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身在床边,乌溜溜的眼睛打量床上被包裹的跟粽子一样的人,问:“你是谁?伤的很厉害呢,若不是我救你,你就死定了。”
那个人很浓的眉毛蹙着,盯着她却不说话。
——她手中握着个很大的药罐子,从里头掏出绿色的不知名之物,涂在他的伤口上。一边还继续喋喋不休地:“幸亏遇到我,不然的话你一定会死哦,好啦不要皱眉,我知道我说过很多遍了,但是这是真的哦,而且先前跟你说你都一声不吭,我就以为你没有听到嘛。”
那个人仍旧不说话,然而嘴角却微微地动了动,她偷眼相看,仿佛是一抹笑。
唔,这家伙笑起来也不难看的嘛。
——第三次再见他,他已经能在院子里走动,她把带来的吃食放下,坐在石凳子旁边看,一边拿出个野果子,在衣裳上擦了擦咬着吃,还不忘继续说:“喂,看到救命恩人来了居然也不主动招呼,真是失礼的家伙……好啦,你也知道我是个宽宏大量之人,快来,今天算你有口福,我采到了玉白花,做了糕点,师父先前总求我做给他吃呢,你还不快快过来?哼!你不过来,那我拿去喂后山的鱼……”她作势要起身。
他走过来,将她的手轻轻一按,她吓一跳赶紧把手抽出来,他好似没有察觉,手按着竹篮的柄,眼睫有一瞬间轻轻抖动,却没有说更多,只是探手进去,试图拿起一块。
她重又哈哈笑起来:“你的手好脏都没有洗,让我来……”
她探手进去拈了一块出来:“张嘴……”
那么威猛的汉子,几个月没有打理仪容,胡子拉碴的怒狮一般,居然真的乖乖张开嘴。
她送了糕点向前,他果真咬了口。
她期盼地望着:“怎么样怎么样?”
他故作沉默,她很紧张:“到底怎么样啊?”
他扫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终于微微一笑:“很香。”
其实从来不愿意吃这种甜甜腻腻的小东西,但是……这一次是例外。
可惜,好景不长。
燕沉戟垂眸望着手中的雨伞。
想要回身将人找回来,亦或者重新回到她身边去,但是……脚步不能动,心里头有一口气。
梗在那里,无法消退,无法解释,无法宣泄。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的,不是么?
他将死之时,曾以为身到黄泉。
耳畔却总有个柔软甘甜的声音总是在碎碎念,是女鬼吗?是鬼差吗?不像……
他看过那满目红郁郁的黄泉之花,他身在滔滔鬼哭的奈何桥畔,他似乎能看到自己曾经历过的一场场战事,喊杀声里,硝烟冲天,大旗招展,而后就是……白骨遍野,寒鸦噪噪,啄食满地曾鲜活的生命。
他以为自己会同那些变作鬼魂的兵士一样,沉埋在黄泉地,冰冷的奈何桥水之中。
昏天黑地,何处是天之尽头?索性长眠于此。
那很柔软的一只手握住了他,将他生生地拉了回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清净素白的脸,双眸澄澈如冰晶,她探头看自己,乌溜溜的眼睛,笑的喜气洋洋:“啊,我说我的医术是不错的罢?——你是谁?你伤的很厉害,若不是我,你就真的死了哦!”
他不知何事,只是冷冷地看着。
可是她这句话并非是信口胡说,先前战事之中留下的伤不算,被国君下令囚禁,曾经的战神沦为阶下囚,多少人暗中幸灾乐祸,他昔日性子刚直,不知得罪过多少人。那阴暗的天牢之中有多少的刑具他就受过多少,他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伤数不胜数。
忠心的部下救他出来的时候,他被折磨的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本该死掉的,只是若是死了,那些拼死救自己出来的人,又怎么算?
慌乱里他见路就闯,见人就躲,不知撑了多少天,终于昏迷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山脚下。
能够把那样奄奄一息的他救活了的她,难道是仙人么?
燕沉戟却知道她不是,因为仙人不会如此多嘴。
同她相处的日子里,这个人就好像是枝头的小鸟儿一样,见了他的面就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燕沉戟以为她是故意来折磨自己取笑自己的,后来无意之中发现,她就算是走在路上看到一朵新开的花儿……也会嘀嘀咕咕地跟那朵花说上半天的话,还有说有笑,燕沉戟便释然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心死,但是看到她的时候,会忍不住一笑。
他分明早就忘记了笑是何物!
