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颇为恼怒,说道:“我的人回来分说,那小顺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本来我的人已经是将那头蛟伤了,那小顺半途又杀出来,两个人联手,我的人抵不住,他们水性又高,竟又逃了。”
司空皱眉问道:“早知道那小顺同那头蛟有些关系,如今看来,竟是关系匪浅的,阿秀,你觉得他们是……”
阿秀叹一口气,摇头说道:“若是猜得不错,那么……”摇摇头,忧心忡忡说道,“总之如今两个人都走了。”
司空沉默片刻,便又问道:“那昨儿你找那借口拦着幼春,是为了不叫她去?却是为何?”阿秀一笑,说道:“那周围我派人伏着,看那小顺能不能再回来……自不能叫她回去。”司空点头,说道:“方才阿春叫我蘀他找人呢。”阿秀说道:“那孩子就是太好心了,那小顺同那头蛟是蛇鼠一窝,发了狠把他害了,他也不知道的。”
司空说道:“那孩子实在有些单纯了,对了,他同我说,要跟着出海攻打鹰岩呢,你怎么看?”阿秀说道:“不用管他,闹一阵就罢了。”司空笑道:“他随便怎么闹都好,只别再叫我吃他做的菜就是了,那孩子什么都极是聪明出色的,这做菜的功夫却是不敢恭维,那哪里是菜,简直便是毒药,难为你竟然来者不拒,还吃得有滋有味,对你这宗隐忍功夫,我真是极为佩服。”
阿秀轻描淡写说道:“其实滋味还好,你是未曾细品,下一次你细细尝尝,或许也会喜欢。”司空摇头如拨浪鼓般,说道:“那你不如喂我喝砒霜来的快些,昨晚上是谁生不如死的呢,我看得清清楚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
海帅定下出海之日,消息传到营中,幼春正拎着木棍挥来舞去,练习那刚刚学的一路棍法。听到有人在说,急忙将棍子扔了跑进去听,一听竟是明日便走,急得就望外跑。
这营内却没什么人敢拦着她,前度跟随那小兵见她出门,就急忙也跟上,问道:“阿春你去哪里?”幼春说道:“我要去找海帅。”小兵又惊又怕,说道:“阿春你找海帅做什么?且海帅怎会见你?”幼春说道:“你放心,我认得海帅。”
小兵很是羡慕,说道:“我听他们私下里说你是司空大人的亲戚,是真的么?可是又有人说你是妙州统兵狄大人的亲戚,到底是怎么样呢?”幼春噗地一笑,说道:“不是啦……”忽地想了想,又说道:“狄大人么……他是我叔父。”她说了这句,觉得十分骄傲,又觉得自己这是在“舀着鸡毛当令箭”,便有些不好意思,说罢之后伸手捂嘴嘴一笑。
那小兵却当了真,叫道:“果然是这样的,我听闻狄大人跟海帅是好友,怪道你认得海帅!”
两人到了点检司,守门众人都已经认得幼春,果然就放她进去,却把那小兵给拦住了,幼春说道:“他是跟我同来的,就放他进来好么?”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到底也答应了。那小兵面上生光,激动说道:“阿春,你果然好厉害。”幼春低声说道:“不要叫,到了里面,我们要小心说话,海帅很……很……”她愁眉苦思了片刻,望着那小兵亮晶晶的眼,说道:“海帅是很正经很威严的人。”小兵便使劲点头。
两人到了里头,幼春轻车熟路地就望书房去,两边站了若干的兵士,见了她也不拦阻,那小兵好奇的很,却也不敢四处张望,只低着头跟着幼春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越是到里头,兵丁越多,到最后走廊之处,有人将他们拦下,小兵便在此处等待,有人引了幼春进去。
幼春进了书房,里头阿秀不待她开口,就说道:“又来做什么?”幼春说道:“大人,我听说大人明天要攻打鹰岩了。”阿秀说道:“又怎地?”幼春说道:“我想跟大人同去。”阿秀说道:“乖乖在营地呆着!出去!”
幼春大惊,赶紧跑上前去,扒在桌子边求道:“大人,我是真的想跟大人同去,大人!”
