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眼前人潮汹涌,足有上百人,但第一眼看见的却仍是他。
明月明灯,衬着他昳丽清雅的容颜,眉宇间仿佛有月华的皎洁颜色,身上也似乎自带一种翩然超然的气场。
而周围的人也仿佛不敢靠他太近似的,张制锦所到之处,身边的人总跟他隔开一段距离,打量的目光里半是仰慕半是艳羡。
裴宣不由一笑。
裴宣的小厮大辛道:“侯爷,咱们要避开吗?”
原来因为上次在康王府的一番争执,大辛记忆犹新,所以有此提议。
裴宣笑道:“怎么,难道还怕了他吗?”
说话间,那边张制锦也扫见了裴宣,他身边跟着的正是洛尘,手里还挑着一个灯笼。
洛尘也正瞧见了裴宣,便道:“大人快看,是那个多事的永宁侯!”
两人不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裴宣望着对方漠然的神情,先笑了笑:“张侍郎好兴致。”
张制锦道:“永宁侯也是。”竟然面无表情,迈步欲走。
裴宣见他要走过去,便道:“听说张大人请高尚书夫人去威国公府求亲,怎么,张侍郎喜欢上了七宝?这很不像是张侍郎的所为啊。”
张制锦略略止步:“这个跟永宁侯有关系?”
裴宣笑道:“当然,如果亲事成了,我同侍郎也算是连襟了。”
张制锦眉峰一动,目光轻转。
裴宣却又不动声色地笑道:“不过照我看来,只怕我跟侍郎是做不成亲戚的。”
张制锦略瞥了他一眼,淡淡冷冷地说道:“是吗。”不置可否的两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飘然去了。
裴宣回头看他,眼神中的讥诮已经一览无余。
正在此刻,却听跟着张制锦的洛尘很不服气地说道:“永宁侯,你不要说风凉话,七姑娘跟我们九爷好着呢!”
“哦?”裴宣有点意外。
洛尘昂首挺胸地说道:“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们九爷跟七姑娘已经……他们、嘿嘿嘿……”
裴宣心头一震。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大辛说道:“洛尘,你小子胡说什么?”
洛尘轻蔑地扫他一眼,哼道:“我可没有胡说,你们又懂什么,我们九爷这样的人品,只有七姑娘的绝色才能配得上!而且七姑娘也很喜欢我们九爷!永宁侯,能跟我们九爷做连襟可是你的福气……”
正要再吹嘘起来,远远地听到张制锦冷道:“洛尘。”
洛尘这才忙缩起脖子,狗腿地叫道:“九爷我来了!”拔腿飞快地跟了过去。
裴宣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张制锦离开的背影,洛尘的话在心中转来转去,他不禁想起七宝对张制锦态度的转变。
心顿时有些乱了,眼前的灯火仿佛也闪闪烁烁,乱迷人眼。
大辛瞧见他脸色不对,便道:“侯爷别听洛尘胡说,他那张嘴很不可信。他上回还说什么公主看上了张侍郎,张侍郎还不从呢,听那意思,好像天底下没有配得上张侍郎的人……不用理他,他就是张侍郎的小狗腿,只怕张侍郎放个屁都是香的。”
裴宣勉强回神,只严密叮嘱说道:“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透露。”
大辛忙点头,又指着前方,殷切地说道:“侯爷,前面就是祥隆斋了,咱们也去买个灯吧。”
原来大辛方才留意到洛尘手中提着的就是祥隆斋有名的祥兽灯,心中发痒,便也想得一个。
裴宣早没有了看灯的兴致,只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这会儿回头,岂不是显得受了张制锦的影响?于是少不得随着人群往前而行。
走不多时,果然见一座三层小楼,楼前高挑着“祥隆斋”三个大灯笼,门口上人来人往不息,果然是极为兴隆的买卖。
裴宣正在怔忪看着,突然间,有一道熟悉的影子从门口人丛中闪过。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定睛细看,却蓦地一震,——那身着儒生袍服的身影,不是七宝又会是谁?
