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混账 作者:八月长安

最好的我们八月长安全新力作,属于80、90的共同青春。继《你好,旧时光》《暗恋·橘生淮南》后第三部长篇!这一次,和整个青春作别。
你总是说青春从不曾永远,而那时候的我们,就是最好的我们。
这一次,让我们和耿耿、余淮、余周周、林杨、洛枳、盛淮南一起和整个青春做告别。
八月长安全新力作。
你还记得高中时的同桌吗?那个少年有世界上最明朗的笑容,那个女生有世界上最好看的侧影。高中三年,两个人的影子和粉笔灰交织在一起,黑白分明,在记忆里面转圈。本书以怀旧的笔触讲述了女主角耿耿和男主角余淮同桌三年的故事,耿耿余淮,这么多年一路走过的成长故事极为打动人心,整个故事里有的都是在成长过程中细碎的点点滴滴,将怀旧写到了极致,将记忆也写到了极致。

耿耿
No.1
我叫耿耿。
亲戚们都说这名字不好,劲儿劲儿的,好像憋着一口气跟谁过不去似的。
但是我喜欢。名字好不好听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是这个名字中倾注的心意。
我爸我妈都姓耿,估计他们起名字的时候脑子里转悠的是“强强联合”“爱情结晶”一类很美好的念头,所以我叫耿耿。
不过后来他们离婚了。
所以我也不确定我对自己姓名的解读,是不是一场一厢情愿。
No.2
我中考那年赶上非典,兵荒马乱中,作为普通初中的普通生,我很不厚道地发了国难财。
英语考试取消听力,数学题难度降低,语文作文题回归到小学生命题作文,物理化学占总分的分值调低,总之,历次模拟考试从来就没进过我们班级前三的耿耿同学竟然在初升高统考中考了全校第三名。
后来我们班同学非拉着我在阿迪达斯和李宁的旗舰店门口合影。
他们说,这张代表着Impossible is nothing,一切皆有可能。
然后又让我举着振华中学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在Nike门口留影。
他们说,这张又代表了“Just do it”的精神。
我问他们知不知道Just do it的含义,他们说,怎么不知道?做掉他!
我最终没能做掉振华。这都是后话了。而且在我很郁闷的那段时期,听闻Adidas因为某件吃瘪的事情而在一怒之下将官网改名为Nothing is Possible.
这才是真相。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世界上唯一可能的就是不可能。
No.3
考前报志愿,我当时填报的三项是振华校本部,振华自费,振华分校。
记得当时交志愿表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递给老师的。遮遮掩掩,生怕被别人看见。
要知道,我们班的万年第一名都没敢报振华。她纠结了很长时间,还是跟师大附中高中部签了合同,只要第一志愿报师大附中,中考录取分数线就为她降十分。
当时师大附中就是用这种方式抢走了一批具有考上振华的可能性却又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优等生。
那时候每次考试结束,我们班同学就在她面前起哄说她是振华苗子。
我们没有恶意,可是初三某次模考之后,她却因为这种玩笑而大发脾气。
不少人因此而觉得她无理取闹。可是我理解她,我们不负责任地用几句话将人家捧高,但是万一摔下来,谁也不会去接住她。
后来跟我爸说起这件事,我爸非常马后炮地评价道,耿耿啊,你那时候就具备了考上振华的心理条件了。你能从振华苗子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很好。
你tm放屁……我突然想起他是我爸,不是我同桌,连忙把同学间的口头禅憋进肚子里。
其实,我和我爸的关系,的确很像“同桌的你”。
No.4
那种报志愿的方法就是我爸爸坚持的。他的目标是,保住分校,力争自费。
说不定有可能进校本部。
我打断他。爸,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发生了,一定会付出什么代价的,比如,折寿。
后来我竟然真的稀里糊涂进了校本部。
振华的校本部啊!!
