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罢不能
作者：八月薇妮
01 黑夜
萧景逸这几天习惯了去西山佛寺烧香。清晨时候天还蒙蒙亮，寂静的寺院里只有穿僧袍的僧人静静行过。当袅袅的香气上升，面前的佛像慈眉善目隐没在烟火之中的时候，萧景逸双手合什闭上双眸，会在佛前发那么一会儿呆。
起初他去，是因为傅婉。后来就成了习惯，隔三岔五就会去一次。
这半个月来萧景逸新谈一个项目，每天忙得昏头昏脑，一时就没顾上去寺院。这天双方代表在文件上签了字之后，整件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画下圆满。
萧景逸开车自地下停车场慢慢地爬出来的时候，正是夕阳落下，西天边上一抹残阳如血，浸浸地沉没在楼层之后，萧景逸停了车望着那抹残阳，不知为何心弦一动。
他去了寺院。暮鼓晨钟，鸦声遥遥，说的就是现在吧。就如同他以前早上来一般，夜幕之中的寺庙，给他一种时辰颠倒的错觉。
小和尚出来正要关门，见是萧景逸，不由地顿了顿脚，双手合什行了个礼，萧景逸点头，伸手也行了个礼，迈步向内直入大殿。
亲手拈了一炷香上了，萧景逸闭眸合什，鼻端嗅着周遭缭绕的香气，思绪浮浮沉沉。
着宽大僧袍的僧人出来，说道：“萧施主。”萧景逸转头：“方丈。”僧人看了看他，点头说：“萧施主好些日子没来了。”萧景逸说道：“最近有些忙。”僧人说道：“身在喧嚣红尘，心仍能固守一方净土，萧施主真是有缘人。”萧景逸笑：自从来这寺院之后，他隔一段日子就会捐些香火钱，真真有缘的很。
僧人或许正当无聊，或许要照料贵客，说了几句之后，伸手把旁边的因缘筒拿来摇了摇，说道：“萧施主抽根签？”
萧景逸浅笑摇头：“我不喜欢这些，谢谢。”僧人呵呵笑：“世人所做的，哪能都是自己喜欢的事？”萧景逸正要转身，闻言却挑了挑眉，看那僧人一眼，终于抬手捡了一根签出来。
他的手指如玉节，直而长，拈着那签子出来，放在眼底看，却只见几个数字，那僧人双手把签子接过去，看了看，喜上眉梢：“是个好签！”
萧景逸不知他从哪里看出好来，僧人回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把书取过来，翻了两页，问道：“这是四十二签唐天子得国公，说的是‘否极当逢泰，云开月更明，不言来相请，宣我上蓬瀛’，上上之卦，是《囚人遇赦之兆》，好好好！——萧施主是问事业，家宅，还是姻缘？”
萧景逸信口说道：“姻缘吧。”
僧人点头，念道：“天设良缘两相宜，如鱼得水戏河池，此时若得成连理，那堪相许也相依，恭喜萧施主，定会遇到天赐良缘。”
萧景逸出了寺门，手中握着那僧人殷勤写下的解签，车子开动瞬间，本是要扔掉的，手指间却空空如也，萧景逸低头看了看，没见到那解签的影子，大概是刚才下台阶的时候不经意间掉了，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好无谓地挑挑眉。
一路开上大道，往市内而去，本是要回家的，想了想，还是先回酒店看看，这几天他忙着同美国那边谈新店的事，都没怎么留意这边。
遥遥地就看见了“华耀”高耸擎立的大楼，萧景逸放慢车速，正准备在门口停车，目光一转，忽地望见酒店门口不远处有一道单薄的影子。
车子无声无息的滑过去，萧景逸转头从车窗外看过去，那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往酒店方向看，并没有留神身边，萧景逸扫了一眼，车窗缓缓降落：“林小不？”
那人正仰着头发呆，听到身边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浑身明显的抖了抖，受了惊吓一般的转过头向萧景逸看来。
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紧抿，脸色却很白，脸很瘦，整个人都很瘦，窄窄的身子，短短的头发，加上受了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
四目相对瞬间，萧景逸有些失语，片刻才又微笑：“林小不，真是你，你……”
八面玲珑如萧景逸，再度失语。
你？你什么？难道要问你……出来了？
