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上 作者:八月薇妮
文案
徐太妃是皇后身边头一号狗腿
鹿姑姑则是徐太妃身边头一号打手
她们齐心协力欺负着小皇子赵据
再后来,那个少年登基了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仙草,徐悯 ┃ 配角:赵踞,颜如璋,禹泰起
第 1 章
徐太妃是在腊月十三日薨逝的。
后事倒也办的隆重体面,可见小皇帝并没计较跟太妃往日的龃龉。
小皇帝赵踞是颜妃所生,当时的皇后娘娘已经有了太子,当然是看不上这个皇子,且也不足为惧。
直到赵踞长到七岁的时候,终于初露峥嵘,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天资聪颖,渐渐成了皇后的眼中钉。
只是皇后娘娘自恃身份,当然不能自己动手。
当时徐太妃还是静嫔。
宫内人尽皆知,静嫔娘娘乃皇后身边头一号的“心腹”,这种不上台面的事自然是她去做。
静嫔身边头一号的小狗腿,就是鹿仙草了。
小鹿姑姑是徐太妃从浣衣局里救出来的女孩子,众人只知道她姓鹿,通常唤作小鹿,连名字都没有。
当时小鹿在浣衣局病饿的奄奄一息,没有人管她的死活,徐太妃发现后就把她留在自己宫内,改名仙草。
小鹿在徐太妃宫内养了三个月,真的像是吃了仙草的鹿一样,开始长的肥肥壮壮。
小鹿姑姑人如其名,天生粗笨,没有心眼,别人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加上年纪小,所以当初在浣衣局的时候几乎给欺负死,幸而跟了徐太妃,整个太妃宫中都能看见她蹦跶撒欢的肥壮身影。
徐太妃让仙草欺负赵踞,仙草就明目张胆地欺负赵踞,有一次当着皇后的面,小鹿姑姑生猛地打了少年两个耳光,把皇后娘娘乐得暗爽,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地呵斥仙草。
皇子被打,结果是什么呢?因为头上有人,仙草只给罚跪了一个时辰,看守的太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悄地把她放了。
在徐太妃跟鹿仙草的摧残下,赵踞艰难地长到了十四岁。
后来的事情就有些说不清了。
总而言之,太子突然倒台,那个躲在众人背后的赵踞突然冒了出来。
那时候徐太妃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安分守己地过了两年,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被赐了一杯毒酒。
徐太妃薨逝的当晚上,鹿仙草哭的惊天动地,趁着人不注意,也随着自缢了。
仙草天生笨拙,却知道自己本该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死在浣衣局,这十年来得了徐太妃的庇护,日子过得滋润之极,已经是多活了这美好的十年,她的心眼不多,心思单纯,却就像是一头忠心耿耿的犬只一样,知道护主,也知道殉主。
既然徐太妃去了,仙草就要跟着她,就算黄泉路上,也要陪伴着主子。
谁知天不从人愿,上吊的鹿仙草跟宫女们发现,急忙救了下来。
那会儿仙草已经咽气了,大概是命不该绝,又过半晌,竟幽幽醒转过来。
消息送到小皇帝跟前儿,赵踞只淡淡地说了声:“既然是天意,那就让她活着吧。”
小鹿姑姑就这样活了下来,只不过给打发去看守冷宫了。
***
没有了徐太妃的庇佑,且又去了人人望而生畏的冷宫,宫内的人都以为小鹿姑姑很快就会成为一头死鹿。
据说有人在宫内开了赌局,就赌鹿仙草什么时候死。
又是一年一度的选秀日子。
因为是新帝登基,后宫空虚,经礼部跟宫内司礼监联手,这一次的选秀格外隆重宏盛些。
入选的秀女们有高门淑女,也有小家碧玉,却一概的年轻貌美,体态婀娜。一个个打扮的美不胜收,争奇斗妍,大家次序立在琳琅门前,等待宫内的嬷嬷跟太监接迎。
秀女之中京城土著居多,那些高门大户中的女孩子多是认得的,有熟悉的便彼此寒暄。
有一些外地来的女孩子自觉人生地不熟,又见周围之人多是什么官宦之女,什么公侯亲戚等等,打扮谈吐都很是不凡,这些人脸上不免露出怯怯的神色。
其中有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孩子,生得极为美丽,却因为不善言谈交际,立在人群中缩首低头,只顾躲闪。
不料她有意想要躲避,却偏偏无心生事,旁边两个相熟的女孩子说笑间互相推搡了一把,那着翠绿缎袍的少女往旁边一退,头上戴着的丹凤朝阳珠钗上的流苏一晃,竟刮在了粉衣女孩子的头上。
那女孩子只忙着闪避,谁知一动就把那珠钗带的掉了出来,直直地坠落地上,丹凤是黄金累丝的倒是没什么,只有丹凤口中衔着的红色玛瑙珠子,却已经摔了个粉碎。
众人见状都惊呆了,忙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其中有人是那翠衫女孩子的,便悄悄说道:“有好戏了,她是宫内朱太妃的亲戚,听说这次入宫,是太妃在太后娘娘面前保举过的呢……”
也有说:“怪不得她敢戴凤钗,说来那凤钗看着价值不菲啊,啧,真是可惜了。”
又有人问那粉色衣衫女孩子的来历,却没有人认识,只有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子说道:“我跟她是一块儿上京的,据说是什么黔南地方的一个小官之女。”
大家便笑起来:“难为礼部了,还能从这样的穷僻之地选出人来。”
这些少女议论纷纷的时候,那边姓朱的翠衫少女已经指着粉衣少女道:“你瞎了眼了?坏了我的钗子,怎么说?”
