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就不是个有野心的姑娘,就算是在前世,也不过是想上完大学,再上个小班儿,赚点小钱儿,跟家人快快乐乐相处,将来找个可心的男人,像是一对冬眠的熊般的过活一生……

古人说“高处不胜寒”,生活的本意,或许正是平淡二字。

如此自欺欺人般地安慰了自己一番,心情才平静下来,便重新又打起精神,正巧宝玉回来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吃了酒,吃的脸上红红地,花惜赶紧扶他倒下,因刚才想了那一会子,心中隔阂也去的干净,便笑道:“二爷去了哪里,怎么喝成这样?”宝玉便说道:“出到外面,见了薛大哥哥几个。有些头晕……”说着,便语无伦次地,在床上躺了,便要睡。

花惜见他从外面来,一身尘的,便要替他将衣裳除了,宝玉翻了个身,含糊说道:“今儿实在高兴。”一翻身之间,花惜便瞥见他腰间那系着的一块大红的腰带,顿时之间惊了一跳,赶紧伸出手去摸了摸,触感极好……花惜心头却叫苦不迭。你道如何?全因为花惜看了这东西,便想起一件事来。

这件事,却跟宝玉腰间这物事有关,花惜赶紧将宝玉摇醒,问道:“二爷,这腰间的汗斤子哪里来的?”宝玉半是清醒,说道:“是席间一位兄弟赠的。”花惜回头,叫晴雯赶紧拿解酒汤来,晴雯便立刻去了。花惜坐在床边皱眉苦思,片刻解酒汤来了,花惜端了,把宝玉半扶半抱着,叫他起身,将一碗解酒汤,半灌半哄地叫他喝了。

宝玉喝了汤,才酒醒了几分,便问道:“袭人姐姐,只叫我睡一会儿便是,叫我喝这东西作甚?”花惜说道:“二爷,你清醒一番,我有一句话问你。”

宝玉听她说的严肃,便也撑着身子靠在床边,说道:“姐姐要问什么?”

花惜便问道:“二爷从何处得来此物?是谁赠的?”宝玉低头看看,笑道:“是一位姓蒋的兄弟,他是有名的旦角儿,唱的是极好的,我向来倾慕,不想今日竟有缘得见。”

花惜察言观色,见宝玉说的坦荡,心头略松口气,心想:“先前我对他耳提面命地,说了诸多规劝的话,总不成他就出去跟人鬼混起来了……想必是那蒋玉菡对他有结交之心,故而赠了这东西给他,他们两个没什么倒好……但纵然如此,总归是瓜田李下,将来忠顺王府那件事发了,遭殃的布还得是宝玉?”

她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

宝玉见花惜忧心忡忡,便问道:“姐姐,怎么了?”花惜望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只是不好就说,想来想去,心头略略发恨,想道:“真个叫贾政打他一顿也好,谁叫他竟出去吃酒的?……又或者,该着他的那一顿棍棒,他总是逃不了的,不然,明明是去上学的,怎么又去吃酒了?”

花惜便说道:“也没什么,大概是我想的过多了,二爷好端端地在学堂里,怎么又跟人去吃酒?吃酒也罢了,认识人,也是好的……你那朋友也是的,怎么就送给二爷这东西?这种私密之物,难道也好随意相送的?”

宝玉听她这么说,赶紧说道:“我下了学,是薛大哥来叫我,说他生辰快到,就叫我去喝两杯,谁知道还有那么些人?这汗斤子虽然是私密物件,不适合相送,只因他是大有来历的,乃是什么国的女国王进贡之物,当今圣上便赐给了北静王爷,王爷才给了蒋兄,蒋兄给了我的。”

花惜见他果然是一派坦荡,竟将来历都说明,她便正中心意,说道:“原来竟是如此有名之物,只不过,我却不明白了,这既然是圣上赐给王爷之物,王爷转送给别人,尚还可以,你那蒋兄又送给你,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宝玉是最听花惜话的,听她说到这里,忍不住也有点担忧,却仍怀着侥幸,说道:“一块汗斤子罢了,再珍贵,也不过如此……何况王爷是已经送出去的,难道还会要回去?”花惜便假意叹一口气,说道:“王爷自不会要回去的,但是外头的人,风言风语的传了……给王爷听到,终究是不好的。”

宝玉皱着眉,实在无法,一时后悔自己就这样要了人家的东西,一时又有些酒气上涌,便说道:“纵然如此,已经拿了,又奈何?”

