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挨个摸了摸,喃喃道:“你们想念我么?我师父可在?”仙鹤只是伸长脖子叫,却无法回答。
秀行松手之后,便又往内走,过了道门,穿过玄宁殿,到了清净殿,从后门出来,见院落之中一切如旧,那棵桃树孤零零地立在中央。
秀行走过去,探手摸了摸,忽然想到自己灰飞烟灭了的桃木剑,一时又颇为伤感。
如此边走边看,终于到了昔日居所处,将门推开入内,却发觉,一切摆设依然,不曾动过。
秀行慢慢地走到桌子边,伸手摸过,又走到床边,慢慢坐下。
她坐了会儿,便觉得疲累,躺倒身子不知不觉地竟睡了过去,朦胧之中,手似乎摸到圆润一物,依稀想起是什么,便抱入怀中,蜷缩着身子睡起来。
秀行一觉睡到半夜,陡然惊醒,便将手中之物撇了,慌忙下地,心道:“我怎么竟睡了过去,也不曾去师父房内看看。”
她想到此,果然便出了门,沿着长虹桥过到清尊居所一边,见他的房门紧闭,她心里忐忑,有极大希望,可是又怕推门而入后,却是更大的失望。
秀行踌躇许久,才轻声唤道:“师父……”
里头毫无声息,秀行抬手抵在门扇处,叫道:“师父……师父你在么?”
仍旧无人回答,秀行心里难过之极,鼻子阵阵发酸,一咬牙,便将门推开,迈步入内。
屋内空荡荡地,并没有人在,秀行转到里间,见景物依旧,独独不见那人,一时之间几乎忍不住要哭一场。
忽地听到外头有细微声响,秀行心头一动,叫道:“师父!”转身狂喜地跃出来,刚跳出门口便望见一道影子近在咫尺,秀行张口将他抱住,叫道:“师父师父,你去哪里了!秀行……”
话还未说完,忽地察觉不对。
秀行猛地松开手倒退一步,心神恍惚之下几乎绊倒。
那人眼疾手快将她拉住:“秀行……”
眼前之人,眉目如画,却带娇媚之意,阴柔美丽的一张脸,妖娆地红衣,却是玄狐君。
秀行怔怔呆呆:“狐狸……狐狸是你啊……你怎么……”失落之际,不知不觉地,泪却从眼角跌了下来。
玄狐君见状,便将她轻轻抱住:“秀行。”
秀行挣扎开去:“别这样。”
玄狐君望着她,委屈道:“我只是想安慰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倘若我想……我可以变作他的样子……”
秀行听他这么说,心中悲苦略略散去,破涕为笑,道:“狐狸,你怎地好的不想,专门想这些坏的,不许你变作我师父的样子骗我。”
玄狐君挠挠头,道:“我自然不会了……秀行,现在天下将要大乱,我带你离开好么?”
秀行一听这个,惊道:“狐狸你说什么呢,我要跟九渺共存亡的。”
玄狐君皱眉道:“魔界之人将戮神戟抢走,以此来威逼天庭,连明玦都接到了天庭敕令,让他回去,不得参战。何况你师父又不在,以你们凡人的力量,何异于以卵击石?秀行,你跟我走罢,以后我同明玦会好生陪着你。”
“不要!”秀行皱眉道,“我不走,而且我师父也会回来的。”
玄狐君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秀行疑惑看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你说你跟明玦哥哥会陪着我,却不说我师父?”
玄狐君急忙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怕你出事,故而才……才劝说你。”
“你真的不知道么?”秀行问道。
玄狐君诚恳点头:“是的。秀行……你跟我走好不好?”
秀行往后一退:“我不去!”忽然警惕地看着玄狐君,“狐狸,我知道你诡计多端,然而你不许强带我走。”
玄狐君一愕,他心中本来的确是如此打算的,如果秀行不答应,他可以“适当地”用点儿手段,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窥破他心思。
玄狐君便咳嗽了声:“秀行,我非是危言耸听,你不知魔界的厉害……现在许多妖王都纷纷隐退了。”
“我并非那等胆小怕死的懦夫!”秀行叫道,“何况我平日里自诩正道中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又怎能跟区区妖魔相提并论!倘若我们这些修道人不肯同魔界一战,那么人间众生,岂不是要如牛羊般地被魔界宰割驱使?狐狸,这个时候你让我苟且偷生,倒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不然的话,我会永远地恨着你!”
