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曾跟苏镇东、跟她一起并肩作战的士兵,像是那个前日伺候苏镇东同秉娴喝酒的守城小兵,他看起来不过才十三四岁,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没经历过,站在人群中,瑟瑟发抖,有的士兵累极了,却还硬撑着……他们不怕死,但不能就这么死了,他们不该就如此埋骨于今夜,他们值得继续活下去。
秉娴深吸一口气,望天喃喃道:“苏大哥,你会怪我么?玷污了你的英名……但是,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眼前战死了,或许,你会明白我的心意,对么?”
眼前是苏镇东的脸:“我不怕输,贤弟……我只是……”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相互搀扶着倒下,他爬起来,将她也拉起来……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曾经走过一段路的人,秉娴记得他的手粗糙宽厚,掌心温暖。但再也不复在。
——死的人,已够多了。
咬着牙来到南城门,将要探身出去时候,秉娴猛地停住步子。
眼前城门口处,灯火通明,有人纵马飞奔而来,火把高擎,朗声道:“将军有命,把守城门,许进不许出!敢有违抗者,斩!”十几个南楚军阵列城门口,两边排开。
秉娴倒吸了一口冷气,定定看着这一幕:到底晚了。
其实早在苏镇东叫她走的时候,她就该听从的,却一再耽搁,如今……
——真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却还有心去管别人之事,其实早在许久前就对自己说过:要报仇,要六亲不认,要冷血无情,要不择手段……
可是现在……秉娴停了步子,背靠在墙壁上,望着天无声苦笑。
走投无路了,留在城中,檀九重是怎么也不会放过她的……而其他三个城门,必定也被把守的死死地。
秉娴站了会儿,缓缓放下捂在伤口上的手:十五个士兵……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
发髻乱了,一缕头发垂落下来,秉娴深吸一口气,死死咬住,迈步往前。——正走一步,身后有人无声无息探手出来,在她腰间一揽,猛地将人抱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谢谢大家的安慰,飙泪。
表示太专注某事,就会容易“走火入魔”,我会努力调整的。。起码不要像是最近这样“吹毛求疵”的虐心,放松放松,其实很想要达到“一挥而就之后毫不犹豫立刻发出来”如斯潇洒的境界呀,哈哈,加油加油~~~XD
呼呼,猜猜这位“悄无声息”君,会是谁呢?^^
诉衷情:拟歌先敛,欲笑还颦
那手臂极为有力,秉娴心中惊悚之极,本能地绷紧身子,横起手肘狠狠向后抵去,却不料对方竟早料到她会如此,稳稳按住她的手臂,道:“娴娴,别动。”
他俯身下来,低低地在秉娴耳旁说话,温柔一声裹着暖暖之意入耳,秉娴瞪大双眼,原本僵硬地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
便是同时,就在两人之前,有一匹马得得而过,马上之人,遍身银白,在门口停了停,淡淡道:“离火,你留在此以防万一,震木,去守你的东门。”身旁随行两骑出列领命。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这雪倒是越发大了,不好好地看着,给娴儿逃出去,怕要死在冰天雪地里头,那便不好玩儿了。”说罢,洋洋自在地打马而去。
秉娴眼睁睁地看着檀九重离开,身后那人伏在她耳畔,道:“你看到了么?他身边儿最得力的四人都派了守城门,你若是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秉娴心知他说的对,雪花落在脸上,身上的伤同连日来的疲惫一拥而上,轻轻叹了声,索性将身子完全放松:“那我现在该如何是好呢?阁主……”
是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公子离将暖炉移到床边,炭火噼噼啪啪地,不时爆起个火头,秉娴就近坐着,只觉一身冰冷僵硬,缓缓软化。
公子离转身出去,片刻回来,竟是抱了个大大的银盆,里头是热腾腾的水,泡着一块雪白巾子。
秉娴问道:“阁主,这是何处?”
公子离站在桌子边儿上,将那巾子拧得半干,闻言道:“此处是城西,这里的财主在兵临城下之时就逃走了,因此空闲着。”秉娴问道:“你是何时到的?连这个也知道?”公子离道:“只要我想知道的,又有何难?”
