纤指落,琴声出,池鱼眼含赞叹地看着那焦尾琴,十分流畅地抚了一首《百花杀》。
温柔之时春花尽放,铿锵之时刀枪齐鸣,嘈嘈切切,无一音错。潮起之处五弦皆动,潮落之处三音缓响,指法娴熟,行云流水。屋子里的人听着,眼前仿佛看见了秋日满城黄金甲,一花开后百花杀,生极动极。
若是没有多年的苦练,断弹不成这样。
沈弃淮记得,宁池鱼是不会弹琴的,有一次初学,兴致勃勃要他去听,刚弹两声,他便捂耳遁逃了。之后就再未见她碰过。
面前这女子当真和她不是一个人,人什么都可以伪装,不该会的东西,是伪装不出来的。
不过,这迷惑男人的本事,倒是的确不错。
眼神落在那焦尾琴上,沈弃淮放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那头的琴弦立马“锵”地一声断了。
“啊。”池鱼低呼一声,连忙收回手,没带护指的食指被琴弦拉了条口子,血一滴滴地往外渗。
“姑娘没事吧?”沈弃淮起身,十分心疼地拉起她,捏着她的手看了看:“怎么这般不小心。”
要是别的姑娘,看他都不心疼那名贵的琴,反而来关心自己的手,定然是要感动一番的。然而,池鱼将他方才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望着这张假慈悲的脸,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串串粗话。
“不碍事的,王爷。”脸上还得笑得云淡风轻,池鱼咬着牙根道:“民女回去包扎一番就是。”
“本王来吧。”沈弃淮拉着她回去客座,着急地吩咐:“云烟,去拿药箱。”
“是。”
池鱼僵硬了身子,坐在旁边看着他,连连皱眉:“王爷,民女出身卑贱,命如草芥,哪里值得您这般厚爱。”
温热的手捏着她的手指,沈弃淮轻怪道:“你胡说什么?万物皆有灵,生而平等,哪有卑贱之说?本王喜欢你弹的曲子,这弹曲的手伤着了,本王心疼。”
听听,人渣说的话总是这般动听,要不是已经上过一回当,她就要当真了。
池鱼心里冷笑连连,闷痛得嘴唇都泛白,怕他瞧见,连忙低了头,假装娇羞:“王爷…”
药箱拿来了,沈弃淮温柔地给她消毒抹药,两人靠得很近,池鱼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禽兽香味,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不说话,屋子里就他们两个,暧昧的空气在四周环绕,池鱼几乎已经可以猜到他接下来的台词——
“你和本王死去的爱人,长得很像。”
沈弃淮叹息道:“真的很像。”
猜中了,池鱼暗自冷笑,翻了个白眼,心里悲戚更甚,语气却满是好奇:“爱人?王爷的爱人不是那位没能进门的丞相千金吗?”
“你不知道。”从药箱里拿了纱布,沈弃淮温柔地给她包扎,低声道:“之前王府走水,烧死了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是本王的爱人。”
这大戏唱得一点也不心虚,池鱼眯了眯眼,轻笑一声也陪他唱:“原来如此,怪不得初见时,王爷看见民女的脸,会那般激动。”
“是啊,本王还以为她活过来了。”眼神暗了暗,沈弃淮声音微哑:“结果却是本王奢望了。”
“王爷节哀。”池鱼叹息:“自古红颜多薄命。”
抬眼看向她的眼睛,沈弃淮满眼眷恋:“你有空…能多来看看本王吗?”
“感动”地看着他,池鱼点头:“王爷只要想见民女了,差人去瑶池阁唤一声就是。”
“你师父…”沈弃淮有些顾忌:“不介意吗?”
“师父最近很忙。”池鱼状似随口地道:“每天都要关在屋子里看很多信,没空搭理我。”
“哦?”沈弃淮颔首,笑道:“那便…”
“王爷!”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云烟的声音,听着有点焦急:“余小姐来访。”
什么?沈弃淮当即站了起来:“胡闹,不好好在家养伤,这个时辰过来做什么?”
余幼微听见了沈弃淮的声音,不满地道:“小女想过来看看王爷,怎么就关着门不让进了?”