她手中还提着一个惟妙惟肖的羊羔灯,雪白的小羊羔是双膝跪着的姿态,在她手中摇摇晃晃,灯光闪烁,甚是可爱。
裴宣忙要叫住她,七宝却不知发现什么似的,很快往前跑到了人群之中。
裴宣见状,想也不想,忙拔腿跟上。
那边儿大辛因为给祥隆斋这些栩栩如生的灯吸引,等回头看的时候,面前已经不见了永宁侯的踪迹。
——
裴宣追了会儿,终于在将出祥隆街的时候追上了七宝。
他生恐她再跑了,当下冲了过去,不管不顾地先一把攥住七宝的手腕。
七宝吓了一跳,忙回头看时,见是他,却又惊又喜地笑了:“三姐夫?!”
裴宣望着她灿烂的笑脸,心中瞬间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裴宣张了张口,终于涩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
七宝笑道:“三姐夫,这么巧竟然遇见你啦,这次我不是偷偷跑出来的,老太太高兴,让太太领着我们出来看灯。”
“那你呢?他们人呢?”裴宣问道。
“正要回府呢,太太跟三姐姐四姐姐他们大概上车了,”七宝道:“这祥隆斋的灯是最好的,我早就想要一个,我不想让他们帮我挑,所以我自个儿过来挑一个,原本是三哥哥陪着我的,只是方才不知怎么竟走散了,你看这个小羊好不好?”
七宝将白羊提起来,给裴宣看。
灯光照亮了她的笑脸,这笑容显得格外的璀璨而无邪。裴宣的耳畔却突然响起方才洛尘的话:“我们九爷跟七姑娘已经……”
“那,你可知道回去的路?”裴宣身不由己地问。
“当然知道,马车就在前面。”七宝指了指,“只有几步远,太太嘱咐过不许乱走的,三哥哥大概回去找我了。”
“七宝,”裴宣听她唧唧喳喳说着,却忘了松开她的手:“你、你跟张制锦……是怎么了?”
七宝满心兴奋,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会儿问出这么一句话:“我、我没什么啊。”
裴宣道:“你先前明明很推崇他,我不许你去紫藤别邸你还替他辩解,后来怎么提起他便是厌弃的口吻?七宝,是不是你跟他发生了什么?是……是不是他欺负了你?”
七宝听到最后一句话,小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她下意识地用力一挣,仿佛想挣脱裴宣的手。
裴宣看到她如此反应,简直像是无声地承认了自己所想:“真、真的吗?”
“没有!”七宝忙叫道。
正在这时侯,几个在街头上玩耍的小孩子奔了过来,你追我逐,其中一个跌跌撞撞扑在七宝腿上。
七宝被撞的站立不稳,手中的白羊灯晃了晃,火光晃得人的眼睛刺痛。
永宁侯想也不想,抬手在她腰间轻轻地一揽,就把人拥入怀中了。
感觉七宝轻轻地撞在自己的胸口,裴宣的心也跟着轻轻地跳了一跳。
猝不及防,七宝则一愣,然后她叫道:“三姐夫,我没事!”
裴宣略微迟疑,才慢慢放开了七宝。
七宝扶了扶头顶的幅巾,低头呵斥那些小孩子:“你们小心点,不要乱撞。”
几个顽童嘻嘻哈哈,又凑过来打量七宝的白羊灯。
祥隆斋的灯虽然出名,但因为名气大所以格外贵,这些小孩儿买不起,只得眼巴巴看着,一个个流露出艳羡的神情。
七宝顿时得意起来,笑道:“怎么样,我的这个灯好看吧?”
她只顾俯身跟那些小孩子们炫耀白羊灯,却没发现裴宣愣在了原地。
永宁侯的目光越过七宝看向她身后不远处。那里站着一道纤袅的身影。
她显然把方才的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人竟是三姑娘周蘋,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婆子。
只不过周蘋的神色有些超然的平静。
不知为何,目光相对的刹那,永宁侯裴宣的心突然冷的出奇,他看一眼正在跟孩童玩耍的七宝,果断经过她身边,走向周蘋。
“三姑娘……”永宁侯张了张口,却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勉强说道,“你……真的出来看灯了?”