最初醒来的时候他身上到处都是纱布裹住的,从脖子往下,一路越过脚腕,双脚也都被包住。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遗漏。
是她所为。
可是她看起来如此瘦弱,以后熟悉了忘尘寰上路径的燕沉戟无法想象,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不懂武功的朝衣是怎么把他从山脚下拽到山上来的。
忘尘寰之所以称为忘尘寰,是因为山势险峻,不懂武功的人很难找到上山的路。
他一生过的腥风血雨,从来都是凭着双手闯出一条血路,他从来不是个贪图上天关照渴求幸运之路之人,然而这一次除了奇迹之外,他找不出其他可以形容的词。
他性子内敛,通常做多过于说。但是这一次,他发觉自己错了。
他其实很喜欢她在自己身边唧唧喳喳,他也很喜欢她做的各种小糕点,他最喜欢看她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很是无聊的模样都极好。
但是他都没有说,后来也没有机会再说。
燕沉戟在雨中乱走,一来是找不到地方停留,二来是想让雨把自己心头那火焰浇灭。
然而此刻他呆呆地站着,想象自己已经化作岩石,亦或者是当初昏迷过去的半死之人。
他当初受足了伤,各种痛都狠狠吃过,但是唯有一种,是现在才知的。
燕沉戟闭上眼睛,手上略微用力,朝衣交付给他的那竹伞喀喇一声,断了柄落在地上。
天上的雨却不知为何停了,燕沉戟抬眼,却望见雨水迷蒙之中对面有人正含笑看他:“燕大侠……”她手上高擎一把雨伞,替他将漫天的雨给遮住。
朝衣加快脚步,伸手擦了一把眼睛,一手的水,不知是雨,还是泪。
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重,心中有个声音却不停大叫:“不能晕,不能晕……”
先前有燕沉戟在,不管如何她都极为放心。但是现在不行……
他已离去。
朝衣咬着唇,唇上的痛让她暂得几分清醒,脚步踉跄地拐过这条街,起码……离开他的视线。
既然要走,便要他走的毫无牵挂才是。
朝衣停下步子,将身子贴在拐角的墙壁上。
冰凉的墙壁跟冰冷的湿衣裳紧紧地贴着身子,一阵心悸,而后就是砰砰大跳的痛。
朝衣伸手捂着胸口,慢慢地蹲下去。
一直到有人用力地握着她的肩膀将她硬生生地从墙角里拽起来。
朝衣忍着痛仰头看,却对上一张似熟悉似陌生的脸,那人一手撑伞,低头望着她,眼神沉沉地带着几分怒气:“你……”
朝衣擦擦眼睛:“舒……临渊?”
舒临渊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少国公你在此做什么?”
朝衣眨眨眼,做若无其事状:“唔,我……在此散步,你呢?”她全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白的如纸。
舒临渊盯着她,而后一笑:“我在此摸鱼。”
朝衣问:“这里又不是长河,哪里有鱼。”
舒临渊说道:“少国公喜欢在下雨天出来散步,就不许我趁着下雨天浑水摸鱼?”
朝衣忍不住笑了一笑,扯得胸口微痛,忍着说道:“行,那么你继续摸……我要回去了。”
她将舒临渊一推,转过身,只走了一步,脚下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住。
朝衣怕给舒临渊看出,便伸手在墙壁上扶了扶,缓缓吸了口气,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身后那人贴过来,将她拦腰一抱拥在怀中。
朝衣一惊之下怒道:“你干什么?”
舒临渊低笑说道:“好不容易叫我摸到一条大鱼,怎能放手?”
朝衣怒道:“我没心思同你玩笑,你快些放手!”
