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听了,有点失望,也有点松了口气。
明媚呆了片刻,问:“玉葫,你怎么会过来?”
玉葫说:“我在隔壁听到姑娘的叫声,怕你又做噩梦了,便过来瞧瞧,谁知道……”说到这里,便也哭,“我哪里知道二爷竟是这样的人,我先前真错看了他,差点儿把姑娘推到火坑里。”
明媚见她哭,自己忍不住也要落泪,生生忍了:“别哭别哭,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只不过,你打了他,他必然不依不饶,他又对我这样……”看看地上的棍子,明媚咬牙忍着眼中的泪,“我、我真恨不得……”
玉葫不敢再哭,听明媚带恨,就说:“姑娘,上京进了府,便向老夫人告他!”
明媚心头一揪,更觉痛苦,摇头说:“这种事,是最跳进黄河洗不清的,若是贸然提起来,连我也不清白了。”
世俗中人,对这种男女之事是最为偏见的,孤男寡女若是出了事,内中详情无人理解,便会传出许多流言来。
何况景正卿出身又好,料必在所有人眼中,也是个有为青年。毕竟明媚初见他的时候,也曾十分仰慕,又怎会想到他会做出这等事。
退一万步,景正卿是景家正统子弟,但她,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表亲,若才一进府就揭出这种事,得罪了景家所有人不说,或许……还会被人嚼舌。
明媚有理,也是无理的,综合各种,若说起来,或许还会有人编排她的不是!什么清白也会变作不清白。
明媚自然懂这个,而景正卿也懂,故而方才他才有恃无恐地那样说。
明媚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昏迷的景正卿:“我一心自保,一再避让,没想到他还是这样,总是应了这个劫……我是做了什么孽。”说到最后,又悲从中来。
玉葫问:“不能告状,那我们该如何?”
明媚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出了这事,我、我不能去京里了,不然一路上他还不知又会……且你刚打了他,他哪里就会善罢甘休,不如、不如我们逃吧?”
玉葫一听,便道:“也行!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明媚被景正卿催逼欺辱,六神无主,便想出这法子,听玉葫附和,便道:“既然如此,就即刻动身。”
两人正合计,忽地听到有人说道:“表小姐是要去哪?”房门口忽地多了一道人影,也不知何时出现的,无声无息站在那,如一道鬼影。
明媚跟玉葫一看,顿时吓得抱在一起,不知来人是谁。
权衡
房内只有桌上一盏油灯,光线幽暗,那人从门口一步一步走近,明媚跟玉葫惊地抱作一团。
玉葫壮着胆子:“你、你别过来……”
那人走近了桌边,借着微弱灯光,露出一张俊朗的脸,浸没在暗淡光线之中,显得有些阴冷。
玉葫惊喜交加:“是云三公子!”
明媚从她怀中抬头看去,见果真是云三郎,却仍不能放心,因知道云三郎跟景正卿是一路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云三郎扫了两人一眼,目光沉沉。
明媚被景正卿吓怕了,心头颤颤地,生怕刚逃了虎嘴,又落狼爪里,在玉葫怀里,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云三郎。
云三郎却并不理她们,面色冷峻走到床边,俯身看景正卿,细细查看了一番后,发现他只是被打得晕了过去,伤的并不重,才松了口气。
先前云三在花楼里,同云水姑娘颠鸾倒凤过后,便想到景正卿,总有些悬心。
云三穿好衣裳,便想去看看景正卿那边如何。云水十分不舍这位英俊公子,便媚笑着说:“公子这会儿不消去,录珠必然会把那位爷伺候的妥妥当当。”
云三听出她的不舍之意,从银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回眸向着云水一笑,并不答腔,拉开门径直出去。
身后云水望着他毫不留情地离开,又扫扫桌上那锭银子,幽幽地便叹了口气。
云三刚到录珠姑娘房外,便听到里头有人恨恨说道:“好个可恶的人!把老娘的火撩起来,自己倒跑了!真真叫人难以甘心。”正是录珠姑娘的声儿。
云三一惊,却听里头丫鬟道:“那位公子看来不像是本地人,好端端地,不知为什么倒走了?”