周蘋一笑:“是啊,我还看到了比灯更好看的。”
裴宣喉头动了动:“不、不要误会,刚才是有人撞到了七宝,所以我……”
“所以你情不自禁抱住了她。”周蘋不等他说完,便接口轻声说道。
裴宣凝视着周蘋,突然察觉什么似的噤声。
“其实,”周蘋略垂下眼皮:“永宁侯你喜欢七宝吧,只是你大概觉着,如果论起娶妻,我比七宝更合适。又或者,你自己知道,以你的条件是求不到七宝的。”
她的声音明明很低,却在周围的人声鼎沸里显得如此清晰。
裴宣的心往下沉:“不是。”
周蘋道:“永宁侯,你是聪明人,你好好想想,你对我跟对七宝,到底有什么不同。”
周蘋说完,转身便要走。
裴宣望着她冷静的神色,突然道:“三姑娘。”
裴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是故意的对吗?”
周蘋止步。
“你是故意的,对吧,”裴宣回头看着周蘋,“你故意的提到了祥隆斋,如果我没猜错,也是你用了法子让七宝自己来挑灯,你故意想我撞见她。”
周蘋笑了笑:“永宁侯,你太高看我了。”
“我说的不对吗?”
周蘋道:“就算你说的对,就算是我做了点事情,但如果你心中无私,自然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裴宣无法置信,但事实如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你讨厌我?”
周蘋摇头,神色认真:“不,我不讨厌你,事实上我原本很感激永宁侯。因为我虽然打小儿给太太养着,可毕竟是个庶出!你堂堂的一位侯爷,肯跟我定亲,已经让我心存感激。”
裴宣道:“那、那是什么?我真的对七宝没有邪念!”他以为周蘋是因为察觉了他的心意所以不忿,还试图辩解。
但是他……他真的……方才那一抱,应该只是下意识的想保护七宝而已!
裴宣的心更乱了。
周蘋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永宁侯。
裴宣喜不喜欢七宝,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对于周蘋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的夫君太弱了。
事实上在“康王世子”出现之前,永宁侯是个颇为显赫的存在,但周绮定给了康王府后,永宁侯就赫然失色了。
所以,从一开始的如意郎君,成了处处缺点的未婚夫婿。
永宁侯没有差事的时候,嫌弃他无用,永宁侯怼了张制锦后,又嫌弃他自不量力得罪人。
甚至就算他得了百户长的职位,周蘋也毫不觉着欣喜。
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比不上康王世子。
周蘋说道:“我们该回府了。”
裴宣想要握住她的手,却给周蘋凛然的神色制止。
“到底为什么?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永宁侯喃喃。
“侯爷……”周蘋竟然没有办法直视他失落的神情,她狠了狠心:“咱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吧。”
但是,当周蘋盯着永宁侯,永宁侯回望她的时候,他们却都没有发现,就在两人的不远处,还有一道身影立在那里。
他看着裴宣拥七宝入怀,本来静无波澜的眸子里,突然寒意呼啸。
当周蘋想招呼七宝上车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原本正跟几个顽童逗趣的七宝,突然不见了。


第41章
周蘋大吃一惊,裴宣这会儿也发觉了,团团地看了会儿,却见街头上行人如织,哪里有七宝的身影?
周蘋又是揪心,又是着急,突然想起来:“也许七宝已经先回马车上去了。”于是忙同丫鬟婆子折回去,不料来到马车旁,打听苗夫人在车里等的不耐烦,正叫人去催她们。
那跟随苗夫人的丫头见她回来,就问:“三小姐,七姑娘呢?”
周蘋心凉了大半截,无法回嘴,只勉强问:“三爷回来了没有?”
丫头回答:“还没回来。”
周蘋心里又生出一点希望,只盼着七宝是给周承沐揪了去了。只是她还不敢回苗夫人那边去,生恐夫人问起来,自己无法回答。
于是仍带了丫头远远走开,正裴宣急急地走了来,周蘋忙对他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目光一对,裴宣便知道七宝不在,于是连靠前都没有,倒退几步,匆匆地又去找人了。
永宁侯心急如焚,又打发大辛跟自己分头行事,他自己沿路退回到祥隆斋,里外转了一回,并没有见到七宝人影,连周承沐也没见着。
永宁侯来至街上,满街的灯火都变成了眼前的金星,乱窜乱闪,正在无法可想的时候,突然间前方路口处有一道身影掠过。
裴宣一看,心头一动,急忙加快步子追了过去,正那人驻足不前,不知在干什么。
永宁侯忙唤道:“张侍郎!”
