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念拧眉,不甘心地看了看那宅院,问:“可否给我半个时辰?”
唐太师摇头:“半柱香也不能再耽误了殿下!三镇传来急讯,太子殿下拥兵往京都来了!”
长念怔了怔。
帝王下的遗旨没有史官在场,无法作数,赵抚宁太子头衔仍在,这个时候杀个回马枪,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北堂缪将她抱上马,沉声道:“殿下先行回宫,在下领兵护城。”
“兄长…”
“耽误不得。”北堂缪摇头。
长念抿唇,不再多说,捏着缰绳一夹马腹,急急地往宫里赶。
“殿下,武亲王不在,三镇之兵无人可调。”
“殿下,陛下薨逝,理应设灵招高僧超度。”
“殿下,朝中人心不稳,暴乱时有发生,不如先放辅国公出来,以定大局…”
长念侧头,看向囚笼里的叶将白。
他平和地微笑着,眼里有尖锐的东西一闪而过,似嘲似讽。
“我若不放他呢?”长念低声问。
冯静贤皱眉摇头:“不放不行了,再不放,整个朝野大乱,届时太子回京,内忧外患齐下,殿下回天乏术。”
宫漏一点点地流着,长念握紧了拳头,嘴唇发白。
外头的天黑了又亮,在太阳升起的那一瞬间,长念捂着帝王的手,颓然低头。
“放了他吧。”她道。
冯静贤大松一口气,跨步上去将囚笼打开,拱手道:“国公请。”
叶将白好整以暇地坐在里头,慵懒地道:“这里挺舒服的,能欣赏咱们殿下手忙脚乱无所适从的模样,我不想出去。”
冯静贤觉得这人有毛病,谁喜欢被关在囚笼里的?但看看他的目光,再顺着那目光看向后头的七殿下,冯静贤沉默了。
国公这是生了殿下的气,不肯下台阶了。
“殿下。”黄宁忠皱着眉禀告,“群臣至今不得见陛下,听得丧钟群情激愤,再关着这盘龙宫的门,怕是不妥。”
长念睫毛颤了颤,起身,走到囚笼跟前:“宫门欲开,国公打算委身囚笼见群臣?”
“有何不可?”叶将白挑眉。
“国公。”冯静贤躬身行礼,“这几日委屈您了,但陛下尸骨未寒,您总不好在灵前如此。”
叶将白勾唇:“在下饿得走不动路,实在并非有意冒犯仙灵。”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几日分明给他送的都是瞿厨子做的膳食,他每每都吃得挺多,哪里会饿?
长念垂眸,知道他是有意刁难,转身便去提了长刀来。
“殿下,不可啊!”冯静贤吓得连忙拦住她。
“让开。”长念皱眉,“耽误不得了。”
冯静贤不敢后退,只能低头抱着她的腰以拦。长念冷着脸,将他一并带到囚笼前,然后提刀,“哐”地就砍向栅栏。
木屑飞溅,叶将白嫌弃地皱了眉。
长念不管,砍得一下比一下用力,七八刀下去,栅栏应声而断。
“殿下与在下也待过些时候,不知道很多事是不靠武力解决的吗?”叶将白嗤笑。
长念抬刀继续砍下一根:“不知道,也无妨,等这囚车砍碎了,让人收拾干净,国公也能见群臣。”
“…”这是宁肯自己费劲,也不肯跟他低头。
叶将白觉得没意思,自个儿起身出了牢笼。长念停下手里的刀,让宫人来收拾。
“殿下可想好了。”他整理着袖袍,漫声道,“这大殿的门在下一旦出去,殿下会多很多的麻烦。”
甚至会死也不一定。
第124章 两分政权
朝阳升起来,照在他的侧脸上,端的是精雕细琢的好轮廓。
然而长念没看,转身径直回去了内殿。
她还要怎么想呢?已经想了一晚上,但凡有别的办法,她都不可能放他出来。
这一遭她的确是输了,叶将白笃定自己不会死,叶老爷子也就不会拿解药来救他。父皇没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继续逍遥。
一开始最害怕的事统统成了现实,大周的江山,怕是要完了。
握着帝王冰冷的手,长念有些恍惚。
她该怎么办呢?父皇都没了,她要继续挣扎吗?还是安身一隅,放任这江山换代?