粉衣少女原本没留心到凤钗,一眼看见玛瑙粉碎,吓得脸都白了:“我、我原本没看见,对不住……”
“我这钗子价值千金,对不住就算了?”朱冰清大怒,又觉着自己的头发给弄乱了,气的说道:“礼部的人怎么办事的,什么东西也能混进宫来了!”
粉衣少女忙把地上的钗子捡起来:“这钗子还是好的,不细看的话该看不出来,姐姐息怒,我给姐姐戴上……”她很想弥补之前的过错,颤巍巍地捧着凤钗要给朱冰清插在发端。
不料朱冰清正是愤怒之中,见她靠近,想也不想举手扇了过去:“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粉衣少女猝不及防,给打的往旁边跌了出去,旁边众人虽然知道有好戏看,却想不到如此激烈,一下子都鸦雀无声。
大家盯着朱冰清跟地上的粉衣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觉着朱冰清做的有些过了,但谁叫人家是有后台的呢,何况这粉衣少女生得十分貌美,进了后宫自然是自己的敌人,如果朱冰清先将她除去,倒也正合心意。
这些人或忌惮朱冰清不敢出头,或幸灾乐祸,正在噤若寒蝉之时,有人走过来从地上捡起那支凤钗:“朱姐姐息怒,今儿是大好的日子,何必先伤了和气。”
朱冰清冷眼瞥过去,却认得出声的少女是京内江御史之女江水悠,这江御史原先本籍籍无名,只是在新帝登基后才崭露头角,跟朱家也有些交情,是以朱冰清是认得的。
朱冰清道:“正是因为今儿是大好的日子,她偏坏了我的东西,这岂不是个坏兆头?不怪我生气!”
“这的确不怪姐姐,不过不妨事,”江水悠抬手从发端摘下一支钗子,笑吟吟道:“这支凤凰点翠步摇虽比不上姐姐的名贵,但也是我们江家传家之宝,妹妹愿意把这个送给姐姐。”
朱冰清一愣。
但凡是入选的秀女,外地小门小户的不敢说,似他们这些京内高门出身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眼睛刀子一样,自从进宫,便一早彼此打量,把对方的衣着首饰等物暗暗地看的极仔细明白。
江水悠所戴的步摇她早看见过,虽比不上自己的凤钗耀眼,但却透着一股无以伦比的典雅名贵,据说江家祖上曾出过一位贵妃,她又说是传家宝,显然是那位贵妃所留了。
朱冰清早就暗暗嫉妒,没想到江水悠竟肯把这钗子送给自己戴,朱冰清微怔之下,江水悠已经走上前来,竟抬手替朱冰清插在鬓边,又打量了一会儿笑道:“姐姐这般模样看起来,真真的国色天香,比妹妹更衬得起这支钗子呢。”
朱冰清见她笑意盈盈,话也说的动听,不由也露出笑容:“是吗?只是这是妹妹所爱之物,我怎好横刀夺爱?”
江水悠笑道:“大家都是姊妹,何论彼此。能让姐姐不嫌弃,也是这钗子的福气。”
这会儿周围一些秀女们也都反应过来,忙凑过来吹捧谄媚。
朱冰清得意之际,便不再留意地上的粉衣少女了。江水悠回身将那女孩子搀扶起来:“姐姐怎么样?”
