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闲听他的语声突然拘谨起来,问道:“怎么了?”
关潜知道她心思缜密,怕给她看出别的来,就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只是觉着……她何苦来着。”
西闲细看了关潜一会儿:“小公爷不是说以前在桃城见过很多类似行事吗?”
关潜一愕,旋即笑道:“是啊。”他的生母是公主,却毕竟嫁入了高门大户,内宅里的阴私他从小儿耳闻目染,比西闲懂的更多,关潜道:“我只是觉着她有些可怜,她好像是真心喜欢舅舅的……可舅舅对她十分的……”最后的“无情”,在嘴唇边转了转,到底没有说出口。
西闲道:“她落入现在这样的境地自然是可怜的,可如果瑛姬真的是被她所害,那瑛姬又怎么算呢?”
关潜微怔,西闲笑看他一眼,转头看向那高高地院墙之外,淡淡道:“其实内宅中的女子,又有哪个不可怜,受宠失宠,甚至生死存亡,都不过是在王爷的一念之间,同病相怜还不能够呢,偏还要自相残杀。”
猛然听了这几句话,关潜心中震动,本能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正胧忪间,西闲一笑,回头看向关潜:“对了,小公爷是不是也算交差了?”
关潜道:“是……”
西闲道:“王爷可说过你办的如何?”
关潜低下头:“赞了我两句,说是等北研的仗打完了就提拔我。”
西闲由衷地笑道:“恭喜小公爷了。”
关潜无意中瞥见她的笑,突然有些目眩神迷,脸颊微红,讪讪道:“都是小舅母的功劳。”
西闲听见“小舅母”三个字,微微敛笑,却又不在意般说道:“我只是说了两句没用的话,事成不成,还得看小公爷的行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西闲说了这句,便止步道:“我要回去了,小公爷必然事忙,就不留了。”
关潜本想跟着她进院子去,听了这句,只得止步,可又不想就这样离开,于是喃喃道:“娘娘保重身体。”
西闲听了,复一笑,向他微微颔首,转身入内去了。
关潜在门边目送她浅鹅黄的裙摆飘过,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他又张望了一阵儿,才转身去了。
此后两日,王妃私下里严加审讯,张夫人陷害瑛姬之事总算有了结论。
原来张夫人早就嫉妒瑛姬受宠,只不过她毕竟是官家小姐,顾及颜面且有城府,所以面上并未外露,反而装作跟瑛姬交好的样子。
那日目睹了瑛姬跟侍卫之间的暧昧后,她如获至宝立即同王妃说了,本要靠着王妃将瑛姬这眼中钉拔除。
谁知王妃竟然忌惮瑛姬受宠,不肯轻举妄动,且还叫她也不要声张出去,免得有碍王府的名声。
张夫人意外之下几乎气滞,偏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捉/奸,直到有一天,终于给她想出了一个法子。
因为柳姬跟王琴儿时不时地会嘲讽挤兑瑛姬,张夫人却总是言语温和频频示好,所以在瑛姬看来,张夫人还算是个可交的人,因此向来跟她关系不错。
谁知张夫人靠着这种便利,明里暗里观察,已经找到了跟她相识的那侍卫,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那天两人在真珠院里喝茶,说了好些体己话,不知不觉说起镇北王来。
张夫人因笑道:“妹妹,不是我多嘴,自打你来了,这府里数你最得王爷宠爱,瞧着你也像是个多子多福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瑛姬说道:“这我哪里知道。”又说:“那姐姐跟柳姬他们……比我来的早,怎么也都没有消息呢?”
张夫人笑道:“柳姬她你还不知道,原先是那种出身,只怕不宜生育,王妃跟李夫人原先都是小产过的,可惜了的,至于老五,也许没赶上好时候吧,我呢……”
瑛姬见她欲言又止,调侃着笑问:“姐姐你又怎么样?总不会也是没赶上好时候呢?”