…
沐疏芳焦急地打算进宫去见长念,刚到宫门口,就被北堂缪拦下了。
“殿下的意思,是让皇妃同定国公府的人一起避一避风头。”北堂缪淡声道,“正是春日好时节,可以去三圣山上烧香祈福。”
沐疏芳皱眉,提着繁琐的宫装长裙,颇为焦躁地道:“说好了荣辱与共同生共死,她现在一个人在宫里受苦,我怎么能躲得远远的?”
北堂缪看了她一眼。
沐疏芳眯眼:“将军别看不起人,我好歹是定国公的女儿,那宫里乱糟糟的一团人里,也有我能说动的人,我进去,总比在山上祈福有用得多。再者说,就算我躲走了,她若出事,我也逃不掉的。”
北堂缪道:“我接到的指令,是让您去三圣山,至于您到底想不想去,我也做不得主。”
眼眸一亮,沐疏芳朝他行礼,带人便往宫里走。
北堂缪想了想,还是送她一程。宫里很乱,不少大臣甚至带了草席睡在盘龙宫外,乍然看见七殿下的身边人,他们会做什么都不一定。
沐疏芳穿得一身繁复的宫装,踩了厚底的宫鞋,一路从宫门走到崇阳门,实在累得很,想了想,趁着前头走着的北堂缪没注意,赶紧让宫女拿出软底的绣花鞋来,飞快地换上。
北堂缪回头的时候,她已经端着手走得十分稳重大气了。
扫了她一眼,北堂缪:“…”
“怎么了?”沐疏芳一脸无辜地问。
“没什么。”移开视线,他淡声道。
这人还是这样冷冷清清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沐疏芳忍不住想啊,这样的人,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才压得住呢?
到了盘龙宫附近,远远地就看见了许多人,沐疏芳垫脚一看,好家伙,长念站在门口呢,正被一群老臣围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情况不太妙。
心里一急,她提着裙子就想过去,然而身边这人反应比她快多了,只见得眼前一花,北堂缪就进了人群里。
这人是个不喜欢与人推搡拥挤的,可眼下,他一个个将朝臣推开,眉头紧皱,艰难地往长念所在的地方走,被推得不高兴了,低斥一声“让开”,复又前行。
沐疏芳怔了怔。
人群之中的北堂缪更显得高大,到了长念身边,一把就将她护在身后,冷眼对上前头的朝臣,沉声问:“各位这是做什么?”
一见他来,众人气势都弱了些,唐太师皱眉道:“太子本就是储君,陛下薨逝之前并未废除,照例说陛下驾崩,就该迎太子回宫继位,老夫实在不明白突然守住京都是何意思?”
“陛下临终前曾改遗旨,要传位于七殿下。”帝王身边的大太监躬身道,“七殿下守住京都,无可厚非。”
“可当时盘龙宫不许进出,陛下这遗旨是口头传下,只有殿下和公公听见了,还有谁能佐证?”
大太监迟疑,冯静贤连忙出列道:“辅国公当时也在,定也是听见了。”
众人一顿,低头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有人去请了叶将白来,正好他也没出宫,不一会儿就站在了赵长念的对面。
“遗旨?”他满脸茫然,“陛下何时下过遗旨?”
长念抬眼看他。
叶将白微笑,目光落她脸上,半点温度也没有:“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有过遗旨,要改立您为帝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恍然,七殿下果然是心怀不轨,居然趁着太子不在、陛下病危,封锁盘龙宫,然后假传遗旨!
“国公,您怎可信口雌黄?”冯静贤急了,“当时您明明也在殿内,陛下开口,您怎么会听不见!”
“所以,冯大人是听见了?”叶将白侧头看他,“您也在殿内?”
“…下官没有。”
“那说这些做什么呢?”叶将白失笑,“在下总归是没听见的,殿下若非要说她听见了什么,那便听见了吧。”
长念捏紧了手,刚想开口,却见北堂缪挡在了她面前。
“那国公的意思,也是支持太子继位?”北堂缪面无表情地道,“太子抗旨在先,拥兵逃窜在后,行为不端,不忠不孝——这些罪名,一开始不也是国公扣给太子的吗?如今是打算自打嘴巴?”