这根本就是一次跟阎王爷借高利贷的过程啊,还是强行被负债,他妈的,还我命来。
No.4
我们班主任说,整个13中,报了振华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7班的余周周,一个是2班的沈屾,另一个就是我。
沈屾最终考试失利。那个女生是传闻中上厕所蹲坑都要带着单词本背词组的牛人,三年如一日换来这种结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我大夏天蹲在肯德基门口舔着新出的彩豆甜筒躲避日头的时候,抬起头无意间看到路过的沈屾。没有打伞,也没有躲避毒辣的日头,依旧背着大书包,脸上有油光,额上有痘痘。
她偏过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停步。眼神很平静,就像看一个路人。
却看的我心惊。
或许是我心虚。人家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是哪根葱。
但我却感觉自己抢了人家的甜筒,还笑嘻嘻地蹲在墙角舔得正欢。
后来才知道她去上补课班。提前上高一的数学物理和化学三科。讲课的老师是振华的名师。
不管甜筒在谁手里,沈屾还是沈屾。
我突然特羡慕她。她是一个能让人记住的人。无论别人是否喜欢她,十年后回忆起来,她还是沈屾,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坚持都是沈屾。
我呢?他们会说,就是那个,那个中考时候点儿正得不行的女生。
当天晚上我少女的惆怅让我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
我妈用一贯的快语速教训我,“她考试的时候心理素质差,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我妈从来不同情失败者。
所以她跟我爸离婚了。
No.6
在挂电话前,我妈说,我中考的志愿是我爸从和她结婚到离婚的十几年中办过的唯一一件成功的事情。
我心想,为了我爸的荣誉,我折寿就折寿了吧。
我妈总说如果她有时间,就亲自抚养我。
因为看到我懒懒散散的样子越来越像我爸,她觉得不能容忍。
听说,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奶奶强烈反对。算命的说我爸妈八字不合,我妈命硬,克夫,老人家很信这一套。
我妈家境不好,好强争气的性格让她的一举一动都验证了算命先生的判断。传闻会亲家的饭桌上,因为奶奶不经意地显摆自己家条件好,暗示妈妈攀高枝,导致妈妈脾气爆发,现场一度失去了控制。
我很奇怪,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怎么最后还是结婚了?
面对我的疑问,爸妈都轻描淡写。
我妈说,他非要娶我,跟你爷爷奶奶都翻脸了。
我那时候小,还特傻缺地追问,为啥?
我妈眉毛都竖起来了。“怎么,你妈我不值得他娶?”
那时候我爸傻呵呵地笑,“又漂亮又能干,当然值得。”
没出息。
我想象不出脾气超好的老爸跟长辈翻脸的样子。
我妈总说他窝囊。
可是他为她翻脸抗争。
他最帅的那一刻,她竟然没往心里去。
No.7
我妈妈凭借自己的能力,爬到了市分行的高层,负责中小企业贷款,打拼到一身亚健康慢性病。反观“金融世家”的老爸,倒是一直在市委大院的政策研究室里面混着,养养花鸟鱼,打打太极拳。
我从长相到性格,能力到智商,全都像我爸。
总而言之,我老妈的美貌与智慧,还有那份不服输的韧劲,一点都没遗传到我身上。
二选一的机会我都能选错,所以每次四选一的选择题,我都蒙不对。
她很忙,我也不想在她的电话里杀时间。
打听了几句开学前的准备,她就要say goodbye。
都说了“过两天再聊”,在她马上要挂断的瞬间,我突然喊了起来。
“妈!”
“又什么事儿?”她的口气有种习惯性地不耐烦。如果不是我了解她就这种急性子,可能早就吓得把电话当炸弹往楼下撇了。
可是现在我只是搂紧了电话,不知道怎么说。
“到底怎么了?”她语气终于柔和了点。
“我爸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耿耿余淮

No.8
我妈问,就这事儿?
我说,对,就这事儿。
就这破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她刚才干嘛半分钟没说话?