今日沈弃淮一走她就觉得不安心,怕横生什么变数,于是决定来王府住一段时间,行李都带来了,结果这往日里对她大开的门,今日不仅紧闭,还有云烟拦路。
狐疑之心顿起,余幼微立马要推开云烟往里冲。
沈弃淮有些慌张,反应却是不慢,一把抱起池鱼就飞上那宽厚的房梁,低声道:“你在这里躲着,千万别出声。”
池鱼挑眉,就见他说完便飞身下去,不紧不慢打开门,接住了扑进来的余幼微。
瞧这两人丝毫不顾忌礼数的亲密动作,也能知道他们私下到底苟且了多少次,池鱼冷笑,眼角不经意地一瞥,就见这满是灰尘的房梁上,好像落着个什么东西。
彩色的圆石,蓝色的丝穗,上头还有她亲手编的花结。
两个月前,她将这东西放在了余幼微的手心,当时的余幼微说,定然会贴身戴着,绝不落下。而现在,这东西却在这个地方。
心思一转,池鱼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哭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她来找沈弃淮的时候,这里的大门也是紧闭,沈弃淮打开门让她进去的时候,向来丝尘不染的衣裳上沾了不少的灰。
她当时还疑惑这屋子里天天清扫,何处能沾灰?现在明白了,那时候的沈弃淮,一定也是抱了余幼微上房梁躲着,而她,像个傻子似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替他端了补品来。
真是傻啊,原来他们一直都在私下苟且,只有她会天真地觉得他不喜欢幼微,还替她说好话。
愚蠢至极!
“王爷。”下头的余幼微一扫人前的端庄优雅,竟然直接就缠上了沈弃淮的身子,娇嗔道:“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您抱抱我,好不好?”
送上来的美色,沈弃淮本是不会拒绝的,但一想到房梁上有人在,他很尴尬,别开头没看余幼微,沉声道:“你正经些。”
正经?余幼微挑眉,只当他是害羞,更大胆地调笑起来:“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王爷何时正经过啊?先前还弄得人家浑身羞红,现在倒不看人家了?”
轻咳一声,沈弃淮道:“我陪你去外头看看鱼好不好?”
“鱼有什么好看的。”提起这个字余幼微就不舒坦:“王爷是觉得,人家还没条破鱼好看?”
说着,腰间的带子就是一松,肩上的袍子跨下来,露出洁白无暇的肩头,直往他怀里靠。
沈弃淮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没瞧见池鱼的脑袋,刚要放心呢,就听得“咚”地一声。
“什么声音?”
余幼微立马回头,就见地毯上落了个石头坠子。
放开沈弃淮,她拢了衣裳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待看清地上落的是什么之后,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王爷!房梁上有人!”
沈弃淮脸色僵了僵,含糊道:“兴许是猫吧。”
“这府里除了遗珠阁,哪来的猫!”余幼微抬头就看向房梁:“说不定是刺客!”
池鱼冷笑连连,伸出一个脑袋去,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啊——”对上这双眼睛,余幼微吓得后退几步,瞪大眼捂住心口:“王爷!”
“罢了。”沈弃淮叹息,飞身上去将池鱼抱下来,头疼地道:“你先听本王说。”
又看见这张脸,余幼微哪里淡定得下来,伸手就一巴掌打过去,想看看是人是鬼。
“幼微!”沈弃淮沉了脸色,不悦地接住她的手腕:“这是王府的客人,你胡闹什么!”
“客人?”余幼微气得发抖:“这张脸分明就是宁池鱼,您在说什么胡话!她还活着…还活着…怪不得上次去灵堂想杀了我,她还活着!”
“你冷静点!”沈弃淮微怒:“本王的话都不听了?”
被吼得一怔,余幼微颤着手抓住他的衣袖,眼睛瞬间就红了:“王爷,您站在她身边对我吼,您要我怎么冷静啊?”
沈弃淮顿了顿,消了火气,抬步站去她身边,无奈地道:“这是三皇子的徒弟,来府上暂住的,只是和宁池鱼长得像,也唤池鱼罢了,她不是宁池鱼,根本就是两个人。”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余幼微是不信的,她从小不信鬼神,只信世间人,这人就是宁池鱼,沈弃淮说什么都没用。
眼珠子转了转,余幼微瞥见旁边墙上挂着的弓弩,立马飞身过去,拿起来就对准了池鱼:“宁杀错不放过,有什么罪,之后再论吧!”
