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艳回头道:“大人,这里很好看。”
尉迟镇看她回眸一笑,灯光之下,那面上的痕迹若有若无,唯有极柔美的轮廓显了出来,且两只眼睛,水光荡漾,惊心动魄。
尉迟镇一怔,竟觉得满目所见,有种说不出的奇美,满心隐隐震撼,一时竟有些不由自主地,没法儿张口回话。
无艳见尉迟镇不答,便歪头又唤:“大人?”
前头那仆人见两人放慢脚步,便也随之慢了些,且回头看来。
尉迟镇忙收敛心神,双眸一闭才重又睁开,定睛仔细看了看,却见无艳仍是无艳,仍是那张带着痕迹的脸并未变过,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却跳的如此之快,像是失控般。
尉迟镇便笑道:“是啊,跟外头真真是不同,别有洞天。”
仆人听两人谈论,便道:“这儿原本是大公子坐镇的,从大公子小时候一直都在这总号里头,原本这儿不是今日这般的,之前很是简陋破旧,没有人愿意来,都是大公子一手扶持布置起来的,才成了货真价实的薛家总号。”
无艳见尉迟镇无碍,便回过头,听仆人热心说罢,无艳道:“你们大公子好似是个厉害的人呢。”
仆人笑道:“那是自然,若说我们薛家药堂能到今日这个规模,全是我们大公子的功劳,就是……”
无艳见他欲言又止,面上露出不虞之色,便道:“怎么啦?”
仆人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讪讪地低头继续带路,显然是不想再多话了。
尉迟镇负手而行,不疾不徐跟在两人身后,听到这里,便想:“薛逢的腿不是天生便有疾,这仆人有内情而不说。这薛家,更不知会有什么秘密呢,丫头掺和进来也不知是福是祸,瞧她对薛逢很是不同,也不知究竟为何……”
他想来想去,不知不觉便又将注意力转到无艳身上,看着面前她的身形,便又想:“方才我是怎么了,看着她之时,竟会有些无法自控,莫非真的是因为动了心,故而……情人眼中出西施么?那可真真糟糕了。”
尉迟镇想到自己一把年纪居然为了个没认识多久的丫头几乎失态,便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这药堂从外头看不觉如何,进到里头,才知道地方颇大,若无那仆人领路,必然是要迷路的。
无艳左顾右盼,道:“还没有到么?”
仆人把手往前一指,道:“大公子就在前头那堂里了。”
尉迟镇跟无艳双双看去,却见不远处果真有一座建筑,大概只有三四间房,亮着灯光。
尉迟镇却看出蹊跷,把无艳的手拉了拉。无艳回头:“大人?”尉迟镇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说道:“这院子有些古怪。”
无艳问道:“啊?什么古怪?”
尉迟镇道:“这里头仿佛有什么阵法,我瞧着,寻常之人是没法儿找到这里来的。”
无艳不解,正要问,却见那仆人道:“两位留神慢行,底下是湖水。”
无艳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却见眼前脚下果真是一片湖泊,一道曲折的水上小桥,顺着蜿蜒出去,直通那厅堂,因为天黑,若不留神,掉进水里去也是有的。
在此处看来,距离那厅堂不过数百步,然而走起来,却足足地又走了半刻钟。仆人道:“我们大公子平素不见客,极少叫人到无尘居这里来。”
无艳道:“这里距离前面药堂那么远,为什么你们公子竟会知道我们来?”
尉迟镇听她问的大有道理,不由赞赏莞尔。
仆人笑道:“我们大公子无所不能,这自然不算什么,另外,请两位恕罪,小人只能送到这里了,按规矩,小人是不能再入内的,两位一直往前,进了无尘居就见到大公子了。”
尉迟镇道:“有劳了。”
那仆人躬身,等无艳跟尉迟镇两个重新往前而行后,他才转身离开。
无艳看向周遭,道:“大人,原来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周围好像都是水。”
尉迟镇道:“是啊,这位薛公子竟住在这里,有些太冷清了。”
无艳叹了声:“唉。”
尉迟镇问道:“你叹什么?”
无艳道:“他的身子本就不好,在这种风冷又湿的地方,会更不好的。”
尉迟镇道:“你跟他才见过两次,竟这样关心他了?”