舒临渊置若罔闻,反而低头在朝衣耳畔低低说道:“方才我见你那燕大侠同夜婴宁姑娘一并进了翡翠明珠阁……”
朝衣身子微微一震,竟有瞬间的失神。
舒临渊继续说道:“不过……你可以试着大叫两声,或许他又会回来也说不定。”
朝衣眼睛一眨,反而笑了笑:“是么?那是、好事啊……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自然是不能大叫的了。

第四十章 敢不敢

雨下的更急,打在舒临渊手中擎着的伞上,发出极响的声,除了伞下这一方世界,周遭都沉浸在无边的雨水润泽之中,舒临渊单手抱在朝衣腰间,令她贴着自己身子,雨点落地,溅起的水流打湿彼此的靴子、袍摆。
空气显得格外潮湿,细细闻起来有种淡淡的腥气,朝衣望着面前无边的雨帘,眼神有些空茫。
“大哥,我决定下山。”
那个人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
她看着窗外垂落的雨滴:“我要下山,我想看看他曾住过的地方,我想做一些他想做却没有成的事。”
窗外的天色慢慢地变黑,夜幕降临,雨声淋漓,有些冷。
她缩了缩肩头,喃喃地无意识般说:“我要下山,我想通了,我一定要下山!”
他将被子拉起来裹住她,淡淡地说:“好,我陪你。”
她并未曾期望他能同行,却一直感激,但如今,相陪的那人也已经走了。
朝衣淡淡笑笑,雨水淋湿的身子格外的冷,而身后之人是她唯一能接近的温暖,但是偏偏……朝衣忽然说道:“你身上好香。”
舒临渊一怔:“什么?”
朝衣嗅了嗅:“你身上好香,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每次闻到这种香气都会让我觉得不安,是檀香木么?檀香明明有定神的功效,为何对我无用反而每次都觉得烦乱……”
舒临渊垂眸:“是你心中有什么作祟罢……”
朝衣点点头:“大概……嗯,对了,舒状元你住在哪里?”
舒临渊问:“问这个做什么?”
朝衣说道:“相识一场,都不知道你的住处,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如今这么巧遇见了,不请我去府上一坐么?”
舒临渊眼波微动,片刻一笑低头看她:“又有何不可?”
舒临渊一手揽着朝衣腰间,朝衣也没抗拒,两人在无人的街道上行了片刻,遇到国公府里头派出来找寻朝衣的仆人,原来朝衣出来的匆忙,傅东篱派了好些人出来寻她,朝衣当下便打发人回去,告诉傅东篱说自己要去“同僚”家中稍坐,不必担心,那仆人奉命回转。
舒临渊低头望着她白若纸的脸,说道:“少国公身子好些了么?”
朝衣说道:“好多了,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舒临渊说道:“哈……听你这样说,我放心了许多。”
朝衣看他:“为何放心?”
舒临渊说道:“难得遇见个有趣的人,总是希望多些相处的。”
朝衣道:“舒状元你叫我叹为观止之处,就是你总会时不时冒出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话。”
舒临渊说道:“瞧你的表情,大概是在觉得我说的有理罢。”
朝衣道:“有理,很是有理。”
她走了一会儿,未免有些体力不支,幸好舒临渊的手搂在她腰间,看似亲昵,实则如用力托着她腰一样,朝衣走了会儿便转头看他,雨水濛濛之中,伞下的舒临渊,面容看起来越发陌生,只是……
“舒状元你的府邸够远的呢。”朝衣喘了口气,走了许久,都不见此人出声,她只好苦笑。
舒临渊望着远处巷落,雨水把墙壁都打湿,地上水流一片,两个人的靴子都湿透了。袍摆也狼藉一片,水渍殷殷。
舒临渊说道:“下官俸禄微薄,因此这宅子又远又偏又有些小,还望少国公不嫌弃才是。”
朝衣说道:“能有一方安身之处便可,要那么大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舒临渊嘴角一挑:“金玉良言。”
朝衣瞧他一笑颇有意思,便道:“既然是金玉良言,可记在心了么?”
舒临渊转头同她目光相对:“少国公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铭记在心。”
他此刻停了步子,手却仍拦在朝衣腰间,朝衣便也未动,只是静静看他,外面雨幕连成一片,仿佛天地之间也都被雨水占领,成为一片泽国水结,伞下这一方是唯一清净,却也是唯一喧嚣,两个人谁也不曾言语,只听到雨点打在伞上发出的啪啦啪啦声响。
舒临渊的双眸极亮,朝衣心头一动,雨气氤氲之中似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想要细看,舒临渊却垂了眸子,嘴里却道:“少国公如此相看,是在挑逗下官么?”