录珠说道:“谁知道!明明已经硬成那样,偏偏扔下我……若非摸到那物长大如意,还以为他是个银样镴枪头起不来……只是气不过,白让我欢喜一场。”
丫鬟吃吃笑道:“既然火动了,怎么反撇下了姑娘跑了?莫非那位公子真是个银样镴枪头……只不过,不喜女子,反而喜欢……”
录珠咯咯地笑起来:“小浪蹄子,亏你想得出来!叫我看,倒不是他好走后门,方才按着我,本要成事了的,还让我叫他‘表哥’……难不成他的心上人,乃是他的……”
云三听到这里,顿时折身往回,飞快地下了楼,一路急赶,回来了客栈。
此刻,云三郎查看过景正卿之后,便冷看玉葫:“你动的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二爷动手!你不要命了么?”
玉葫身子一抖,明媚见他质问,口吻不善,又察觉玉葫害怕,便抬起头来,说:“是他先要……要对我不利的,玉葫是为了救我才这样。”
云三郎扫她一眼,见她有些衣衫凌乱,便不再打量,只哼了声:“就算这样,也不必动这样狠手!万一打出个不测来又如何?幸好二爷没有大碍,不然的话……”
明媚听他盛气凌人,气道:“你跟他是一路的,自然偏向他,我问你,他差点逼死我,又怎么说?”
云三郎见明媚发怒,沉默片刻,声音放低了些:“二爷对表小姐你并没有恶意。”
明媚气得发抖:“那你说什么才是恶意?”
云三郎皱了皱眉,想了想:“此刻夜深了,我不便在此久留,我会把二爷送回房中……表小姐也切勿轻举妄动,还是早些安歇吧。”
云三郎说完,便俯身,将景正卿用力一抱抱了起来。
这边明媚听他的意思,分明是不许她们离开……要知道方才云三郎出现门口的时候,明明都听到她跟玉葫说要逃走了。
明媚便说:“你站住,发生这样的事,让我怎么还能好好地呆在这里?你既然听见了,就……不必装作不知道的。”
云三郎本要走,闻言停步,果然便问:“表小姐真想离开,不去京师了?”
明媚扭开头:“我不去了。”
云三郎微微一笑:“如今天下,表小姐只有京城景家一门亲戚了,不去投靠他们,又去倚靠谁?何况,此刻月黑风高,外头也未必是平安的,表小姐一介女流,又能跑到哪里去?”
“那也总比在此,坐以待毙的好。”
明媚察觉云三郎并不像是景正卿一样,人也渐渐地恢复过来,因此问答也颇为清楚明白。
云三郎见她如斯倔强,便问:“表小姐可是担心……以后路上二爷还会对你不利?”
明媚听他说到“不利”二字,脸上一红。
云三郎扫她一眼,明白她的担忧:“如果是这样,表小姐放心,我会好生看着二爷,如今夜之事,不会再发生。”
明媚迟疑,不信地看着云三郎。云三郎对上她的眼神:“我向你保证。”声音温和而坚定。
明媚听了这一句,垂眸思忖片刻,终于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相信你,就拜托云公子了。”
云三郎见她如此,一点头,抱着景正卿出去了。
玉葫见两人离开,忙先去把门关了,想了想,又拉了两张凳子堵在门口,才回来床边,问:“姑娘,你真信他?”
明媚缩了缩身子,说:“你先上来,跟我一块儿睡。”
玉葫受宠若惊,却也知道明媚是怕极了,便忙脱了鞋子跟外裳,翻身上了床。
明媚摸索着,将她抱住,才说:“我想了想,他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你也跟我似的,平常并不怎么往外头走,世事不知,贸然跑出去,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万一运气不好,遇到什么登徒子之类的……岂不是刚跳出火坑又落了泥坑。”
玉葫被明媚主动抱住,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很是受用,想伸手抱抱她,却又怕她不高兴,便忍住不动,只问:“那以后,二爷要再对姑娘……不好呢?”