无艳略觉尴尬,却又小声道:“我正好也可以问问他有没有我要的几样药。”
尉迟镇笑道:“是了,你要那几样药好似都是稀有的,方才我见何太医都面有难色,只不过他不敢违抗你,所以就去了,这里也未必会有……”
无艳又叹了声,道:“唉。”
尉迟镇听她唉声叹气,却只觉可爱,不由在她头上揉了揉,望着她的小脸,忽然心头一动,便故意拉了拉她的头发,拨弄下几缕来,微微遮了她的脸。
无艳眼睛上翻,看着垂落的头发,有些不太自在,便鼓起嘴来吹了吹,问道:“你干什么?”
尉迟镇笑道:“没什么,我们到啦,快进去吧,别叫薛公子久候了。”
无艳正要把那几缕头发撩开,闻言却也顾不上了,转身便要下桥,谁知一眼看去,却见在厅门处,静静坐着一人,长发垂在胸前,气质宛如空谷佳人,正是薛逢。
薛逢冷道:“两位真好兴致,我以为你们要在桥上说个不停。”
无艳乍看见他,见他背后明堂辉煌,人却浸润在门口暗影中,桃花面若隐若现,双眸也似润着幽怨,无艳怔怔地便说不出话来。
尉迟镇反倒微笑道:“有劳薛公子久等了。”
薛逢淡淡抬眸,扫了尉迟镇一眼:“下人办事不力,我本是只想请无艳姑娘来见的,没想见别人,尉迟将军,不如且回头到外间等候。”
尉迟镇略觉意外,便看向无艳,心下有些犹豫,按照他的性子,自然不想如此没有眼色惹人烦,可是另一方面,却放心不下无艳独自在此。
无艳道:“大人是跟我一块儿的,他不能离开我。”无艳指的,当然就是尉迟镇身中奇毒,但是在不知情的外人听来,这话却十分古怪。
薛逢目光闪烁,显然很不高兴:“不管如何,他不许进内,若是不肯走,就等在门口吧。”
这要求自然很是不近人情,无艳叫道:“为什么?”
薛逢竟带薄怒:“若是不肯,你便也走吧!”
无艳虽则吃惊,可是又不想尉迟镇受委屈,当下也有些愠怒。无艳正欲开口,尉迟镇抬手在她肩头一搭,温声道:“没关系,能在这儿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你去吧,给薛公子看过了……你也可以放心。”
薛逢见尉迟镇如此“识大体”,他却淡哼了声,手握着车轮,轻轻一转,向内而去。
无艳恋恋不舍看着尉迟镇,略一踌躇,便叮嘱道:“那好吧……可是你不要离开,有什么不妥,就立刻叫我。”
尉迟镇扫一眼薛逢有些僵的背影,笑着点头:“知道了。”
进了无尘居,迎面却见一面巨大屏风矗立,天青色为底,左右竟是两头瑞兽麒麟,昂首抬足,金睛怒目,十分威猛生动,被角上缀着的灯一照,栩栩如生。
无艳凑近一瞧,才发现麒麟的双眸竟是以黄玉镶嵌而成,怪道方才一看的时候就有种慑人之感,而通身各处以金粉,尤其是四足,闪闪发光,像是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薛逢催动轮椅,从旁侧拐入里间,无艳无暇欣赏屏风,也忙跟着入内,却见里头又是一重天地,放眼皆是素白,床帘都是雪白纱绡,纤尘不染,地上是厚厚的同色羊毛毯子,正中的紫檀木榻上,也铺着雪色的狐裘,薛逢驱动轮椅到了榻边,手不知在哪里一按,无艳听到“咯”地一声,不明所以,回头看看,也没察觉什么异样。
薛逢才道:“我听闻你跟尉迟镇不过是来京路上相识,没想到已经是这样相好了。”
无艳道:“啊?是啊,尉迟大人对我很好,一向多亏了他照顾我。”
薛逢冷冷一笑,将无艳从头到尾看了一眼,道:“男人若对女人好,无非是两件事,一为财色,一为权势,我瞧你没什么色,也没什么财,尉迟镇哪里会平白无故对你好,恐怕只是看中了你是慈航殿的人。”
无艳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个,又是意外,又有点恼,便道:“你胡说什么?我刚跟大人认识的时候,他还不知我出身是慈航殿,后来虽知道了,却也没怎么特别相待,他对我是好是坏,是真心假意,我难道看不出来么?怎么你说的这样难听。”
薛逢道:“哦,小丫头恼了?别不识好人心,我是教你乖,别被人轻易骗了,你却一门心思要为他辩解……等他薄幸负心的时候,你才知道谁是好人坏人呢。”
无艳气道:“你再说大叔的坏话,我就走了!”
