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样了?”禹泰起捉住谭伶,把谭伶的手臂捏的隐隐作痛。
谭伶只得忍痛宽慰道:“将军宽心,才进去不多久,也还没有怎么样,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仙草低呼了一声,声音凄厉。
禹泰起猛然一颤,双眼微微睁大。
谭伶也隐隐揪心,却仍是强行安抚道:“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不打紧,不打紧。”
谁知两人又站了片刻,里头时不时传出仙草痛苦的声音。
谭伶安慰的话都词穷了,何况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且心里又惦记着仙草母子的安危……只能拼命在心中向天祈祷万事平安而已。
禹泰起却没有他这般内敛,抬手在门上用力敲了数下:“妹妹!妹妹!”又喝道:“快给我开门!”
禹泰起连叫了数声,里头有人将门打开,原来是小慧。
她探臂拦着禹泰起:“将军别嚷,这里将军不能进的。”
禹泰起往内张望:“她怎么样了?”
小慧道:“产婆说胎位是很正的,所以将军不用太担心。”
禹泰起道:“那为什么刚才听见她在哭叫?”
正在这时,一个稳婆走过来,好言好语地说道:“将军,娘子的身子有些弱,加上初次生产,势必要受些折磨的。将军不必担心,这里不是男人呆着的地方,留神冲撞了。”
禹泰起听见“冲撞了”,以为是自己一身煞气会冲撞了仙草,当即忙后退一步:“那我不进去就是,可我该怎么做?”
禹泰起名镇夏州一带,虽然没有加冕封爵,却是百姓心目中真正的夏州王。稳婆笑道:“将军放心,您只管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我们一定会好生帮着娘子顺利生产的。”
好说歹说地把禹泰起劝了出去,这才重又将产房的门关上了。
谭伶过来请了禹泰起到外间的圈椅上落座,又亲自给他倒了茶喝。
禹泰起耐着性子等了将有半个时辰,里头仍无消息,他心中的不安开始扩大,连谭伶也坐不住了,站在往里间的廊下焦急地打量。
正在提心吊胆的时候,忽然间一名侍卫从外跑了进来,道:“将军,外头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想要硬闯。”
禹泰起拧眉:“什么人?”
侍卫道:“他们没报身份,但从目前所看,估计是西朝潜伏在城中的细作。”
禹泰起并不觉着十分意外,冷哼道:“果然来了。”
他回头看一眼产房,那边儿谭伶却也听见了。
禹泰起道:“谭公公,虽然那些人未必能闯进来,但以防万一,你去里头守着小鹿。”
谭伶也有此意,当下两人分头行事,谭伶疾步往产房而去:“开门,快开门!”
连叫了几声,里头并没有人答应。
谭伶的心猛地缩紧,喝道:“开门!”
才要发掌力将门扇震开,里头终于有人扑过来把门打开。
***
那边禹泰起便随着侍卫往外,还没出二重门,就听见喊杀声从门口处传来。
禹泰起抬头看时,瞧见一道影子正好从门外跃了进来,手持弯刀,一看见他,便大喝一声冲了上来。
禹泰起不慌不忙,从侍卫官手中将弓箭拿过来,张弓搭箭,极短的时间内连发两箭。
那刺客躲闪腾挪,好不容易躲过了第一支箭,可是禹泰起好像料到他会往何处躲闪般,那第二支箭如同早就等候许久似的,在他双足还未落地,便刷地射中。
刺客跌落地上,给后面赶过来的侍卫们围住。
禹泰起交代侍卫官:“速去城门口,他们既然敢在这里动手,那边儿一定也安排了人。城门务必不能有失。”
侍卫官领命前往,这边府内众侍卫很快将来犯的刺客们或杀或擒,拉下面巾后,果然是西朝之人的长相。
禹泰起冷笑道:“真的给我说中了,明攻不成,就暗中搞这些腌臜手段,只可惜仍是白费了心机。”
地上受伤的刺客狠狠地盯着禹泰起道:“禹将军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禹泰起道:“怎么,本将早就料到你们有可能会在城内作乱,你们想开城门里应外合,没那么容易。”
刺客冷笑数声,并不言语。
禹泰起突然察觉不对,上前道:“难道你们还有别的手段?”