张夫人半真半假地笑道:“你没来之前倒是成的,王爷但凡在府里,一个月总得去我那一次,只是你来了就不行了。”
瑛姬啐了她一口:“那等王爷回来,我让着王爷去你那里就是了。”
张夫人忙握住她的手:“这话当真?好妹妹,说起来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
瑛姬见她当了真,有些难以接茬。
不料张夫人自言自语道:“方才不是说没有子嗣的事吗?我说句不好听的,虽然妹妹你那样受宠,但如果没有一子半女,将来又依靠什么去?终究只是个妾室。我就更不必说了。”
瑛姬微微触动心事。张夫人含笑道:“我先前找了个有名的大夫看过,最近正在调理身子,原来我先前是有些宫寒的,所以不宜有孕,服了几个月的药,已经好的多了,所以如果下次王爷……想来一定是可以的。”
瑛姬大惊,忙问:“什么有名的大夫,是给了什么药?”
张夫人笑道:“专门调理女子身体,让宜于受孕的药,我吃了几个月呢。妹妹,你要是帮我一把,我就把剩下的药丸给你也用一用,我看你受宠了这些日子却没有动静,多半跟我一样,如果调理好了,要男得男,要女得女,王爷又这么爱你,立刻扶你做侧妃娘娘,到时候跟王妃平起平坐了,岂不很好?”
瑛姬给她说动了,原先的芥蒂一扫而光,当下满口答应了,张夫人就把两颗药先给了她,又叮嘱如何服用的事项等等。
然而谁又知道,那所谓的药丸,并不是什么调理身子的补药,而是催情的药。
瑛姬吃了两天,春情荡漾,偏偏那日,那侍卫又来找她,两人按捺不住做了出来。
不料就是这一次后,不多久瑛姬怀了身孕,她还没想到别的地方去,只以为张夫人的药好使而已。
这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进行,若是张夫人自己不说,只怕谁也不会知道,连瑛姬自己都是半信半疑。
直到真珠院闹鬼一事传开。
张夫人疑疑惑惑,自然是有些心虚的,原来闹鬼这件事她全然不知,也跟她没有关系,起初还不大相信,直到后来下人们各种流言蜚语,说看见瑛姬之鬼,且瑛姬是回来报仇的,而且王琴儿竟然也看见了,还吓得病倒。
张夫人这才恐惧起来,暗暗地烧香念佛,可心中有鬼之人,不免有些风声鹤唳,精神紧张,凭空生出许多错觉,捕风捉影的,但凡有些异动,就觉着是瑛姬之鬼回来找自己报仇了。
晚上关潜假扮瑛姬现身,张夫人深信不疑,吓得色变,生恐瑛姬要害自己性命。
先前赵宗冕所说那两句话,就是张夫人求“瑛姬”的时候吐露出来的,这自然是不打自招了。
王妃因为怕赵宗冕那里不好交代,所以连日操心劳神,查问明白后,不免病倒了。
王妃一倒,府内一应上下的事本该是西闲来负责料理,但西闲以有孕为借口,并不肯接手。可剩下柳姬跟王琴儿两个是靠不住的,李夫人也是个病秧子。百般无奈之下,幸而西闲向王妃推举了一个人,才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
第41章
西闲向王妃推举之人, 自然正是小公爷关潜。
关潜因居住在王府, 先前听赵宗冕所命调查瑛姬之事, 对府内上下摸的很是通透。
且他毕竟是公主之子, 人又聪明有心计,虽然年纪不大,行事却比寻常人都周全,且又生得俊秀, 所以王府内外众人对他都格外喜爱。
这一阵子赵宗冕调兵遣将,要剿灭北研的流寇, 关潜因为无法同去, 于是只在雁北城内跟军营间来回奔走, 呼朋唤友,百无聊赖。
听吴妃说要让他帮着料理王府内的事之时, 小公爷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他跟随赵宗冕来到雁北,可不想只是在府内厮混。
然而听王妃说起是西闲举荐的他之后, 关潜又思索了一阵,便答应在王妃养病的这阵子先替了她行事。
王妃安排了几个得力的管事嬷嬷跟外头的管家们从旁相助,加上关潜本就跟众人熟络, 所以接手的很是顺利。
只除了有一件事, 略让关潜觉着为难。
那就是先前给押在内宅柴房之中的张夫人。
王妃因奉镇北王致命,终于查明真相, 只是赵宗冕如今在城外督战, 并没有明确说明如何发落张夫人。
虽然按照她的所作所为, 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处理掉, 但王妃如果下手,以后说起来,自然是她担了一个谋害宠妾的罪名。