薛逢见她气恼起来,双颊似红红地,腮也微微鼓着,眼睛微愠瞪着他,薛逢一怔之下,竟情不自禁哈哈笑了两声。
无艳见他笑得灿烂,如阳光之下的花开,格外明媚,同之前的淡淡幽怨悒郁判若两人,无艳愣了愣,道:“你以为我说笑么?我是说真的。”
薛逢笑得厉害,竟咳嗽起来,低着头略微俯身,背部起伏,看来十分可怜。无艳见状,便跑过来,抬手轻抚他的背替他顺气。
薛逢缓缓停了咳嗽,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又抬起头看着无艳,道:“好吧,我不说了,你别气,也别走。”
无艳听他声音低弱,脸色发红,便摸摸他的额头,道:“你身子不好,本不该住在这环水近水的地方。”
薛逢望着她,一眼不眨,顷刻,才问道:“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莫非……你喜欢我?”他挑唇一笑,妩媚妖娆,更见面颊粉红,在满目的素白之中如一株独自盛开的艳美桃花。
无艳道:“啊?”
薛逢看着她唇角微张的模样,忽地笑笑,抬手在无艳腰间一搂,他虽是个残疾之人,却毕竟是个男子,手劲极大,无艳猝不及防,竟给他搂着坐在腿上。
第37章去年今日此门中
被抱入怀中,无艳慌里慌张地抬头看向薛逢,却正对上薛逢潋滟双眸,他的唇角勾起,薄唇嫣然,是个极撩人的弧度。
薛逢垂眸打量怀中的无艳,瞧她神色惊慌,便笑道:“怎么了,莫非尉迟镇没有这样抱过你?”
无艳听他问,就本能地仔细一想,薛逢眯起眼睛:“真的没有?”
室内格外寂静,除了两人说话,竟无其他杂响。
无艳终于回过味来,便忙跳起身:“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逢搂着她,双手不肯松开,无艳抬手去掰他的手:“喂喂,你干什么,快点让我起来,我不喜欢这样。”
薛逢看着她皱眉挣扎之态,便又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能真的吃了你,天真的小丫头。”薛逢说着,鼻端嗅到一股淡淡地气息,似乎微苦,细查之下,又有点甘甜,如花香,却比花香更清雅,如蜜糖,却没蜜糖那么甜腻,薛逢嗅着,不知不觉便凑过来,在无艳颈间轻嗅。
无艳察觉他靠近,似乎有意轻薄,便恼道:“你怎么这样讨厌,我要叫大人进来啦!”
薛逢被她如此一声,才反应过来,双眉一扬重看向无艳,道:“你想叫尉迟镇么?那你只管叫好了,只怕他听不到。”他话虽如此,手却松开了,无艳趁机跳起来,站到距离薛逢两步开外。
薛逢似话中有话,无艳隐约听出来:“你说什么?莫非你对大人做了什么?”
薛逢笑道:“尉迟将军人称铁关镇世,是有名的稳重谨慎,足智多谋,且又武功高强,等闲的人哪能奈何得了他,我听闻昨儿有修罗堂的人去找碴,都在他手底下吃了亏。”
无艳惊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
薛逢道:“我若说京城内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一二,你信不信?”
无艳歪头看他,想了想,便道:“那你知道我来见你,除了想给你看身子之外还想干什么吗?”
薛逢笑道:“想给尉迟镇找药,治计九幽的毒?”
无艳叫道:“你真的都知道了?”
薛逢道:“你如今才相信了?”
无艳咬了咬唇:“那你知道我想找的是什么药么?”