林小不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萧景逸，让萧景逸有种她会认不出自己来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林小不才后退一步，终于说：“是……是你啊……总经理……叔叔。”
总经理叔叔……
萧景逸苦笑，却又重新放松下来，笑道：“是啊，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侯酒店的门童发现了总经理的车子，向着这边快步走来，萧景逸发现林小不望见那服务生的时候，脸上又浮现一种惊骇的表情，便向着那服务生打了个手势。服务生急忙又退了回去。
萧景逸看看左右，问林小不：“你在等人？”
林小不慢慢摇头：“不……不是的……我只是过来、看看。”
萧景逸说：“天黑了，你该回家了……嗯，上来说话吧。”他说着，就下了车，到车门那边将门打开，望着林小不。
林小不本能地后退一步，而后狐疑地看着萧景逸，萧景逸笑：“我送你啊。”
林小不终于上了车，却仍然表现的很不自在，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膝盖。肩头微微缩起，两眼紧张地望着车前方，不敢看萧景逸。
萧景逸扫了她两眼，见她上身穿着米黄色的长袖薄毛衫，下面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脚下是一双平底布鞋，萧景逸总觉得这副打扮似曾相识，他极力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一年前他也看见过林小不穿这一身。
“还……好吗？”萧景逸问。
林小不微微抖了一下，才慢慢看了萧景逸一眼，低低地回答：“好……挺好的。”
萧景逸笑了笑：“很久不见你了……”
林小不低下头：“我……我今天刚刚出来。”
没想到她自己先说出来，萧景逸心头一动，又说道：“回家了吗？”
林小不抓在膝头上的手更紧：“没、没有。”
萧景逸略有些惊讶：“还没回家？”
林小不低头看着膝盖上的手：“嗯……不能回去了。”
萧景逸一怔，而后心里便明白过来，顿时之间车厢内有了一段长长的沉默。
自从一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林小不的家人就跟她脱离关系了，萧景逸其实也明白的，林小不惹的人太厉害，他们要回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这个女孩……萧景逸皱眉想了想：她现在几岁了？
“对了，你多大了？”萧景逸问。
林小不咬了咬嘴唇：“二十岁了。”
不错，一年前她刚十九岁，就发生了那件事，想想看苏漠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要不是他，估计林小不现在还在大学校园里吧？不过，这种事本就不是一个人的责任，只能说林小不这姑娘傻了点运气坏了点，惹谁不好，惹上苏漠那种纨绔子弟。只能说人生无常。
只不过，这女孩子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毕竟，里面的待遇不会太好吧。
车子无声无息的行了一阵子，萧景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跟林小不实在也不熟悉，只是在一年前的某个特定事件里，他给她指了路，然后……
萧景逸刹住回忆，问道：“对了，你去哪里？”
林小不显然也正在神游，听了萧景逸的话才反应过来，“啊啊”了两声，转头看车窗外沉沉夜色，犹豫了一会，说：“我不知道……”眨眨眼又说：“就在、就在前边下吧。”
萧景逸皱了皱眉：“你认得这里的路吗？”
林小不呆呆地看着完全陌生的城市，白天她都不会认得，何况是黑夜。
萧景逸叹了口气：“前边是个酒店，我载你过去那边吧？”林小不怔了怔后点点头：“好。”
轻声的回答，让萧景逸觉得自己好像是吓到她了，萧景逸只好不做声。开车到了那酒店边上，林小不推车却推不开，萧景逸探身过去，伸手将车门推开，林小不缩起双手跟身子让开萧景逸，车门打开后，她急忙下了车，又说：“谢谢你，总经理……先生。”
短短一段路，萧景逸从总经理叔叔到了总经理先生。也是，一年前十九岁的林小不，见了他的第一面就是这样称呼的。
萧景逸点点头，林小不将车门掩上，静静看着他，萧景逸对上她晶莹澄澈的眸子，夜色里看起来太过黑了些，黑的有些冷意。萧景逸探身将车门又重新拉了拉，才重新发动车子。