阿秀抬眼看她,说道:“你这般小,去能有何用?只是累赘罢了!”幼春心头一梗,却说道:“大人,我保证不会是累赘的,我听说大人刚到军中时候,也不过是十三岁,大人,我已经十二岁了!”
阿秀心头一动,怔怔望了幼春片刻,才说道:“我十三岁时候,不似你这般小个头。”幼春说道:“大人你前天见我,还夸我高了。”阿秀哼道:“不过是信口说说。”幼春说道:“大人,我真的可以去的,你容我这一次好么?”
阿秀皱眉低头,说道:“不行就是不行,休要罗唣,自己出去,不然的话,我自叫人拉你出去了!”
幼春后退一步,隐约见门口侍卫身影出现,幼春以为是来捉自己的,一惊之下,急忙又跑过去,这次却是绕过桌子,直跑到阿秀身旁,伸手拉着他胳膊叫道:“大人,大人!”
阿秀正提笔写字,被她用力一拉,笔在纸上画出很重一道墨痕,阿秀恼了,道:“孩子就是孩子!”手臂轻挥,喝道:“休要胡闹!”
幼春未敢十分用力拉着他,被阿秀手臂一摆,他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又带着恼,两相错了力,幼春被他一推,向后踉跄跌出去,一下便撞在旁边的那玲珑花架上,上头摆着个蓝影白瓷的景德镇花盆摇摇欲坠,幼春连人带花架便跌向地上,那花盆就向着她头上撞来。
阿秀手上一空之时,心头立惊,转头一瞥,来不及多想便起了身,他动作何其迅速,闪身到了幼春身边,俯身将她一护,同时一掌反手拍出,那花盆被他拍开,直直撞在旁边柱上,瓷片同泥土纷纷,跌个粉碎。
阿秀将幼春一把抱起来,问道:“跌坏哪里了?”
幼春摔得呆呆的,反应过来,却问阿秀道:“大人……我……”心头叫苦不迭,本是要相求他许自己去的,这样一来,却是又闯了祸了,他定然是不喜。
幼春一怕,眼圈就先红红的,阿秀见她不语,就把人抱着,翻过来看看,又问:“摔疼了么?”
幼春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大人,我无事。”
阿秀低头看她,见她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知为何,先前那口恼火烟消云散,当下就叹一口气,就道:“怎地这么倔强?不许你去就不要去,我是为了你好才如此的……本是不想见你,怕你东想西想,才叫你来……你……”一时沮丧,便把心里话都说了,说到这里,缓缓停了。
幼春听他说了这些,又是羞愧又是高兴,说道:“大人……对不住。”
阿秀说道:“幸好没伤到,不然的话……”微微苦笑,低低说道:“你景风叔不会饶我罢。”
这一抱,阿秀才觉得怀中的人,比之先前似有些不同。先前的幼春,瘦弱的叫人心怜,抱起来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折了哪里,渀佛小猫儿一般。如今却真个长了许多,身子抱起来,倒真的像是有种“抱着个人”的感觉了。
阿秀心中略觉异样,缓缓地将幼春放开,叹了口气,说道:“回去罢……”
幼春却仍不动,阿秀看她几眼,问道:“……你,真的想跟我一同去?”幼春急忙点头。阿秀不再看她,转头望向别处,想了片刻,终于面露笑意,笑的灿烂,望着她说道:“好罢,既然如此,那我便许你同去。”
幼春大喜过望,叫道:“大人,大人!谢谢大人!”阿秀看着她笑面如花,是着实的开心,他心头却渀佛如大石压住,一丝儿的气也透不出,一时竟觉有些窒息,那眼睛也渐渐红了,虽然还是笑着,那笑却缓缓僵了。
幼春却未曾察觉,只说道:“我不扰大人了,这便走了,我明日早早过来听命。”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退了出去。
阿秀一眼不眨地盯着幼春出去,一直等幼春走了,门口上人影不见,那笑才荡然无存,面上竟泛出一丝冷冷气息来,一双极好看的凤目之中,却漾出丝奇异的水光,却只在里头薄薄的氤氲着,渀佛透明雨云不落,两相僵持里头,阿秀听得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静静地响起,说道:“是你自己要如此的!若、若真个儿你……那你休要……怪我”
门口的侍卫相送了幼春离开,隐约似听到室内有声响,略看一眼,却见海帅正缓缓落笔,室内并无他人,海帅也不似是个刚说过话的样,莫非……只是谁的错觉?