说话间,他已经拧干了那帕子,回身到床边,手在秉娴下巴上一抬,将她的脸细细擦了一遍,秉娴也不动,任凭他“为所欲为”。
公子离换了两次水,最后又抱了一盆进来,便去解秉娴的衣裳。
秉娴脸色微变,却只是垂眸下去。公子离将她外头铠甲解了,一边儿动作,一边看着她,见她垂着眸子,长睫抖动,便道:“怎么?不习惯了么?”
秉娴将头扭开一边去,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只是……许久不见了,阁主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公子离把那带血的铠甲扔在一边地上,又去解她里头的棉衣。
秉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脖子发僵。
公子离却不紧不慢地,道:“说许久不见,倒也未必。”他说话时候,声音略有些异样,不似本来声音。
秉娴一怔,蓦地转过头来看他,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脱口道:“这个声音!那周……周参军,是……你?”不能置信。
公子离微笑,只道:“我怎能认下呢?说起来,竟被我给你的迷药迷倒,岂非可笑?”
秉娴心头大跳,脸上有些发红:“阁主……真的是你,可是你怎么……我知道那药对你是无用的,你……你不过是给我机会,让我看那些机要是不是?”
公子离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落在秉娴颈间,停了停,终于将那棉衣缓缓地向着肩下脱去。
秉娴不及害羞,只觉得肩头剧痛,倒仿佛有人揭了伤口的疤一般,——那血水跟雪水交融,湿了棉袄,结冰的棉袄贴在伤处,一动,自是钻心的疼。
公子离看看她蹙起的眉,停了手,回身取了块干净帕子:“这些人走是走了,留下的东西倒是齐全,娴娴……你说,假如我同你一起,在此处悠闲度日,好不好呢?”
他好整以暇地动作,一边慢悠悠说着,秉娴正疼得身子发颤,闻言道:“倒是好的,只不过我知道阁主必定另有要事……”
公子离回头看她:“明明是你放不下你的事,却说我,娴娴,你总是喜欢这么哄骗我,说些好听的么?”他回过身,将浸满了热水的帕子捂在秉娴的棉袄之上。
秉娴闷哼一声,额头见汗,却咬牙道:“哪里,我不过、是说真心话……”
公子离看着那结冰的棉袄渐渐地化开,手中的帕子也迅速地被血浸透,才将那帕子向着水盆中扔开,将秉娴的棉袄轻轻脱下,里头却仍有一层薄薄里衣,他并未犹豫,一并褪了下来。
如此,便露出赤-裸的肩头,如玉般无瑕的肩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若是那挥刀之人再多用力些,便是斜劈下去之势,到时候神仙难救。
公子离垂眸,静静地看着那处伤,也不做声。
秉娴大大喘了几口,道:“阁主……你还未曾告诉我,为何你会来此,为何你会跟我……在军中?”
公子离抬眸,他有一双不笑也似在笑的桃花眼,然而此刻那双眸之中却波澜不起,静静看着秉娴,道:“你不知道?”秉娴一怔。
公子离道:“你不知道,还敢对我说真心?”一字一顿。
秉娴对上他的双眸,心头一悸,道:“阁主……”公子离却蓦地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仿佛要离开,却又停住不动。
秉娴咬了咬唇,不再言语,低头看看肩头的伤,便抓了半褪的里衣,自己去擦拭周遭的血迹,如此咬牙擦拭片刻,那伤先前被热水一浸,疼得越发厉害,秉娴的手抖了许久,终于放弃,垂着头伏底身子在腿上,只顾大口大口地喘,真欲晕厥过去才好。
沉默之中,有人在她手臂上微微一扶,秉娴抬头,却见公子离淡淡道:“忍着。”
秉娴看他一眼,却见他已经是面色如常,秉娴竭力坐直身子:“多谢阁主。”
公子离不应,坐在她身后,将她身子揽入怀中:“靠着我。”
秉娴身不由己靠上他温暖的胸前,颇觉得安慰,公子离轻轻地替她将伤口处理干净,又洒了许多伤药在上头,才缓缓地又包扎妥当。
秉娴疼得厉害,忍不住时候,便挣扎几下,哼两声。
公子离不动声色听她呻吟,下手却仍极稳的,口中道:“就你这样,还想同哥舒九斗么?平日里装得无所不能的,连个男子也没你般厉害,……这功夫怎么就知道叫疼了?”
