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桡道:“我不明白,你羡慕我什么?”
朱丹梓道:“我羡慕你,是他唯一不能舍弃之人。”
陈兰桡心头一动,朱丹梓深吸一口气,正色又道:“所以我今日跟你开诚布公说这些话,就是希望公主能跟我一起,让公子下定决心,全力一搏,成为大魏之主。”
陈兰桡凝视朱丹梓的双眼,终于道:“陈兰桡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降国质子,怎么能劳动朱小姐亲自对我说这些话,公子燕归要如何都是他的事,跟我委实丝毫关系也没有,我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但对我来说,我不想参与大魏的内斗之中。今日的事,我会当没发生过。”
陈兰桡迈步要走,朱丹梓出手如电,将她的手腕握住:“燕归进宫,是想求皇上把你许配给他,你觉得皇上会答应这种要求吗?他为了你生死未卜,你居然要置身事外?”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内力绵实,竟不在陈兰桡之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但是听了她的话,却像是有针在自己心头刺痛,陈兰桡回头看向朱丹梓:“你们既然有意让他为天下共主,又怎会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朱丹梓脸色一变,双眸中透出莫测高深之色。陈兰桡笑了笑,道:“其实你很不用来费心跟我说这些,你敢跟我开诚布公,怕就已经有了起码七成以上的把握,有没有我,都是一样,或许无我参与,更是少一重的麻烦,不是吗?”
都是聪明之人,朱丹梓自明白她的意思。两个人彼此相看,过了片刻,朱丹梓的手缓缓松开。
陈兰桡一笑,转头迈步,身后朱丹梓忽然道:“不管如何我要你知道,公子注定非池中物,如果你心中有他,就别为难他!”
陈兰桡头也不回,往后一挥手,道:“你已势在必得,与我何干!”
司空府的大小姐先前是太子妃,将来也必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朱丹梓有这份心机,先是说动燕归,更借燕归用计让她出宫,燕归竟也答应了。
燕归如果成为大魏的皇帝,自然后宫如云,朱丹梓已经隐隐地以正宫自居,最后还说什么“别为难他”,但对陈兰桡来说,所要者只是一人罢了,什么正宫什么皇后,她从未想过,何况是区区后妃。
朱丹梓此举,让陈兰桡“说服”燕归不过是借口罢了,只怕更是来试探她的心意。
而对陈兰桡来说,是时候该果断熄灭对燕归那份斩不断理还乱的心意了。
朱丹梓站在原地,盯着陈兰桡的背影逐渐走远,她的两名丫鬟快速走到近前,一人低声道:“小姐,此刻正是最好机会,要不要动手?”
朱丹梓双手敛在腰间,手指微微绞动,最终沉沉道:“……不用。”
陈兰桡快步离开,耳畔的笑声逐渐大了起来,前方也逐渐见了嬉戏追逐的人群。霜影正在其中踮脚昂首,找寻她的身影,一眼看到她,便立刻迎了上来:“公主你去哪了?”
陈兰桡握紧霜影的手,霜影察觉她的手冰凉,才觉不妥:“公主你怎么了?”
此刻不知从哪里隐隐地传来一声响动,惊得桃林外许多鸟儿鼓动翅膀纷飞往天空飞去,更有一些桃树上,桃花纷纷飘落,惹来更多惊喜的欢笑叫声。
陈兰桡却猛地转头,看向北都皇城的方向,脸色苍白。
就在公主们的銮驾到达水畔桃林之时,燕归来到魏帝的寝殿,于帘幕前跪定。
里头咳嗽了声,魏帝的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燕归道:“儿臣有一件要事要请求父皇。”
“你说。”
燕归道:“儿臣请求父皇,赐婚。儿臣请娶陈国公主。”
沉默,片刻后,传出魏帝轻轻地笑声:“做梦。”
燕归的心一沉,眼前都像是黑了一黑,伏身低头,恳切说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奢求,只想要她一人而已。”
他从小都没有强要过魏帝什么,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苦求。
魏帝呼了口气,才又道:“你凭什么想要她。她是朕要给新太子的。”
也许是魏帝口吻中不加掩饰的轻蔑,让燕归热血上涌,脱口叫道:“父皇!”