明媚听到“二爷”两字,身子又抖了一下,忍不住靠玉葫更近了些:“我……我……云三郎说他会看着景正卿的,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暂时信他。而且,距离京师也没两天了……他、他若真的不依不饶,我……我就真的一死了之罢了。”
玉葫听到这里,又心惊又心酸,也顾不得了,探出手臂将明媚紧紧地抱住:“姑娘,别这么想,我就算死也要护着姑娘的。”
明媚听了这句,眼泪扑啦啦地落下来,当夜,主仆两人便相拥而眠,就宛如两只依靠彼此体温才能过冬的小兽。
景正卿在天不亮的时候就醒来了。
脑后还隐隐作痛,景正卿一时懵懂,脑中一片空白,记不起昨儿发生了什么,隔了会儿,才依稀想起一些片段,顿时惊了惊,翻身就要下地。
门忽地被打开,云三郎一身整齐进来,手中端着个托盘,盛着一壶茶两个杯子,见了景正卿,便说:“我估摸着二爷也该醒了。”
景正卿眼睛一眯:“三郎,昨儿晚上,是你对我出手了?”
云三郎哈哈一笑:“二爷都想起来了?”
景正卿怒,霍然起身:“真的是你?”抬手在脑后一摸,觉得颇疼,惊怒之余一阵后怕,“你居然敢……”
“二爷想错了,不是我。”云三郎走到他跟前,摇头,“如果是我,哪里需要打晕二爷。”
景正卿极为聪明,当下身子一震:“是玉葫那丫头?”
云三郎笑:“我知道是瞒不过二爷的,二爷迟早想通,所以也不替她瞒着。”
景正卿愠怒:“好个胆大包天的丫头!”
云三郎不做声,只是把一壶茶放在桌上:“二爷喝口茶润润。”
景正卿哪有心思喝,只是醉眠一夜,到底口渴,便先喝了口:“那明媚呢?”
“表小姐……现在也刚起,正准备启程呢。”
景正卿松了口气,却又犹豫问道:“昨晚……她……”
云三郎见他提起正事,便才也淡淡地:“二爷,昨晚上酒后乱性,往后这两天路上,二爷可不能再如此了,免得铸成大错,后悔莫及。”
景正卿听他语气淡淡地,却暗带警示,便问:“三郎,你要说什么?”
云三郎正色,静看景正卿:“我头前劝过二爷,还以为二爷是懂得,没想到二爷……竟还是一意孤行。”
“我……”景正卿皱眉,落了座,想了会儿,哑然失笑,“你怪我对明媚动了手?其实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心里想着她,昨晚大概又真的多喝了几杯……”
云三郎截住他:“昨晚的事儿就罢了,二爷以后别再重蹈覆辙便是。”
景正卿见他一味强调这个,又想想昨晚,脑中翻出一些旖旎香艳的场景来,偏偏那甘甜味美到了嘴边,却又被人生生夺了去,他心底不由多了几分焦躁:“怎么了?我就是爱她罢了,就是真的跟她好了又如何?”
云三郎闻言,便看向他:“二爷这意思,就是昨晚不止是酒后乱~性了?”
“三郎,你何必逼我?”
云三郎沉默,顷刻说:“那好,我只问:如果二爷真的上手了,那以后如何是好?以表小姐的性子,二爷指望她会一味忍气吞声?只怕会成心腹之患。”
景正卿不以为然:“她不过是个娇娇女孩儿,什么心腹之患。”
云三郎缓缓说道:“二爷忘了?老夫人那边……不是很喜欢她么,迫不及待急着想见她?还有老爷,不是要我们好好地把表小姐带了去?昨晚上我赶到的时候,表小姐正要跟那丫头商议要逃走,我虽然劝下了她们,但表小姐也放了话,如果二爷再逼她,她宁肯一死……其他暂不提,二爷只想想,若是昨晚我没有及时回来,此刻你去哪里找表小姐?”
景正卿听到“商议要逃走”之时,双眉一扬,神情冷肃许多,听到最后一句,却又咬牙。
迎着云三郎的目光,景正卿寒声道:“明媚性子虽倔,但却不笨,她之所以如此憎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想要她的身子罢了,那倘若我跟她说,我会娶她,对她负责,她大概就不会如此抵触我了罢。”
云三郎大为惊心,起身喝道:“二爷!”