叶将白一顿,侧眸平视他,冷笑:“太子的罪名,该由陛下定夺,北堂将军这是打算代替陛下给太子定罪?”
“不敢,只是觉得难以置信。”北堂缪扫了四周,坚定地护着长念,“陛下尸骨未寒,各位就在门口为难京中仅剩下的皇子,意欲何为?”
“莫非…是辅国太久,觉得无聊,想当国吗?”
这话说得严重,在场大臣都唏嘘出声。叶将白轻笑:“北堂将军言重了。”
看他一眼,北堂缪道:“若没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最好。如今太子大军压城,各位与其在这里争论遗旨真假,不如各司其责,守陛下英灵七日安生。”
“北堂将军的意思,是不让太子归都?”
“城门只出不进,唐太师若是觉得太子才是良主,大可奔之。”北堂缪颔首,护着长念,让她退回盘龙宫。
唐太师恼了:“篡位非正,不得人心。将军竟以此言为胁,老夫宁可告老还乡!”
说罢,摘下乌纱,往地上一掷便走。
群臣震惊,情绪上来,有跟着掷乌纱走的,也有留在原地观望的。
“奔贼便说奔贼,说什么告老还乡呢?”宫门方向响起女子之声。
众人转头去看,就见沐疏芳提着宫装款步而来,眉目凌厉地道:“太师三日之前就已经将府中姬妾子女迁移出都,一早有了逃窜之心,如今却在这里大义凛然,对得起这些信您为人,跟着掷帽的大人吗?”
此话一出,冯静贤等人齐齐发出嘘声。
唐太师面上挂不住,恼道:“休得胡言!老夫府中家眷不过上山祈福,怎说是逃窜?”
“是去三圣山祈福对吧?”沐疏芳笑,“说来也巧,今日也有人要我去三圣山祈福,为了避开这京都里的暴乱,保全自身。但太师觉得,这与逃窜有何区别?”
“陛下恩泽一方,安世之时,各位捞油水、拿俸禄,无人愿意离开京都。一旦有人被外放,都是哭天抢地。如今是怎么的?一出事,个个抱头鼠窜?生怕留在京都连累族人?”
扫过众人,沐疏芳嗤笑:“枉为男儿。”
铿锵有力的四个字,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唐太师等人脸上一阵发红。后头有晚生觉得气不过,张口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女子大放厥词?”
长念看了说话那人一眼,沉声道:“徐大人,你若能像这位女子一般外驳番邦使臣,内得帝王赏识,今儿这地方,也让您敞开了说!”
姓徐的官员一噎,犹自愤然,不敢与长念直面呛声,只得小声喃喃:“女儿家能成什么事?不过是凭着几分姿色得人捧着,遇见事,还不是得靠男人。”
北堂缪冷声道:“靠男人,不靠懦夫。”
徐大人:“…”
旁人说他们是懦夫,都还有得争,北堂将军开口,那还真的辩无可辩。在他面前,文官都是懦夫。
“罢了。”叶将白拢了袖口道,“在这里打嘴仗有甚意思?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吧。”
他侧头,朝着长念一笑:“殿下保重。”
长念握拳,看着他动身,一大片人跟着他动,齐齐地往外走。
冯静贤说得没错,这个人委实太过厚权,想削都已经来不及,只能任由他扼住这朝野的咽喉。
但,她突然不想认输了。就这么拱手让他人占江山,父皇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更何况,她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她若让了,他们该如何是好?