刺客阴鸷的眸子盯着禹泰起:“当然是你想象不到的手段。”话音刚落,就给旁边一名副官踹倒在地。
此刻,原先赶往城门的侍卫官返回,原来城门处果然也起了骚乱,一伙细作假扮百姓,暴起杀了两名士兵,本来想趁乱从里将城门打开的,可惜夏州军反应神速,更加上城门口重兵把守,很快反冲上来,将残余的十几名细作们都砍成了肉泥。
地上的刺客听闻,脸色惨白,冷冷地不发一声。
禹泰起盯着他,总觉着有些古怪,正在这会儿,里头小慧飞跑出来,焦急地叫道:“将军快来!”
那刺客见状脸上才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
禹泰起顾不得理会这些人,忙转身往内:“怎么了?”
他走的甚快,小慧拼命跑着才能跟上:“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是夏叶姐姐突然说一个产婆不对,然后两人就打了起来,后来谭公公上来,一块儿把那产婆制住了。”
禹泰起听小慧说起前半段,毛骨悚然,才明白那刺客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听到后半段,忙问:“小鹿怎么样?”
小慧说道:“虽然没有伤着,却也受了惊吓,谭公公让我快请将军回去。”
禹泰起心头一乱,他虽然严防死守,这节度使府犹如铁桶一般,却没想到仍给西朝人找到了缝隙,假如仙草因此有个什么闪失……
禹泰起不敢想下去,只忙赶往产房,还未到跟前,就见谭伶站在门口,地上倒着一人,正是产婆打扮。
“这是……”禹泰起还未问出口,谭伶说道:“说来真叫人捏了把汗,幸亏夏姑娘在,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夏叶在里头陪着仙草,其他三名稳婆则围着仙草各行其是。夏叶一心都在仙草的安危上,起初并没留心别的。
然而时候一长,却给她看出了些异样,其中一名稳婆的举止有些僵硬,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眼神躲躲闪闪。
夏叶毕竟不同于寻常之人,当下留了心,就在那稳婆向着仙草探手的刹那,夏叶喝道:“你做什么?”
那稳婆一震,才要抓向仙草肚子,夏叶不顾一切跳起来,擒住她的手腕用力扭开。
其他众人不知道发生何事,都惊呆了。
剩下那两名稳婆还以为他们是不知为何打起来,还想着劝开,彩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都让开,只看好了娘娘!”
就在夏叶跟那稳婆动手之时,谭伶因得了禹泰起吩咐叫开门,小慧跌跌撞撞冲过去把门打开,谭伶跃了进来,一看地上这般情形,立刻上前相助夏叶,终于把那稳婆制住了。
禹泰起踢了一脚地上那稳婆,来不及审问此人是怎么混迹入内的,他明明已经叫人将三名稳婆的底细查了个明明白白,本来万无一失的。
正想在去看仙草如何,外间道:“将军,门外又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已经给我们围住,可他们领头之人口口声声说是要见将军。”
禹泰起这会儿一心都在仙草身上,哪里想去理会这些,拧眉喝道:“问清楚他们是谁再来回报。”
***
仙草本就气衰体弱,经过这场惊吓,更是有些精疲力竭,剩下两名稳婆定下神来,又忙上前。
夏叶方才给那稳婆抓破了衣衫,手臂上也留下了几道抓痕,看的彩儿惊心动魄,若是方才那一掌抓在仙草肚子上,那后果可想而知。
两人又来至榻前,却见仙草脸色雪白,呼吸微弱,察觉他们靠前,便勉强睁开双眼。
仙草看着夏叶:“你……没事吗?”
夏叶见她这时侯还惦记自己,心头一热:“我没事,娘娘放心。”
仙草突然瞥见她手臂上似有血色:“你受伤了?”
夏叶忙拉了拉袖子遮住:“小伤,不打紧。”
她见仙草无大碍,便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青色瓷瓶,打开后洒在伤口上。
彩儿见状,忙撕了一块帕子帮夏叶将伤口包扎起来。
仙草叹了口气:“这又是什么人啊?”
夏叶道:“看谭公公的意思大概是西朝的细作,娘娘觉着怎么样?”
仙草轻声道:“我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怎么是好?”