关潜暗中思忖,只怕王妃也是觉着此事难办,所以才“病倒”了,却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但直到关潜在真正接手之后,才明白这“山芋”,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烫手百倍。
起初关潜虽想通了王妃是要甩锅,但却并没认真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那夜赵宗冕对待张夫人的态度他是见识过的,关潜相信,对镇北王这种人来说,少一个张素华或者少几十个,都没什么两样。
因此关潜觉着就算自己不请示赵宗冕,自行将张夫人处置了,镇北王也不至于责怪。
可毕竟是关乎王爷的家事,所以虽然关潜认定张夫人是个无关紧要的,却仍是不肯动手,只先囚禁着她,等镇北王下达命令再说。
因为年关将到,雁北的一些跟王府素有往来的达官贵族等开始送年礼之类,忙碌异常。幸而关潜从小儿跟着章令公主,耳闻目染,处理这些迎来送往,人际关系十分得心应手。
这天,才在厅上安排了一些回礼等物,又打发人去告诉王妃,底下有个小厮气喘吁吁跑来,禀道:“小公爷,那个给关押在秋千院里的张夫人,突然叫嚷着要见小公爷。”
关潜道:“见我干什么?若是想让我放了她,我是做不了主的。你回去告诉就是了。”
众目睽睽下,小厮欲言又止,只瞅着关潜。
关潜毕竟是个精细的少年,便叫他上前:“怎么了,还有别的事?”
小厮才说道:“小公爷,张夫人说,她有机密的事要亲自告诉小公爷,事关……公主殿下。”
关潜诧异而意外,他想不通镇北王府的一名侍妾,会跟章令公主有什么关系,或许这是张夫人在故弄玄虚蒙骗他……但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母,却是不能等闲视之。
关潜把剩下的事略一处理,便起身往秋千院而去。入内见了张素华,她却依然是一副和顺有礼的模样,若不是那夜亲眼目睹她跟赵宗冕的对话,关潜只怕不会相信张夫人的另一张面孔会是那样可怕。
关潜立在门口,道:“听说夫人找我,不知何事?”
张夫人起身行了个礼:“妾知道如今王府众事都是小公爷在掌着,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张夫人眼望着关潜:“妾想请小公爷高抬贵手,放妾身一马。”
关潜略觉意外:“这个只怕我做不了主。”他看一眼张夫人,“毕竟那晚上王爷的话您也都听见了,且是王妃审理的此事,如何处置自是王爷跟夫人做主,我无法插手。”
他的回答自然是在张素华的意料之中,可张夫人并没有就表现的张皇失措,反而说道:“小公爷知道王妃为何病倒吗?”
这话问的奇怪,关潜只瞥着她。
张素华道:“王府里的事,毕竟还是王府里的人最为清楚,王妃病了,本是想让林妃来处理我的事,以后有人追究起来,好跟她不相干。”
“谁追究起来?”
张素华道:“太子殿下。”
在张夫人回答之前,关潜心中设想过许多答案,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太子?”他有些无法按捺心中的惊疑。
张夫人望着他诧异的反应,微笑道:“小公爷大概不知道,我的表哥是太子府的周谏事,乃太子身边的心腹。我们一向互有联系,如果表哥知道我在王府里出了事,他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关潜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这位周谏事,姓周名健,的确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为人甚是足智多谋,精明强干,却怎能想到,张夫人竟跟他是“亲戚”。
飞快定神,关潜道:“此事王妃可知道?”
张夫人道:“王妃是外宽内细的人,你猜她知不知道。若不是因为知道,又怎会特意避嫌?”
关潜看了她一会儿,道:“可就算如此,是夫人害人在先,纵然……太子殿下知道,又能如何?”