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长念走过去,拉住沐疏芳的手。
“去侧殿休息会儿。”
沐疏芳很是着急:“殿下,当真放任辅国公如此,朝野必定四分五裂。”
“我知道。”长念温和地笑了笑,“可你该去休息啦,剩下的事,交给我即可。”
沐疏芳眨眼,再眨眼。
面前的人笑得很可爱,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笑容像极了叶将白。
百官罢朝,朝野分成两边,一大部分人去往国公府汇报事务,另一部分人则去往赵长念处,大周的政权两分局面慢慢明晰。
而长念,也在帝王的头七这天,迎来了自己的第二场生死挣扎。
第125章 美人的故事
皇宫之中守卫何其森严,但这群刺客就是有办法悄无声息地过了崇阳门,在午夜时分,挑剑就刺向正在看文书的赵长念。
这两日宫中非常忙,身边的武将都在轮流值岗,长念看他们实在太累,今晚便让他们都去休息,只留了普通侍卫在门外。没想到杀机突然而至,她侧头,一枚银针堪堪擦过她的脸,钉在旁边的书柜上,接着就是长剑横扫而来。
长念翻身而起,皱眉看向突然出现的五个黑衣人,低声道:“想杀我?”
那不然这么大晚上的穿成这样是来唱戏的吗?领头的人十分不屑,挥剑便砍。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赵长念应该以一打五,潇洒漂亮地解决五个刺客,然后出去,云淡风轻地让人进来收尸——必定被后世传为一段佳话。
然而,长念看了看他们的路数,做了一个十分明智地决定。
“来人啊——有刺客——”
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声音之大,吓得刺客握剑的手都是一哆嗦。接着殿门就被人撞开,外头的侍卫统统冲了进来。
刺客脸有点发绿,但反应还是快的,别的都不管,一剑直刺长念面门。长念侧身欲躲,却不甚被伤了胳膊。
侍卫赶上来护驾,将刺客逼出了书房,长念看了看伤口,觉得有点不对劲,拎起旁边桌上的温茶就先冲了冲。
亏得她机灵,这茶一冲,剑刃上的毒冲掉不少,御医来看的时候长松一口气,说还好毒素不多,至多一场高热,好生养护,性命无虞。
捏着胳膊,长念皱眉问:“这是什么毒?”
御医答:“飞燕草和蛇毒混淬的。”
又是飞燕草?长念觉得这东西很熟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儿地又想不起来。
第二天,她让人去查了查宫中药材记录,御药房的人翻了许久,回禀道:“飞燕草,全名大花飞燕,草和种子都可入药,但因为有毒,故而各处流通都不多,淬毒需要几斤花叶,宫里自是不可能有的。”
大花飞燕?大花飞燕!
长念想起点什么,颤声问:“这东西,可曾去过忠武宫?”
翻了翻册子,御药房的人答:“有的,去年开始,武亲王咳痰甚多,拿过飞燕草种子。”
“…”
脏兮兮的花圃边,像宫人一样挖着土被她误会了的武亲王,朝着天嚎着嗓子的王爷,当时在种的,可不就是大花飞燕?!
可…怎么可能呢?父皇说过,他最看重的就是兄弟之情,因为当年他登上皇位,全靠几个亲王支持,他待武亲王也一直极好,武亲王怎么可能反手害他?
一定还有别的地方有飞燕草,一定还有的。
长念扭头,让冯静贤去查。冯静贤走访了整个京都的药铺,带回来的答案是:“大花飞燕在大周产量极少,多供宫中药房,别的地方都以荀草代之。”
长念沉默。
叶将白在府里走神的时候,听得许智在他耳边禀告:“叶家人落狱了,七殿下亲自去了那处宅院,将叶老爷子提审入宫。”
“嗯。”他淡应一声,接着走神,似是完全不在意。
许智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也是您的亲人,不救一把么?”
“用不着我救。”叶将白无波无澜地道,“顶着我爹的名头,不少人会赶着去捞的。”
这话没错,自从国公府开设议事堂,正式处理朝中事务以来,朝中各位大臣都想方设法地讨好叶将白。酒席上他多看过一眼的菜,第二天食材就会堆满厨房。路上多看了一眼的人,也都会被送到他府上。
只是,主子看起来依旧不太开心,或者说…有点孤独。
许智也不明白这种孤独之感从何而来,可在他身边站着,许智总觉得离他很远。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叶将白突然侧头问:“叶老爷子是进宫了?”
“是。”
叶将白起身,垂眸道:“那咱们也去看看吧。”
嗯?刚刚不是还说不管么?许智一脸茫然地跟着他往外走。
长念有些低烧,裹着厚衣裳坐在椅子里,小脸苍白。但这丝毫不妨碍她眼神的凌厉,看着面前跪着的叶老爷子,她恨不得给他脸上看个洞。
“七殿下。”叶老爷子对她竟还挺和蔼,“传唤老夫,可是有何吩咐?”