78一将功成万骨枯
涂州出兵这日,晴光万里,海上风平浪静。九艘战船自涂州港边驶出,远向海上鹰岩而去。
幼春人在主帅船后的第三艘战船上,眼望着面前深蓝色的海面,波涛涌动,大船乘风破浪,海上浪头向着两边推开,推压挤堆,泛出无数白色泡沫,嘶嘶叫着,又融入海中。
幼春看的心头澎湃,她第一回出海之时,还不懂水性,眼见一望无际的海面,又是敬畏,又是惊喜,如今再见,却又有一种蠢蠢欲动想要跃跃欲试之心,因此只在心头默默地回想小顺教给自己的那些游水之法,又暗暗担忧小顺,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船行了半天,中午开饭,幼春看的够了,便跑下船舱去吃饭,正要下舱,却听得有人叫道:“陶幼春!”幼春驻足,却见是个辖兵官长招呼她,幼春急忙跑过去,问道:“大人,有何吩咐?”那官长上下看了她一番,问道:“你就是妙州统兵狄大人的亲戚?”幼春见他眼带轻蔑,心头一跳,就问道:“大人为何这样问?”
士官说道:“你小小年纪,哪里不好去厮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是想混个资历,以后好平步青云?”幼春急忙摇头,说道:“并不是如此。”士官说道:“我听闻你在军中,多有不同,还自己另辟单间住着,更没有人敢招惹你,该是真的罢?”
幼春老实说道:“是。”士官说道:“你这样小小孩子,到军中又有何用?想必正是如我所说的一般,无非是混个资历,为以后平步青云而已,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的,末了却还要被你们这等轻易就仗势爬上去的人管辖,哼!……只不过,我听闻妙州的狄大人英伟刚正,乃是个难得的好官,竟也会行如此裙带之事,实在叫人不齿。”
幼春听他说景风,就叫道:“景风叔不是这样的!”士官挑眉哼道:“是不是这样的,底下自有公论,等会儿到了鹰岩,打起来的话,你这小家伙,记得躲在船舱里别出来!省得见血昏倒,或者失声尖叫,有辱我们的军威,添些累赘!”
幼春见他瞧不起自己,咬着牙就不说话,士官见她双眉皱着,面带恼意之态,正要再说,却听得身后有人叫道:“陈添,你在同陶幼春说话么?”士官回头说道:“如何?”那人叫道:“海帅船上发信过来,叫陶幼春过去呢!”
陈添怔了怔,便冷笑一声,回头来望着幼春,说道:“听到了么?狄大人跟海帅关系甚好,必然是狄大人拖海帅照料于你了,小家伙,乖乖到海帅身边儿去罢,海帅定然会把你护的好好的。”
幼春咬着唇,终究无话,只狠着眼神,拔腿跑到船头。
方才同士官陈添说话的是这船上的传令官,见幼春过去,就说道:“陶幼春,方才海帅船上打信过来,叫你过去。”幼春说道:“叫我过去做什么?”