魏帝道:“怎么了?一个女人罢了……你要美人,哪里寻不到几个。”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难过,燕归的眼中有泪涌出来:“我只要她一人。”
魏帝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口吻,道:“陈兰桡只有一个,而朕只能把她配给太子。”轻描淡写,却不容分说。
一股蔼蔼的烟气从眼前掠过,燕归道:“如果父皇真想如此,那么儿臣……求父皇立儿臣为太子。”
这话一出口,眼中的泪像是被片刻腾出的火焰燃烧一空,旋即那火焰又变成冰冷的霜寒,燕归缓缓抬头,盯着眼前那层依旧沉静如水的帘幕,眼神是将战之前的肃杀锐利。


第64章
燕归说完后,帘幕后面的魏帝沉默,片刻才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跟朕开口提这个!那么朕要是不答应呢?”说到最后,帘子被撩开,魏帝袖手而出,居高临下看向阶下的燕归。
燕归深吸一口气,道:“儿臣绝不会输给二哥。”
魏帝仰头大笑:“是吗?论带兵打仗,他的确不如你,但论杀伐果断,恐怕你会输给他。”
燕归不解,皱眉抬头,魏帝回头看他,忽然脸色又变肃然,道:“你今日跟朕求太子之位,所为者,无非就是陈兰桡,对不对?光凭这一点,你当朕会应允你吗!今日你为了她向朕讨江山,他日焉知你不会为了她把江山拱手让人!”
燕归变了脸色:“父皇……我……”
魏 帝踏前一步,微微低头看他:“你如何?你虽具有雄才,却无大略,虽是个能开疆僻壤的功臣名将,却不像是能安心坐稳江山的帝王,你若真的有心皇位,就该早来 争取,不该一味地退让,想着什么‘韬光隐晦’,就算是被逼无退路,也不能是为了一个女人才改变心意,简直视江山如儿戏!”
燕归双 手握拳,终于道:“之前燕归自知,并不见美于皇上皇后,所以凡事忍让,不愿出头,只求安稳默默度日罢了,这也不过是顺着父皇跟皇后的意愿,燕归自问从未做 错什么,但是先被亲生母亲所弃,又不被父亲所喜,燕归又能如何?难道还要事事争强好胜?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这是燕归头一次在魏帝面前高声抗辩,也是第一次有人在魏帝面前如此。魏帝挑眉,复又眯起眼睛,打量燕归。
半晌,魏帝道:“你是在怨恨朕跟……可是真的强者,从不自怨自艾,只会为了心中所思所想,而向着所思所想者靠拢……复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燕 归接着笑道:“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燕归哪里敢怨恨父皇,只不过想不通为何天地竟如此凉待我罢了,当初我在章国 九死一生,拼命逃奔千里,撑到了庆城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整个不似人形,被处处唾弃欺辱,若不是陈兰桡,早已经没了今日的燕归,父皇,不管是心志筋骨体 肤……能受的苦,我所受的恐怕在父皇想象之外,不管是章国也好,陈国也罢,乃至在大魏,世人对我皆冷眼,凉薄,或者防备鄙夷,只有她不同……父皇不明白我 为何为她而争这太子位,这就是原因,当初我主动请缨,也是为她,我知道父皇欲得天下是其一,想剑指章国恐怕也是父皇最大的心愿,所以不管如何陈国也不能幸 存,而我所做的,就是保护她……”
魏帝听着燕归一字一句,脸色不停变化,到了最后,他缓缓说:“你……猜到了我想要拿下章国?”
燕归点了点头,眼中的泪铿然落下:“是,同样,我也有此心愿。”
魏帝喉头动了动,忽然轻声道:“可惜……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燕归听着他幽叹微凉的声调,心头忽然一酸:“父皇再给我一些时间,一定可以的!”
