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小心翼翼地翻开,怔然地看着。
宁贵妃在后宫的处境很不好,小产之后脾气古怪,被皇后责罚多次,皇帝也并未责备皇后,只是给她送去些东西弥补。过了两年,宁贵妃再怀一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之后,就出家为尼了。
没有人能想到荣华富贵都有的贵妃为什么要出家,沈羲坐在她的宫殿里,捏着拳头问她:“当尼姑比陪在朕身边好?”
“是呀。”宁微玉笑眯眯地点头:“山上清净,也没那么多纷争。”
“你…”沈羲沉怒:“你曾说过只要能陪在我身边,什么也不要。”
“是。”宁微玉抬眼看他:“我除了你什么都不想要,但…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沈羲一顿。
“你想补偿皇后,想平衡后宫,想要天下太平,想要盛世之治。而我,只不过是你无聊的时候可以逗弄两下的宠物罢了。”心平气和地笑了笑。宁微玉道:“我从前很喜欢你,喜欢得愿意跟你去天涯海角,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然而现在,我觉得,你对我来说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心口钝痛,沈羲垂眸:“如果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怎么了?”宁微玉淡淡地道:“我孩子没了,白若也被你流放了,你还要继续抓着不放吗?”
“…”
“这宫里没意思。”抬头看了看四方的天,宁微玉道:“你也很没意思。”
骤疼之下就是暴怒,沈羲咬牙,抓着她的手腕道:“朕是帝王,朕不准你走,你就走不了!”
宁微玉皱眉看他:“何必非要闹得难看,你要的皇子我生了,我该做的也就算做完了,一别两宽不好吗?”
不好!沈羲眯眼:“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那好。”宁微玉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宁贵妃与外戚勾结,开始为乱朝政,犯下种种死罪,然而皇帝视而不见,一力压下朝臣奏折,再回去后宫狠狠地惩罚她。
“你非得这样吗?”他红着眼睛咬上她的脖颈。
宁微玉红着眼望着帐顶道:“是你非要这样,不能同生,那就共死吧,我会毁了你的。”
沈羲死死捏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然而这人却一眼都没看他,仿佛一具木偶,任由他摆弄。
没关系,他觉得,她心里有气,哪怕是拿江山来玩,他也陪她,反正她玩不过他,小打小闹的。就当给她泄愤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皇城当真有要被破的这一天。
太祖十一年,流放之臣白若举兵谋反,与内奸里应外合,兵临皇城。
宁微玉正在给小皇子绣衣裳,冷不防地门就被人踢开了。
沈羲震怒,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要捏碎她的骨头:“我舍不得你,你却很舍得我。宁微玉,你当真会不得好死!”
错愕地看着他,宁微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捆在了木架上,而他,一刀,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落。
“你知道比斩首之刑更痛苦的是什么吗?不知道的话,我告诉你。”
“是凌迟。”
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看了许久之后,宁微玉垂眸笑出了声:“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又怎么可能得到我的心呢,沈羲。”
“你的心,谁稀罕要?”沈羲目光阴冷地看着她:“你辜负了我,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宁微玉眯眼,疼得闷哼出声。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的呢?
无所谓了,以后再也不爱了。
他没有凌迟死她,她昏迷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丫鬟哭着说,白若以投降换来了她一命。
“那白若怎么办?”宁微玉惊慌地问。
“娘娘别慌。”丫鬟哽咽:“白公子已经带着人退走了,陛下没有抓住他。”
松了口气,宁微玉道:“那就好。”
门被人推开,一阵寒风卷进来,外头的人气息冰冷。
宁微玉看也没看,道:“既然他用退兵换了我一命,陛下是不是也该放了我了?”