花惜只不好就打他两下,见他如此,便说道:“也无奈何,二爷日后却要留神些……依我的意思,这汗斤子,能还给人家就还给人家……纵然不能还回去,以后也少见才是……”

宝玉因今日喝的尽兴,便对此话有些不以为然,他心中虽然后悔,到底也有些少年负气,就说道:“我同他之间也没什么,不过是见了一面,说了两句话,自觉得相见恨晚,赠了礼物而已……算不得大事,姐姐别多想了。”这几句话虽然不怎地重,只是语气有些讨厌。

花惜见他有些厌烦之意,心头一凉,便不再说,正巧秋纹麝月进来,花惜便起身,说道:“二爷累了,伺候他歇息罢了。”

宝玉先前喝了碗解酒汤,压了一压,如今酒气又涌上来,浑身燥热,见花惜就此起身,隐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她不快了,却也不解释,便翻了个身,嘴里略嘟囔几句。

花惜看也不看,起身便出去了,身后秋纹麝月两个便伺候看着。

当夜,花惜就愤愤地睡了,心想:“索性叫贾政狠狠打他一顿,他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呢,这个臭小子……亏得他生得好,不然的话,还不知吃多少苦呢……然而谁叫他生得好呢?现代的时候,还有富二代官二代呢。”一时之间,忍不住又有些怨天尤人,怨念老天不公,为何不叫自己穿成“公侯小姐”,自然,这些不过是无用时候,闲散消遣的想法罢了。至于人世间的公道与否,自有天理。

第二天早上,花惜郁郁地不快,忽地觉得腰间窸窸窣窣的,她低头一看,却见宝玉,握了那红色的汗斤子,正要给她望腰上系呢,花惜赶紧起身,说道:“二爷做什么?”

宝玉见她醒了,便带笑,说道:“好姐姐,我昨儿醉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汗斤子是珍贵之物,我自外面得来,如今给你。”花惜说道:“我不要,我自己也有,哪里要二爷的?既然是珍贵之物,我这样的人,又怎么担得起?二爷趁早收了。”

宝玉见她有些赌气,便也心慌,说道:“不是珍贵之物,我还不给姐姐呢,好姐姐,你收了它罢。”花惜说道:“二爷你如今酒醒了?”宝玉点头,花惜本还想叫他把汗斤子还回去,但一来宝玉未必肯听,二来花惜心底对那蒋玉菡,也没什么恶感,只是怕宝玉因此得祸而已,倘若宝玉真个将汗斤子还回去,蒋玉菡也必定为难。

花惜想来想去,终究只叹了声,说道:“罢了……我说的多了,二爷未必肯听,只觉得我啰嗦。以后我还是少说些好。”便摇摇头。宝玉慌忙说道:“袭人姐姐说什么我都是听得,姐姐万别这样。”

宝玉左劝右劝,说了好一会儿,他这“厮缠”的手段倒是超群,花惜本来想板着脸的,却终究掌不住,竟给他逗得笑出声来。

花惜无奈何,想了想,便说道:“二爷,你纵然心里厌烦,也该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却都是为了二爷好,有时候说的话不中听,有时候啰嗦两句,却全是为了二爷的心。”

宝玉连连点头,说道:“这个我是知道的。连老祖宗也是叫我听姐姐的话。我怎么会不懂呢?”

花惜就看着他,正色说道:“说来我跟二爷,也是一场缘分,不然,我也到不了二爷身边儿……但是想象看,世上无不散的宴席,难不成我一辈子都跟着二爷?”

宝玉听这一句话说的不对头,便心惊肉跳,变了面色,说道:“姐姐你这句是何意思,我却不懂,你自然要一辈子跟着我的!”