魏帝垂头,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原本冷厉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伸手在燕归的肩头轻轻拍了拍,魏帝道:“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燕归一震,猛然抬头对上魏帝的双眼:“父皇……”
父子两人目光相对,燕归忽地发现魏帝面相清癯的过分了,两颊的颧骨都显得突兀了些,只有双眸仍十分明亮慑人。
此刻,殿外忽然一声巨响,屋宇都被震得颤动起来,而脚步声也纷杂逼近,燕归本能地跳起身来,挡在魏帝跟前。
进来的却是魏帝的近侍宦官,上前跪地道:“皇上,大事不妙,不知为何,二殿下带了许多侍卫,向着寝宫而来!听闻已经动了武了。”
燕归闻言色变,转头看向魏帝,却见魏帝仍是一副气定神闲,波澜不惊之态,只轻轻说了声:“哦……”
燕归着急:“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二王子会顺理成章被立为太子,他何苦又急于在这一时?可燕归不知道,二王子之所以如此一则是因为有些愚蠢,二来,当然是因有些人不愿见大魏落入韦氏手中,私底下一些推波助澜的暗涌,足够了。
那宦官跺脚叹道:“哪里有什么误会,这种误会是要掉脑袋的。”
燕归复看魏帝:“父皇,这……”
“这有什么……”魏帝袖手,垂眸一笑,淡淡道:“方才我也说过了,论杀伐果断,你不如他。”
燕归心头一凉:“父皇!难道说……”
魏帝闭起眼睛,点了点头:“是啊,他怕是等不及了……连等我咽气都不耐烦了。”
燕归听了这句,又觉悲凉,又觉愤怒:他对魏帝的确有一丝怨气,但是,这毕竟是他亲生的父亲,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对魏帝,是有着一份依依孺慕之情的,而与魏帝拔剑相向,对燕归来说毫无疑问是逆天灭伦之举。
宦官道:“皇上,现在该怎么办?好像有许多宫人已被二殿下跟贵妃收买……”
魏帝看向燕归,忽然道:“燕归,你去吧。”
燕归双眸睁大:“父皇的意思是?”
魏帝长长地出了口气,抬头看向虚空,道:“去把他们拦下,或者……此事,朕就交给你处置了。”
燕归还有些愣怔,宦官道:“三殿下,不能耽搁了,再犹豫,就打到门口了,千万别让他们惊扰了皇上。”
燕归一个激灵,咬牙道:“儿臣领命,绝不会让他们打扰父皇!”转过身,飞快地出了殿。
目送燕归离开,魏帝脱力一般,身形一晃,宦官忙将他扶住,轻唤:“皇上……”扶着他回到了龙榻前,徐徐坐下。
魏帝缓了口气,才道:“没想到,韦家竟这么急不可待,竟这么蠢……”
宦官道:“唉,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呀。奴才也没想到二殿下竟会这样……他们竟连几天都等不得呀。”
魏帝道:“他们不是把给朕看病的太医买通了吗,自然知道朕随时可能殡天,偏偏迟迟地不把皇位交给他们……而燕归又在这个时候入宫……真是丧心病狂……”他说了几句,频频咳嗽。
宦官轻轻抚他的背,安抚说道:“皇上别气,这也是命……幸好三殿下是个可靠的,皇上您可放心吧。”
“放心?”魏帝苦笑:“他虽然是个可靠能干的,却有致命的弱点。”
宦官有心想问问燕归的“致命弱点”,但却又不敢问,便牢牢闭嘴。
魏帝沉默了会儿,道:“不过,幸好,还有朱家……还有陈……”一阵急促的咳嗽上来,身子抖的如风中叶片。
宦官忙奉了金痰盂过来,魏帝垂头吐了几口,竟夹杂着红色血迹,宦官看着,目光发直,忙不露声色地把痰盂盖住,传了下去。
宦官忍着泪,扶魏帝慢慢平躺下去,又将帘幕拉起,却见魏帝怔怔地盯着头顶虚空,轻声念道:“决而定,虽千万人吾往矣……燕归,去吧,千万……别让朕失望……”
这一场风波在史书上称为“内掖之变”。在很久很久之后才为世人所知,据说是二王子勾结母族韦氏,趁着魏帝病重于内廷作乱,欲夺位,却被公子燕归诛灭,二王子在这场混乱中被杀,韦氏一族也因此遭受重创。
自此之后,魏帝册封公子燕归为太子,立大司空朱觉的女儿朱丹梓为太子妃,又一日,册封陈国公主陈兰桡为太子良娣。


第65章
陈兰桡来到魏帝寝殿外,小太监拦住她道:“公主且慢,皇后娘娘在内跟皇上说话呢。”陈兰桡点头:“多谢公公,如此我便等一会儿。”
如今她的身份已不只是一个降国公主而已,太子良娣的身份仅次于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了,更是贵不可言。小太监笑道:“公主若是不急,也可以先回去,等娘娘说完了话,我即刻派人通知就是了。”陈兰桡微笑道:“有劳公公啦,不过我也没有别的事,且等一等罢了。”
小太监见状,自然不好勉强。陈兰桡同霜影等在殿外,又站了一刻钟,小太监正要再劝劝她,却听得殿内有人大叫了声,道:“如果不是琪儿薄命早死,你是不是会亲自把他杀了好给那个贱种让位!”
