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缨意味深长地看了无艳一眼,便抱住紫璃,道:“你现下已经是好了,若是不饿的话,就回床上好生歇息,如何?”
紫璃答应了,丹缨便抱起他,将他抱回床上放好了,紫璃仰躺着,双眸却看着丹缨,道:“哥哥,你不必替我担心,也早点歇息。”说罢,转头又看向旁边的无艳,冲她一笑,道:“姐姐,我睡了。”
紫璃闭了双眸,说睡就睡着了。丹缨见他呼吸绵长沉稳,也放了大半儿心,走开几步,便看无艳:“紫璃是否无事?”
无艳不答,丹缨疑惑,垂眸看她面带忧色,不由问道:“怎么,莫非你有不同见解?”
无艳这才抬头看他,压低了声音,道:“师父曾跟我说过,世间最难医的病,便是不知从何而起的病。抱歉,令弟的病,我看不出是从何而起。”
丹缨愕然,旋即道:“紫璃这样小,闹肚子也是常有的,无非是吃了不干净之物罢了……”
无艳道:“以殿下的性情,怎能容许他吃不干净的东西?而且若真如此,太医何至于束手无策?何况我也瞧过令弟的舌苔,并无什么中毒的迹象,连脉象也是平稳如常,对你来说这或许是无碍之象,但对我来说,却是最可怕的。”
丹缨给她说的心惊肉跳:“你这是何意?你不是给紫璃吃了药,也下了针了么?什么可怕……”
无艳看他担心之态,又看看紫璃熟睡之容:“我给他吃的药,是解毒镇痛的,起了效用也未可知,或许、或许真……是我多心啦,总而言之,且先过了今夜,若是无事,就万事大吉了。”
是夜,丹缨便在客房中搭了两个长凳,守在紫璃床前,生怕他有个万一,夜渐深沉,丹缨听着夜雨敲窗打叶得声音,想着无艳一言一行,裹了裹被子,竟觉周身有些冷。
这股冷意在天将明时候越发明显,丹缨是生生被冻醒了的,醒来后头一件事,就是赶紧去看紫璃如何,见他仍恬然睡着,丹缨大为安慰,便把自己那床被子也给紫璃盖上,密密地掖了被角。
丹缨开门出外,站在廊下,一夜风雨过后,清晨的气息格外清冽,因是绝早,放眼出去,满目所见的天地还浸润在蓝黑色晨曦之中,空气中荡着浓浓地雨气,天虽为大亮放晴,丹缨的心情却十分快活,他负手抬头看天,唇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直觉今日必然是个好天气。
“你起来了?”耳畔忽地传来青嫩的声音,丹缨一惊,转头看去,几乎以为自己看错,廊下正走来一道小小人影,却正是无艳,双眸乌溜溜地看着他,十分精神。
丹缨怔然之余,望着她问道:“你,这是……起身了?”
无艳点头,站住脚张开双手,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懒腰,道:“不早啦,我来看看紫璃。”
丹缨挑眉,“紫璃”的名字无人敢叫,除了他之外,如今听无艳唤了出来,心中滋味不免异样。
丹缨便道:“我方才看过了,他仍在睡着,应该是无碍了。”说到这个,才重有些喜形于色,眼望着无艳,正犹豫着要否说句感谢之语,却听得屋里一声闷哼传出,丹缨尚未反应过来,无艳已经变了脸色,飞快地从丹缨身侧跃了进去,丹缨一惊之下,也急急跟着入内,门口上两个守卫见状,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忙去传沈韩两位统领。
床上被褥凌乱,紫璃蜷缩身子,双手捂着腹部,嘴里发出声声痛哼,丹缨睁大双眼,心凉如冰,无艳探手把住紫璃的脉,拧眉闭眸细听,丹缨趁机抱住紫璃,唤道:“怎么了?肚子又疼了么?”
紫璃竟无法回答,唇也变作青紫之色,看起来十分吓人,这么快的时间,眸色都恍惚了,握住丹缨的衣袖,大叫了声:“哥哥!”声嘶力竭,凄怆绝望,丹缨似能感觉到那稚嫩声音里头的撕裂痛楚之意。
丹缨抱紧紫璃:“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好了么!”
无艳正听脉中,闭着的双眸微微睁开,像是受惊似的,却不看丹缨,复又闭眼细听。
这空隙,紫璃越发大叫数声,奋力一挣,竟从丹缨怀中挣扎开去,小小地身子在床板上一撑弹起,又重重落下,情形妖异之极!