这人果然正是张制锦,被裴宣一唤,他缓缓地回过身来。
裴宣察觉他的眼神比先前相见时候更冷了几分,之前只是拒人千里的疏淡而已,现在却是带着一股飒飒地慑人寒意。
裴宣回想方才在街口的那一幕,顾不得犹豫上前问道:“张侍郎,你可见过七宝?”
张制锦冷笑:“你问我?”
裴宣略有些迟疑:“你、你方才是不是……”
他依稀记得方才跟七宝说话、周蘋出现的时候,好像现场还有一道眼熟的身影,只不过永宁侯一心要跟周蘋解释,所以也没细看。
张制锦凝视着他,停了停,才淡淡说道:“怪不得永宁侯说不会跟我做连襟,原来竟是想要姊妹同收?真真艳福不浅。”
裴宣这才确信他的确看见了,但这会儿也不是解释的时候,裴宣忙问:“七宝呢?”
张制锦道:“你为什么问我?”
裴宣见他不像是知情的,便道:“七宝不见了,张侍郎没看见她?”
张制锦眉峰一动,却又淡淡地说道:“她见不见,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本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谁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裴宣皱眉,想要还嘴,终于只也淡声说道:“既然如此,算是我多嘴白问了,就不打扰张大人快活自在了,告辞!”
永宁侯说罢,转身飞快地去了。
张制锦目送他身影离开,回想方才所见的那一幕,便又冷哼了声,拂袖离开。
且说七宝先前正跟几个孩子比那灯笼,突然一个顽童气不忿,一把抓住那白羊灯转身跑了,七宝大惊,转头见裴宣正在跟周蘋说话,她便拔腿追了过去。
不料才追了一会儿,那孩子往旁边一闪,没了踪影。
七宝气恼,跳过去叫道:“小混蛋,你怎么好抢别人的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有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七姑娘,你在说谁?”
七宝听到这个声音,心头便大叫不好:“世、世子?”
原来在她身后出现的,竟然是康王世子赵琝,身后还有两个随从不远不近地站着。
赵琝见她睁大双眼,越发可爱,心中恼恨异常,面上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怎么不叫世子哥哥了?”
七宝回头看身后,却见前头巷子幽长,黑漆漆的令人恐惧,她便不敢往前跑了。
“世子哥哥,真巧,你也出来看灯?”七宝站住了,乖巧地问。
她目光亮晶晶的样子,着实无邪的很。
赵琝心头一荡,急忙回想先前栽在她手里的那些光景,才定了神道:“是啊,你呢?又出来胡闹?”
七宝小声道:“我没有胡闹,是个孩子把我的灯抢了去,我本要夺回来的,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赵琝说道:“他自然是走远了,难道还等在这里给你捉吗?”
七宝突然灵机一动,瞅着他问:“世子、总不会是你唆使那孩子的吧?”
赵琝冷哼道:“谁让你这样容易上钩?想也不想就追了过来,我本以为永宁侯会碍事呢,没想到竟这样容易。”
七宝叫道:“你也太卑鄙了,我又没招惹你?”
赵琝走到七宝跟前,道:“你打了我两回,还迷晕过我一次,你总不会觉着这样就扯平了吧?另外……”
“另外怎么样?”
“原先不是说静王看上你了吗?可为什么那姓张的却又替你出头?上次因为他的缘故,父王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旧事重提,赵琝越发恼怒,他抬手捏着七宝的下颌,“你怎么跟谁都勾勾搭搭的?这姓张的还要上门提亲,你总不会终于觉着静王不中用,所以又勾搭上静王的人吧?”
他略用了五六分的力道,七宝疼得叫了声:“谁要勾搭他?你才勾搭他呢。”
“还嘴硬!”赵琝将她往墙上一推:“你这可恶的臭丫头,我本来不想再如何,可偏又让我看到你……你说,这次我该怎么对你?”