宫殿里沉?了许久,风卷着雪花飞进来,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好。”良久之后。她听见沈羲道:“我放你走。”
皇城下了很大的雪,外头冷得人恨不得把所有被子都裹在身上。
宁微玉穿了一件大红的裙子,笑吟吟地道:“我之前没能嫁给他,如今出去,倒是可以补上。”
沈羲策马走在马车旁边,闻言没有任何反应。
雪积在地上,踩上去咯吱作响,池鱼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往城门外走。
“你会后悔的。”沈羲淡淡地道。
微玉笑了笑,没有停下步子。
沈羲穿了一身铠甲,看着远处来了一队人迎接宁微玉,缓缓伸手,扯开了一张弓。
“陛下…”旁边的随侍哽咽。
沈羲恍若未闻,手指将弓弦扯成了满月,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那羽箭便射了出去,百步穿杨,正中那抹红色影子的心口。
宁微玉回头,轻轻地看了他一眼。
沈羲僵硬着手,脸上却是冷笑:“我这个人如何,你早该知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宁微玉低笑,缓缓地倒在了雪地里,红色的血从红袍里溢出来,将她身下的红色晕染开,像一朵开在雪里的红梅。
“玉儿——”远处不知是谁在撕心裂肺地喊,宁微玉闭上了眼,陷入了黑暗。
太祖十一年冬,贵妃死于敌国刺杀。
池鱼没忍住,呜咽出声。
沈知白连忙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别人的故事而已,你看那么认真做什么?”
“我不知道…”池鱼哽咽:“就是好难过啊,她怎么会死得那么早,皇子还那么小呢…”
沈知白无奈地道:“人各有命。”
“可是…”池鱼抬头看他:“分明是太祖皇帝杀了贵妃,为什么要说是敌国刺杀?”
翻了翻后头,池鱼又哭又笑:“十二年,太祖还死在了战场上?”
小时候母妃跟她讲太祖的故事,都说太祖皇帝是战死的,他本来不用死,但他的爱妃被敌国刺杀,他觉得生无可恋,最后一战胜利之后,就死在了雪地里。
结果,竟然不是…
疑惑地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卷宗,沈知白问:“你在哪儿看见贵妃是太祖杀的?这上头不可能这样写。”
“我就是看见了。”池鱼眼泪扑簌簌地掉:“原来我这些日子梦见的都是太祖和贵妃的故事,太祖负了贵妃一辈子,还亲手杀了她,唔…”
沈知白捂住了她的嘴,摇头道:“慎言。”
太祖皇帝可是皇族中人的信仰,哪里是能随意诋毁的?
池鱼恼恨地掰开他的手:“我说的是真的!”
“比起这些卷宗上的溢美之词,我倒是宁愿相信池鱼说的。”打着呵欠把卷宗扔去一旁,叶凛城道:“我听我的祖辈说,太祖皇帝可是个刚愎自用。脾气十分暴躁的人呢。杀自己的宠妃,也不值得人奇怪。”
沈知白没好气地道:“她都哭成这样了,你还火上浇油?”
“好好好。”叶凛城投降,走过去弹了弹池鱼的额头:“别哭了,到底是别人的事,再惨也跟你没关系。”
明天凌晨见~


第57章 沈·不要脸·神棍·故渊

是啊,跟她没关系的。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史籍卷宗都泛了?,她来觉得伤心有什么用?
深吸一口气,池鱼抬头看向沈知白:“咱们回家吧。”
头一次听她说这句话,沈知白有点怔愣,随即却是心里一暖,眼里像是化了春水一般,盈盈地裹住她。
“好。”他低笑。
叶凛城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哎哎,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你们稍微收敛一点行不行?”
池鱼好笑地道:“你不是要查什么人吗?可查到了?”
“没有。”想起这事儿,叶凛城皱眉:“当真是我做了一场梦不成吗?可那梦也太真实了,我现在还记得沈故渊那一头华发,一袭红袍的模样。”
撇开别的不论,单从样貌来说,叶凛城觉得沈故渊是他见过的人当中生得最好看的,鼻梁挺得不像话,一双眼看着没什么感情,瞳色却深邃,整张脸像是被上好的丹青师一笔笔描出来的,配上他那总是不太耐烦的表情,实在令人一见难忘。
他最后一次看见他,好像是在王府的主屋里。他从门外经过往里头扫了一眼,沈故渊背对着他,红袍曳地,华发披身,手里拿着个鲁班锁,轻轻地塞进衣袖。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宁池鱼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又走神了的叶凛城,拉着沈知白小声道:“他别是中邪了吧?”