传令官说道:“不知,只说叫你过去。”幼春想到陈添所说的话,赌气说道:“我不过去。”传令官一惊,旋即说道:“胡说!这是海帅的命令,谁敢违抗?!”幼春见他面露严厉之色,也自知道自己错了,才低了头,说道:“大人,是我一时说错了,我即刻过去就是。”
两只船都停了,近近地靠在一起,只隔一人距离,中间上头便搭了甲板铺好,虽如此,到底是在海上,颠簸之际,没有经验的人几乎站不住脚,那传令官说道:“陶幼春,我派人送你过去罢。”幼春摇摇头,说道:“大人,我自己过。”
传令官答应一声,说道:“我扶你上去。”幼春正往上爬,传令官用力将她一扶,幼春爬到甲板上,旁边便有诸多人来看,那陈添也夹杂其中,冷眼相看,巴不得幼春掉到海里去。
幼春爬上甲板,传令官说道:“只站稳了脚,休得往下看,若是慌张就不好了。”幼春点头,说道:“大人,我自晓得了。”
幼春站直了身子,迈步向那头走去,甲板随着波浪鼓动而微微摇摆,人走在上头,如走软索桥,幼春扫了一眼下头波浪起伏,心头果然一慌,急忙抬头望向那边,目光一动,却见那头一堆人里头,有一人负手走出来,长发银甲,白袍随风舞动,玉面天生,正是阿秀。
幼春望见阿秀之时,心头陡然安稳下来,她近来在营中,将那拳法练得纯熟,已经不似昔日那弱不禁风的丫头,心神一稳之时,脚下也定了,快步向着那边走去,眼见就过了中间那最险一块,便到了船那头,两边船上的士兵见状就鼓噪叫好,阿秀见她跑到这头甲板上,纵身就往下跳,急忙伸手将她拥住,幼春一跳,却跳入阿秀怀中,被阿秀抱个满怀。对面陈添看了,冷哼一声,自去了。
阿秀将幼春抱到地上,一放。幼春跳后一步,问道:“大人叫我来是何事?”阿秀说道:“吃中饭了,一起来。”说着,转身就走。
幼春见他不由分说,急忙跟上,阿秀背着手,幼春跟在后头,便进了船舱,片刻有人送了几碟菜两碗饭过来,幼春见阿秀叫她吃,只好也吃了。
两人吃过了,幼春问道:“大人叫我来只为此事?”阿秀“嗯”了一声,见她嘴角沾着一粒米,就说道:“擦了。”幼春一时不明,阿秀伸手,在她嘴唇边一按,将那米粒拈去。
幼春说道:“多谢大人。”面露失望之色。
阿秀问道:“怎地,这幅脸色,莫非你还以为我叫你来是有什么大事?”
幼春就问道:“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做。”阿秀淡笑一声,说道:“你只管好好地呆着,我就谢天谢地了。”
阿秀吃过了饭,转身便出去,幼春独自一个呆着,很是无趣。想想陈添的话,更觉恼怒不服。在阿秀房内转来转去,看着桌上一卷东西展着,她过去看了一看,却见像是一幅地形图。
幼春扫了几眼,也觉得无趣,此刻午后,海浪颠簸,船只摇晃,阳光甚好,幼春到外头站了一会,被烈光照的头晕,就恹恹回来阿秀房中,困倦上涌,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
阿秀回来之时,见幼春趴在桌上睡着,就过去将她抱到屏风后的床上,自己出到外面来。正坐在桌后看那地图,外头有人进来,行过礼后,便站在旁边。
室内沉默片刻,阿秀说道:“都准备好了么?”将官说道:“大人,都已经准备妥当,如今风势好,明天一早便可到达鹰岩。”
阿秀点头,说道:“这一次本帅是势在必得,不管付出如何代价,都要取下鹰岩。”将领说道:“末将愿效犬马之劳!”阿秀又一阵沉默,才踌躇说道:“中则,你跟我也有三年了罢?”蒋中则说道:“正是,三年零两个月。”阿秀一笑,说道:“我……知你素来忠勇,乃是个大有抱负之人,因此这番才将如此重任交付给你,你万万勿要令我失望。”
蒋中则官抱拳说道:“白元蛟屡次挑衅,实在该死,末将恨不得立刻将他擒了!承蒙大人青眼,委任末将为先锋官,末将愿跟大人立下军令状,若不攻破鹰岩,愿献上项上人头!”
阿秀摇头说道:“我之所以委任你当先锋,也看在你这勇字当头上,只不过,军令状就不必了,你之能耐,我自有数,只不过此战凶险,故而特地叮嘱你一番,另外,我便先同你透露了罢……此次若你能攻破鹰岩,涂州之外的燕州正缺一员睿勇的统兵守将,我自会上报朝堂,调你前去,一展你之抱负。”
蒋中则听得热血沸腾,双目发红,一时又惊又喜,急忙按捺着,拱手说道:“大人放心,末将必然不负所望,誓死也要攻下鹰岩!”