薛逢哈哈一笑:“我只是比别人消息灵通一点,京城内发生的事会比别人早知道一些,但是你想找的,是可以解断离的药,我对毒药一窍不通,对解药更是毫无所知,毕竟你是神医,而我只是个开药铺的,药方自然是得你开,但是我听说,断离是计九幽最新制出来的,号称无人能解,故而我也是拭目以待,想看看你的解药是什么……”
无艳垂眸,有些难过:“其实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只想要试一试。”
薛逢挑眉:“你这试一试,代价可高了,好则罢了,若是不好,你那情郎可就一命呜呼了。”
无艳脸热:“你又胡说啦,什么情郎!也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薛逢道:“好吧,那你说说你想要的药都有哪些,我看看我这里有没有,看在你想给我治病的面上,但凡能找到的,我都不会藏私。好么?”
无艳听了这句,双眸闪闪发亮:“好啊。薛公子,这么看,你人还挺好的。”
薛逢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之前我在你心目中,都是挺坏的了?”
无艳忙摇头:“不是!”
薛逢见她心虚之态,忍不住便又笑数声,他笑的时候微微仰头,垂在脸颊侧的长发便滑落耳畔,原本遮着的额头便也露出,无艳看着薛逢的额角,本来如玉无瑕的脸上,额头处有一道疤痕,已上了药,但仍能一眼看出是新伤。
无艳问道:“你这里怎么啦?”
薛逢怔住,抬手在额头伤处轻轻一摸,才又将头发撩过来遮住那处,敛了笑意,淡淡道:“没什么。”
无艳望着薛逢变的淡漠的脸色,道:“是你自己不留神伤的?还是……”
薛逢莫名地有些焦躁:“说了不打紧,不用理会,很快就好了。”
无艳见他着急否认,便不再勉强,只道:“你以后要留神些,行动不便,就叫人在身边跟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薛逢本不愿对此多说,听了无艳这话,忍不住竟冷笑道:“出意外?我倒是恨不得如此。”
薛逢这般口吻,倒又让无艳记起他在护城河被推下水之事。方才她进来途中,一路东张西望,却也没见到当日那个推他下水的人,然而无艳却也知道,此刻若是问他那到底是为什么,薛逢必然是不会回答的。
薛逢见无艳面露狐疑之色,自己却笑起来,道:“行了,不说那些,你之前说要给我看病的,可知道我想提的条件是什么?”
无艳道:“我都忘了,你要提的是什么?”
薛逢道:“你过来,我才跟你说。”
无艳道:“你别又骗我。”
薛逢忍笑:“不骗你。”
无艳才小心站到他轮椅之侧:“那你说罢。”
薛逢看着她防备之态,果真便道:“我……想要你留下,给一个人看病。”
无艳问道:“啊,是谁?”
薛逢微笑:“总之你只要给他看就行了,不必问他是谁。”
无艳很是不解,薛逢道:“这便是我的条件,你若答应,自然如你所愿,你若是不答应……你大概不知道,我原本也不甚爱惜这残躯,你看与不看,都是一样。”
无艳问道:“为何你不能跟我说要医治的是谁?”
薛逢笑道:“因为那个人身份特殊,也跟我一样,是个不太喜欢看大夫的,所以要保密。”
无艳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怪人。”
薛逢见她露出几分忧愁之态,便凑过来,在她颈间轻轻一靠,道:“你的尉迟将军也是怪人?”
无艳转头看他:“大人自然不是了。”又抬头将薛逢推开,道:“你离我远些。”
薛逢哼了声:“尉迟镇没如此亲近你?听闻他已近壮年,但却还是未婚,此人常年混迹军中,必然是好色如命,跟你相处却偏假做君子,可见他不是真的对你有意。必然是别有居心的。”
无艳指着他气道:“你又来了!不要再说尉迟大人坏话了!”
薛逢哈哈大笑,道:“我一说尉迟镇你便着急,可见你是对他动心了,可偏偏他的城府深沉,丫头,以后有的你苦头吃,恐怕被他玩弄股掌之中。”
无艳咬牙,斜视薛逢。
薛逢瞧出她真动了怒,便挑挑眉,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唉,我不过是枉做歹人罢了,好,我不说了就是,那言归正传,你答不答应我?我先跟你说,我也非是死缠烂打强人所难的,你若不同意,我也不勉强,自此一拍两散。”
无艳道:“你真是个固执又难懂的人,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薛逢眯起双眸,显得眼眸细长,眼尾微红,这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邪魅之气,而他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无艳,问道:“你这样就同意了?不……再想想?”