陈兰桡脸色一变,听出这是皇后的声音,小太监更是吓了一跳,一时噤若寒蝉,无法做声。
只有霜影呆呆问道:“公主,里面……”陈兰桡向她使了个眼色,霜影才忙低头。
很快地,脚步声仓促,有人从殿内奔了出来,门口的众人齐齐低头,大气儿也不敢出。陈兰桡站在门侧,也微微低着头。
皇后出了门来,见她在,微微停住步子,望着陈兰桡冷笑了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兰桡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兰桡有事要求见皇上。”
皇后的眼神几番变幻,最终说道:“好、好……去见吧,反正现在你们已是一家人了。”她阴测测地笑了笑,终于转身离去。
内侍们见皇后离开,都松了口气,急忙进内禀告皇帝陈国公主求见。片刻功夫,里头传陈兰桡入内。
上一回来参见魏帝,陈兰桡还以为他有意要把自己许给二王,但没想到再次来拜见,大魏的太子已经成了燕归,而她,也成了燕归的良娣。
上前见礼,抬头时候,见魏帝坐在榻上,身躯微微伛偻。
魏帝的近侍正伺候他喝了药,抬手将药碗接了过去,魏帝才看向陈兰桡,目光也是淡然的,道:“你来见朕,有何事?说罢。”
陈兰桡道:“皇上,兰桡想皇上收回成命,我不想做太子良娣。”
魏帝仍是一副波澜不惊之色,只是象征性地“哦”了声,然后道:“为何。”
陈兰桡道:“我先前同皇上说起,心中最痛恨之人乃是公子燕归,原因我也尽都陈述了,所以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才因为他被皇上下狱而欢欣不已,我同他就像仇敌。”
魏帝淡淡一笑:“哦……是这样。”
陈兰桡见他不置可否,便抬头求道:“皇上明鉴,还是收回成命吧!”
魏帝并不回答,只是看着陈兰桡,面上似笑非笑。过了片刻,才道:“你自庆城一路回京,中途受了重伤,是燕归救了你的吧。”
陈兰桡心头一痛。魏帝道:“或许因为破陈之痛,你真的恨燕归,但你更是个明理之人,懂得何为恩何为仇,当初你对朕说那些话,真的是想燕归死吗?还是故意点醒朕别误杀良才呢。”
陈兰桡咽了口气,握了握拳道:“我当然……当然是……”
魏帝不待她说完,便轻声道:“兰桡,我不管你是真的恨他还是喜欢他……朕一点儿不关心那些。”
陈兰桡皱眉,欲言又止。魏帝打量着她,忽道:“听说在庆城,陈源重伤,士气低迷时候,你提剑要同燕归一决生死,可有?”
陈兰桡低头:“不错。”
魏帝又道:“听说此后,你更约战射伤陈源的大将程立雪,将他打败,且射死在场观战的陈国叛臣?”