张夫人不疾不徐回答:“我是王爷的侍妾,内宅妇人之间的事,岂能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何况我先前所‘供认’的那些,不过是迫不得已承认而已,并没有签字画押,也没有瑛姬出来对证。就算太子知道了,也该有理有据对不对?”
关潜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些歪理。
张素华看出他的踌躇之色,趁热打铁道:“小公爷,王妃现在撒手不管,当然也是不想得罪太子。小公爷又何必强出头?公主殿下虽在桃城,根基却还在京内,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觉着呢。”
关潜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张素华道:“不,我是在提醒小公爷,横竖以后这江山是太子殿下的,何必因为跟自己不相干的一件事……弄的惹祸上身呢。”
关潜深深呼吸,上下打量张素华:“为何我听着夫人的口吻跟见识,却不像是区区一个侍妾。”
张夫人面不改色,笑吟吟道:“我当然是区区一个侍妾,非但我是,这王府后院中的……哪个不是。”
关潜脸色一变。
***
关潜来到真珠院的时候,才进院门,一眼看见西闲立在廊下,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正抬头打量笼子里的两只翎鸟。
关潜定神看了片刻,便从抄手游廊上快步走了过去,行礼道:“小舅母……”
西闲微怔,继而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公爷还是别这样称呼我。”
这称呼有些太亲近了,何况认真算计起来,小公爷的正牌舅母,是王妃娘娘。
关潜愣了愣,然后道:“那、那我该如何称呼?”
西闲默默看他一眼,回身吩咐杞子奉茶,又问:“小公爷找我可是有事?”
关潜跟在她身后,望着那粉白色的织锦披风上的繁复纹路:“是。是关于张夫人的。”
到了内室,关潜避着人,小声把张素华先前跟自己交代的又同西闲说了一遍。
西闲听完,也不禁意外:“太子?原来……她竟跟太子有关系。”
太子府的周健,西闲也是听说过的,当初赵宗冕要找他,也是周健从中奔走,此人曾各去过苏府跟林府数次,的确是太子最得力的人。
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张夫人主动承认跟周健之间的关系,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到底只是单纯的“亲戚”,亦或者还有别的一层原因?
西闲发现自己轻视了王妃“病倒”的这一信号。
关潜道:“她让我放了她,还说此后会立刻离开雁北到京城投奔周谏事去。”
西闲虽然天生敏锐聪慧,但毕竟不是高门大户的出身,没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只靠着通达的心思高明的智辨来明哲保身罢了,她更加不知朝堂上的种种玄妙隐秘的勾连。
在离开京城那天的金銮殿面圣,可以算是她第一次靠近了皇室权力中心的漩涡风波。
而此刻在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镇北王府,西闲心中突然又出现了那天金銮殿上的场景。
高高在上虎视眈眈的皇帝陛下,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推波助澜的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却了然所有的文安王,还有在他们目光笼罩下的赵宗冕。
耳畔仿佛有轰隆隆的雷声,又像是那天给狮奴押回笼子里的雄狮发出的低吼,在耳畔回荡。
西闲出神的时候,小公爷关潜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此刻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因为西闲明显地心不在焉,神游物外中。
关潜大概猜到她蹙着眉心在想什么,但那不是他最关心的。
他只是趁机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林妃娘娘。
在来雁北的路上,因目睹了赵宗冕如何的纠缠,他本以为林侧妃是个轻佻放浪的性情,却没想到竟然大误。
直到西闲若有所思地回过神来,关潜仓促地一笑,转开头去。
目光乱扫之间,望见窗外挂着的金笼。
小公爷忽然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娘娘所说的‘后宅女子皆都可怜,自相残杀’的话。”
西闲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一件:“哦?你觉着我说的不对?”
关潜摇头:“不是,我觉着娘娘说的很对,简直鞭辟入里。但是……”
“但是如何?”