七宝撞的后背疼,又见赵琝咬牙切齿,脸色狰狞,她吓得忙抱住头,想要求饶,一时又怕的叫不出声。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嘈杂声响,原来是从巷子外走进两个人来,勾肩搭背,脚步趔趄,仿佛喝醉了走错路似的。
赵琝的随从喝道:“什么人?走开。”
那两人含含糊糊的不知说的什么醉话,赵琝的心情正不好,见状怒道:“还不快些把他们扔出去!”
两名随从只得从命,当下便去捉那醉汉的肩膀。
本想轻轻松松把两人丢出去,不料还没碰到对方,原本摇摇欲坠的醉汉突然闪电般出手了。
来不及反应,只听一声惨叫,是赵琝的随从给匕首刺中肩膀,刹那间鲜血飞溅,轰然倒地。
事情发生的太快,剩下的随从惊呆了,才要将腰刀拔了出来,另一名醉汉已经猛虎似的跳了过来,探臂掐住他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把人往墙上用力掼了过去。
这醉汉身躯魁梧,用力一撞之下,随从的后脑正狠狠地磕在墙壁上,他短促地闷哼了声,软绵绵地委顿倒地。
两名随从在电光火石之间就给干掉了,这边赵琝跟七宝都看的愣愣的。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那两个“醉汉”已经掠了过来。
眼见危险逼近,赵琝总算回过神来,他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虽然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了骄横跋扈,但赵琝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声音里已经禁不住透出了几分恐惧跟颤抖。
最先动手的那人似乎看出了赵琝的畏惧之意,低低笑道:“世子殿下,想不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幽暗的灯光下,赵琝细看面前两人,说话这人身量瘦长,看似是个发号施令的,掼死自己随从那个却身形魁梧,像是听命行事。
但赵琝自问并不认识他们,于是只说:“既然、知道本世子的身份,竟敢杀了我的人!你们、不想要命了吗?”
那貌似老大的人轻描淡写地说道:“若是不知世子的身份,我们还不敢动手呢。”
赵琝后退一步,身后却已经是七宝。
他仓皇中看一眼七宝,却见七宝手抱着头,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里泪光打转,满面惊惧。
果不其然她又哭了。
赵琝本心中战栗,可是看见七宝惊慌恐惧的神情,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便微微抬手把七宝挡在身后,道:“我、我哪里得罪了你们?”
这两个人已经走上前来,说话间越发逼近了。
赵琝盯着两人不善的脸色,几乎窒息:“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说话间已经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随从尸身。
那身量偏瘦之人笑道:“世子乖乖地,就留你一口气,若是不识相,就跟他们一样下场。”
赵琝知道这两人身手出众,自己虽会点拳脚功夫,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想也不想,抓住七宝的手,拉着她便往巷子里飞跑过去。
七宝身不由己地给赵琝拽着往前,踉踉跄跄,几番将要跌倒,身后之人轻笑了几声,紧接着有冷风从身后拂过。
赵琝察觉七宝跑的慢,连带的自己也行动不灵便了,而身后脚步声却迅速逼近。
来不及细想,赵琝眼前掠过那两个随从惨死的样子……世子把心一横,陡然松手!
七宝本就撑不住了,身体失去支撑,顿时往前踉跄跌倒。
偏就在这时候,那为首的刺客已经跃了过来,举手向着赵琝后心劈落。
赵琝浑身一震,整个人随着那股大力往前栽倒出去。
世子倒地的瞬间,却见七宝也正往前跌倒。
七宝身娇,若这样撞出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赵琝看着她泪光闪烁的模样,脑中一片空白。
在反应过来之前,世子竭力翻过身来,张开双臂接住了七宝。
将人紧紧地拥在怀中,自己却后背贴地,硬生生地往后跌落。
刹那间眼冒金星,连心都给震的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赵琝的举动显然很让这两名醉汉意外,为首那人盯着地上疼得无法动弹的赵琝跟他抱紧的七宝,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这会儿那壮汉走近了,突然掀动鼻子凑近七宝嗅了嗅,回头道:“哥哥,这是个女孩子!”
为首之人听了,忙走近看了一会儿,见七宝闭着双眼,但眉目如画,就算在暗影里,肌肤亦透出晶莹的雪色,身上还有一股极细微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