他的声音略有点冷,似有嘲讽之意,秉娴却露了笑容,扯着他衣裳,抬头看他,温声道:“平日里没有人疼,有什么伤痛的,只好忍着。如今有人疼了,自然要叫得大声儿些,让那人多为我心疼上几分。”
公子离横她一眼,却见她粉面似桃花色,先前那一番伤口上的折腾,显然是真疼得不轻,汗也渗出来,更显得这面容动人心魄。
公子离叹了声,手在秉娴腰间一扯,秉娴只觉衣带一宽,身子发僵,公子离早知道,讥笑道:“娴娴,你是我亲教出来的,这世间再无他人如我这般了解你……你若是不愿意,大可别说那些会诱人多想的话,若是说了,就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秉娴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先前给她疗伤时候,只是将里衣褪在臂弯处,如今公子离将她腰带解下,将里衣尽数脱下,又去解她胸前的束带。
秉娴身子发抖,低垂着头,却仍旧不吭声。公子离将那束胸的带子一一解开,动作放得极慢,不住打量她,到最后,将那长带向着旁边一抛,一股幽香随之散发荡漾开来,被床边暖炉的热气一蒸,馥馥郁郁,缭绕开来。
秉娴忍不住环抱起双臂,微微遮住胸前春光。
公子离却望着她,道:“你这身上,每分每寸……有哪里是我没见过的?”
秉娴咬着唇,道:“阁主……”声音微颤。
公子离久久凝视着她,片刻探手出去,抬起她的下巴,道:“娴娴,为何仍是这么怕我?你该知道……这世间最不肯伤害你的人,就是我了啊……”他的声音,几分无奈,却更温柔。
秉娴眼中的泪纷纷坠下,公子离抬起她的下巴,望着面前带泪娇容,喃喃道:“娴娴,我现在后悔我不顾一切地将你救活了,因为我救活了你的命,却把自己推入深渊,……娴娴,你说,我该怎么办?——杀了你好不好?”
秉娴眼睫轻眨,怔怔地望着面前之人:“阁主……”
公子离道:“唤我将离……庭前芍药妖无格……你知道的……”他的长发低垂荡漾,桃花眼略带一点媚,脸上神情,似忧伤似痴惘,倒真合了一个“妖”字。
秉娴看着他容颜,道:“将离,是芍药,我最爱的……开时不解比色相,落后始知……”断续一语未罢,却听公子离道:“或者……”俯身下来,柔软温暖的双唇,缓缓地贴在她的唇上。
秉娴身子轻颤,察觉公子离的手环住自己腰肢,温暖的手掌从腹间缓缓向上探过来,微微擭住那娇柔酥软处,手指在那顶上细细一摩,几轻几重,恰到好处,引得秉娴越发颤抖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是谁知道了吧,我看大家的谜底是半对半,一半儿猜对了。。小青衣跟将离两个呼声最高,平分秋色,恭喜猜中的同学,获得将离(芍药君)的拥抱一个。。XD
随便唠叨一下,其实我一直有些郁闷,为何我要给这一段用“诉衷情”的词牌名?分明是凛冽无情的战事居多,这样婉约的词牌名,似扛不起,本来想改改的,——但到了这一章,我忽然“悟”了。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奇妙,所有令人迷惑、不得其解的答案,或许就在你意料不到之时,慢慢自现。
不知大家明白否?
诉衷情 欧阳修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还有一件事,同编辑商议,这文定在周一开V。。我知道这个消息对诸君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但是身为作者,还是希望喜欢本书的同学们,能够继续在此支持,谢谢~~
到现在完成了十五本,坑品良好,专栏无坑,因此大家可以放心看。
又,因为V当日要三更,因此明天暂时停更一日,准备v日的三章(:::>_<:::考虑最近的状态感觉真艰巨),请大家见谅且期待吧。。。将要发生什么有趣之事呢?