车子在路上一路向前，一直走了很久萧景逸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路。
悻悻地将车子停下，转头看了看周遭，夜色更深，远处有几个路人走过，遥远的某处，似乎还有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嚷。
萧景逸猛地回头看。
身后的长路上，空无一人。他忽然想起刚才开车离开时候，反光镜里头那个白裙子的人影一直站了很久都没有动过，而他越走越远。
如今身后的漆黑里头都已经没有了她。
萧景逸觉得自己大概是太忙过后闲散下来因此有些精神失调了，将车调头往回开的时候，打方向盘的手跟嘴角一抹自嘲相得益彰，萧景逸一路往回开，终于开到那快捷酒店的门外，不出所料，那女孩已经不在了。
萧景逸双眸自酒店门口扫了一圈后，淡淡一笑，正要加快车速往前开出去，目光一转瞬间，却望见在那酒店旁边的一个道口角落里，有抹淡淡的白色，若隐若现。
“吱”地一声，刹车急促响起。
“林小不？！”萧景逸望着面前那个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的人，声音有些抖。
一天之内，在这个已变得陌生的城市中，被同一个人接连两次叫了名字，女孩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有些不能相信地望着面前的萧景逸。
02 开房
那个像是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的女孩抬头，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好像要极力把萧景逸看清一样，片刻才说道：“总经理……”
萧景逸双眉一蹙：“林小不，你在这干什么？你怎么不去酒店？”林小不挪动了一下，转过头看别的地方，也不回答。
萧景逸立刻明白：“你是没钱是不是？来，起来。”伸手过去，林小不疑惑的转头看他，萧景逸探手向前，抓住她的胳膊：“跟我来。”
林小不身不由己跟着萧景逸起来，踉跄走了两步，萧景逸怕她跟不上，就放慢脚步。两人到了快捷酒店门口，林小不吃了一惊，身子往后一缩，萧景逸道：“不用怕，进来。”拉着她进了门。
一个看来温雅清逸的成熟男子带着一个仿佛未成年的瘦弱少女出现在快捷酒店前台，这种情形是没人想他们是父女或者其他亲属关系的。萧景逸暗自庆幸这些人不认得自己，不然的话才是真的糟了。
萧景逸将钱夹拿出来：“开一间房。”前台小姐的眼睛微妙地扫了面前的美男子一眼，再看看旁边的林小不，——怎么现在男人的口味都是这样了吗？这种外形条件，没理由饥不择食吧……而且，未成年是犯法的呢哥哥。
“先生，请出示身份证。”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内心无限悲怆。
萧景逸迟疑了会，看向林小不：“身份证呢？”
前台小姐囧然。
林小不的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摇了摇头。萧景逸怔了怔：“没带？”林小不看了他一会，忽然转身就走，萧景逸一惊，叫道：“林小不！”林小不肩头一抖，走的更快了。
萧景逸又气又急，对前台说了声：“不好意思。”转身就去追林小不，留给前台小姐们无限可以八卦YY的空间。
萧景逸出了酒店，却见林小不站在门口不远处，没怎么走动，他心头一宽，急忙赶过去：“你怎么了？忽然跑出来？”
林小不低着头小声说：“我不要住酒店。”
萧景逸不解：“为什么？你不住酒店，难道要露宿街头？你放心，钱我给你拿。”
林小不皱眉：“我不住！”
萧景逸吃了一惊，他第一次听到林小不话里带了一丝恼意。定神想了想，心头似懂非懂的，然而如此一来，却为了难。
萧景逸镇定下来，问：“你不住酒店，那去哪里？”
林小不说：“总经理……你不用管我。”
萧景逸被这个固执的女孩气的几乎撒手就走，转头看看周围，寂静空旷的街道，自己怎么偏走到这一条街来了呢？如果是人潮汹涌的地方，或许把她扔下的话，自己也安心些吧？
萧景逸想来想去，叹一口气：“行，你跟我来。”
真是被她打败了……
林小不防备地皱眉问：“去哪里？我不住……”
“我知道。”萧景逸啼笑皆非，“不去酒店，行吗？难道我会骗你？”
林小不点了点头，放了心：“哦……好。”