夏叶毕竟也是没有生育经验的,便看稳婆:“快想法子!”
那两人见识了方才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一时哪里有好法子。
仙草却等不得,整个人十分困倦,昏昏欲睡。
那稳婆见了才叫道:“不能睡,这时侯不能睡过去,要是睡着了,孩子就可能有危险。”
仙草打了个激灵,蓦地又醒了过来。
她睁大双眼,突然对夏叶道:“你、你掐我一下。用力些。”
夏叶道:“做什么?”
仙草道:“我身上都有些麻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你掐我一下,或者用针扎我一下,兴许能好些。”
一句话提醒了夏叶,她忙腰间取出针囊,拿出一根银针,在仙草身上各处穴道轻轻刺了几下。
如此果然有些效用,仙草眨了眨眼,又听从稳婆的话缓缓用力,但是才积蓄起来的力气又给那突如其来的强烈剧痛给打散。
仙草痛呼了声,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神智尽碎。
就像是给巨浪卷起空中又狠狠摔落的小船,顿时陷入昏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仙草缓缓醒来。
周遭一片漆黑,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茕茕而立。
仙草隐隐有些害怕,却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又是发生何事。
惴惴不安之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光。
随即,竟是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幽幽地浮现空中。
仙草定睛看去,突然认出来,这是那个在行宫小佛堂内所见的佛像,静静默默,跟她相对。
正在满心惘然地看着,耳畔突然响起赵踞的声音。
——“你不觉着胡美人像是一个人吗?”
仙草打了个哆嗦。
她蓦地转身,却并不见赵踞。
仙草当然知道胡漫春像是自己,心中只觉着讨厌,恨不得自己还是失忆了的那个鹿仙草。
后宫的人都不是傻子,人人自然也都知道胡漫春像是谁,就算没见过徐悯的人,也自然会听到传言。
皇帝却并不掩饰对胡漫春的那种偏爱,这让仙草觉着情何以堪。
他到底想怎么样?是嫌弃自己借小鹿的身体还魂?还是贪图之前自己的色相……所以见了胡漫春便迫不及待。
或许……只不过是单纯的见一个喜欢一个罢了,
后面这种想法,似乎比先前那个还能让她觉着更接受一些。
——“你明明恢复了记忆,却还跟朕虚与委蛇……”
声音又从身前传来。
仙草回身,仍跟佛像面面相觑。
然而听了那句话,像是又有人在心上插了一刀。
是啊,明明恢复了记忆。
失忆是她身不由己,恢复了记忆也是她身不由己,何曾给过半点选择的机会。
天知道她并不是虚与委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明明是他的错,是他趁着自己毫无意识的时候,强行将她收为后宫,甚至有了身孕。
现在却指责自己跟他虚与委蛇,还怀疑她别有用心。
更加,把太后的死也加在了自己的身上。
仙草跪倒在佛像之前,只觉着无限委屈,恨不得放声大哭。
就在一片的混沌之中,耳畔又响起了极熟悉的呼唤声:“妹妹!”
仙草抱着头蹲在地上,本孤零零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突然心头一动。
“阿悯……阿悯醒来。”那声音继续响起,好像从耳畔一直钻到了心里。
仙草茫然之中隐隐地有些感知:“这个声音是……”
她皱着眉,可心里却知道不可能。
因为这声音赫然正是徐慈的。
可是徐慈,早就坠身入那滔滔长河之中了……
“阿悯、阿悯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哥哥。”那声音仍是不依不饶的。
仙草竭力分辨着,蓦地又想起来,——先前夏叶说哥哥并没有死,而是给人押解去京城了。
他在京城,难道自己也在京城?