嗯,不管如何,继续加油。。XDD
(关于评论积分那个,写在这里不知行不,为保险起见。。还是先去掉,等我加在文案里比较妥当。。)
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公子离的手及身,将人全然搂入怀中,双唇极软压下,秉娴仰头受了,合眼瞬间,就仿佛又回到昔日,那些锦绣灰堆,耳鬓厮磨的日子。
公子离向来是个极注重仪容之人,在烛影摇红之中,每天都须换一套衣裳,熏衣的并非麝香,而是时下的鲜花,因此每日身上的花香也各不同,饮食之上,更为讲究,各种奇技淫巧的美食佳肴,连皇帝也吃不到之物,却都能在烛影摇红尝到。
秉娴想不到他竟肯舍下所有,来到这南楚西罗交境的苦寒之地,易容为周参军,忍受她一身马粪之气,兀自对当时“面目全非”又臭气熏天的自己……作出色迷迷的样子来……
“我记得醒来后第一次见你……”秉娴闭着双眼,感觉他的嘴唇在自己脸上轻轻亲吻过,低声道,“我以为自己已经是死了,可是你那么好看,我觉得自己不是去了黄泉,而是上了天庭,我好想问一问你,是不是来接我的天使?”
公子离动作一停,低头看依偎着自己的秉娴,她仿佛已经陷入醉梦之中,声音极轻,一点点钻入心底。
在她饱满的唇上轻轻擦过:“那你怎么没问?”
秉娴道:“你说你叫将离,我还以为是花仙,是芍药花仙。”虽是合着眼,手却抬起,缓缓地自他胸口抚摸过,一直到了脸上。
虽是在外,卸除了“周参军”的伪装衣物,一身细软的衣料,摸上去甚至微微发暖,秉娴道:“你说庭前芍药妖无格,我看到你好像有些伤感之意,不知为何,那时候我知道你不是芍药花仙。”
公子离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根一根地亲吻过去:“为什么呢?”声音在幽幽暗夜之中,如昙花绽放。
“因为仙人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是不会懊恼,不会伤心的,可是你不同。”秉娴微微睁开眼睛,“阁主,你不同。”
公子离停了所有动作,只握紧了她的手:“可是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却整整地一个月未曾理会我。”
秉娴道:“我当时,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啊,什么都不懂,外头的事,有爹爹撑着,家里的事,有巧绵绿芜她们护着,最大的困扰,不过是为何容嫣总老是跟我斗嘴,不过这样也是一桩乐趣……我怎么能想到,有朝一日,高墙也会挡不住灾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呢?”
公子离道:“……我那么对你,你心里头恨我么?是我教坏了你。”微微苦笑。
秉娴道:“起初是恨得,你教我的那些,在先前的我看来,都是不知廉耻,惊世骇俗的,可是……渐渐地会明白,你不过是想要我保命罢了,或许连你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公子离哑然,不再说话。
秉娴道:“这个世间最不会伤害我的人便是你,——这个其实我也懂的。”身子轻轻地靠在他的怀中,“我很累,可是不能说,或许你说的对,我是在自讨苦吃,只要我留在你身边,留在烛影摇红,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能容易些。但是我怕,我怕一直留在你身边,会忘了我是谁,……可我不能忘,我是兰秉贤,是爹爹最喜欢的娴娴,我若是连这个都忘了,淺草微露整理我便真正是个死人了。——我得报仇,不管怎样,我得……报仇。”
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有着彼此都接受的气息,公子离道:“纵然是再死一次,也不悔么?”秉娴道:“不悔。”公子离道:“纵然再遭遇比上次更难堪的处境呢?”秉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绝不后悔。何况……你什么没教过我呢?我不怕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白纸一张的兰秉娴。”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眉目上轻轻画过,柔声问道:“就算是那个人再……”秉娴轻轻一笑,探手在他唇上一挡:“别说这些,你知道你吓不到我的。”