丹缨胆战心惊:“紫璃!”
这功夫门口上沈玉鸣跟韩日双双赶到,沈玉鸣身法较快,见势不妙先掠到床边,见丹缨抱住了紫璃,而紫璃脸色铁青,虽然不懂得医术,但沈玉鸣心头一震,本能地察觉这是个死相!
此刻那随行太医也赶到,忙一把脉,吓得跌在地上。
丹缨自察觉紫璃没了气息,见太医也如此,他惊滞之下,心神俱裂,正好无艳探手,似要握紫璃手腕般,丹缨反手一掌,打在无艳脸上,竟将她小小地身子打得跌了往外。
幸好沈玉鸣将无艳拦住,无艳才未跌在地上,韩日上前,看着紫璃脸色,怒道:“你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你害死了小殿下!”
丹缨盛怒之中听了这句,咬着牙冷道:“快快给我把她杀了!”
沈玉鸣心中一凛,知道紫璃已死,丹缨暴怒之中,要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恐怕今日无艳性命难保,他心中乱糟糟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担忧而无奈地看向无艳。
无艳摸摸脸,说道:“他还没有死,你如果不想救他,只要再耽搁一会儿,他就死透了,那就神仙也救不了。”
丹缨伤心彻骨,闻言震惊,韩日却道:“又来妖言惑众!鼻息都没有了,你还空口说白话?我杀了你给小殿下报仇!”
沈玉鸣见韩日抬掌,便忙将他拦住:“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便不可放弃!”他飞快扭头看无艳,道:“无艳姑娘,你当真……”
无艳探手入怀,掏出慈航殿的令牌,道:“这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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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同学问起倩女,那个我正在存稿,争取尽快有节奏地完结~
暂醉佳人锦瑟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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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标明本章慎入的~不知道会不会有同学被吓到~~总之,打起精神来~
丹缨伤心欲绝,含泪看去,等看清无艳掌心之物,双眸陡然睁大,竟震惊的说不出话。
沈玉鸣站得近,脱口叫道:“这是……紫檀令!你是慈航殿之人?”
韩日双拳握紧,嘴角肌肉抽搐:“不可大意,谁知道她是不是冒名顶替?”
沈玉鸣顾不得跟他分辩,只从无艳掌中接过紫檀令递给丹缨:“殿下且看!”
丹缨垂眸,只看一眼就知道是真非假,丹缨悲从中来,眼中泪珠一晃跌落,哽咽道:“若你果真是慈航殿的人,又怎能把紫璃生生害死?”
无艳本来不愿拿出紫檀令,然而此刻生死攸关不能耽搁,偏遇上的又是丹缨如此暴怒刚愎的主儿,恐怕只有紫檀令才能震慑他,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沈玉鸣见丹缨不复盛怒之态,便拉住无艳:“无艳姑娘,拜托你再给小殿下看一看。”
无艳咬了咬唇,她方才吃了丹缨一掌,唇角已经见了血渍,她却全未在意,只道:“都别做声。”说着,便复握住紫璃手腕,闭眸细听。
室内奇静无比,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门口的侍卫都也知道这是生死之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听到风阵阵吹过,仿佛天地叹息。
顷刻,无艳睁开双眸,面上露出一丝惊骇之色,丹缨伤怒攻心,却又压着,无艳飞快看他一眼,道:“把他放平。”
丹缨皱眉,却也不曾说什么,把紫璃重放在床上,紫璃小小地身体软软地躺着,一动不动,看得丹缨又落了几滴泪。
无艳却不管这些,抬手去解紫璃的衣裳,丹缨一怔,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无艳抬手一挥,“啪”地便把丹缨的手挥开,丹缨大怒,正要发作,沈玉鸣忙拦住:“殿下!”
地上,太医连滚带爬闪开一边,先头听见“慈航殿”三字,脸上才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此刻看忙碌,便偷偷半起了身子,伸长脖子看过来。
众人面色各异,无艳不理会周遭,只是飞快地把紫璃的衣裳解开,露出底下幼嫩的身躯,袒露在众人之前,无艳紧紧地盯着紫璃的身体,丹缨目视这一幕,差点把一口牙咬碎了。
无艳看了会儿,目光落在紫璃的腹部,双眸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仿佛那里有什么,周围众人随着看过去,包括太医在内,却都看不出什么异样。
无艳看了片刻,便抬手,覆压在紫璃的肚子上,轻轻一用力,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紫璃本静止的身子竟随之一抖!