可不管是在哪里,如果兄妹相见,那就是莫大之幸。
精神一振,仙草用尽全力,奋力一挣,终于睁开双眼。
在她眼前,是一张看着颇为憔悴的脸,虽然仍是眉目清隽,但两鬓已经染了霜白。
唯独那双明亮的眼睛,仍是仙草记忆中的模样。
她不由震动:“哥哥!”声音沙哑而微弱。
面前的人,的确是徐慈无疑。
随着仙草一声唤,徐慈倾身下来,将她轻轻拢入怀中:“阿悯,阿悯……”
兄妹犹如隔世相见,各自忘情。
谭伶在徐慈身后,见状虽松了口气,却转头看向身旁。
在他身旁是禹泰起,禹将军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幅场景,眼神中不知是惊愕,还是怅然。

第 177 章
之前禹泰起将西朝刺客击退后, 侍卫前来报说门外又有一行身份不明的人求见, 当时禹泰起眼冒火星,自然无暇他顾, 就叫人问明身份再来回禀。
谁知道这一伙儿人,不是别的,正是徐慈一行。
当时因为西朝的细作才大闹了一场, 节度使府众人又见徐慈等并非本地人,自然严防戒备, 两下几乎动手。
幸而陪着徐慈前来的那人递了一样东西出来,门上紧急送到里间,禹泰起见了此物, 脸色一变,才命传进府内。
原来那物件竟是镇抚司的腰牌,禹泰起一看就知道是皇帝派了人来了。
正在忖度皇帝有何紧急之时, 却见众人簇拥着徐慈进内。
***
徐慈的忽然现身, 对仙草而言自然是莫大之喜。
有了徐慈的安抚,仙草本已经虚脱无力的身体, 突然间又仿佛涌起了无限力气。
在稳婆的引导下,仙草拼命挣扎着, 几乎再度昏迷, 却咬牙死撑着, 终于在又熬了半个时辰后,艰难地将小家伙生了出来。
才出生的小东西一声不吭,浑身通红。
稳婆倒提着那娃娃, 啪啪地在屁股上打了两下,那小娃儿才张开嘴,哇地大哭起来,声音十分响亮。
外头禹泰起跟徐慈谭伶等听见,各自把心放下,喜笑颜开。
****
生产过后的仙草因为耗尽了体力,昏昏沉沉睡了两天才醒来。
小娃儿已经交给了事先找来的奶娘妥善照顾,因为有前车之鉴,夏叶寸步不离地看守着。
此时见仙草醒了,夏叶忙叫抱了那孩子来给仙草瞧。
彩儿笑道:“娘娘这一番苦可没有白受,是个小皇子呢。”
仙草听见说是“皇子”,心却没来由地抽了一抽。
她来不及多想,只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孩子,因为养了两天,小孩儿身上的紫红退去,现在已经略略透出了白皙的肤色,五官也逐渐鲜明。
虽然才出生,但是眉眼却已经隐隐透出了跟某人极为相似的气息。
睡梦中倒还显得天真可爱,定睛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仙草的心忍不住抽搐。
仙草感慨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子,曾经她想过许多次这孩子会是什么样,没想到,倒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皇帝。
小慧在旁边笑嘻嘻地说道:“奶娘说小皇子十分能吃奶,眼见着比才出生的时候要白胖些了呢。”
彩儿笑道:“哪里有这么快?你以为跟你似的。”
仙草看着众人笑吟吟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突然她想起徐慈,忙问起来,夏叶在旁道:“徐爷就在府内,这两日也来探望过娘娘几次,娘娘要见我便请他来。”
不多时,有侍女领了徐慈前来,一块儿来的却还有禹泰起。
仙草见了禹泰起,心中朦朦胧胧掠过一丝异样,原来她想起自己在生孩子的时候跟徐慈相见,毫不避讳的兄妹相称,那时候禹泰起仿佛也在现场……
只不知禹泰起当时心中作何感想,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于是仙草强打笑容,向着禹泰起道:“哥哥,你看看这孩子怎么样?”
夏叶会意,便叫奶娘抱了小婴儿过来:“将军抱一抱。”
禹泰起犹豫了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小家伙。
明明是坚毅无比的汉子,将小东西抄在手中,脸上却不禁露出惶恐且喜欢的笑:“这孩子……长的有点像是妹妹。”
谭伶在旁边心中暗笑,毕竟众人有目共睹,小家伙的眉眼俨然像极了皇帝,禹泰起也不知从哪里看出像是仙草的。
虽然不敢多嘴,谭伶心中却喜欢的无法形容。
禹泰起抱着婴孩,一时不得上前,只到旁边逗弄小孩子去了。
这边仙草跟徐慈面面相觑,仙草眼中忍不住又涌出泪花。
一名产婆忙叮嘱道:“坐月子里不能哭的,要是流了泪,以后眼睛会老花看不清东西。”
仙草忙止住泪,徐慈拿了帕子给她轻轻擦拭。
不料仙草因见他姿势有异,目光一转,却见徐慈的左臂处果然空荡荡的,仙草双眼圆睁,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虽然听过夏叶所说心里有所准备,但是却比不上亲眼目睹,仙草两只眼睛顿时通红,心中难受之极,却说不出话。
徐慈留意到她泪光闪烁的双眸,忙摁住她的手,小声道:“不许难过,更加不许哭!我来不是为了要让你难过的,若知道你这样,我宁肯不来。”
仙草硬生生地将泪压了回去:“是了,我本是想问,哥哥为什么……竟来到这里了。我听夏叶说,你给带去了京城?”