花惜心头咯噔一声,心想:“跟着你,当一辈子丫头?或者当姨娘?不如叫我去死鸟!”便说道:“二爷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的,二爷只细想想,我可能一辈子跟着二爷么?……人跟人之间,的确是要讲求缘分的,缘分到了,便聚在一起,缘分尽了,大家便分开了……这都是强求不得的,二爷看的书比我多,懂得大道理也比我多,自然也明白这个……何况,将来二爷大了,自要成家立业,这是后话。——我却只求我跟二爷相处这段日子,二爷是平平安安,好端端地,以后纵然大家分开了,回想起来,也觉得欢喜无限。”

宝玉听了这番掏心窝子的话,眼圈发红,泪便落下来,当下一把握住花惜的手,说道:“你胡说什么,怎么就像是要离开我而去一般?我才不要什么回想起来,我只要大家总是在一块儿的,才真正欢喜无限呢!你若是离开了我,我哪里去欢喜无限,倒不如立刻死了痛快!”说着,便赌气伸袖子,擦了一把泪。

要知花惜如何相劝宝玉,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更得有些晚了,抱歉哈~~

希望jj不要再抽了,嗯嗯,啵~不要潜水哦~~(╯3╰)

第五十六章 祈福

宝玉急了,便抬袖子擦泪,又起了身,愤愤地望着别处。花惜见他急脾气又上来,知道现在若是再硬说,反会将他惹毛了,却是不好。

且宝玉又非傻子,天性聪明。这些事,只要她略微提起,他日后细细想来,自然明白,只不过他仍有些孩儿气,下意识里不肯面对罢了。这样情切,不顾一切的,却是他情痴情真之处……同花惜之间,倒不关男女之情,——难说是好,也难说是坏。

因此花惜心中一叹,便起身,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道:“二爷快别说这些赌气的话,何苦来拿自己的身子赌咒发誓,不当回事呢?二爷纵然不看在太太老太太面儿上,也要瞧着林姑娘,二爷这样说,叫林姑娘听见,又要多心担忧了。”

宝玉想想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仍旧有些心凉,只因花惜提到了林黛玉,他才略微收敛,只仍垂泪,说道:“平白里说出那些话,怎不叫我心惊?只不过,你别只当我一时急了信口胡说,好罢,我们便不说死,只说,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叫你离了我。”

花惜情知他要赌上这口气了,便说道:“罢了,我知道了,我们且先不说这个便是了,二爷你今儿要出去哪里?”

说着,便亲掏了帕子出来,替他擦泪,说道:“瞧这眼睛都红了,被人看见,该怎么是好。”宝玉便说道:“我今儿依旧去学堂,一会儿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就也拿帕子擦眼,说道:“还不是给你惹急了,伺候不许再说了。”

花惜答应,便又替他收拾了一番,宝玉才怏怏地去了。

次日林黛玉便来找花惜说话,花惜便趁机说起宝玉今早晨的事儿来,便对黛玉说道:“姑娘看,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他就急了,说些什么一起死了才欢喜,前些日子,因总在学堂里混的缘故,倒是长进了很不少,却没想到,仍有这些想不通的地方。”

花惜一说完,黛玉便看着她,说道:“别说宝哥哥想不通,我也是有些想不通的。”

花惜一怔,问道:“姑娘是什么意思?”黛玉说道:“好端端地,怎么能叫你走呢?你是宝哥哥身边第一个顶用的人,别说是他,就是我见了你,也格外的欢喜,就算是宝哥哥同意叫你走了,我也是不愿意的。”

花惜却没想到这个,听黛玉说完,便笑,说道:“我这是何德何能呢,不会说话,人又笨……”黛玉说道:“我不管那些,我只认得人就是了……你是个好的,我心里知道,你也见了,我身边虽然有紫鹃,对我也算是照料得当了,我却对你格外亲近,你以为是何事?一来,是因为父亲之事,二来,我却是真心喜欢你的。”

花惜说道:“姑娘……”心头又是感叹,又是感激。

黛玉望着花惜,略有些疑惑,说道:“难道你真个不想留下?反而在心中存着个要走的念头?”原来黛玉对花惜的印又好,却又跟宝玉差不多心思,自也没想过花惜除了这府内还能去哪里。

花惜说道:“姑娘待我跟别个不同,我便只对姑娘实话说了,其实上回我回家之时,我家里的哥哥跟娘说了,叫我多则再待个一年,等找个机会,就跟太太老太太讨个恩典,若是许了,就将我赎出府去呢……”