她嘴唇抿着，冲着萧景逸宽慰一笑。
也许是周遭的夜色太黑太暗，竟显得这个笑容极灿烂。
她带笑望着萧景逸，眼中却还浮着泪花，泪汪汪抿着嘴笑的样子，带一点点羞怯，一点点感激，一点点被温暖了的安慰。
萧景逸看的一怔。
一直过了许久之后，萧景逸还能记得自己重逢林小不之后她第一个笑容，那笑容娇柔而绝美，他见识过诸多国色天香的美人，却没有一个笑的如林小不那样自然，带着一种打心里发出的……让人舒心的味道。
萧景逸一直都想不通苏漠那样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怎么会看上林小不这样的女孩，没有模特那样好的身材，没有明星那样美的脸，但是现在，他已经明白。
明白的不能再明白，林小不身上有一种古怪的杀伤力，最初见她时候总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模样很不起眼，只略觉得怜惜，但是她若一旦真的开心起来，会让看见她笑容的人也会被感染，忍不住极开心，是一种自然舒适的味道。
她又有点儿娃娃脸，因现在太瘦了，娃娃脸变了不少，反成了孩子气，眼睛大却柔弱，小鹿一样，肤色很白，嘴唇却红，又很丰润，上唇天生微微翘起，似乎总带着一股期待，不经意间，双唇会微微打开，透出若有若无的纯真的诱惑。
而对苏漠那种公子哥来说，吸引他的大概就是这个，当年十八九岁的林小不，大概比现在更纯吧，男人无非是这样，征服，占有，或者摧毁，苏漠就是特意来摧毁林小不的。
只不过，被那双含泪带笑的眸子注视，有一种……
萧景逸转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略略一笑，心道：“想什么呢？”
萧景逸咳嗽一声，说：“我在前面有一套房子，——别吃惊，我不在那里住，一直都空着没人住，你暂时先在那里歇一晚上，找到地方住再说，知道吗？”
林小不的手在膝盖上抓了一会儿，终于说：“谢谢你，总经理。”
萧景逸说：“别总叫我总经理，我有名字……嗯，我姓萧……”
林小不说：“我知道……萧总经理。”
萧景逸“嗤”地笑出来，单手摸了摸下巴，不知说什么好。
车子停在楼下，萧景逸下车，林小不出来，仰头看面前这栋高耸入云的大楼，隐隐地有种晕眩感。
萧景逸回头，见林小不正极力仰头往上看，头发都散到脑后，跟裙摆一样随风荡漾，萧景逸笑：“林小不！”
林小不猛地就站直了，眼睛惊慌地重看向萧景逸。萧景逸一怔，而后将声音放得柔和：“看什么呢？走吧，上去了。”
林小不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又没说，萧景逸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惹人怜爱的唇瓣。
萧景逸进门，林小不跟在身后，大厦的保安自然是认得萧景逸的，只是看到林小不的时候颇有些惊讶，当然，惊讶神色也只是一闪即逝。
萧景逸带着林小不乘电梯而上，他这套房子在二十一楼，电梯向上升起，林小不有些头晕，伸手撑着电梯壁，微微闭上眼，双腿有些抖。
萧景逸看着她的样子，问：“不舒服？”林小不摇摇头，不知是萧景逸的错觉还是怎么，只觉得她的脸色更白了，额角的头发似乎有些湿润。
萧景逸出了电梯，林小不跟着仓皇跳出来，萧景逸忍不住笑：“怎么啦，你怕坐电梯？”林小不不说话，死咬住嘴唇，萧景逸掏出钥匙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看向林小不：“你不会有幽闭恐惧症吧？”
林小不瞪着眼睛看萧景逸，不回答，萧景逸摇头：“好吧，当我没有问。”将门打开，房间的灯开了，因经常有人来打扫的缘故，房子显得很干净，萧景逸环顾一周，觉得满意，回头看着林小不说：“就住在这里，不要在外头乱走了，找到房子再说。”他把手中的钥匙交给林小不。
林小不怔怔看着他，把钥匙接过来握在手中，正当萧景逸觉得她有可能一直就这么瞪着自己下去之时，林小不用力向着萧景逸鞠了个躬：“萧总经理，谢谢你。”
萧景逸出门的时候，心中都在警察。林小不那个躬大概有九十度，让萧景逸想到遗体告别，乘着电梯下楼的时候萧景逸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是怎么了？同情心发作？他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可贵的同情心啊，居然还大方到把房子给一个刚……刚出来的女孩儿住，最重要的是，他跟她根本完全都不熟。