玄狐君本有一肚子的劝说词语,听了秀行这番话,却尽说不出来。
秀行见他不语,便缓缓出了口气,道:“明玦哥哥是神仙,天庭敕令不得参战,狐狸你也跟他一块儿走罢。毕竟,这是人间之事……只是你切勿再劝我逃走之类,我既然是凡人,就不能逃避。”
她忽然喃喃道:“其实这样也好……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元初哥哥同我拔剑相向,师父忽然间不见了,明玦哥哥也要回天庭,方才我在前头找了找,连灵崆也不见了……唉……”
自言自语说到此,便又一笑:“这样也挺好的,我也没什么挂念啦。”
她仰头看向玄狐君:“师父常说,我们凡人最多不过百年性命,对他来说只一弹指的功夫,而对狐狸你来说也是一样的罢,嗯……百年还是二十年,于是都也差不多了,与其做无趣的延年益寿,不如就如此轰轰烈烈地一死倒好,狐狸,其实不怕你笑话,这其实,曾经是我的心愿来着。”
玄狐君默默听着,便“啊”了声,看向秀行。
秀行道:“因为我从小就这么立志的,想做个斩妖除魔的修道人,想维护人间正义公理,……如果有朝一日为了这些而死,我觉得是极为值得的。”
玄狐君望着她的小脸,一时之间心中滋味难明,任凭他素日如何巧舌如簧,此刻竟然哑然无语,或许,此时此刻,在她面前,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只有心底,不知有什么隐隐涌动,几乎无法按捺,好似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
秀行说罢自己心事,似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要准备一场大战。不过幸好有秋水师叔在,我只听他号令便是了。狐狸你尽快离开罢……九渺山也有很多修道者,万一让他们误会了你就不好了。”
秀行说完之后,便要出门,玄狐君却将她一把拉住。
秀行转头看他,玄狐君道:“秀行……我……”
秀行道:“怎么了?”
玄狐君道:“我不想离开,我……我想……”他忽然张开手臂,用力地将秀行抱住,抱得紧紧地,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秀行大惊,而后恼道:“狐狸,你不要这时侯乱来!”便要踢他。
玄狐君却道:“我不是乱来的,秀行……”他道,“我只是,真的不想要离开你。”
秀行啼笑皆非,却也不再动手,只道:“我才不理你!你快放手,不然我真要恼了!”
玄狐君无可奈何地放开手,秀行哼道:“你快点下山去罢!”生怕他再乱来一气,急忙跳出门口,跑回自己房中去了。
秀行回到房中,想想玄狐君方才举止,喃喃道:“狐狸好似有些怪。”和衣往床上一躺,喃喃道:“罢了,已经不早了,还是好好歇息……”
秀行睡得朦朦胧胧,察觉身边暖暖地有物蠕动,秀行未曾睁眼,心中一凛,便以为是玄狐君还在捣乱,便抬掌打了过去:“臭狐狸!”
忽地听那物叫了声,秀行一惊,睁眼细看,却见乃是灵崆,圆滚滚地滚到旁边去,正艰难地爬起来,一边叫道:“丫头你为何打吾?”
秀行一见,欢喜至极,急忙扑过去将灵崆抱住:“灵崆,你去哪里了,我找了许久都不见你,害我好生担心!”
灵崆的眼睛骨碌碌一转,爪子擎起,扶了扶自己的纯阳冠,道:“吾……吾先前见山上动荡,就下山躲避去了!”
秀行见他无事,已经极为放心,便将他抱入怀中,道:“你没事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脸颊蹭在灵崆的猫脸上,是一副又是安慰又是悲伤的表情。
灵崆呆了呆,才唤道:“丫头……”
秀行却又将他拥入怀里,不让他看自己的脸,只是低低说道:“没事啦……幸好还有你在……我、很是高兴。”
灵崆被秀行抱着,两只猫眼却始终瞪得极大,一直等秀行不言语了,灵崆才出声,唤道:“丫头。”
秀行道:“嗯?”
灵崆说道:“丫头,你会没事的,……对么?”
秀行道:“是啊,我会有何事?我好好地。只不过,明日就要跟魔界开战了……”她忽然想到这件事,顿时有些慌张,“早知道就不那么着急地把狐狸赶走,让他带着你离开才是。”
灵崆道:“为何要那只狐狸带吾走?”
秀行道:“因为魔军很厉害,你跟着狐狸,不会有危险。”
灵崆闷闷道:“吾、吾要跟着你。”
秀行道:“灵崆你不怕么?”
灵崆道:“魔军?吾不怕……丫头,你听吾一句话。”
秀行道:“什么?”
灵崆沉默片刻,说道:“丫头,吾不怕,你也不要怕,——不管发生何事,你要记得……吾一直都在你这边。”
105、斥流言,痴心不悔
秀行满心感动,听灵崆说“在你这边”,也未留意,只当是“在你身边”一样无二的。便用力抱了抱他,道:“灵崆,我明白的。”
灵崆抬头看她一眼,猫眼中光芒氤氲,却也不再出声,只是往秀行怀中偎了偎。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窗外却响起呼呼的风声,灵崆的毛儿很暖,秀行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心想:“很快就到二月了,草长莺飞,春回大地,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魔祸会不会成功驱退,还能不能再见到师父,能不能看桃树开一次花……苍天在上,能不能让秀行的心愿达成呢……”想来想去,迷迷糊糊地便也睡着了。
次日秀行早早地起了,仍旧是旧日装扮,想到大战在即,一时心潮澎湃,摸了摸腰间却只空空,想到烟消云散的桃木剑,不由地怅然叹息,自言自语道:“且去跟秋水师叔要件衬手的兵器使使罢。”
灵崆正蹲在旁边,闻言眼中掠过一道光,便抬头看秀行头顶,扫了一扫,似想说什么,却又无言。
秀行便带着灵崆往前殿去,将出了后山,却见在前方路上立着一人,身段玲珑,身影出尘,虽站的远,通身上下却透出一种令人心仪的气质。
秀行一怔之间,看的清楚,原来那人是国师水含烟。
昨日召集天下正道,丹凤皇都的天师监只派出了几位长老,并不见水含烟亲临。秀行当时心中还颇为奇怪来着,此刻见了水含烟,不免要行个礼。
秀行上前,刚要见礼,却听水含烟道:“噫,你果然还在此啊。”
秀行不知何意,便只道:“参见国师大人。”
水含烟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不必多礼,萧秀行,看你这模样,大概你是还不知道罢。”
秀行愕然道:“不知国师大人指的是什么?”