丹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医更是死死捣住嘴,生怕不留神惊呼出来。
丹缨正欲扑过去,无艳道:“丹缨殿下,我想救你的弟弟,可是没有十足把握,只能试一试,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丹缨听了这话,哪里还有别的想法,本以为紫璃已死,没想到竟还一息尚存……眼前既然有希望,又怎能放弃?丹缨忙道:“我自然是答应!你有何法子,快些救紫璃!”
无艳自始至终都只看着紫璃,并不抬头,道:“好,如果你想我救他,得答应我一件事。”
丹缨急问:“何事?”
无艳道:“你们都出去,这里……只要留沈统领就好。”
沈玉鸣听了,大为意外。丹缨道:“为何要我出去?我自然要留下,其他人出去便是!”
无艳道:“你若出去,我才动手,你若不肯,就在此等你弟弟断气吧。”
无艳自露面以来,说话从来都是清清甜甜,令人十分受用,可是此刻,声音里却透出几分肃然跟冷漠之意,仿佛凛凛地刀光,带着杀意一般。
若是平时,丹缨早就使出性子来,可是现在却是非常时刻,丹缨便道:“好,你别急,我出去便出去,只是你……真的能救我弟弟?”
无艳道:“我说过没有十足把握,只是试试而已。”
丹缨一半的心悬着一半的心沉底:“你这是……好,你想用什么法子?”
无艳手中捏着金针,头也不抬地在紫璃身上各处刺下,闻言喝道:“你再啰嗦,什么法子也没有了!”
丹缨自出娘胎,就注定身份尊贵,几曾被人如此呵斥?当下一张脸白了又红,沈玉鸣道:“殿下,姑娘既然是慈航殿的人,恐怕自有妙法,不能为外人所见,不如殿下暂且回避。”
韩日道:“是不是慈航殿的人还有待核查,这女子说话模棱两可,尚无十足把握救小殿下,怎能冒险?”
两人说到这里,却听丹缨道:“不必多言!沈玉鸣留下,其他人跟我出去!”
沈玉鸣跟韩日齐看向丹缨,却见丹缨微微昂头,一脸骇人的冷静,往外大步而去,心道:“管她是不是慈航殿的……若是救不活紫璃,我必杀之!”韩日无法,只好跟着出外,其他众人也跟着离开屋内。
沈玉鸣掩了门,回到床边,正要问无艳该如何行使,却见无艳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扁平长形的匣子,正打开来。
沈玉鸣一看,心中生寒:原来匣子里整齐地放着一排雪亮的薄刃小刀,也不知是如何打造的,一看就知道极为锋利,虽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却一看就叫人生畏。
沈玉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无艳道:“大叔,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你都不要出声。”
沈玉鸣毛骨悚然,硬着头皮道:“好。”
无艳把旁边的小瓷瓶先取出,拔开塞子,倒了一些透明液体在双手上,又涂向紫璃腹部靠下,那些水沾上肌肤,极快地却又消失,仿佛被肌肤吸收了一般。
沈玉鸣鼻端嗅到一股浓浓地类似酒气的味道,正在猜测,却见抽出中间一把小刀,在手中比量了一下,便探向紫璃的肚子上。
沈玉鸣大吃一惊,伸手便要挡,却听无艳道:“大叔,别动,我留下你是帮手的,不要添乱。”
她的声音竟有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让沈玉鸣无法动弹,与此同时,那把刀子已经切上了紫璃的肚子,果然如沈玉鸣猜测的一般锋利,刀尖碰上肌肤,如同碰上豆腐,不费吹灰之力地切了进去,随着刀刃压入,刀子边儿迅速渗出几滴鲜红的血,连成一片,在幼童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若非有极大的克制力,沈玉鸣几乎承受不住,无艳却头也不抬,刀子往下压去,真如切豆腐一样,一丝不苟地切开半个巴掌大小的创口。
沈玉鸣只觉浑身的汗刷刷地往下,里头一层衣裳都已经湿了。
无艳却是眼睛都不眨,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切开的创口,探指往内。
眼睁睁地看着手指没入那伤口之中,沈玉鸣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光了,双腿发软,缓缓地要往地上倒去。
无艳却面不改色,手指在紫璃的肚子里,不知道在摸什么似的。
沈玉鸣脑中跟耳畔齐齐轰鸣,隐约可见无艳似是在捏着紫璃腹中的……沈玉鸣委实是承受不了,眼前一阵模糊,恨不得晕过去,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真的!”