“是啊,”徐慈一笑,叹道,“我的确是给带去京城,本以为必死的,没想到……”
仙草疑惑。
徐慈说道:“你猜我为何会来此处?”
仙草看着他。
徐慈既然落在了皇帝手中,以赵踞的脾气,绝不可能再给清流社第二次机会,也就是说,徐慈逃走的机会微乎其微。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仙草迟疑:“难道,是……”
毕竟是兄妹,冥冥中心灵相通,徐慈道:“不错,正是皇上。是他命镇抚司的人带我前来的。”
仙草呆呆地看着他,语声艰涩:“真的是、皇上?”
徐慈道:“不错,我原先也不大相信,起初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直到来了这里见着了你,才知道皇上的用意。”
仙草如在梦中:赵踞,他得了徐慈,并没有先忙着追究罪名或者别的,反而派人送他前来跟自己相聚?
这哪里像是小皇帝那雷厉风行的做法?
“可是,皇上为什么这么做?”仙草艰难地问。
徐慈一笑,说道:“我之前不明白,可是……这一路上到现在,隐隐地有些清楚了。”
当初徐慈落水,九死一生,差点儿给渔民们埋了,幸而夏叶跟一名异人经过。
那异人经不住夏叶恳求,才出手相救,经过数月调养,才将徐慈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夏叶又联络了清流社的人,将徐慈接了回去。
之后徐慈便同众人去了蜀中,在邺王麾下。
邺王对他十分重用,徐慈又听说仙草人在宫中,只当是皇帝强迫她,心中越发恨极了皇帝。
直到两军交战,徐慈护着邺王败退,却终究不敌。
徐慈本想自尽了事,只是仍惦记着仙草,便隐忍不发。
给押解到京城后,徐慈知道自己所犯罪名累累,早也不存半点希望,只盼能知道仙草下落,兄妹两人见最后一面倒也罢了。
是颜如璋亲自带了徐慈进宫面圣。
当时在乾清宫内,徐慈跟皇帝见面。
距离第一次见皇帝,不知不觉过去了这许多年,而在徐慈面前,皇帝的脸上少了许多昔日的青涩,越发像是个雍容深沉的帝王了。
想到他不动声色算计邺王反败为胜的手段,徐慈暗中叹息。
可是想到此人跟徐悯之死有莫大关系,后来又害的自己几度生死,徐慈索性连跪都不曾跪,只站着说道:“皇上传我来,不知是想做什么?”
赵踞看着徐慈,目光掠过他空荡荡的左边袖子,眼中透出几分惋惜:“你恨朕?”
徐慈无谓地一笑:“总之不是感激皇上罢了。”
赵踞道:“你不如说说,你为何恨朕?”
徐慈冷冷地看着少年皇帝,觉着他不过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故而也不屑回答。
“皇上要如何处置,我尽数领受,只有一件事,”徐慈淡淡道:“我想见一见、德妃,不知她现在何处。”
赵踞道:“你想见她?你想的和朕一样。”
徐慈皱眉:“皇上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不知她在哪里?”
赵踞不答,只是说道:“你这样惦记她?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她……就是徐悯?”
徐慈觉着耳畔有一声雷响起。
他瞪大双眼看着皇帝,有些无法相信。
然后他转头看向周遭,却发现身边并无别的宫女太监之类,只有雪茶立在皇帝的御桌旁边,听了这句话,雪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竟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徐慈定了定神:“你……你知道什么?”事到如今他仍是有些不敢透露,生恐皇帝是来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