“但是娘娘有没有想过,在那种情形下,自相残杀,其实也是自保的一种法子。”
西闲略觉意外。
关潜走到窗户边,望着廊檐下挂着的笼子,里头两只黄灵鸟跳来跳去,仿佛很自在。
小公爷道:“娘娘看这两只雀儿,给人养在笼子里,每天伺候食水,自然无忧无虑,但是,假如主人的食水供应不齐,或者主人只供应一份食水,娘娘你觉着她们会怎么样?”
西闲已经知道了关潜要说什么,心头隐隐地有一股寒气儿飘了上来。
她望着关潜的双眼:“人毕竟跟鸟雀不同。”
小公爷道:“自然不同,但是一样的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鸟雀等的心思反而简单,只知道明面上的强取豪夺,但是人……人的心思千变万化,手段也防不胜防,自然比鸟雀更残酷许多。”
西闲竟无言以对。
关潜向着她笑了笑:“我对娘娘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有一些话不吐不快。说的太过了,娘娘别责怪我。”
西闲微笑:“你说罢,我听着呢。”
关潜踱步回来,忖度了会儿:“我先前跟你说过,桃城国公府人口众多,内宅的事自然也多,我见了好些,所以对这王府里的事,并不觉着奇怪。”
西闲不语,关潜道:“我想跟娘娘说的是,国公府我大伯那屋子里,曾有个姓葛的姨娘,她的性子……说句冒犯的话,也有些类似娘娘,看待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只是她没有娘娘这样聪慧。”
西闲默默地看着关潜:“然后呢?”
关潜继续说道:“她替我伯伯生了一个庶子,引得其他侍妾很是嫉妒,但她却从不恃宠而骄,且从不争不抢,最后……”
西闲好像猜到了什么,关潜看她一眼:“最后她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府里的大伯也许只红了红眼圈,连一滴泪都没有流过,也没有谁问她为什么会死,而在她死后,那个小孩子就给大房夫人抱了去……那孩子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大房会爱他如己出,只是他从此再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又或者,大房夫人不待见他,那么……我想他的命运很快就会跟他的亲娘一样,无端端而来,静悄悄而去。”
西闲在关潜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用意,她心平气和,只当关潜是个有心的少年,正“苦口婆心”地给自己上课,而她还能云淡风轻地听着。
但听到关潜说那小孩子,却不由怦然心跳,呼吸隐隐急促。
与此同时,腹内那孩子似乎隐约有所感知,竟好像不安地动了动。
西闲忙调整呼吸,让自己停止乱想。
此刻关潜向着那两只鸟儿吹了一声唿哨,引得鸟儿们上蹿下跳。关潜笑道:“假如只有一份食水,娘娘觉着,他们两个会不会先拼斗的你死我活。”
西闲望着这少年清秀的脸庞:“子非鱼。我不知道。”
关潜回头望着她,四目相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关潜才一笑:“好了,不说煞风景的话了。”
很好,西闲的手暗暗抬起在腹部抚过,也并不想再跟他说这个话题。
于是道:“小公爷,方才你提起的二夫人,你可想好如何处理此事了?”
关潜问道:“是了,没请教娘娘可有良策?”
西闲望着少年的脸,心中竟有几分不安,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不该再跟关潜说下去。
可是……西闲道:“最好的法子当然是什么也不做,等王爷回来自行处置就是了。”
牵扯到太子,已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关潜大可不必掺和进这件事里。
“这倒是个法子,”关潜道:“可……恐怕已经晚了。”
西闲皱眉:“什么?”
关潜平静地对西闲说道:“在我来的时候,下人向我禀告,说是二夫人已经在秋千院自缢身亡了。”
张夫人……死了?!
西闲双眸微睁,心湖动荡,有一瞬间的窒息。
目光一碰,关潜继续点头叹道:“我想,大概是二夫人终于醒悟了,她自惭所为,觉着没有脸再面对王爷跟众位夫人,娘娘,所以……”
“是、是你……”西闲不能相信。
她知道自己不该点破,但是就算她知道从高门大户里走出来的少年,未必会是一张白纸,可却也难以面对……小公爷竟能在一瞬间黑成这样。
明明张素华先前跟他求情,不惜表明跟太子有关,还以为关潜会放她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