无艳道:“又想什么?”
薛逢思忖着,道:“倘若,我居心叵测想要害你,你轻易答应,岂非跳进陷阱?”
无艳道:“给人治病能有什么陷阱,何况是我想要看你的,就答应你罢了。”
薛逢仰头大笑:“这话若是给尉迟镇听见,当气死他。”
无艳奇道:“为什么?尉迟大人不喜欢么?”
薛逢挑唇道:“上回在客栈,我才说出这句,敲门声就响起来,尉迟镇是生怕你当时答应我才露面的,没想到这回你却又答应了我,你说他若知道他一片苦心付之东流,会是什么反应?”
无艳拧眉道:“真的?”
薛逢似笑非笑:“怎么,想要反悔了么?就这么怕他不高兴?”
无艳摇了摇头,薛逢看了她片刻,道:“好了,既然达成交易,那么,你是想现在看呢,还是明儿?”
无艳道:“事不宜迟,现在吧。”
薛逢唇角一动,情不自禁又想笑,却又生生忍住,故意道:“好啊。那你来帮我宽衣。”
薛逢坐轮椅,自然行动不便,无艳也无异议,当下走到薛逢身边,便替他解衣。
无艳俯身之时,头正好探在薛逢胸前,仔细瞅着他的衣裳,研究如何去解。
薛逢垂眸看她,一瞬又想笑,转念之间,却又目光闪动,想道:“为何她丝毫防人之心都没有?天真的就像是……怪道尉迟镇形影不离似的,百般维护……不然的话,恐怕要被人算计的体无完肤吧。”
薛逢心中转念,不知不觉眼神也变得柔和,目光在无艳面上流连,却见他右边脸颊上,一团乌色痕迹,就像是不留神抹了一块炉灰,他皱了皱眉,目光随之往下,一路从她的脸颊上,游走到颈间。
因无艳垂头,薛逢自然轻易便能看到她衣领下的脖颈,只见素颈如玉,毫无瑕疵,比脸上肤色不知明净多少倍。
薛逢看了会儿,心中又道:“可惜,可惜,若是这脸上痕迹不在,再打扮打扮,恐怕也不失为一个美人……不、不对,为什么我要这样想,长得美又有什么好处?这丫头又是如此天真无邪不知防备的性子,倘若再有几分姿色,不知会遇上什么可怖的事,反倒不如这样平安。”
薛逢心中百转千回,正叹息间,忽地心头一震,那目光便又转回来,重在无艳面上跟颈间逡巡,如许看了良久,薛逢的双眸逐渐睁大,鼻息也随之变得沉重。
第38章人第面桃花相映红
无艳正在专心解薛逢的衣裳,忽然察觉他身子一震,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变得急促,无艳不明所以,抬头看向薛逢:“薛公子,你怎么了?”
薛逢对上她流光溢彩的晶莹双眸,竟说不出话来。无艳睁大双眸,问道:“莫非你身子不适?”
薛逢勉强开口,道:“我……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无艳这才松了口气:“何事?”
薛逢却并不回答,反而伸手捧住无艳的脸,定睛再度细看。
无艳皱着眉,便将头转开去,试图摆脱他的掌心,略觉烦恼道:“薛公子,你这样盯着我看干什么。”
薛逢双眸微微眯起,一眼不眨地看着无艳的脸,闻言便道:“丫头,这样问或许冒昧,但是……你的脸,我是说你原本的容颜是不是并非这样儿?”
无艳大惊,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薛逢没想到她竟然会轻易承认,便望着她震惊之色,微微一笑,道:“果真是这样儿?那你原来的容貌,是不是极美的?你如今这副模样,是为了什么?”
无艳见他不疾不徐说着,她便着急,向着薛逢连连摆手,急道:“嘘!你别嚷,不能给别人知道。”
薛逢挑眉:“哦?为何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可明白,世人多是以貌取人之辈,你以这张脸出来行走江湖,得多受许多白眼?”
无艳道:“白眼有什么要紧,师父跟我说这样是最好的,我自然听师父的,而且我觉得这样跟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对了,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应该看不出来的……”无艳说着,便抬手摸摸脸颊,略微苦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