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余周周等规矩羞涩的学生并没有依照老师的吩咐去研读保健教科书。她有些脸红地装作毫无兴趣,翻开英语练习册开始做单项选择题。
后几排的男生女生时不时爆发出笑声,徐志强举着保健课本不知道在念什么,旁边的女生一直红着脸嬉笑着敲打他的肩膀,连马远奔也挂着傻笑隔空遥望着。一片羞涩而欢乐的“自学氛围”里,只有辛美香头也不抬,恍若未闻。
余周周仍然眉头微蹙地回头观望。这半年,辛美香愈发沉默,成绩一如既往地烂。张敏每次拿到大型考试或者月考小测的成绩,只会训斥两个人,一个是辛美香,另一个则是马远奔。
虽然成绩差的人远远不止他们两个。
余周周叹口气,余光却瞥见,近在咫尺的温淼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保健课本上面的内容。上面的男性生理构造图画得像蚂蚁窝一样——当然,余周周是绝对不肯承认其实刚开学发新课本的时候她就已经偷偷地把保健课本里面那几章阅读过了,否则她怎么会知道这幅图画得让人研究不明白?
“你……”余周周咧咧嘴。
温淼惊慌地抬起头,面颊迅速蹿红。
“老师说……老师说让自学……”
余周周点头,“这种连期末考试都没有的小学科你都学得这么认真刻苦。温淼,你真是全面发展的好少年,一点都不偏科。”
温淼的脸开始发青。
“我当然要努力了,榜样在前方,我得发奋看齐呀——其实我现在开始努力都已经晚了,”他笑眯眯地用西瓜太郎格尺敲了敲书页上硕大的“经期注意事项”黑体大字标题,“咱们的榜样余二二一直都是提前预习的啊!”
本来就心虚的余周周一下子被说中,哑口无言瞪着温淼半天,眨巴眨巴眼睛,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看!”
温淼不说话,只是挑着眉毛嚣张地笑。这半年来他和余周周一直处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状态中,看上去文静温和的余周周其实牙尖嘴利心狠手辣,他和对方从数学题的简便解法一直吵到《天黑黑》和《风筝》哪首歌比较好听,甚至连偷偷把对方鞋带系在桌子腿上这种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然而每次输的都是自己,这次终于依仗着男生与生俱来的厚脸皮优势扳回一城。
他还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发现余周周的目光已经黏着在自己的书上了。他的尺子好死不死地戳在“遗精”这两个黑体大字上。
余周周低头看看书,又抬头看看他,再低头看书,又抬头看他。
相比女孩子已经接近于走向“常识惯例”的月经,这两个字的确是杀伤力更大。温淼脖颈僵硬,窘得说不出来话,只能可怜巴巴地用眼神向余周周求饶。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扳回一城的余周周撑住一张笑脸,回过头,才如释重负地趴在桌子上,感觉到耳廓和脸颊好像在燃烧一样,烫得吓人。
还真是,两败俱伤

我们不一样

ˇ我们不一样ˇ
物理老师是个精力充沛的年轻女教师,据说在物理教研组风头很劲。物理课也是唯一一门六班和二班共享同一位老师的课程。
余周周托着腮认真聆听着物理老师对于全省公开课大赛的说明。这一次公开课大赛是全校重视的大事,每个年级都选派了一位老师参赛。当大家还在揣测物理老师会选择成绩好的二班还是比较活跃的六班的时候,物理老师却在讲台上宣布,参赛班级将由六班和二班表现积极的同学共同组成。
“这明显是作弊嘛。”温淼在后面小声叨咕。
余周周回过头小声附和,“你小时候又不是没参加过公开课,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写好教案,规划整体流程,准备好各种教具,每个问题的回答者几乎都被安排妥当,比赛前几天就像拍戏一样串场背台词,老师亲切和蔼,循循善诱,同学积极踊跃,思维灵敏,无论什么问题都是全班一起举手——当然,注意哪些手举得很高的人——他们才是真的知道这道问题如何回答的人。
物理老师说到课程的核心部分,摘下眼镜放到三扁四不圆的破烂眼镜盒里,随手往余周周桌子上一甩,就走回到讲台前开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马远奔突然伸手拽过了眼镜盒,轻轻摆弄几下,那个明显不均匀的眼镜盒就被安稳地倒立在桌子上。
余周周惊讶地扬起眉毛,“哟,这是怎么弄上的?”