朝衣此刻浑身乏力,只有头脑尚清醒着,闻言便道:“是,又如何呢?”
舒临渊身子一震,两人靠得极近,朝衣清楚察觉。见舒临渊垂眸不语,她便说道:“舒状元怎么……不言语了?”
舒临渊仍旧静静,片刻之后才说道:“少国公你这话当真?还是在戏弄于我?”
朝衣道:“如今我人都在此,你说呢?”
舒临渊双眸一抬,眼底黯黯。
朝衣一眼不眨盯着他的双眼,嘴角微微挑起一笑说道:“难道素日里你的做派都是假的,如今人在跟前,却反而畏首畏尾的不敢了么?”
舒临渊手上用力,朝衣身不由己向着他的身上贴过来,舒临渊低头,平素里调笑无忌的面容变得严肃而略带狰狞,双眸之中却仿佛寒冰烁烁:“你当我不敢?”
朝衣眼睛眯起,道:“敢的话……就做给我看。”
话音刚落,舒临渊一手牢牢揽着朝衣的腰,迫她紧紧贴着自己,一边倾身低头,电光火石之间便吻住了朝衣的双唇。
朝衣只觉得眼前一暗,舒临渊欺身过来,两人身子紧贴仿佛要融为一体一般,而他用力亲吻下来,嘴唇蹂躏着她的,舌尖粗鲁地勾过来,仿佛要一口一口将她吃掉。
风吹伞偏,风雨侵入伞下世界,冰凉的雨点拍打在彼此的脸上,湿漉漉地,却让肌肤相接的感觉越发真切。
朝衣无法动弹,只是拼命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手抵在舒临渊肩膀之处,一动也不敢动。
舒临渊亲的够了,才缓缓离开朝衣,望着面前这张被雨水浸润的脸,雪白的脸,被蹂躏过的双唇却娇艳欲滴,舒临渊张口说道:“还要……继续么?”
声音隐隐地带着一丝暗沉跟威胁。
朝衣胸口起伏不定,拼命压抑才支撑住,望着舒临渊,笑说道:“何妨?”
舒临渊目光几番闪动,最终手一松,那风雨飘摇之中摇摇欲坠的雨伞随风而去,舒临渊伸手探出,将朝衣的身子抱在怀中,大步向前而去。
朝衣缩在舒临渊怀里,低低咳嗽了几声,身子缩成一团,舒临渊脚步极快,脚下的水花四溅,雨水将他的头脸打湿,衣裳亦紧紧地贴在身上。
朝衣双眸微闭,睫毛掩映之中望见他修长的颈,线条甚是优美,衣裳贴在脖子上,一丝头发也随之蜿蜒而下,滑入领子里头去,而旁边,便是那吐出的喉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地动弹。
舒临渊在一所小小的屋子跟前停住,抬脚一踢,将门直接踢开,朝衣转头:“原来舒状元府上没有旁人么?”舒临渊不答,径直入内,抬脚将门关上。
这不过是一座极小的院子,过了天井就是屋内,一共有四间房间连在一起,靠近左手边有一棵开着小小白花的树,被风吹雨打,地上白色的小花落了一地,随着积水向外蜿蜒流出。
舒临渊抱着朝衣从当中的鹅卵石的小径上望内而去,这回是用身子撞开屋门,又重掩上。
朝衣抬眼打量周遭,却见这房子虽然小且简陋,里头却布置的极为雅致整洁,舒临渊并无停留,抱着朝衣进入左手一间屋内,——却是一间卧房。
青色的床帐子之下是古旧的一张床,被褥齐全,房间不大,当中有一张桌子,上面几个白瓷茶杯倒扣,旁边青花瓷的茶壶。
桌子下有两个雕藤花的圆坐凳,规规矩矩放在桌子底下。舒临渊看也不看,直接将朝衣放在床上。
朝衣微微紧张,一口气不来,喘个不休,便又咳嗽起来。
舒临渊倾身下来,被雨水淋过的脸,双眸隐隐地竟有些看不清楚,眼神迷离地望着朝衣说道:“少国公……怎样?”