黛玉一惊,花惜又说道:“姑娘万别对其他人说,这话,我连二爷也没告诉过呢。”黛玉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自知道的……然而,你也想出去么?”两只妙眸,便看向花惜。

花惜望着她,说道:“其实平心而论,我也挺喜欢呆在府内的,就是二爷,姑娘还有几个相处的好的……让我不舍得。但是……我娘眼见是年纪大了,家中只哥哥一个伺候着,倒真的不太方便,于是我便想,不如找个机会出去的好……一来可以伺候老娘,二来,如果得空,太太老太太恩准,我也是可以再进院子来看望二爷跟姑娘的,只不知到时候二爷跟姑娘还认不认得我……这却是后话,让姑娘笑话了。”

黛玉细细想想,就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出自私心,不想你出去,不过你说的倒有道理,当初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什么事,自不在了,才察觉她的好……然而人死不可复生,又有何用?除非哭死去了,黄泉下才能见着……如今你有这个孝心,却是好的。只不过,宝哥哥却是不肯放你的……何况你上回子相救了宝哥哥,老太太跟太太那边,也未必肯的。”

花惜听黛玉真个尽心尽力为自己设想,就点点头,说道:“所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随心而为,要找个适当的时机。”

黛玉见她说的神秘,便问道:“那究竟是什么适当的时机,你可想到了么?”

花惜说道:“现在还不能同姑娘说。”说着,望着黛玉微微一笑,黛玉说道:“你瞧着我笑,却是何意,难道说,你那个适当的时机,却是跟我有关的?”

她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花惜却不能说,只忍得辛苦,笑着说道:“我见了姑娘亲切,故而常笑,只不过,将来我若是想出府,估计还要姑娘帮忙的。”

黛玉问道:“怎么,我可以帮的上么?”花惜说道:“自然是可以的。”黛玉想来想去,问道:“我想不通……”花惜说道:“姑娘且先放宽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姑娘自然会知道的。”黛玉就看向花惜,说道:“油嘴滑舌的……什么时候你也学得这样?”

花惜见她面露笑容,两边脸颊,各自一个小小酒窝,煞是好看,便说道:“我见了姑娘,便不知不觉多话起来了,姑娘莫怪才好。”黛玉说道:“我怪什么,听来倒是怪有趣的,故而我明知道宝玉不在家,也要来找你说话的。”花惜说道:“这是姑娘看得起我……唉,姑娘笑来的样子真是好看,日后姑娘也该常常笑笑才好。”

黛玉听她赞自己,略略低头,又说道:“为什么?难道我不常笑么?”花惜说道:“我见姑娘十回,倒有九回是蹙着眉的,也怪道二爷给姑娘起个‘颦颦’的雅号。”黛玉掩嘴笑道:“你竟也知道?”花惜说道:“自然是知道的。”又学宝玉的语气,说道:“——我看妹妹双眉尖尖若颦,不如就叫颦颦如何?”黛玉听她粗声粗气学宝玉说话,越发开怀,掩着嘴清脆而笑,着实开怀。

正说的投契,外头有人说道:“宝姑娘来了!”黛玉同花惜面面相觑,花惜就起身迎接,果然见宝钗自那边进来,进门便打量黛玉花惜,笑道:“我还没进屋,就听到颦儿笑的开心,说着什么呢?”

黛玉说道:“你的耳朵倒是长,难道是听着我笑才来的?”就斜睨着宝钗。

宝钗笑着落了座,说道:“你却是猜错了,我是到了潇湘馆,找你消遣,你不在,我便打听着,来到这里了。”黛玉便又笑道:“原来不是听着笑,是闻着信儿来的。真真是……”就不说下去。

宝钗怎不知道她的意思,就说道:“我刚来,你便促狭,小心我呵你痒。”这功夫,花惜端了茶上来给两个喝。

宝钗黛玉两个喝了茶,便闲话说道:“近日也没什么事,我倒有个想法。”黛玉说道:“你想的什么,说来听听?”宝钗说道:“此事不能急,倒要好好地商量才是。”黛玉说道:“既如此,你说。”宝钗说道:“我心里想,我们这院子里,大多数的姐姐妹妹都会做两首诗,如今天长无事的,我们闲来,倒可以组个诗社之类,大家谈天说地,又有进益,又消遣,又有趣,何乐而不为?你觉得如何?”