说罢,扣动扳机,弓弩上的箭以极快的速度地朝宁池鱼的心脏射去。


第9章 谢谢你护着我

余幼微离她太近,加上这弓弩弦劲十足,射出来的羽箭几乎是转瞬就到了她心口。
这怎么办?要躲,沈弃淮就一定会发现她会武功。可不躲,她就没命了。
情况紧急,千钧一发,羽箭破空而来的利气已经抵了心口,压得她呼吸都是一紧,池鱼死死闭上了眼,咬牙打算赌一次命。
然而,半瞬之后,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贯穿心口,反倒是有个令人安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不是都说了,让你遇见麻烦就叫我?”
心里一惊,池鱼猛地睁眼侧头,正好看见沈故渊那雕玉般的侧颜,越过她,伸手就接住了那风驰电掣的羽箭,反手扔向旁边。
“啪!”旁边花几上摆着的古董瓶子应声而碎,震得屋子里几个人都是一抖。
“三皇子什么时候来的?”一看见他,沈弃淮的脸色就有些复杂了:“外头的人也不通禀一声,怠慢了。”
收手拂了拂衣裳,沈故渊嫌恶地道:“我随便走走,倒是不巧碰见这杀人的勾当。”
随便走走,能走进他这守卫森严的悲悯阁?沈弃淮暗骂一声,还是只能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余幼微身前,挡住她道:“幼微一时糊涂,并非有意伤人。三皇子既然都来了,正好把池鱼带回去休息。”
旁边的池鱼偷偷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小命得保,立马拉了拉前头沈故渊的衣袖:“师父,回去吧?”
“回去?”沈故渊冷笑出声,身后白发微扬,眼神幽深地盯着余幼微:“今日要不是我来,有人怕是要回地府去了。现在无事,算是我救凶手一命。怎么?不谢我,就想让我走了?”
余幼微吓得一抖,抱着沈弃淮的胳膊,小声问:“这…是三皇子?”
“我早给你说过,三皇子在府上作客,那位姑娘是他的徒儿,你偏生不听!”沈弃淮有些恼,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伸手推她出去,道:“快给三皇子和池鱼姑娘赔不是。”
余幼微皱眉,一双眼不友善地打量着那头的池鱼,语气古怪地道:“三皇子的徒儿的确是跟府上刚死不久的宁池鱼很像,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小女也有话要说。”
“不想听。”沈故渊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是让我徒儿一箭射回去,还是你跪下来道歉,你选一个。”
这话说得张狂,哪里是寄人篱下该有的态度?余幼微不服气了,嗤笑道:“我是丞相家的嫡女,她是什么东西,要我给她跪下道歉?”
沈弃淮也皱眉:“殿下,此事有些过了。”
沈故渊懒得再张口,负手而立,就这么盯着余幼微,大有你不从老子也能让你从的意思。
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但自己身份高贵,又有王爷护着,有什么可怕的?余幼微抿唇,别开头,假装没看见。
然而下一秒,无数红线破空而来,越过沈弃淮,径直将她手脚捆死。
“啊!”余幼微吓得叫了一声,挣扎两下发现挣脱不开,声音里终于带了哭腔:“王爷救我!”
沈弃淮瞳孔微缩,震惊于刚才那红线的速度,竟然快得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同时操纵这么多根线,竟然还又快又准,这沈故渊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
“三皇子。”脸色沉了沉,沈弃淮也有些动怒了:“对女子动手,非君子所为吧?”
“那你,便来英雄救美试试。”沈故渊嘴角一勾,嘲讽之意铺天盖地。
沈弃淮说什么也是武功不俗之人,受此挑衅,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拱手请礼,然后先手动,以手为钩,直冲他咽喉。
池鱼吓了一跳,拉着沈故渊就想跑。她知道他武功很高,可沈弃淮哪里是随随便便能欺负的?她这一身武功还都是他教的,沈故渊跟他打,讨不着好啊!