她也伸过手去,试了几次,全部都倒了,砸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笨。”异口同声,来自右侧和背后。
曾几何时,余周周是打定主意把马远奔当做透明人来看待的,只是时间一长,马远奔像小孩子一样不成熟的嬉皮笑脸就不再收敛了,他开始在上课的时候用诡异的口音叨叨咕咕,骚扰前后左右,把纸条或者干脆面弄得碎碎的洒满余周周那一半的课桌,或者在桌子底下踩她的新鞋子。
温淼则常常把双手背在脑后,幸灾乐祸地看着气急败坏的余周周,时不时冒出两句风凉话。
但是这两个男生都忘记了余周周从来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的照明弹体质被激活之后,马远奔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伸脚去踩余周周的时候只是意思意思,然而余周周反过来的那一脚却是足以把人踢成瘸腿海盗船长的力度,一直踢到马远奔鬼哭狼嚎地喊着“老师余周周欺负人”;当温淼咧着大嘴笑话余周周满桌子被碎纸覆盖的文具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纸屑细细扫干净收集到一起,一言不发——直到温淼体育课回来打开书包发现里面也一片雪白,淹没了所有的课本——抬头就看到前排的余周周背着手跟他打招呼,眼睛弯弯,声音甜美。
“你数数,一片儿都没少!”她笑眯眯。
而此刻捏着物理老师眼镜盒的余周周轻轻侧过头去瞥了一眼马远奔,对方立刻识时务地埋头假寐了。
“你是不是男人啊!”只剩下温淼在后面无奈地咆哮。
“我昨天已经大致确定了在前面领导实验的同学名单,至于咱们班还有谁能参加,目前还没有定下来,不过肯定是咱们班和二班一半一半,绝对公平。”
实验?余周周把注意力从眼镜盒转移到物理老师身上。
这一次的公开课的设计的确比以往有趣得多。物理老师明显是下了功夫,准备了好几套趣味实验,完全抛开了课本,美名其曰,科普探索。
然后,物理老师殷切热情的目光落在了余周周和温淼的方向。
余周周甚至都听到了温淼在后面紧张地咽口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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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委员私底下对余周周赞叹道,这次的公开课很有趣嘛,这种创新一定让评委非常看重,体现了新课标的自主性内涵——余周周和温淼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叹口气。
不过就是形式新颖了些,难度提高了些。实验都不是他们自己设计的,连结果都已经计算好了,甚至连课堂上对实验过程和结果提出质疑的同学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次公开课让余周周喜忧参半。高兴的是,许许多多无聊的课程,比如保健课,劳技课,还有课间操眼保健操,她都有借口逃避了。物理实验室已经成了余周周的官方避难所,她对自己所负责的小实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她的实验搭档温淼也是喜欢逃课的人,不过这个家伙和她唯一的分歧就在于劳技课。温淼喜欢劳技课,也喜欢那些手工作业。余周周不明白一个并不娘娘腔的男生怎么可能如此热爱劳技课,而作为实验搭档,他们必须统一口径一起行动,所以当温淼坚持要上劳技课的时候,余周周终于抓狂了。
“你是不是男人啊,那种课你也有兴趣?我们需要练习啊,练习!”
温淼打了个哈欠,“练习个头!咱俩的实验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你不就是想要带着漫画到实验室泡着吗?其实我觉得在课堂上面一边看一边提心吊胆更刺激,你说是不是?”
余周周理亏,他们的实验的确很简单很简单:模拟日出。
基本原理是光的折射作用,所需要的道具就是一个方盒子,一个手电筒,还有一个玻璃瓶,确切地说,是撕掉标签的输液瓶。手电筒代表太阳,方盒子所代表的地平线的高度正好遮蔽了后面的手电筒光芒,讲台下的同学们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在二者中间放上装满水的输液瓶之后,讲台下的同学就能看到手电筒的光亮了。输液瓶在这里充当了大气层,对阳光进行了折射,这就是所谓的“黎明在真正的日出之前”。
用温淼的话来说,这种无聊的实验,六岁小孩儿都能操作。物理老师的要求一直都是——“自己琢磨台词,别上台像个结巴的木头人似的给我丢脸!”