公子离怔了怔,怀中人如玉,幽香暗沁,他的心中,却另有滋味莫名:“娴娴……”叹了口气。
秉娴移开手去,微微倾身迎上他的唇,低声道:“虽然我的身子曾被强占,但你明白……你才是我心甘情愿委身的第一个男人。”
公子离身子一震,秉娴道:“将离,我只求你别拦着我。”
他想要阻止,无法阻止。就好像亲眼看着有一个人纵身跳入深渊,偏偏有种不顾一切的痛快之感。那人却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的手仍旧贪恋她身上的暖,却终于放开,将被子扯起来遮了她身子,回身到旁边,取了几套衣物,低低道:“这些是未被穿过的。我也只能找到这些。”
秉娴探手取了:“多谢。”勉强着了雪白里衣。
公子离替她将带子系好:“你虽然聪明,可到底不是神仙,难得算计周全的……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何况,尘世间还有更多的人不想你事成呢。”他将那件在最底下的红色裙装取过来,这裙子做得奇特,并不繁复,简单之极,有些似男子的外袍,他轻轻一抖,如一片红云降落。
秉娴道:“这大红的衣裳,感觉好是古怪。”公子离道:“古怪么?”红衣雪肤,乌发红唇,灼灼的似一朵绝艳炽人的花。
秉娴却只是一笑,接他前句的话问道:“阁主,你知道什么?”
公子离替她将红衣整理妥当,一边慢慢地道:“你见过少王雅风了罢。”
秉娴心头一跳,道:“见过了。”公子离道:“对他印象如何?”秉娴淡淡道:“皇族骄子,天潢贵胄,无非便是那样……”公子离轻轻一笑:“你可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忽地成了督军了么?”秉娴心头一紧,道:“我已经猜到几分,或许坏我事的人,便是他,只是没想到,我的料想竟成了真。”只余苦笑。
公子离望着她神情,手轻轻地抚过她一头乌发:“你的头发糙了许多,也是,吃不好穿不好,自也没有空闲去养头发了,休说头发,连脸儿也被风吹坏了……”
秉娴见他忽然说起这个,垂头不语。
公子离自顾自地道:“当初我就劝过你,这必定是自讨苦吃的,你却偏不听……玉都一连接到两封前督军的帖子,兵部已经察觉不寻常,后来这一封越发厉害,前督军那字里行间竟带将要被人所害之意,兵部生恐那人真个拥兵自重,又偏偏密信传回,说督军身死……兵部尚书自不能再忍下去,便上书朝廷,皇上下旨,让钦差大人日夜兼程赶到此处,令那人放弃磬城,速回玉都。”
此刻帘幕垂下,秉娴挣扎着,将底下的旧袍等统统解下,换了新的。
动作间,未曾留意肩头的伤口又渗了血,秉娴望着逶迤的红色裙摆,道:“然后……想必是少王爷怕大事不成,于是便抢在钦差大人来之前,先来同哥舒九接洽。”
公子离道:“你猜的差不多,另外,也是少王爷命人暂时拖延钦差行程的,才让钦差无法及时赶到下旨。”
秉娴不由地笑道:“少王爷真是个足智多谋,敢作敢为的人物。”
公子离道:“那人跟承俊王走的近,此次来取磬城,承俊王御前是保荐过的,少王爷自然要为父着想,别折了承俊王的颜面,因此自要助那人了……。”
秉娴道:“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公子离道:“你不恨他么?”
秉娴道:“在他心中,我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死人,他又生在那样的家中,皇家说要杀,说我爹爹谋逆,他身为同血脉的子孙,又能如何?一直到现在他所作,不过是为了皇族或者承俊王罢了。”
公子离道:“是啊,但他竟肯为你守身三年,难道你的心中,真个什么都无?”秉娴道:“守身?兰府早就倾覆,兰秉娴早就死了,守身又能如何?活着的人不能相守,死了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公子离笑道:“真是绝情狠心的小娴娴……只不过,如今你的对头,个个是了不得的人物,你大概不知道玉都的事,这次若不是少王爷从中插手,磬城绝不会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