粉衣少女早就珠泪乱落,脸颊泛红,更加说不出话来。
江水悠给她将衣衫略微整理,安抚道:“姐姐如此讷言,是要吃亏的。”
粉衣少女这才小声说道:“多谢。”
江水悠笑问道:“我姓江,闺名水悠,家父在御史台任职。不知姐姐名讳?从哪里来?”
粉衣少女轻声道:“我、我姓罗,名红药,家父并无官职,是镇远一名举人。”
两人叙了几句,里头有内侍走了出来,引着众人一路往内而行,大家都知道即将前去面圣了,一时忙都暗暗地整理衣裳鬓发。
朱冰清走在最前,因得了得意的钗子,更是容光焕发,且走且不时地手抚钗子,自觉甚美。
正沿着宫道往前而行,却见前方有两名宫女走来,其中一个身材娇小,手中捧着个托盘,垂首低眉,看不清脸容。
两边儿都要经过容仪门下之时,朱冰清突然说道:“啧啧,这不是当初不可一世的鹿姑姑吗?今儿怎么落到这步田地?替谁端茶送水当奴才呢?”
那捧着托盘的宫女微微抬头,却是一张极可爱的圆润脸庞,皮肤白皙如玉似雪,眸色黑白分明,粉色的樱唇微微翘起,看似不过十五六岁。
这些秀女们之前多半没有进宫的资格,所以不认识什么“鹿姑姑”,只是看这宫女年纪不大,却不知为何朱冰清唤她“姑姑”,毕竟在她们所知,所谓“姑姑”,都是年纪略大的那些宫中妇人了。
只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京内官宦之家的女孩子,听到一个“鹿”字,便知道这位,恐怕就是大名鼎鼎的、当初在徐太妃身边狐假虎威的鹿仙草了。
听说徐太妃在的时候,跟朱冰清的姑母朱太妃两个很不对付,朱冰清时常进宫,自然认识鹿仙草,如今听朱冰清幸灾乐祸的口气,只怕彼此还有过节呢。
方才大家都见识了朱冰清作威作福的功力,如今见她仿佛很有挑衅之意,除了江水悠罗红药等少数几人,其他纷纷哑然失笑,都以为这位小鹿姑姑必然也要跟着倒霉了。
鹿仙草瞅了朱冰清一眼,置若罔闻地捧着托盘往前又走。
朱冰清见她不理,故意脚下一歪,抬肩头往她身上狠狠撞去。
鹿仙草手中端着东西,猝不及防中,托盘上的东西跌落地上,却像是些棉衣等物。
朱冰清抿嘴笑道:“哎哟,鹿姑姑是不是做不惯这些粗活?这摔坏了可怎么了得?”
头前带路的太监闻声转身走了过来,却就在这时候,鹿仙草看看地上散乱的东西,又看看朱冰清,突然抬手。
小圆手当空一挥,“啪”地一巴掌打在了朱冰清的脸上。
这结结实实的一下子,把周围的秀女们几乎也都打蒙了,那清脆厚重的声响传入耳中,大家不约而同都隐隐觉着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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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小鹿姑姑冷不防打了朱冰清一耳光,把朱姑娘打愣了,手捂着脸瞪大双眼看着她。
鹿仙草哼了声:“我是做不惯这些粗活,但是打人的本事还是很熟练的。”因见朱冰清双眼瞪得极大,鹿仙草又道:“你看什么看,还想试试?”
朱冰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你、你这泼……”突然想起以自己的身份不该跟个宫女在此争吵,何况是先吃了亏了。
朱冰清定了定神,忙看向带路的太监,气急败坏地说道:“公公!这个贱婢竟敢打我!”
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揣手站在旁边,闻言才说道:“鹿姑姑,您难道不认得这位是朱太妃的侄女儿,怎么好动手呢?”
鹿仙草将双手拍了拍:“是她自己凑过来的,她要不过来,我的手可没有那么长,会伸到她的脸上去。”
太监仔细看了看朱冰清的脸,叫苦道:“待会儿姑娘是要去面圣的,这脸已经肿了起来可怎么是好?”
朱冰清听了,吓得花容失色,她旁边相识的少女也忙过来查看。
有的叫道:“果然都肿了!”