保安见萧景逸这么快出来了有点奇怪，却也没说什么，萧景逸迈步出门，开车离去。
睡了一晚上的萧景逸，随着白天的来到，夜间那可笑的同情心逐渐被阳光照散，冷酷的理智回归肉身，萧景逸不由地想：“万一她在那里胡作非为怎么办？又或者以后都赖着不走……难道要赶她走？毕竟，跟她只见过几面而已，而且……那女孩其实应该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样柔弱吧？不然的话，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呢……”
萧景逸思来想去有些后悔，他近三十年的人生没做过这么唐突的事，萧景逸最终还是决定驱车先到住址看一看，没想到刚进大厦，保安就迎过来，说道：“萧先生，您屋子的钥匙。”
萧景逸吃惊：“这……怎么在你这里？”
保安说道：“是您昨晚上……住在房子里的女孩给我的，让我转交给您。”
萧景逸皱眉：“转交？难道说她走了？”
保安点头：“是啊，很早就走了，大概天还没亮吧……”
全然意外，让人无所适从。
萧景逸谢过保安，乘电梯上楼，进了门之后，屋子里静悄悄的毫无声响，他拿着钥匙缓缓地走，几乎不死心还冲口叫一声：“林小不。”然而终究未曾。
萧景逸走到卧室，那张床上床单干干净净，平整的仿佛没人睡过，他出来后到了客房，依旧如此，而后是浴室，萧景逸死死盯着看洗手台，就连是洗手池里都一点儿水珠都没有。
萧景逸拉上门出来，有些愕然，如果不是保安说林小不早上才走的，他一定会以为那女孩儿根本没有在这里住过！
只是……家人也脱离关系了，没有地方住，没有朋友，无依无靠的林小不，你会去哪？
03 苏漠
许多人说工作难找，其实是看你自己追求为何。林小不很快找到了工作，满街上张贴着“招收服务员待遇从优”等的广告，她很难看不到。
林小不觉得这个工作挺好，每月八百还包食宿，当然，吃的东西都是客人剩下的饭菜，每当中午时候老板娘就把剩菜收拾一桌子，六个服务员一起围着桌子吃。
至于卫生不卫生干净不干净？饿得狠了，只剩下人类的本能，顾不上卫生和干净。
住宿的地方，其实是一栋被废弃的大楼，窗玻璃都没有完整的，走在里头像是走在鬼片里常出现的那种地方，墙壁剥落，空荡而阴暗的走廊里地上散布着垃圾。
宿舍里已经有五个女孩在，一个个脸上写着青春年少，林小不把行李放在最外头的床上，床板很破，幸好还有一床厚垫子。
其他女孩看她没带行李，就分了自己多的床单枕头之类给她，林小不很感激。
平平安安地过了两天，女孩们从最初的惊奇跟暗自防备，都很快喜欢上林小不，因为她单纯又手脚勤快，闲着没事，把宿舍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大家的热水也都是她来打。
老板娘也挺喜欢她，这个年头找个能干的服务员跟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珍稀，很少有女孩子愿意跑来做这么没出息的工作，而林小不生的干干净净又可爱，头发梳起小马尾扎在脑后，就像是个嫩嫩的高中生，拿着本本问客人吃什么的时候，眼睛会盯着对方看，表情单纯的让人心情愉悦恨不得多点两盘菜。
而且不管叫林小不干什么活她都会没什么二话的默默去干，老板娘望着她没怨言平静的脸，恨不得收她当干女儿。
第三天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林小不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找到这里来。
那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帮工，忽然外面老板娘叫：“小不，小不！”声音有些着急，林小不擦擦手，急忙出来，一抬头的功夫望见门口上站着的几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个人脸色阴鸷，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饥饿的鹰看见猎物，或者不仅仅是猎物，因为他的目光里还带着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