她又顿了顿,说,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挂了吧。我说,哦。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觉得她是在装潇洒,嘴硬。
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也许她真的根本就不在乎,我已经不敢说我懂她,就像我不敢说我懂我爸。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和毛利兰特别像。我爸妈和她爸妈一样,虽然离异,可是七年了都没有再婚,我爸就像毛利小五郎喜欢妃英里一样舍不得我妈离开,而且是那种全世界都看得出来的那种。而我妈,也真的像妃英里一样,优秀,美丽,嘴硬,刚强,但是时不时还想得起来关心我爸的动向。
所以我也一直误以为,他们总有一天要像动画片上一样,重新在一起。
为什么分开呢?我爸那种笑眯眯的乖乖宝,当初是怎么顶撞我爷爷奶奶,即使被扫地出门还是大操大办娶我妈妈的?我妈身高只有一米六,我两三岁时候我爸得肺结核,她又是怎么把独自一个人煤气罐运下楼还说没事没事的?
我一直觉得,即使没能阻止他们离婚,但是至少现在,一切都在我的努力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成绩出来那天,我们三口人一起在香格里拉旋转餐厅吃的晚饭庆祝,我觉得他俩相处的挺好的呀。
直到入学前半个月,我爸才在晚饭后和着新闻联播的片头曲说,耿耿啊,你考上振华,我就彻底放心了。
我当时正在切苹果,反问,放心什么?
他老半天没说话。我终于放下刀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我。
“下个礼拜天,我领你去见一个阿姨。”
那时候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光屁股带翅膀的小天使,左右开弓抽我耳光,边抽边喊,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他妈给我醒醒吧!
然后我低下头继续切苹果,而且很镇定,没有切到手指头,和电视中演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说,“好。”
其实真的很想问,爸,这是不是你最后的激将法?
No.9
我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面一直在模拟幻想着自己是如何砸场子的。
反正我因为考振华已经背上了阎王爷的贷款,我怕什么啊,撒泼,打滚,无理取闹,悲愤大叫,离家出走……所有单亲家庭的子女面对父母再婚时候的反抗行为我都可以试一试,然后像那些给偶像乱点鸳鸯谱的fans一样朝我爸妈大喊“求求你们了,在一起吧!”
我甚至没感到悲伤或者委屈。因为这种脑内补完,我兴奋得一夜没睡,胸口波涛激荡。
然而实际情况是,周日的中午饭在我老爸的好脾气和我的软性子共同作用下,吃得气氛温馨,其乐融融。
那个阿姨比我爸小8岁,长得并不漂亮,打扮却很得体,声音富有磁性,一看就是个教养良好脾气温顺的女人。更重要的是,我爸在她面前,像是换了一个人,大方,有霸气,开朗快乐。
“耿耿,吃虾。”她夹了一只竹筒虾,放到我碗里。然后我爸也夹了一只虾,放进她儿子的碗里。
7年前她丈夫出车祸去世,留下她一个人抚养四岁的儿子。医院的工作又累又忙,她顾着两头,很辛苦。
我抬头看坐在我对面的小男孩。他叫张帆,今年五年级,长得白白净净的,安静羞怯得像只小猫。刚见面的时候,红着脸朝我鞠躬说,姐姐好。
他很喜欢竹筒虾,却看着他妈妈的行动,不敢自己夹。我把自己那只也放到他碗里,笑着说,姐姐不喜欢吃这种虾,你帮姐姐吃一个好不好?
然后我爸和那个阿姨都如释重负地笑了,好像得到了我的什么重要首肯一样。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壮。对,就是悲壮。
我爸喜欢她。又或者说,喜欢和她在一起时候的他自己,放松,惬意,像个当家做主的男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被指责为窝囊不上进。
于是我连最后一点幻想都失去了。这不是什么激将法,因为他的心再也不为我妈激动了。可是他已经等过了,没有义务再等下去。他也有权利幸福,只是我一直误以为他们都会把我的幸福放在第一位。
No.10
于是我终于肯正视现实了。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爸妈的离婚不是闹着玩儿的。
单亲家庭的孩子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离开谁你都活得下去,因为大家的幸福,并不是绑定在一起的。
于是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去让那个阿姨和我爸觉得,我是希望他们结婚的。
只有坐在对面的小男孩张帆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我,不知道想说什么,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啃他的竹筒虾。
他还很小。所以比我更容易接纳和习惯一个新家庭。
“耿耿啊,我听你爸爸说你下个礼拜就要去振华报到了?”