景正卿说了这句,反倒有了底气似的,哼道:“又如何?大不了我求老太太,就让她把明媚许配了我……”
云三郎脸色变白:“二爷你真糊涂了么?真的被美~色迷了心窍?二爷你是何等身份,纵然要娶,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
景正卿见他色变,微微挑眉不语。
云三郎吸一口气,缓缓又说道:“二爷其实自个儿心里也该明白,表小姐虽生得国色天香,男人见了便心动,但她毕竟只是个前县令之女……若二爷一意孤行,别说对自己有百害无一利,就算是府里头,老夫人,夫人,以及老爷那边,都绝说不过去!老夫人虽爱表小姐,但必定自有度量;至于夫人,夫人心底属意的是何样的儿媳,二爷难道不知?头一个就要闹起来。还有老爷,对二爷寄予厚望……”
景正卿拧眉,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
云三郎靠近他,低声:“另一件事,那些来争夺匣子的虽不是一批人,但昨儿得手的那些人,出手之狠辣身手之出色,来头绝不一般,二爷跟我都未说破,心底却又怎么能没个数儿?他们应该跟……”他看着景正卿,往头顶指了指,“……有些关系!所以老爷才特派了二爷过来,又加派人手相助。表小姐一身到底关乎什么,究竟如何,咱们得等进了府再看,到时再作打算不迟,二爷此刻急个什么?”
景正卿咬唇,轻轻一叹。
云三郎才又慢慢地说:“二爷何等聪明,且细想想吧,别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进府
将要天光,一干人等已经准备好启程,等景正卿下楼,出了客栈之后,却早不见了明媚身影,只见卫府家养的小厮黄英正站在那辆马车之旁。
景正卿一看,知道明媚早进了车内,有心过去瞧瞧,略一犹豫,身后云三郎已经过来:“二爷,今儿天好,趁早赶路吧,免得风云不测,再耽搁了。”
景正卿收回目光,垂眸:“好吧。”从小厮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一行人就此启程,缓缓地顺路走了半日,过了个小县城,又走了半个时辰,已经正午,当下停下来用饭。
玉葫扶着明媚下车,玉葫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等候的景正卿,她自知昨晚上“以下犯上”了,加上自来就有些敬畏景正卿,此刻一阵莫名心虚。
明媚却纹丝也不往景正卿这边看,浑似没他这个人。
景正卿往前几步,拦住两人。
玉葫未来得及做声,景正卿扫她一眼,最后看向明媚:“明媚妹妹……”
明媚停步,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却规矩地见了礼:“二表哥。”
景正卿心头惊讶,明媚的表现一如平常,就好像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看着她的神态,连景正卿自己都想:昨夜晚的事,总不会是他醉后一梦吧。
但自然不是。
景正卿一顿的功夫,玉葫跟着明媚,已经进了里头。云三郎笑笑过来,看他一眼,入内先张罗菜饭。
一顿午饭,景正卿吃得心不在焉,因为是分席而食,他看不到明媚何在,一直等小半个时辰后,景正卿瞧见外头两道人影出外,情知是明媚吃好了,他即刻起身,便要跟上。
云三郎在旁边看了他整整一顿饭的功夫,自然早有防备,见状便抬手握住景正卿手腕:“二爷哪里去,还没吃完呢,全剩下岂不浪费,二爷可别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他笑笑地说着,景正卿咬牙:“我只是去说两句话,你何必防着虎狼似地拦着我,难道我光天化日便要去强~奸不成?”
云三郎忍笑,挑眉说:“我本以为二爷是有分寸的,但现在……却觉得不可以常理测度二爷。”
景正卿听了这话,又恼又笑,悻悻坐下,赌气吃了一碗饭,正要起身,外头康儿却先进来,面露喜色:“二爷,外头府里派了人来了!”
景正卿跟云三郎齐齐意外,两人对视一眼,景正卿问:“怎么,又派了人来?”