正在如梦似幻之时,房门却猛地被撞开,丹缨出现门口,目眦俱裂地望着无艳,歇斯底里叫道:“你竟敢……本王要杀了你!”
沈玉鸣神志恍惚,呆怔之中,却听无艳道:“大叔,把无干人等赶出去。”
沈玉鸣勉强抬步,却见丹缨飞速地冲了过来,沈玉鸣鼓足勇气,想要拦住丹缨,然而眼前却闪现无艳剖开紫璃肚子的那幕,一时气虚体弱,此刻,丹缨身侧韩日飞身而出,骂道:“沈统领,你想伙同这妖女糟践小殿下尸身么!”
沈玉鸣闻言,手再也抬不起来,轻易给韩日制住。
电光火石间,丹缨已经同他擦身而过,冲到无艳身边,望见无艳的手仍在紫璃肚子里,丹缨怒火直冲九霄,抽出沈玉鸣腰间佩刀,大喝一声,砍向无艳后背,以他盛怒之下的力气,会不费吹灰之力将她砍成两半,这自然也是丹缨所望的,他绝对无法容忍紫璃“死后”还给人“开膛破肚”,亲眼看到这一幕,后悔相信无艳之余,极想把她千刀万剐。
生死关头,无艳却纹丝不动,双眸仍盯着紫璃的创口处,随着手指的探动,她的眼神一变,就仿佛黑暗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正当丹缨的刀锋贴上无艳后背之时,却听到身后有人沉声喝道:“住手!”一道人影闯进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韩日跟沈玉鸣身侧掠过。
韩日欲拦,那人雷霆万钧一掌拍出,双掌相对,韩日窒息,踉跄倒退出去。
那人身形不停,如风似地掠到丹缨身侧,抬手一拂,将丹缨手腕托起,顺势把他手中的刀拍了开去,那腰刀自空中滑一道弧,当啷一声,跌在地上,时机恰到好处,若是差片刻,无艳就要毙命床前。
无艳却始终心无旁骛,仍紧紧盯着紫璃腹部创口处,面上竟透出前所未有的惊慌之色。
来人目光转动,正看到无艳的手从伤处缓缓退出,在凌乱血色之中,有一物伏于手底腹肠之下,微微窜动。
梨花淡白柳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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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摸萌主跟两只萌物,感谢(╯3╰)~
今天的这章仍旧是‘慎入’啊,上半段有些惊悚……但总体还是有惊无险且带甜的~元宵节快乐!^_^
这及时现身之人,生得剑眉星眸,容颜俊朗,一身利落武官服,衬得身姿越发挺拔,气质宛如皓月清风,又如渊渟岳峙,令人一见倾心,竟是之前跟无艳有过“洞房之缘”的尉迟镇。
尉迟镇跟丹缨几乎同时转头,然而反应却大相径庭。
丹缨身子一晃,沈玉鸣及时将他护住才没叫他跌在地上:“殿下!”丹缨置若罔闻,只是抬手,颤抖地手指指着前头。
尉迟镇面上惊疑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往前一步,沉声道:“无艳姑娘!”
无艳听了这个声音,眼睛眨一眨,道:“大人……”
尉迟镇听出她声音底下压着的颤抖之意,知道她也是害怕的,便温声道:“放心,我在此……你……你想怎么做?”
目光所及那伤处的诡异情形,若非尉迟镇生性沉稳,又屡经历练,此刻断然也是无法直视的,只见无艳左手两指,轻轻捏着的是紫璃的一段腹肠,而在那肠道之内,却似有活物在躁动挣扎,显得极为骇人。
听尉迟镇问,无艳凝视手底,长睫轻抖:“大人帮我……”
之前紫璃死了过去,丹缨几乎发狂之时,无艳却仍去听紫璃的脉,这自然是有缘由的……但纵然是做足了破釜沉舟搏一搏的准备,对无艳来说,却是头一次看到如此骇人的情形,且还要她独自面对,她虽然聪明机敏,也学过些皮毛,但毕竟没有足够经验,此时此刻,忍不住也有些慌了。
尉迟镇不知该“如何帮手”,然而虽然他不是医者,却也知道此刻正是生死存亡之时,无法迟疑或者后退,当下尉迟镇断然应道:“好!”