沈知白深以为然地点头:“回去找人给他看看吧。”
池鱼颔首,眼珠子一转,扯了扯沈知白的袖子,朝门外使了个眼神。
沈知白立马会意,和她一起悄无声息地溜走。
叶凛城还站在原地发呆,没有回过神。
两人一路小跑,跟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似的捂着嘴偷笑,出了宗正府大门,才放肆地笑出声。
“他等会发现咱们不见了,会不会又以为在做梦?”池鱼边笑边问。
沈知白道:“不管他,最近我很忙,都没有好生陪过你,说了咱俩走回去,就不等他了。”
“好!”池鱼欣然地看着他:“你我成亲这么久,除却偶尔同榻而眠,好像都没怎么聊过天。”
说起这个,池鱼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是为什么要娶我的啊?”
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从头到尾想一想,又好像什么也没忘。
“傻瓜。”沈知白宠溺地看着她:“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娶你。”
“那…”池鱼不解地看着他,脸有点红:“那你为什么不跟我…”
圆房两个字她说不出口,咬咬唇,低了头。
沈知白怔愣,深深地看着她道:“我在等你。”
等她?池鱼更不解了,两人既然已经是夫妻。他等她干什么?圆房不是新婚之夜就该做的事情吗?
沈知白没有继续说,牵起她的手就慢慢地往街上走。
两人穿的都是常服,但走在人群里依旧打眼,一路上不少人盯着他们瞧,瞧得池鱼羞红了脸,缩了缩手。
“别动。”沈知白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眉眼含笑地道:“你我可是夫妻,还怕人看不成?”
“可…”看一眼旁边扎堆往这边瞧的姑娘,池鱼诚恳地道:“我感觉我要是再挡着她们看你,怕是要被扔石头的。”
“谁敢?”沈知白凑近她耳侧,低声道:“她们真扔,我帮你挡。”
耳根一红,池鱼轻轻推他胳膊一下,心里跳得厉害。
街上很热闹,不少店铺的门口排着长队,香喷喷的雾气飘出来,引得池鱼有些嘴馋。
“那是什么?”池鱼眼睛亮亮地问。
沈知白看了一眼,轻笑道:“翡翠包子,你之前吃过的,可还想吃?”
咽了口唾沫,池鱼看了看那拥挤的人群,有些顾忌地道:“人也太多了,改日再来买吧。”
“你在这里等着我就是。”沈知白松开她的手,笑道:“我去买。”
“嗳…”池鱼想拉住他,然而却拉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慢慢淹没在人群里。
摇头低笑,她觉得心口很暖和,能嫁给对她这般好的夫婿,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啊?
街上人来人往,经过这一处路口的都忍不住侧头看一眼站在街边的那位夫人。她姿态柔美,面容温和,要说多倾国倾城也不至于,但那一双眼如夏日湖面般泠泠泛光,一瞧就是在等心上人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
池鱼不经意地侧了个头,发现远处好像有一抹很亮的颜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格外打眼。
定睛瞧了瞧,竟然是个红衣白发的人。
一头华发半束,满身红袍花纹复杂华贵,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嘈杂的大街上?池鱼很不解,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那人的眉目清晰起来,竟然是个俊美的男人。池鱼有点惊讶,她还没见过男人穿红色袍子的,而且还穿得…这般好看。
不过奇怪的是,这人怎么好像在盯着她瞧似的?
左右看了看,确定他看的是自己的方向,池鱼困惑了,这人的眼神看起来很痛苦,活生生像是死了夫人似的,难不成自己和他死去的夫人长得很像,所以他才盯着她?
心里犯嘀咕,宁池鱼也就没注意到那红衣白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她面前。
瞳孔微缩,她抬头,就望进了一片深渊里。
没错。当真是深渊,像那种深不见底的沟壑,里头暗暗翻涌着绝望的潮水,一点光亮也瞧不见。
“你…”池鱼歪着脑袋,下意识地就道:“你怎么这么难过啊?”