朱冰清恨不得吃了鹿仙草:“你这贱婢,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自然大,”鹿仙草却有恃无恐地叉腰笑了起来:“你也不看看我捧的是什么就敢乱撞,你不如再看仔细些!”
朱冰清不知如何,转头看向地上,却见不过是几件冬衣而已,不像是什么极名贵的东西。
大家也都莫名其妙。
鹿仙草冷哼道:“这是徐太妃娘娘的故衣!我是要拿去烧的,你撞我也就算了,你敢撞徐太妃娘娘,你也不怕她晚上去找你!”
这一下莫说是朱冰清,连随行的秀女们也都有些不寒而栗,觉着周围阴风阵阵。
众人忙都齐齐往后退开了几步。
那领路太监早俯身把地上的故衣收拾了起来,交给仙草:“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快去吧。”
鹿仙草端了托盘,仍是狠狠地瞪了朱冰清一眼,大有恨恨不休之意,。
等她转身去后,朱冰清兀自无法反应,那太监低低地陪笑说道:“姑娘何必惹她,她是个不讲道理的浑人,之前又死而复生了那么一次,宫内的人都让着她呢……皇上都不理她。”
秀女们也纷纷道:“就是,看她那么蛮横,简直不可理喻。”
“死而复生,许是撞客了什么,咱们别沾惹她了。”
朱冰清本想说两句狠话挽回颜面,被秀女们三言两语,倒也没了什么气焰,只咬牙道:“我决不罢休!”
领路太监道:“各位姑娘,咱们快去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于是众人重又整装往前鱼贯而行。
在秀女丛里,一些看不惯朱冰清的见她突然吃了亏,不免在心中暗乐,有人见鹿仙草行事那样嚣张古怪,又啧啧称奇。
其中江水悠含笑不语,面露思忖之色。
只有罗红药频频回头看向那离开的娇小身影。
***
在皇宫的熙德殿内,皇太后颜氏跟太妃朱氏,方氏两人。
颜太后往空荡荡的殿门口瞧了一眼:“时候差不多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来。”
身边的太监忙道:“方才已经命人又去跟皇上说了声,皇上说上完了苏少傅的课就会来。”
颜太后道:“什么课那么要紧,比选妃还要紧不成。”
朱太妃笑道:“皇上勤学是好事,何况秀女们也没有到,却是不着急。”
太后疑惑问:“这时辰眼见到了,秀女怎么也没到?”
正说着,外头太监扬声道:“秀女进殿。”
朱太妃忙笑道:“瞧,说到就到了。”
颜太后对她说:“你给我指着点儿,我看看哪个是冰清。”
原来先前朱太妃已经跟颜太后说了无数次,自然都是吹捧自己的侄女如何如何出色难得的话,因此太后也颇为期待。
恰在此时,外间又道:“皇上驾到。”一时之间,外头正欲进殿的秀女们都跪了下去,皇帝赵踞身着银白色金线刺绣的龙袍,腰扣玉带,负手快步走了进内。
赵踞年方十五,正是少年飞扬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从小就生的出色,眉目清隽,容颜昳丽,先前没有长开,加上给压制着,气质便偏柔弱,如今身居高位大权在握,才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少年峥嵘跟帝王的霸气。
虽然莺莺燕燕近在咫尺,小皇帝却都目不斜视,径自入内给太后跟太妃们见礼。
颜太后大喜,忙请皇帝落座,因说道:“皇上怎么来的这么迟?我差点儿就又叫人去催了。”
赵踞倾身回答:“少傅的课才完了。”
朱太妃忙赞道:“我方才还跟太后说,皇上好学不殆这是好事,将来必成一代明君。”
赵踞却并未回答,只是向着太妃略一点头,才吩咐太监道:“快叫人开始,待会儿朕还要去练习骑射。”
于是外头一声呼喝,秀女们鱼贯而入。
颜太后便对赵踞说道:“这一次面选的秀女只有六十人,先前已经给司礼监筛下去数百了,剩下的都是极上乘的,你且好好看着,多纳几个入后宫才好。”
赵踞只垂眸道:“是。”
这会儿朱太妃满心盼望等着朱冰清,真真的望眼欲穿,一连进来了几队都不见人。
颜太后倒是看中了好几个,又询问年纪,来历等等,皆都满意。
忽然方太妃看着江水悠问道:“你的名字倒是奇特,像是有何典故?”