“太多事不解,想问你拿个答案。”长念哑声道,“这里并无外人,还请实话实说。”
叶老爷子笑了笑,挺和蔼地道:“殿下请讲。”
捏紧拳头,长念问:“为何毒害我父皇?”
叶老爷子抬头,轻笑:“殿下只记得父皇,不记得自己的母妃么?”
母妃?长念一愣,皱眉:“此话何意?”
“外头要下雨了,殿下不如看盏茶,听老夫说个故事。”叶老爷子神色柔和,花白的头发看起来竟有两分慈祥。
若不是杀父仇人,长念是会让他起来喝茶的,然而现在,她端了茶起身,只放在他身前的地上:“讲吧。”
对她这态度,叶老爷子倒也挺理解,捧了热茶掀开盖子,呼了一口热气。
“二十多年前,京中有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心系一当世豪杰,愿红妆以嫁。可惜,那豪杰心另有所属,两人未能成事。之后,美人应招入宫,成了秀女。美人有个发小,与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为了不让她被选上,买通了宫人——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她远离宫闱。”
“谁知道事与愿违啊,那美人最后还是被选上了,封了嫔,得了皇帝的盛宠。”
“按理说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可很不幸的是,豪杰的心上人也入宫了,成了皇帝的妃子,为了护住自己的心上人,豪杰求于美人,让美人多帮他的心上人。”
“美人实在太喜欢那豪杰了,依言照做,谁曾想那位心上人贪得无厌,一心想往上爬,连累美人成为了众矢之的。”
“美人心灰意冷了,不再仰慕豪杰,而是一心一意待君王。君王也待她极好,万千宠爱,甚至有立她为后的想法。”
“谁知道,那年春天,美人和那位心上人同时有孕了。”
眼里泛上些血丝,叶老爷子抬眼看向长念。
长念微微一怔,觉得那目光里有迁怒,也有怜悯。
第126章 自私的人
“怀孕之时,那位心上人借肚子铲除了不少异己,但同时也树下了更多的敌人,她必须生个皇子,若是公主,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故而临盆之时,豪杰特意安排,让心上人和美人同时生产。”
叶老爷子垂眸:“命运弄人啊,这同时生产,美人生了儿子,心上人生了女儿,豪杰跪在美人面前,求她将孩子让给自己的心上人,美人恨他入骨,却还是答应了他这最后一个要求。”
“这样一来他的心上人保住了,美人却会死无葬身之地,为了补偿她,豪杰使了手段,让美人的孩子以皇子的名义活在宫中,以求自保。”
听到这里,长念已经反应过来美人是谁,脸色有些发白。
“如此说。”她轻声道,“该恨不是那豪杰吗?为什么会怪罪到父皇头上?”
脸色一沉,叶老爷子眯眼道:“故事到这里,安安稳稳地继续下去,也能过一辈子,可后来,美人全心托帝王,帝王却狠心负她,杀她族人,贬她入冷宫,更是在她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纵容皇后发配她去皇陵,使得孩子小产。”
“诊出喜脉的那天,竹马进宫去看了美人,他问美人,心里还有恨吗?美人捂着肚子,面容十分平静。她说,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就会忘却前尘往事,予帝王一心一意…然而,那孩子没能生下来。”
“美人是自断而亡的。”叶老爷子眼睛发红,“经历了十年挫折都没有选择去死的人,最后死在了帝王给的绝望里,殿下可知道,美人死的时候也是极好看的,面泛桃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可是她再也没能醒过来!”
长念怔愣,目光飘忽到旁边窗上的雕花。
锁秋宫里也有这样的雕花窗,秦妃经常站在窗边看着外头,像是在等谁来。可日复一日,谁也没有来。她姣好的面容从期待到黯淡,转过身来抱起她,放到床榻上,低声叫她快睡。
长念以前心里是有委屈的,她觉得自己的母妃没有别人的母妃那么好,甚至都不给她亲手做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