蒋中则迈步出去,虽然说此战凶险,但为将者哪处又不凶险了,所谓“富贵险中求”,蒋中则先前不过是一员名不见经传的小兵,是被阿秀慧眼看中,一步一步提拔上来,倘若此战可成,以后就是燕州统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光宗耀祖……
面前虽然是滔天波澜,蒋中则却只觉宛如壮丽的瀑幕,徐徐展开……
阿秀听得动静之时,却见幼春自屏风后跑了出来,正呆呆望他。
阿秀见她面上还带几分慵懒之色,因初醒来,眼神尚有些迷蒙,便一笑,问道:“怎么了,醒了?”幼春迟疑问说道:“大人……这一战是不是很凶险?”
阿秀垂眸想了想,问道:“方才我们的话,你都听说了?”幼春点头,说道:“我非故意,只是半道醒来,听了几句。”阿秀望着面前的地图,说道:“早叫你不要来了,你偏要来,如今是怕了么?”
幼春说道:“大人,我不是怕。”忍了忍,说道:“大人,那位蒋大人……他会无事么?”
阿秀身子一震,忍不住望向幼春,幼春见他双眼之中透出一丝狠色,吓得一怔。
阿秀才问道:“你为何,如此问?”
幼春低下头,说道:“我只是……听大人你话中的意思,你的口吻……我乱猜的。”
阿秀心头暗惊,看了幼春片刻,才说道:“你又能听出什么来?”幼春说道:“我……我乱猜的,大人好像是……怜悯他……”
不等幼春说完,阿秀厉声喝道:“此事跟你无关,你出去!”
幼春后退一步,几乎退到门口去,却仍抬头望着阿秀,断断续续问道:“大人,难道是……真的?蒋大人会……”
阿秀起身,大步到幼春身边,将她衣襟揪了,向着自己身边拉了一拉,咬牙说道:“住口!”
幼春不敢再说,眼中却带了泪,仰着头望着阿秀,阿秀同她对视片刻,终于沉声说道:“小家伙,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要清楚,这是在打仗,打仗就要有输赢,死伤,他如今领了令,就要尽力,是生是死,他自己闯,生,他则一步富贵,在万人上,死……那也不过是这冰冷海底又多一具枯骨,‘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当这句话是白来的么?”
幼春被他揪着,动弹不得,听到这里,才伸手推向阿秀的手,说道:“可是大人你知道!你已经算得他会遭遇不测的,是不是?不然大人你方才说要叫他当燕州守将时候,不会是那样的……他虽然没听出,可是、可是我听得出,大人,你为何要如此?你说他跟了你三年,你不能这样忍心叫一个人去死……打仗的确是会输会赢,会生会死,但你这是在叫他去送死,大人你,于心何忍?”眼泪瞬间坠落,打在阿秀手上,颗颗炽热,刺得他的手微微地疼。
阿秀摇头,说道:“所以说你只是个孩子,而我是海帅,对于一场战来说,只要获胜,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可以的,一个人死,比起一千人死,值不值得?你说!”
幼春吸了吸鼻子,说道:“你是海帅,你会想出更好的主意的,不用这样的……大人……”
阿秀呵呵一笑,说道:“谈何容易,白元蛟性情狡猾,若是再海上一战,尚有可为,只是昔日几次,他逃的比泥鳅更快,哪里能捉到他,唯有攻下鹰岩,但是这鹰岩地底暗礁复杂,外头的船只进不去,上回的船追到此,就是不慎撞了暗礁,吃了大亏,暗礁之外,又有迷滩跟地底漩涡,还有些水下机关,我曾想派水军查探,我派的水军,被白元蛟派人截杀了大半,又有些遭遇漩涡,尸骨无存,还有的卡在机关里,做了水下游魂,一百人之中,只有不到十人返回,其中有两个到岸就因伤重而死……你说,该怎样办好?我千思万想,唯有让蒋中则当先锋,辟出一条血路,只要他可支撑着过了暗礁之地……”阿秀竭力压低声音,说到此,眼睛却也透出狰狞的红来。
幼春同他相顾片刻,忽地说道:“大人……你可以,叫我去么?”
阿秀一怔,浑身上下好似有一道寒冰水流过,说道:“你说……什么?”
幼春说道:“大人,我前些日子说去探望亲戚,你也知道,我是去见小顺哥,其实……我不是去玩,我是让小顺哥教我水性,大人,我想助大人一臂之力,大人,你先叫我去一探,先让他们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