沈故渊看着面前这张脸,这张脸化进他的梦境里,填上了那红衣女子空白的五官,变成了一个神色狠绝的人,拔出刺进他胸口的剑,低声冷嘲:
“就凭你,也想得到我的原谅?你做梦!”
“玉儿。”他声音沙哑地看着她,穿心之痛让他躺在雪地里动弹不得:“你何必来杀我?”
她不来,他也是活不长的,她来了,她自己就活不了了。
“何必?”宁微玉仰头大笑,蹲身下来,红色的衣角落在他沾血的盔甲上:“我这辈子最后一件想做的事,就是送你下黄泉。”
“然后呢?”他勾唇,咳出一大口血来,目光流连地看着她:“要给我殉葬吗?”
宁微玉轻笑,翻手捏出一颗药丸,眼皮半阖,冷声道:“我生不想与你同床,死更不想与你同归。这一剑是你欠我的,但我这一生,你死了也还不清,哪怕是黄泉的路,也没有你来陪我走的份!”
不死药。
他心口疼得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剑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怔愣地看着面前这人,嘴唇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给她的药,她没有吃。如今亲手来杀了他,却连死都不让他死。
“玉儿。”他低笑,眼前模糊得很:“你总说我残忍,可我终归是舍不得你的。而你,从来没有心疼过我半分。”
从来都没有。
啪嗒——
晶莹的水珠落在人的手上,微微飞溅开一些。
池鱼震惊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又震惊地抬头看了看面前这竟然落泪的绝美男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甩甩手,又拿帕子擦了擦,然后后退两步,皱眉屈膝:“失礼了,告辞。”
有人修长的手指在空气里伸了伸,却与那飞扬起的衣袖堪堪擦过,没能抓住。
池鱼慌张地回去包子铺,恰好看见沈知白买到了翡翠包子出来。
“相公。”她连忙上去拉住他,惊慌地比划道:“我刚刚看见一个人。”
沈知白被她这称呼喊得愣了愣,随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好笑地把手里的油纸包塞进她怀里,然后顺着她比划的方向看去:“什么人啊?”
人来人往的街道,百姓们穿的都是淡色的粗布衣裳,那一抹亮色仿佛是谁的幻觉。
池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皱眉道:“刚刚是有个男人的,红衣白发,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还朝着我哭了。”
沈知白挑眉,转头看着她认真地道:“听为夫的话,以后街上其他的男人,不要随意去瞧。”
池鱼一愣,随即脸就是一红,很是羞愧地道:“我错了。”
已为人妇,哪里还能同别的男人说话?也是中了邪了,她怎么会就朝人走过去了呢?
摇摇头,池鱼拿起翡翠包子咬了一口,朝沈知白笑道:“咱们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吧。”
“好。”沈知白颔首。
一双璧人并肩而行,夫人时不时拿起怀里的翡翠包子送去公子的嘴边,那公子眼神分外深情,张口咬了她给的包子,两人有说有笑地就走远了。
沈故渊站在巷子口,一身红衣?淡。
“主子。”苏铭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拱手道:“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用了幻忆水,如今他们都不记得您了。”
沈故渊没有应他。
苏铭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自家主子脸色苍白得像是受了重伤。
“您怎么了?”他吓了一跳。
“无妨。”沈故渊垂眸:“有些冷而已。”
已经是初春的天气,主子穿得不少,哪里还会冷?苏铭想不明白,见他抬步往外走,张口就想跟上去问。
然而,不等他步子跨出去,后头就有人来拉住了他。
“郝厨子?”苏铭惊讶地回头看他:“你不是回月宫了?”
郝厨子叹了口气,把他拉回去,认真地道:“就是因为跟着主子回去了,所以我这会儿劝你,什么也别多问。”
“为什么?”苏铭不解:“我很想知道主子为什么回来了,按理说,他不是该一直留在月宫里吗?”