无艳闻言,再无迟疑,暗中缓缓吸了口气,小手抖动,握着的薄刃轻轻一划,旋即灵巧而快速地往上一挑……只见一物从割开的肠中飞跃而出,在空中扭出一道狰狞的弧线。
这一下子,沈玉鸣及身后的众侍卫也看到了,顿时之间有人忍不住爆出一声惊呼,惊慌失措惨叫道:“蛇?蛇!”
丹缨骇然之极,已经动弹不得,只是眼睁睁看着。伴随那物飞出的,还有一道溅出的血,沾在无艳脸颊边上,滚烫火热。
眨眼之间,站在无艳身侧的尉迟镇单掌一扫,那东西在空中一荡,被尉迟镇拍向床内,尉迟镇出手如电,从无艳的药箱中捏出最细的那柄薄刃,随之扔了出去!
只听得极细微的一声“吱”,那东西被薄刃死死地钉在了墙上,身躯兀自扭动了两下,才静下来。
无艳抬眸扫了眼,复低下头,飞快地放了手中刀刃,挑了那穿了线的金针,以令人咋舌的手法将方才割开的肠缝合,洒落一层药粉,旋即又将创口同样缝合,在她一口气做完这些之后,屋内的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只有尉迟镇仍站在身边,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无艳将紫璃的伤口缝合,洒了药粉,双手才停下来,停下来的那一刻,手已经无法遏制地抖个不停,如筛萝一般,不受控制地拼命颤动。
尉迟镇暗中松了口气:“无艳姑娘!”
无艳浑身战栗,没有应声,仿佛所有力气都在方才那一场中耗尽了。
尉迟镇早有准备,张开双臂将她拥住,无艳无力倒在他的怀中,这一刻,才有闲暇看向他:“尉迟大人,真的是你。”方才她听到尉迟镇的声音,还以为是太过紧张听错了,然而当时,却连转头看他一眼的空隙都无。
尉迟镇冲她一笑:“是我,无事了,你做的很好。”
无艳瞧着他温暖笑意,眼睛睁得大了些,像是惊讶,也像是要把尉迟镇看得更清楚一些。
尉迟镇看着面前这张其貌不扬的脸儿,脸颊边上,浸着汗,把头发都湿了,她的眼睛也是湿漉漉地,显得越发地……
两人对视一眼,那边丹缨终于清醒过来,受惊匪轻:“这、这是什么……为什么紫璃的腹中居然会……”
无艳听了这个声音,很不喜欢,索性将头埋在尉迟镇怀中,声音微弱道:“叫太医把伤口包扎妥当,这些他该会的,其他的,余后再说。”
无艳的声音很是冷淡,丹缨一怔,然后问道:“我……紫璃没事了?”
无艳合了眸子,声音更低:“得再过两三时辰才能知道。”
丹缨目视无艳,欲言又止,他方才所做差点杀死无艳,却没想到,无艳真的是在拼命救紫璃。然而此刻要说什么?心中有些愧疚,可是以他的身份,“对不住”三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丹缨的目光从无艳身上看向紫璃,复后知后觉看向尉迟镇。
尉迟镇瞧出丹缨眼中疑惑,便沉声道:“卑职乃是山西道靖州守将尉迟镇,见过东平王。”
丹缨略微动容,而后点头:“原来是尉迟将军,早闻大名。”
尉迟镇道:“无艳姑娘刚劳累过度,需要歇息,卑职先带她离开片刻,等她醒了,再跟殿下详谈。”
丹缨见他举动不卑不亢,气度沉稳大方,真真大将之风,一时也来不及问他跟无艳是何关系,便道:“好。”
尉迟镇将无艳打横轻轻抱入怀中,复向着沈玉鸣韩日两位一点头,便出门往旁边僧房而去。
丹缨回头目送尉迟镇离开,才又到了床边,看看紫璃,又看那被钉在里头床板上的狰狞丑物,见那物其实不大,只有小半截手指长短,如蛇如虫,首部扁平,隐约可见有细碎利齿,通体透着一股邪恶。
丹缨心中惊悸未平,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紫璃腹中?”沈韩两人齐齐摇头,自也不认得,丹缨越看越觉得堵心,咬牙道:“速速拿去烧了!”
韩日俯身取了那东西,沈玉鸣犹豫了会儿,倒也没说什么。
太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小心地把紫璃的伤口包扎妥当,又把了紫璃的脉搏,喜形于色,小心翼翼道:“殿下,小殿下有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