黛玉听了,便说道:“这个主意却是好,我也因整天看书,闷着怪无趣的,倘若有个诗社,大家闲来的时候对诗写作,倒是好的。且又风雅。不过此事的确要同大家伙儿商量才是,倘若只我们两个,却又没什么意思了。”

宝钗说道:“这自然是了,等会儿宝兄弟回来了,第一个同他商量,倘若他肯了,这件事就有**分可能了,宝兄弟是个急性子,倘若听了,定要四处召集人,倒是省了我们的心思了。”黛玉就笑道:“你却打算的好,竟要差遣宝玉了。”宝钗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懒得,我也不敢,宝兄弟又是爱动的……”

花惜听了两个商量起诗社,很是羡慕,忽地又想到那著名的螃蟹宴,一时之间又流出口水来,在一边听得发怔,恨不得就加入其中,怎奈她只会背几首著名的唐诗宋词,在这几个妙人儿之前,却是不好夺光献丑的。

宝钗同黛玉说的投契,不知不觉时辰过,宝玉兴冲冲地从外进来,见两个都在,很是欢喜,叫道:“宝姐姐,林妹妹,怎地都在?”林黛玉说道:“正等着你呢,快过来。”

宝玉便也过来,花惜倒了茶,宝玉吃了口,问道:“妹妹难道有事?”林黛玉就把要起诗社的事说了,宝玉听了,果然有兴趣,眉飞色舞,说道:“这样儿却好,我正愁近日来不热闹,倘若起了社,定然是有热闹的……既如此,我便负责去通知姐姐妹妹们……”

说了会儿,忽地又想起件事来,宝玉便说道:“先前我回家,去拜见老太太时候,老太太却同我说了句话,是大姐姐自宫内传了旨意出来,叫我们家去太虚观打醮祈福呢,老太太同我说,明儿哪里也不去,一早就去道观呢。想必还会通知你们,我便先说了。”又问林黛玉:“妹妹去么?据说请了好些唱戏的,索性去看个热闹也是。”

林黛玉说道:“大日头的,不愿意动。”宝钗却说道:“既然是宫内的旨意,好歹去一趟。”宝玉便说道:“那太虚观我也去过,两边都是楼,凉快的紧呢,妹妹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省得只闷在家里头。”林黛玉想了想,就说道:“那就看看再说罢了。”

当日果然贾母便传了信下来,说明贵妃祈福,次日若是想要去的女眷,尽可以一起去。府内的丫鬟们听了,她们整日里闷在府中何其无趣,有这样的好乐子自不会放过,于是百般撺掇主子们去。到了第二日,除了王夫人留在府中,生怕元春又派人出来外,其他的各方女眷尽数出府要去太虚观。

一时之间,荣国府门口马车排满了,女眷们乘了车,黛玉跟宝钗一块儿,迎春探春惜春一块,宝玉本是不带丫鬟的,因昨日花惜那一番话,叫他格外上心,于是把花惜也带上,便同贾母的丫鬟鸳鸯灯坐在一车内,从女眷到丫鬟们,前前后后足有十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向太虚观而去。

到了太虚观,众人下了地,便向内而去,那张道士便迎了出来,将人迎了进去,当下,又对着贾母说了百般的好话,又看着宝玉,大大地将他奉承了一番。

这张道士说了会儿话之后,就说道:“看哥儿这好相貌,倒是让我想到,昨儿我在京内见了一家小姐,也生的极好,年纪也适当,倒跟哥儿有些相称,却只不知道哥儿这边有人了没,因此就想先跟老祖宗说说……”

旁边宝玉一听这个,微微发怔,想了想,噗嗤一笑,说道:“张爷爷,怎地你好好地道士不做,却做起媒来了?若是这神明知道你这样三心两意,却会不会生你的气?”

张天师见他笑哈哈地说,不由微微一窘,却说道:“所谓成人之美……老道也是一片成全之意,却是好的。”宝玉便不再说话,只淡淡哼一声,自顾自走到林黛玉边儿上,低声说道:“妹妹你看,难道他缺了那媒人钱么?巴巴地见了人便要说媒的,有什么意思的。”

黛玉看他一眼,就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