耿耿。我才回过神。这个阿姨是否知道,她喊的这个名字的含义?这个名字从我出生起就烙印在身上,无论那两个人手里的是红本结婚证还是绿本离婚证,都不能改变。我就像一座废弃的纪念碑,又或者提前中止的合同,甲方乙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回到家后,坐在客厅里,爸爸有些局促地等待我的评价。
然而事实上,当时我脑子里面转来转去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这对母子搬进来之后,我还能不能每天早上不刷牙不洗脸穿着睡衣四脚朝天地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以吼歌来开始我新的一天?
他们可以不介意,但是我不可以不要脸。
No.11
我就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恍恍惚惚地踏入了振华的校门。
报到的那天,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很多学生都是有两个以上亲属陪同而来的,除了爸爸妈妈,可能还有爷爷奶奶和其他活蹦乱跳的晚辈,美名其曰,现场励志教育。我拒绝了我爸我妈分别提出的陪同要求,自己带着相机和证件跑来看分班大榜。
对着人群咔嚓咔嚓一通乱照。我走到哪里都带着相机,以前是三星,现在是索尼,假期新买的,800万像素的最新款,姑且算是考上振华的奖品。
很久之后有一群被称为非主流的晚辈异军突起。他们也时刻都带着相机或者有照相功能的手机,走到哪儿拍到哪儿,连公共厕所的镜子都不放过。不同的是,我从来不拍自己,他们却只拍自己。
红榜贴在围墙上,校本部和分校加在一起,很壮观的一大排。我不想和他们挤,就一直站在外围等待机会。
八月末的秋老虎真够受的,我低头找纸巾擦汗,突然听见旁边一个大叔用人神共愤的大嗓门对着电话吼:“看到了看到了,和茜茜她妈跟李主任打听到的一样,这次的确是分了两个尖子班,对,两个尖子班,一班二班,茜茜杨杨和咱家小川又在同一个班,二班……谁告诉你一班比二班好?排在前面就好啊?你急什么啊?!”
我偷笑,抬起头才看到,在那个舔着啤酒肚的墨镜大叔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个子高高的,瘦削挺拔,一直用不屑的表情盯着地面,尤其在大叔反复强调尖子班的时候,他嘴角嘲讽地微微勾起。
肯定是没考进尖子班心里正堵得慌吧,我心想。
然后举起相机,悄悄地把两个表情各异的人一起拍了进去。
No.12
终于广播大喇叭响起来,要求所有同学按照班号排队等待班主任人选抽签大会。围墙边的人哗啦一下子都散了。其实他们早就找到自己的班级了,只是还都围在那里寻找其他熟人的去向。我趁机移动到墙边,直接绕开前两个尖子班,从三班开始,以极快地速度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由于过分专注,我根本没有余光来看顾周围,所以挪动到五班的红榜前的时候,跟一个男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我的颧骨磕在他的肩膀上,疼得我当场就蹲下去哗哗淌眼泪。不是我娇气,生理反应实在控制不住。
好半天我才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男生挺不好意思地伸手递给我几张面巾纸,我连忙把脸上抹干净,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刚才被我照进相机的男生。
“同学实在对不起。”他很诚恳地鞠躬,毛茸茸的寸头晃了晃。
“没事。”我摆摆手,抓紧时间继续看榜。
很巧,我就在5班,耿耿这个名字写在第四行的正中央,很好认。
更有意思的是,我右边那个名字,竟然叫余淮。
字面上看着没什么,可是念起来,耿耿于怀,有点好笑。
我就自己咯咯傻笑起来,突然发现我身边的男生也盯着红榜在笑。
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他摸摸后脑勺,指着红榜说,“我名字左边的那个人叫耿耿,跟我的名字连起来,正好是耿耿于怀。”

另一只脚

No.13
我说,哦,我就是耿耿。
后来回想起来,你说人这一辈子有几次机会能用“老子就是XX”的句式对别人说话?