“你这傻子。”郝厨子皱眉:“主子回去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哎,我跟你说个话怎么就那么费劲…郑嬷嬷人呢?”
苏铭很无辜地指了指前头。
沈故渊没走两步,就看见郑嬷嬷朝自己行礼:“主子。”
“你一早就知道,是吗?”他停下步子。直接开口问了一句。
郑嬷嬷垂眸,?认。
指尖冷得有些僵硬,沈故渊抬手,淡淡地道:“怪不得我这般怕冷。”
太祖皇帝说是死于战乱,实则却是被自己最爱的女人一剑穿心,死在了雪地里。那年的雪可真冷,将他身体的热度和着血一并抽离出去,叫他后来再怎么也暖不过来。
“你们都说,我是飞升上来的神仙。”沈故渊低笑:“我怎么就没多问一句,自己到底是怎么飞升的。”
郑嬷嬷心里难受,低着头道:“都是天命。”
“天命?”沈故渊似嘲非嘲:“我从前不信天命,可如今倒也不得不信,要是什么也不知道,兴许这一世我与她也就那么过了。但我偏生想起了些东西,偏生要刨根问底,偏生…又错过了缘分。”
深吸一口气,他看着郑嬷嬷问:“天命有没有说,到底要错过几次才算完?”
郑嬷嬷闭眼:“主子看过了前因后果。到如今,还是不明白吗?”
“什么?”
“错了的是你,过了的是她。”郑嬷嬷道:“你们有很多缘分,不是天命教你们错过的,但您做错了,她放过了,那缘分也就再也捞不回来。我曾想过帮您一把,将池鱼丫头留在您身边,然而主子,您可曾珍惜过?”
沈故渊捏紧了手,嘲弄地笑了一声。
苏铭从后头上来,皱眉道:“嬷嬷莫要冤枉主子,主子并不是没有珍惜。”
“那是什么?”郑嬷嬷轻笑:“您若珍惜,会让她留在凡间嫁给别人,自己回去月宫?您若珍惜,抛弃了她一次,怎么又抛弃她第二次?您若珍惜,已经放过她了,怎么又回到她面前来?主子,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街上的人闹哄哄的,然而一点声音也没有传进他们的耳朵。沈故渊沉?地站在原地,头微微垂下来,几缕白发挡住了脸。
想做什么吗?他低笑。
“在回去月宫之前,我想的是天命如何我不管,天有天的规矩,我有我的手段,它要我完成任务,那我便完成任务,一切等我回去月宫之后再说——等看过水月镜,我大可以再下凡来,做我想做的事。有苏铭盯着,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就算我会被她厌恶,那也无所谓,她只要忘记我,就可以重新对我动情。”
这是沈故渊的作风没错,只要达到目的,过程如何,他是不看在眼里的。
郑嬷嬷惊了惊,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
怪不得苏铭要在凡间守着,怪不得他要撒幻忆水,她还以为是主子要放过池鱼了,结果…竟然是在老天爷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他想的是,等事成之后回来,池鱼与那小侯爷没有圆房,他大可以再把人抢走吗?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些!
“可是等看完水月镜回来。”沈故渊垂眸,指尖微微颤抖,声音也骤然哑了:“看完之后,我才知道,天命根本没有打算给我留活路。”
他前世的爱人,宁微玉,死之前要的是与他死生不复相见,不管如何,她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而今生。宁微玉变成了宁池鱼。
抬手缓缓盖住自己的脸,沈故渊轻声问:“我能怎么办?”
郑嬷嬷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孽缘啊,当真是孽缘。人本是已经到了他身边,是他亲手把人推开的。若宁池鱼只是个普通人,他大可以上去把人抢了,至多赌赌气,也还能在一起。
但宁池鱼是宁微玉,他怕是…连抢的资格都没有。
宁池鱼什么也不知道,高高兴兴地回了王府,与沈知白一起去请了安,便回了房间。
“你想听曲子吗?”池鱼眨巴着眼问沈知白:“我新学了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