江水悠微笑回答道:“回太妃娘娘,臣女的名字是家父所起,从‘湖山靡靡今犹在,江水悠悠只自流’而得。”
方太妃道:“果然有些韵味,不愧是书香门第。”
赵踞却说道:“这出自赵孟頫的《钱塘怀古》,湖山靡靡今犹在,江水悠悠只自流。千古兴亡尽如此,春风麦秀使人愁。诗还算了,但是赵孟頫身为帝裔,却侍奉蛮夷,为人毫无气节,倒也罢了。”
赵孟頫是宋赵匡胤十一世孙赵德芳的嫡系子孙,后来却归降于元朝,虽然在书画之上造诣非凡,堪称一代大家,可赵踞却并不待见此人。
江水悠本是有意要展露自己的才情,却想不到适得其反,一时脸上发红。
多亏颜太后笑道:“我可不懂那些诗啊词的,只见这孩子是极好的。你们觉着呢?”
两位太妃点头称是,赵踞见太后示意,就也不言语了。
江水悠终于过关,方才因紧张而缩紧的心才微微舒展。
这边儿朱太妃焦急之中,终于才看见朱冰清跟几个秀女一块儿走了进来,太妃大喜,忙对太后道:“娘娘,左边第一个就是冰清了。”
颜太后定睛看去,却见那女孩子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忙叫抬起头来。
朱冰清略微迟疑,才终于缓缓抬头,顿时之间太妃跟太后都吃了一惊,原来朱冰清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退,连带嘴角都有些微肿。
朱太妃大惊:“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颜太后也吃惊不小:“这看着像是给人打伤了的?宫内谁敢如此?”
朱冰清悲愤交加,但她却也十分识趣,若是说起鹿仙草打了自己,那必然要提起徐太妃,今日大好的日子,岂不是搅局一样?显得自己不识大体。
如今宁肯息事宁人,事后再慢慢地算账罢了。
于是只忍泪说道:“回太后,太妃,皇上……并不是打伤的,只是方才妾走的急了些,撞在了门扇上不慎弄伤了。”
朱太妃生恐颜太后不喜欢,忙道:“你这孩子平时也算伶俐,怎么今儿反这样冒失了?”
太后吩咐道:“快叫太医给她看看。”
赵踞在旁瞧着也不做声,少年锐利的目光从跟前扫过,然后落在了同样垂着头的罗红药身上。
在太后跟太妃都关注朱冰清的时候,赵踞玩味般问道:“你的脸又是怎么了,难不成你们两个是一块儿撞伤了?”
罗红药原本没想到皇帝会跟自己说话,仍是置若罔闻地站着不动,幸而旁边的太监指点,罗红药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上头,却见在长桌之后,少年皇帝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目若朗星,相貌清隽,气质高贵非常。
罗红药不禁脸红,结结巴巴说道:“回、皇上,是妾不小心,跌了一跤。”
颜太后跟朱太妃还未说话,赵踞“嗤”地笑了出声:“你们倒是很有意思,宫里的路这么不好走吗?”
罗红药忙道:“不、不是,是妾冒失了。”
那边朱冰清也忍羞带怕地回答:“的确是臣女等冒失,请皇上恕罪。”
朱太妃忙对颜太后说道:“娘娘,您看……”
颜太后见朱冰清虽然脸上有些肿,但仍然难掩娇艳的相貌,何况又是朱太妃竭力保举的人,于是笑道:“看着不大碍事,让太医给调养两日必然就好了。”
朱太妃听她肯把人留下,才总算放心。
太后又看向罗红药,见她体态娇弱,看着很是楚楚可人似的,便问:“你叫什么?”
罗红药如实回答,太后便笑对皇帝道:“这个也不错。”
赵踞扫一眼罗红药,问道:“你的名字没有出处?”
罗红药知道他是因江水悠以诗词回答,故而也这么问自己,其实她的名字的确正是出自姜夔的《扬州慢》一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但她并不是江水悠那般性情鲜明肯出头,何况又猜不透倘若自己如实回答后,少年皇帝会是何等反应?会不会也说什么刁难之语?
于是只摇了摇头:“回皇上,并无出处。”
赵踞眸色闪烁,却挑唇一笑:“你倒是个省事的。”
第 3 章
选秀结束之后,赵踞别了颜太后,带了太监先走了。
太后则意犹未尽,滔滔不绝地同方太妃闲聊方才见过的众家女孩子,评点哪个貌美,哪个看起来像是性情温顺的,又有哪个似好生养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