他张口结舌半天,然后才想起来微笑,说,我叫余淮。
这个男生长得……挺让人没印象的,小麦色皮肤,小眼睛,笑起来眯眯的挺可爱。白T恤牛仔裤,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个乖孩子。
我点点头,说,以后就是同学了。
他说,是啊,以后就是同学了。
我说,今天天真热啊。
他说,是,是挺热。
我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了。他也张了张嘴,好像因为每次都是我来起话题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然后我们就都笑了。操场的另一边是闹哄哄的排队胜景,这一边是孤寂的大排红榜,和两个社交障碍的新同学。
No.14
男生一列,女生一列,看长度,竟然很均衡。
女性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
大家都在谨慎地打量着新同学,队伍后面就是黑压压一大片家长,整个操场就像动画片里面的日本牛肉锅,虽然食材都是一排一排码得整整齐齐,可是还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腾腾的泡泡。
排队时间太长了,也不知道主席台上到底在搞什么鬼,中国就是这样,台下的围观群众永远不知道上面的人在做什么,别人鼓掌你也跟着呱唧呱唧就对了。
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特别充分的那种。
余淮站在我旁边,问,“昨天晚上没睡好?”
我大笑,周围人纷纷斜眼看我,于是我赶紧闭上嘴。
“恭喜你,终于找到话可以说了。”
余淮翻了个白眼。我猜是这样,因为他眼睛太小,我也看不清楚。
“反正我昨天晚上没睡好。”他说。
“正常,我小学每次运动会前一天晚上都睡不着。只要第二天有大事儿,我就失眠。根本上这都是心理素质差的表现。”
他没说话。
但是他在看我。
我装镇定,不到一分钟就失败。我刚说过,我心理素质差。
“看你小姑啊?!”我低声骂了一句。
他惊讶地张大嘴,“我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才发现,你说话特像我小姑姑。”
我怒视他。
他结结巴巴地说,“表情、表情也像。”
No.15
就在这时候主席台上的副校长开始对着麦克风“喂喂喂”,喂起来没完。
校长说了什么我都没怎么听,我满脑子都是他小姑姑。
末了,趁着校长三句一顿大喘气的空隙,我不甘心地问,“我长得那么老吗?”
他忙不迭地摇头,还挺识相的。
然后说,“我没说你们长得像。我小姑姑比你好看多了。”
最欠扁的不是这句话,是他的语气。
认真,无辜,且诚恳。
“我小姑姑也在振华。”他再接再厉。
这回倒是我吃惊了,“你小姑姑多大?”
“和咱们同岁,”他顿了顿,“你属兔还是属龙?”
我在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加上小姑姑,“我属……虎。”
“哦,前辈。”他微微一欠身。
他妈的。
“是虎尾巴,”我强调,“年末。”
他摇头,“你就是属虎屁股,也是虎。”
我无语,只能把话题拉回到他小姑姑身上。
“那你小姑姑也是新生吗?在哪个班?”
他歪头愣了半天,才轻轻叹口气,“一班。”
“靠,”我完全不再计较刚才他对我的不敬,瞬间觉得自己能像他小姑姑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你小姑姑是个牛人啊!”
“是啊。”他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估计又是在纠结尖子班的问题。
“不过,你们同岁,为什么你要叫她小姑姑?”
他扳着手指头开始算,“中考结束之后我爷爷过60大寿,但是其实我曾爷爷是她外公的大哥,所以她妈妈是我的姑奶……不对,呃……我爸爸叫她妈妈姑姑……所以……”
我脑袋里面的神经元已经被捣成了浆糊。
“所以你就叫她姑姑?”
“大人是这么说的。”
“那她叫你什么?”我笑喷,“过儿?”
No.16
然后他就把我晾在一边不搭理了。小姑姑的话题无法继续下去了。
主席台开始一片混乱。各个班级的家长代表上台抽签选择班主任,我百无聊赖地低头玩相机。
翻到大叔和余淮的那张,忍不住笑出来,歪头仰视身边臭着脸的余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