康儿笑道:“可不是呢,咱们又多了些人手,老爷想的可真周到,除了男人之外,还派了两个可靠的嬷嬷,据说是听闻表小姐只有一个贴身丫鬟,恐怕照顾不妥当,所以才特派了府里最可靠的嬷嬷来一路照料着。”
景正卿听了这话,心中大为懊恼,便看云三郎一眼,却见云三郎也面露惊诧之色,若非如此……他简直要怀疑是云三郎暗中告密,说他觊觎明媚之类,老爷才特派了近身嬷嬷。
府里来的这两个嬷嬷景正卿都是认得的,其中一个还是老太太身边儿跟着的顶用的人,唤作秦嬷嬷。另一个则是他娘亲朱夫人身边儿的,唤作夏嬷嬷,秦嬷嬷要面善一些……但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全是人精里练出来的。
两个嬷嬷见过了景正卿,因都是长辈身边儿的,连景正卿也都不敢怠慢他们,彼此自见礼不提。
只说秦嬷嬷见了明媚,笑着便称赞:“怪道老太太得了信儿后,一刻不停地催着我来伺候……表小姐生得简直就跟先头的小姐一个模样儿,等老太太见了,还不知要怎么爱呢。”
夏嬷嬷也说:“我跟夫人入府之时,小姐还没有出嫁,因此我也有幸见了先头的小姐几遭,果然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当时还想,天底下也只这一个如此模样的小姐了,没想到,表小姐竟也生得如此整齐,老太太见了,必定欢喜。”
明媚见她们一味称赞自己,又见她们打扮、谈吐处处非凡,便知道两人在府内也必然是有身份的,当下不敢怠慢,自也十分温和地相待两人,并无一丝失礼之处。
有了这两人伺候明媚左右,基本上就断了景正卿的念头,就连跟明媚说句话、照个面儿都要刻意小心,免得给看出什么来。
对这两个老嬷嬷,景正卿面儿上恭敬,心里忍着恼火,自从那荒唐一夜后,他竟找不到机会跟明媚独处……倒不是他还贼心不死,最紧要的是,他有些话,想要跟明媚说。
奈何一来明媚有心避着他,二来这两个嬷嬷目光炯炯,又几乎不离明媚左右,有她们在,景正卿实在是只有长叹的份儿。
如此,剩下的两天无惊无险,风平浪静而过,景正卿暗暗郁卒,把玉葫跟明媚暗暗乐开了花。
到第三天上,马车行在宽敞的官道上,前头已经隐隐可见京城轮廓,明媚心中却没来由紧张起来,在路上几乎度日如年,但真正要到了地方,却不知将要面对的是何种情形,是好是歹。
马车进了城,一路往侯府而去,早在侯府之外已经站了许多小厮,远远地看到景正卿一马当先而来,顿时叫嚷起来:“二爷回来了!”
当下,有几个跑入府里头,先去报信,其他的欢天喜地一拥而上,迎接景正卿。
景正卿翻身下马,那边两位嬷嬷也扶持明媚下车儿,往府内而去。
景正卿望着那道纤弱窈窕影子离自个儿越来越远,心底不知是何滋味,慢慢地就叹了口气。云三郎走到他身边,在他肩头轻轻一拍:“二爷,老爷等着呢。”
明媚进了三重门,绕过数条回廊,眼前却仍旧走不到尽头似的,屋宇连绵,景致非凡,她不敢乱看,只作出那种端庄矜持的样子来,目不斜视。
玉葫倒是得以四处打量,见此处比他们在县衙里的住处大不知多少,暗暗咋舌,看到好的景致,有心要指点给明媚看,看到明媚神态,却又识趣地打住。
如此竟走了一刻钟,才听到有人说道:“表小姐来了!”又有人嚷:“老夫人出来接表小姐了!”
明媚听了后面一句,心头一颤,才走几步,果真便见从前头的厅内走出一堆的人来,当中一位,头发花白,乃是个极为高贵富态的老人家,双眸直直地便看向了她。
明媚一看,大抵是血脉相连,顿时之间便有些鼻酸,祖孙两人隔着还有段距离,却已经认得了彼此,那老人家也不顾周围丫鬟婆子们扶携,把人一推,不管不顾地就往这边快步走来,双手向着明媚伸出,泪水盈眶,叫道:“心肝儿!”
明媚见状,心头一痛,当下也不再缓步慢走,脚下往前飞奔而出,唤道:“外祖母!”这一刹那,什么礼节、顾忌,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景老夫人身后的众人大惊,纷纷紧步追上,生怕老夫人走得太快,脚下一个踉跄……出了事,幸好明媚跑的甚快,一道纤弱婀娜影子,转过回廊,跑的虽然急,姿态却曼妙蹁跹,如乳燕投林般,飞快地跑到了老人家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