“拿着。”没理会她的拉扯,沈故渊顺手扔给她弓弩:“你只管一时糊涂朝人射箭,其余的交给我。”
啥?池鱼震惊了,心里陡然一热,也有些哭笑不得:“师父,您也太小气了。”
“我就是很小气。”沈故渊看着她笑,反手接住沈弃淮的杀招,笑意微敛:“所以最好别得罪我,我很记仇。”
力灌手臂,猛地一震,逼得沈弃淮收回手,一个鹞子翻身落地。沈故渊转过头去看着他,嘴角嘲讽不减:“王爷武艺不错啊。”
沈弃淮神色凝重起来,动了动被他伤着的手,沉声道:“三皇子的功夫也不俗,今日正好有机会,本王就讨教了。”
“想杀我就想杀我,说什么讨教啊?”红袍翻飞,沈故渊眼里有兴奋的神色,朝他勾了勾手:“今日王爷能伤我一分,这条命,我不要了,送给王爷,如何?”
“三皇子言重了。”
嘴上这么说,眼里的神色分明也带着兴奋,沈弃淮褪了那繁复的外袍,着一身淡蓝束腰长衣,动起了真格。
要是沈故渊死在这里,他固然会有麻烦,但比起让他活下来的麻烦,那点麻烦根本不算什么。机会就在眼前,沈弃淮浑身气息都变了,汹涌而出的杀气,让沈故渊挑了挑眉。
“哦?”沈故渊哼笑:“还真是很想杀我啊。”
“三皇子多虑,讨教而已,点到即止。”
止字落音,沈弃淮便出手直击他命门。沈故渊半阖了眼,从容不迫地左闪右避,白发飘扬起来,好看得很。
“王爷这招猛虎下山力道很足,就是准头不怎么样。”
“哦哟,这招百裂脚也很刚猛,不过没踢中啊。”
“哎呀,可惜,好好的雷霆一击,又打歪了。”
池鱼看傻了眼,忍不住惊叹,自家师父的武功是真的高啊,嘴也是真的毒,要是光动手,沈弃淮断然不可能生气。可现在,他气得脸都绿了,招数也越来越急,越来越猛。不过没什么用,他越急,反而越打不中。小小的屋子里,沈故渊却像是鱼在大海,游来游去,自在得很。
雪白的长发拂过他那俊秀的眉眼,看得人一时失神。
“傻丫头。”沈故渊打了个呵欠,躲闪之中侧头横她一眼:“还不去射箭,看什么看呐?”
回过神,池鱼恍然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弓弩,又看了看那头被捆得动弹不得的余幼微。
“你想干什么?”余幼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眼里没有王法的吗?我可是丞相家的千金!”
“不是宁杀错不放过吗?”池鱼笑了笑,把她的话还给了她:“有什么罪,之后再论吧。”
“不…”余幼微摇头,哭着喊:“王爷救我!”
沈弃淮闻声动手,想越过沈故渊去救人,然而,这人实在难缠,不还手,也不让他打着,更是不让他过去。五十招下来,他连他衣角都没碰着。
心里窝火得很,沈弃淮也顾不得余幼微了,使出全力也要伤沈故渊一分。
于是,池鱼轻轻松松地就射出了第一箭。
“啊——”余幼微惨叫,浑身发紧,腿都开始打颤:“不要!不要!”
“铮”地一声,羽箭射在了她身后的墙上,箭尾震晃。
心有余悸,余幼微惊恐地看着她,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一定…一定是…”
“刷”地又是一箭破空而来,余幼微再度尖叫闭眼,就感觉这一箭射在了自己的裙子上,离腿只差一寸。
池鱼苦恼地嘀咕:“总是射不准,不管了,射脸上也行。”
一想到自己的脸会被箭射穿,余幼微嘴唇都白了,哭着跪地,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是我认错了人,任性妄为,你放过我!”
“真的知道错了?”池鱼眼神深深地看着她:“还是打算躲过今日,找我算账啊?”
“不会不会!”余幼微使劲摇头:“是我咎由自取,他日绝不找姑娘麻烦!”