不过温淼不理解的是,他们第一次走进实验室准备实验器材的时候,自己正在给手电筒安装5号电池,突然听见在水池前面给输液瓶灌水的余周周发出的傻笑声。
他悄悄走过去,看到她盯着手里灌满水的玻璃瓶,嘴角翘起,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她举起瓶子,轻声自言自语,“哈,把圣水带走!”
“什么圣水?”
被打断思路的余周周尖叫一声,手里的玻璃瓶脱手而出,在地上粉身碎骨。
在一旁擦拭鱼缸和铁架台的沈屾侧过脸看了他们这一对活宝,目光冷淡。
余周周至今也没能够在周六的A班上和沈屾说上一句话,除了“麻烦让一下,我出去上厕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交流。A班的座位伴随着每次月考的成绩总在变动,然而余周周和沈屾的这一桌却万年不变,好像两座长在地上的石头山。
余周周隐约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做学年第二名,这没什么不好的,小日子仍然优哉游哉地继续着,学习,但也看点漫画,打打羽毛球跑跑步,妈妈也答应自己过年的时候给自己买一台电脑了……
沈屾是绷紧的弦,她不是余周周。
甚至她不自觉地在向温淼的生活信条靠拢。正如对方的姓氏,温吞和煦的好日子。
陈桉的主角游戏,还有师大附小的往事,交织成玻璃瓶外模糊不真切的影象。
沈屾除了那一次在物理老师面前串场以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实验室里面了,面对余周周撒欢地逃课这一事实,温淼一直在用“你看看人家学年第一,为了多点时间学习,连物理老师的公开课都不放在眼里,你活该这辈子排在她后面”来刺激余周周。
余周周却在沮丧的同时也没忘了反问温淼一句,“你倒是挺上心的,那你自己呢?你那学习态度还不如我呢!”
温淼想都没想,懒懒散散地回了一句,“可是,余周周,我们不一样。”
余周周突然愣住了。
似曾相识的话。
记忆汹涌而来,最终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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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班级的时候,里面正在发周末当做作业的英语数学物理卷子和语文作文范文,从第一排向后传递,班里霎时一片热闹的雪白。每一科的课代表都站在讲台前大叫着“有没有人缺语文卷子?有没有人缺?”
“我缺我缺!”文艺委员刚举手大喊,就听见周围一群人的哄笑。
余周周从后门经过,看到辛美香正在帮前后左右的男生女生整理卷子,按照顺序码成整齐的几份。虽然这些卷子他们都不会去做。
一个钉子引发的血案。辛美香的打抱不平,余周周知道现在也无以为报。现在被欺负的人换成了辛美香,自己却没有勇气走过去把卷子从她手里抢过来塞回给徐志强他们。
到了自己座位上,竟然发现马远奔已经帮自己把卷子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
余周周有点感动,反观身后正对着一堆页码杂乱的卷子发狂的温淼,不觉暖洋洋地笑了,对马远奔说,“谢谢你啊。”
马远奔总是嬉皮笑脸,像个多动症儿童。可是很早前余周周就发现,无论对方是什么表情,他的眼睛总是空洞的,眼珠很少挪动,眼白过多,直勾勾的。如果把他的脸的下半部遮住,只看眼睛,甚至都没有办法猜到他的表情。
然而听到答谢,他没笑也没看她,有点脸红,却只是不耐烦地说,“收好你的卷子,以后别老到我书桌里面掏卷子!”
余周周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总是忘记带卷子,每次上课时候老师要讲解卷子答案的时候,她总是要到马远奔书桌里面搜刮一番,反正对方的卷子总是看也不看就塞进书桌,乱糟糟的,总能找到需要的那张。
“对了,刚才物理老师来了,去参加比赛的同学名单公布了,一会儿和二班的同学一起去实验室,好像说要排练。”
好吧,要串台词了不是。余周周无奈地把《犬夜叉》塞进书包里。
“还有,”马远奔突然说,“这个周末一过就要比赛了,好像是去师大附中。”
“哦,”她点点头,然后突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都是推墙惹的祸

ˇ都是推墙惹的祸ˇ “周……余周周,怎么,你紧张吗?”