朝衣苦笑说道:“还成……撑得住。”
舒临渊伸手向她的胸口探过去,握住她的领子便要往下,朝衣探手将他的手腕握住:“且慢。”
舒临渊问道:“如何,莫非少国公反悔了么?”
朝衣说道:“怎会……只不过,我是想……”她轻轻一笑,笑的三分风情七分气弱,“我只是想亲自服侍舒大人而已。”
舒临渊浑身一僵,朝衣撑着床面起身,打量了一番周遭,说道:“舒大人果然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这屋子简陋的可以了,竟连个仆人都也无。”
舒临渊不言语,双眸微垂,朝衣笑了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身子靠过去,说道:“真真看不出,原来舒大人还是正人君子来的。原先以为是个风流花心之人,家中三妻四妾怕是少不了的……”
舒临渊双眉一皱,说道:“说这么多做什么?不是要……伺候我的么?少国公?”
朝衣“嗯”了声,说道:“做事之前先谈谈情,才更有味道呢,舒大人不觉得么?……原以为你是个很懂得风情的人呢。”
舒临渊用力一推她,朝衣倒在床上,舒临渊欺身压上,说道:“少国公,我的耐性是有限的。……难道你不知道,男人在床上都只是一回事么?什么谈情说爱恁般没用的……不过是无聊的手段而已,最终也不过是做一件事!”
朝衣望着他略见愠怒的表情,说道:“是么……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受教了……”
舒临渊的手探在她的胸前:“少国公磨磨蹭蹭的,不如让我来伺候罢。”
朝衣身子一缩,剧烈地咳嗽起来,舒临渊的手略一停,朝衣拼命咳了几声,舒临渊咬了咬唇,说道:“你怎样?”
朝衣摆摆手,顾不上同他说话,舒临渊叹了声,终于问道:“可要水么?”
朝衣说道:“可以么?”
舒临渊看着她咳得双颊发红,眼角星星地仿佛带着泪光,压着怒气说道:“真是麻烦,……稍等片刻。”他起身来,到了床头的柜子旁边,拿了干净的巾子出来:“先擦一擦身子罢……”忽地又一笑,望着朝衣说道,“衣裳之类的便不用换了,等会儿我亲自来替少国公换。”
舒临渊转身出外,朝衣在床大大喘了几声,目光一动望见舒临渊扔出来的那方帕子,怔了怔之后伸手拿了那帕子在手中看,正瞧得出神,忽然苦苦一笑,心道:“……糟糕……功亏一篑。”
正心念一转,却听有个声音怒道:“你又在做什么!一转身你便又跑到别的男人床上来了!”
朝衣将那方帕子塞到袖子里,抬头看向门口,却见沈南闪身入内,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已经到了床边,低头看着头发散乱衣衫湿透了的朝衣,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一章 生死迷

舒临渊打伞出门,去邻家讨了碗热水回来,正要推门进入的时候,脚步一僵。
雨仍未停,打在伞上劈里啪啦作响,舒临渊回头,却见在身后雨中,站着一个黑色人影。
风自脸颊边吹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支铁箭,“嗖”地破空而来,直冲舒临渊的胸口。
那手中端着的那碗水抖了抖,终于落在地上,在门口的台阶上一撞,“啪”地一声跌成几片。
热水同地上的雨水混合一起,看不出孰是孰非。
沈南气咻咻望着朝衣:“你说,究竟是怎样!”
朝衣摇头,伸手指在嘴唇上一比,竖起耳朵听了听,外头除了雨声,什么都无。朝衣道:“师兄你来的好快,怎么会知道我有事的?”
沈南哼道:“国公府的人四处乱找,除非我是个聋子听不到……燕沉戟呢?他也是个废物,竟让你……”
朝衣皱眉:“师兄!”
沈南见她不悦,更为气愤,道:“怎地,不舍的我说他?我说的不对么?第一次他中了我的调虎离山计,没想到还是个不长记性的主儿!”
朝衣垂头说道:“师兄,你不要如此说燕大哥……不怪他,是、是他离开我了。”
沈南一惊:“你说什么?”眯起眼睛望着朝衣。
朝衣叹一口气:“师兄,唉,算啦。”
她自床上下地,身子兀自是湿的,浑身发冷,忍不住微微哆嗦,沈南说道:“算啦什么?怎样,你还没说方才那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