“早这样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沈故渊冷笑一声,擒住沈弃淮的双手,借力打力往后一推,逼得他后退三步堪堪站稳:“王爷的讨教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沈弃淮脸色难看得可以滴出血来。
他用了八十招,没一招打到了沈故渊,反倒是武功路数被人家看得清清楚楚,越躲越轻松。而沈故渊,这么久了一招未出,他依旧不知道他的底细。这一遭,他贸然出手,到底是亏了。
已经亏了,那就不能继续亏,沈弃淮收敛了表情,穿上外裳,恢复了镇定。
“三皇子武艺高强,本王甘愿认输。幼微也道歉了,今日之事,不如也到此为止吧。”
“王爷大度。”池鱼笑眯眯地扔了弓弩:“小打小闹的,本也不是大事情,别伤了和气。”
沈故渊没吭声,径直转身往外走。
池鱼一蹦三跳地跟上他,完全不在意身后的阴暗,蹦出悲悯阁,心情突然好极了。
“你再这样对着我傻笑,我就把你扔出去。”沈故渊嫌弃地侧眼看她。
池鱼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仰头看着他,丝毫不畏惧:“师父嘴硬心软,我算是看出来了。”
“哦?”沈故渊转身就举起一块假山石,恶狠狠地道:“你要不要试试?”
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她头顶的阳光,池鱼依旧冲他笑得灿烂:“谢谢您,从未有人像您一样在意我、护着我。”


第10章 你是我罩着的

举着石头的手一顿,沈故渊深深地看她一眼,眼里光芒流转。
宁池鱼自那场大火之后,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开怀地笑过了。现在这样笑,是因为沈弃淮被他羞辱了开心呢,还是因为…他呢?
“谁说我是在意你?”扔了石头,沈故渊嗤笑一声别开脸:“你搞清楚,你是我罩着的人。既然我罩着,就没有让你吃亏的道理。”
“我知道的。”池鱼笑着点头:“师父有用得着徒儿的地方,也一定要说出来啊,徒儿一定尽力相帮。”
用得着她的地方么?沈故渊摸着下巴想了想:“还真没有。”
脸一垮,池鱼沮丧地道:“您再仔细想想?”
“想了也没有。”沈故渊摇头:“你能做什么?”
气得嘴巴都鼓了,池鱼愤怒地道:“您回来认亲,难道不是想从沈弃淮手里夺权吗?”
睨着面前这条金鱼,沈故渊饶有兴致地伸手戳了戳她的腮帮子:“啊,好像是的。”
池鱼:“…”
被他戳着,她突然有点茫然,面前这看起来风华绝代的男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她不相信她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得人别无所求的相帮,沈故渊帮他,一定也有他的目的吧。
想来想去,也只有夺权这一条,跟她有关,她能帮上忙。可面前这人,怎么就显得这样无所谓?
“说到夺权,马上就是秋收了吧。”收回手,沈故渊问她:“你看过秋收的麦田吗?”
池鱼一愣,摇了摇头。她出生在边关,七岁之后更是在王府不出,除了办事的时候看过外头的月夜,其余的,什么也没看过。
“那正好。”沈故渊转身往瑶池阁的方向走:“今晚你保住小命,明日我便带你去看。”
明日?池鱼眼睛一亮,连忙提着裙子跟上他:“好啊好啊!”
一想到可以看看外头的世界,池鱼很兴奋,连带着都没有注意沈故渊前半句话。
悲悯阁。
被人一顿羞辱恐吓,余幼微气得浑身发抖,靠在沈弃淮怀里泪流不止。
“她就是宁池鱼,什么都可以伪装,眼神伪装不了。”死死抓着沈弃淮的衣裳,她哽咽道:“王爷,留下她,后患无穷!”
沈弃淮无奈地道:“我知道你今日受委屈了,很生气,想报仇。但她不是宁池鱼。”
若是宁池鱼,怎可能转眼就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王爷怎么就不信呢!”余幼微气得跺脚:“她分明是不知哪儿弄了尸体来伪装成自己,然后从火场里逃生,换个身份回来复仇的!”
“幼微。”沈弃淮松开她,认真地问:“你觉得宁池鱼能从哪儿弄来尸体?放火之前,我与她一同用膳,下了迷药,火起之时她都在昏睡。云烟带人守在外头,寸步不离,直到火灭了为止,中间不曾出半点差错。”
“那…”余幼微皱眉,喃喃道:“会不会是她事先知道了您起了杀心,提前准备了?”
“不可能的,你别多想了。”沈弃淮垂眸:“宁池鱼生前爱我爱得死心塌地,就算我与你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都未曾察觉,又怎会在我对她最好的时候,起了戒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