温淼看到一直大方坦然的余周周今天早上格外地低眉顺眼,走路时候只盯着地面,一反常态的样子,不觉有些担心。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很亲昵的“周周”,他几乎咬了舌头,连忙改口,加上姓氏。
余周周抬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要如何对温淼说明呢?她并不是因为公开课而紧张。
12月24日的早晨,天是灰色的。余周周等人在物理老师和教导主任的带领下,跳下大巴车,在萧瑟的寒风中走进师大附中的校园。操场上好像刚刚扫过雪,格外整洁。由于正是第一堂课上课的时候,所以走在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其他的学生。
余周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对师大附中的校园有些恐惧,恐惧到坐在车子上的时候也格外安静,大脑空白。然而真的走进校园发现这里一片空旷的时候,竟然又有种失落感。
“唉,害怕什么啊,还有我呢!你要是忘词了,我给你兜着!”温淼故意很大声地说,还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余周周的后背一下,仿佛这样就能给这个冤家鼓劲儿一样。
余周周微笑了一下,“啊,放心吧,我没事。还有……你以后叫我周周吧。”
得偿所愿的温淼却立刻转过脸,“少跟我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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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周周知道,温淼在紧张。
他已经是第四次往厕所跑了。
连一直面无表情的沈屾也坐在自己的左侧低着头碎碎念,似乎正忙着复习实验的开场白。背词的时候压力越大,越容易走神造成思维空白,沈屾的开场白进行到第六次了,仍然总是在同一个卡壳,然后破碎得连不起来。
这一刻,放松下来的反倒是余周周。她抬眼望向前方,连物理老师跟主任说话时候的笑容都那么僵硬。前方正在进行“表演”的老师和同学的嗓音透过麦克风音箱盘桓在13中的同学们头顶,大家愈发沉默。这种状况,让余周周心情很沉重。
她非常担心。
曾经以为早已在小学毕业之后就死掉的集体荣誉感在这一刻再次燃烧起来。余周周的斗志和五十多年前的中国人民一样,只有在退无可退的危急关头才会苏醒。
这种要人命的礼堂布置,很难不让大家紧张。
舞台上摆着桌椅、黑板、讲台、投影仪和幕布,抽签之后,各校代表队按顺序上台。而所有的评委和其他参赛学校的老师同学就都坐在舞台下的座位上观摩,黑压压的一片人,直勾勾的目光炙烤着台上的参赛者,可想而知,这样恐怖而空旷的“教室”里面所进行的任何教学活动,都只能有三堂会审的味道。
在这样一个阴沉沉的大礼堂里,这样一个睡眠不足惴惴不安的早晨。
从厕所回来坐回到余周周身边的温淼发了一会儿呆,就抬起头盯着舞台上方红底白字的条幅,咧了咧嘴。
讽刺的是,条幅上写着五个大字,“快乐新课标”。
“快乐你姥姥个大头鬼。”他咬牙切齿地骂,余周周扑哧笑出声。
“真的别紧张,你听我跟你说。”因为没有遇见任何故人,余周周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笑容也回到了脸上,时不时左顾右盼,那副灵动的样子,几乎成了13中代表队里面唯一的活人。
温淼半信半疑地看过来,面前的余周周一脸严肃,目光诚挚地说,“温淼,到时候你就看着咱们班同学讲话就行了,底下的观众,你就当他们都是猪。”
温淼很诧异,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那对人家现在站在台上的人来说,我们岂不是猪?”
余周周点头,“对,对他们来说,咱们就是蠢猪。:
温淼哭笑不得,“你这算什么开解方法啊?骂自己是猪?”
“你记住这句话,”余周周依然没有笑,“一会儿上台了咱们俩摆放仪器的时候就把这句话认认真真地说三遍,一定要说出来!”