陈兰桡心道:“他竟把这些都知道了?”却猜不透魏帝提起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道:“是。”
魏帝道:“后来师神光将你劫走,你却自己回来,为何。”
陈兰桡道:“因为我不能让伤重的兄长冒性命之忧,而自己置身事外。”
“那么,现在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吗?”魏帝淡淡问道。
陈兰桡一愣,魏帝淡笑看她:“似你这般,不生为男儿身着实可惜了。”
“皇上……”
“不 过,能成为我大魏的后宫,也没有委屈你。”魏帝话锋一转,道:“其实你自己也该知道,若你真的对燕归无情,对一个公主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嫁给大魏的太 子,这不仅对你好,对你的母国也是最好的出路,你现在跟朕求退,无非是因为朕给了燕归一个太子妃,兰桡啊兰桡,你是在跟朕赌气,跟燕归赌气,还是跟你自己 赌气呢。”
陈兰桡听着这一句一句,泪忍不住迸溅出来。
魏帝叹道:“朕其实不喜欢这些儿女情长,也讨厌这样,因为这是燕归最大的弱点,你可明白么,你,就是燕归最大的弱点……其实最好的法子,或许是杀了你……”
最后一句,似是玩味,考虑这句的可能性。陈兰桡一震,魏帝却又道:“可是朕不能冒这个险,因为朕无法想象,没了你的燕归,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兰桡拧眉不语,魏帝道:“而且朕很喜欢你,心里也不舍得这样的女子,死在朕的手里,所以还是成全燕归一片痴心罢了。”他闭上眼睛,忽地笑道:“你回去吧。该如何选择,朕相信……你不会意气用事,因为你是陈兰桡,但此刻,你更是陈国的公主,跟大魏未来的……”
寝殿内只有魏帝的声音,像是冥冥中响起的预言。
陈兰桡无法动弹,心中莫名想起皇后临去前所言,她定了定神,问道:“皇上,之前我听闻你不喜燕归,可是真的?”
魏帝似有些意外她问出这个问题,隔了会儿,才道:“朕想,朕之所以一直都疏远燕归,大概就是料到今日之事。”
陈兰桡不解,魏帝也并不解释,出神似地看向虚空,又点了点头:“但是不管朕再怎么否认,燕归的确是最像我的。”他的脸上露出似欣慰似伤感的表情,继而轻轻一挥袖子,道:“你退下吧……”
陈兰桡沉默着一低头,站起身来,才转身,就听魏帝道:“且慢。安之,你把龙麟玉牌给她。”
旁边的宦官微微愣神,继而转身退出,不一会儿回来,手中捧着一物,双手奉给陈兰桡。
陈兰桡接过这色泽温润的美玉,看着上面的盘龙纹:“这是什么?”
魏帝也不抬头,只道:“朕知道你在庆城时候时常会偷跑出宫……如今你带着此物,可以随意进出宫门,这几日,你出去走走吧。”
陈兰桡惊疑不定,一时如在梦中,不明白魏帝是何意思,正想问,魏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宦官道:“公主请退!”
陈兰桡倒退两步,身不由己地往外而行,在她两侧,宫女太监急忙拥入,几名太医夹杂其中,神色惊慌地奔向魏帝的床榻边。
霜影见陈兰桡脸色不对,便不敢做声,一路陪着她回到兰和殿,刚进门,就见小王子无忌从屋檐下跳起来,飞快跑到她跟前:“终于见过父皇了?我等了好久。”
霜影趁机退下,陈兰桡低头看无忌,问道:“你怎么来了?”无忌笑道:“如今你是大魏的太子良娣了,我来恭喜你呀。”陈兰桡正烦恼此事,哼道:“我不稀罕。”
无忌扯住她袖子,道:“咦,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像是不太高兴?”
陈兰桡本要发脾气,转念一想,对无忌生气也是没用,便道:“没什么……你来找我还有事吗?”
无忌双手叉腰,道:“我上回帮你送东西,你还没谢谢我呢。”陈兰桡笑道:“你怎么还记得呢。”无忌道:“你答应给我讲刺客之事的,前两天宫内……总之乳娘看得我很紧,不许我出来,我今儿才得空,当然要来听你说故事了。”
陈兰桡叹了口气,想要推脱,奈何已经推过一次了,何况是她亲口应允他的,望着无忌亮晶晶的眼睛,只好强打精神,把刺客之事略微讲了一遍,又叮嘱道:“我没跟别人说我同刺客交手之事,你也不要四处乱说,懂么?”
无忌拼命点头,又抓住她道:“原来你这么厉害,你教我习武好么?”
陈兰桡啼笑皆非:“宫内没有专门教导你练习的武师么?”
无忌摇头,神色有些黯然。陈兰桡心中一动,无忌是几个王子之中最小的一个,何况他的母妃早早撒手人寰,他在宫内的处境可想而知,自然不会给他安排什么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