温淼被余周周万分严肃的表情震撼了,也不再问为什么,只顾着点头。
余周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头去看台上某个学校选派的笑容僵硬语调肉麻的语文老师。
她想要告诉温淼,这句话并不是在骂谁。告诉她这句话的女孩子,现在不知道是否还站在舞台上。
她很想念詹燕飞。
当年余周周故事比赛一战成名,可是第一次和詹燕飞一起搭档主持中队会参加全省中队会大赛的时候,她仍然紧张得不得了。串联词都是毫无意义的大段修辞,就像春节联欢晚会一样,余周周不能像讲故事一样随意发挥,生怕背错了一句,于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默念,就好像是此刻的沈屾和温淼。
那时候,就是詹燕飞抓起她的手,说,“都会没事的。你记住,台底下的都是猪。”
才一年级的小燕子,有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成熟稳重,玉雪可爱的脸颊上有浅浅的笑涡,手心干爽柔软,却对她说,台下的都是猪。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让她的嘴巴撅起来,却有点大义凛然的风度。
这是詹燕飞独创的缓解紧张的秘诀。余周周半信半疑,仍然低头神经质地背诵串联词。
终于在站到台前准备开始的时候,詹燕飞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轻声说,来,咱们一起说一遍。
说什么?
台下的都是猪。
余周周结结巴巴地环顾四周,你说现在?
快说!
两个女孩子放下话筒,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音量,异口同声。
台下的都是猪!
这种刺激而荒谬的行为让余周周几乎一瞬间就笑出了声,然后才发现,紧张的感觉似乎随着笑声飘散了。
“我宣布,师大附小一年七班以‘园丁赞’为主题的中队会,现在开始!”
余周周从回忆里面走出来,仰头对着礼堂穹顶的那盏水晶吊灯笑了笑。她从詹燕飞那里学会了坦然自若的姿态,她们站在台上,从来不注视台下,虚无缥缈的台词,绚丽的灯光,乃至热烈的掌声,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站在台上,无视一切。
台下的都是猪。
余周周并不知道温淼一直在旁边注视着自己,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了,双眼微闭,笑容甜美。
温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讲堂里响起了礼貌的掌声,那位语文老师带着班级同学退场,下一个参赛班级从舞台右侧陆陆续续入场。
“下面参与评课的是师大附中初中部选送的英语高级教师梅季云,参赛班级是二年级一班全体共61名同学。”
余周周抬眼的瞬间,就僵在了座位上。
余周周的班级坐的位置距离舞台非常近,她的视力又很好,几乎数清楚正在指挥同学入座并帮助老师调整投影仪的那个男生白衬衫上一共有几粒扣子。
“周周,你没事儿吧?”温淼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去掉姓氏喊了余周周,不觉有些难为情。
“我,我,我怎么了?”余周周偏过脸看他,笑得有些僵硬,活像刚才退场的那个语文老师。
温淼正想要说什么,礼堂里面就响起一阵欢快的音乐,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台上。台上师大附中二年一班的同学们都站起来,和着节奏拍着手,齐声唱着这首悦耳的英文歌,死气沉沉的会场一下子就被感染了,下面的老师同学也纷纷跟着拍手。
“这是什么歌?”温淼在余周周耳边轻声问。
余周周耸耸肩,“我不知道名字,但是我知道这是《音乐之声》的插曲,呃,其实唱的就是1234567,doremifasolasi。”
当中有一句,余周周记得非常清楚,far, is long long way to run。
师大附中的公开课水平显然比之前的那些班级不知道要好多少,阴暗的会场都因为台上欢快的气氛而变得少许明亮。他们真的很放松,从老师到学生,丝毫没有在生硬地做戏的感觉,很大气——这不仅仅是因为主场作战。
在大家还是经常使用投影仪的时候,他们的Powerpoint教案已经做得非常漂亮。和澳大利亚嘉宾外教的互动,还有四个一组对即将到来的2002世界杯进行介绍的学生都表现极为出色。
余周周把目光从台上收回来,发现周围六班的同学都瞪大了眼睛在盯着,尤其是沈屾——连上课时候她都习惯性低着头,却在此刻,眼睛发亮地看着台上,眼镜片上些微的反光甚至让余周周感觉到有些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