水含烟道:“师父……你知道他为何没有出现么?”
秀行心一跳,便望着水含烟,水含烟道:“你想,知道么?”说话间,便往前走了一步。
秀行只觉得她的模样有几分可怖,明明是极秀美绝伦的脸,却给人一种可怕的诡异感觉。
“师父……”秀行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发抖,只好竭力控制:“莫非……国师知道?”
水含烟道:“可不是么,这天底下除了我,也没有第二人知道。”
秀行心中几乎窒息,想问,却又隐隐地不敢问:“国师大人想说什么?痛快说如何?大战在即,我不想分神。”
水含烟轻蔑笑道:“你算什么,也敢在此口出狂言……不过,本座知道你是怕了,萧秀行,你怕是么?你怕我告诉你,这几天,师父都跟我在一起?”
秀行的脸色陡然变得雪白,双眸寒星般望着水含烟:“国师在说什么,总不至于以为我就会相信罢。”
水含烟仰头哈哈笑道:“你最好就相信,因为我说的是真的。”
秀行艰难道:“师父怎会跟你在一起?”
“你该想到的罢,萧秀行,师父之所以要跟我在一起,什么都乖乖地听我的,”水含烟道:“因为——我就是他要等之人,因为我就是帝天女清水灋的转世。”
耳畔一阵轰隆隆地响动,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秀行只觉得好像有人狠狠地在自己胸口打了十几二十拳,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似乎有什么牢牢地压着心,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如此强烈。
水含烟走前一步,盯着秀行失态的脸色,得意笑道:“后悔了么?伤心了么?我早说过,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当师父知道了谁才是他真正要等之人后,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抛开!就好像丢弃一个没用的废物!”
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毒阴狠,双眸死死地盯着秀行,眼中像是要飞出两把刀子来置她于死地。
秀行抬手按着胸口,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却几乎说不出话来。
水含烟见状,哈哈大笑:“这几日我都跟师父在一起,没日没夜地……我们两个,极尽缠绵缱绻,你该明白么?”
秀行踉跄倒退几步,水含烟却步步紧逼,道:“萧秀行,你不觉得丢人么?你到底是白费心机了,就算是用尽手段勾引师父,他到底还是我的……你这可笑可耻的蠢丫头……若我是你,早就羞愧地自尽了,你竟敢还出现在九渺……以正道人士自居。”
“滚开!”忽地听到一声喝,却是地上灵崆跃起来,他竟然无声无息跳的极高,爪子往水含烟的脸上抓去。
水含烟最珍惜的便是自己的脸,当下一抬手挡在脸前,却被灵崆把袖子划破,水含烟一手挥出去:“该死的臭猫!”
灵崆被甩了出去,圆滚滚地身子在地上骨碌碌滚过老远。
秀行一眼看到他被甩在旁边地上,大惊叫道:“住手!”便要去救灵崆,水含烟却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恶狠狠道:“不要脸的贱丫头,你若是识相,就乖乖地滚下九渺,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自尽了事,不要再在我面前现眼,告诉你,师父也不愿意再看到你!”
秀行挣脱不了,听到这里,便深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是么?如果他不愿意看到我,那么就让他亲自对我说这句话!”
水含烟一怔:“你说什么?”
秀行深吸一口气,手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你为什么要如此仇视我?我不知道我哪里竟惹了国师大人如此看不顺眼,我想来想去,初次相见时候国师对我极好,是师父在客栈里亲了我,你才对我转了态度,国师是嫉妒我么?!一直到现在……你说你是帝天女清水灋,好,师父要等的一直都是她,倘若她真的出现,师父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那么,如果你真是帝天女,师父必然会对你全心全意,对我再无情意,你为何仍如此仇视我?”
水含烟心头一凛,秀行却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渐渐稳了,缓缓说道:“你是在怕么?你恨我得到师父的爱?你恨师父喜欢我不喜欢你?你也怕师父现在还是喜欢我的?!故而你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死,就是想永除后患么?水含烟……我虽然不曾见过帝天女,但是我从明玦哥哥跟狐狸嘴里听说过,而且,能值得师父如此珍爱等候万年的女子,绝不会是你这样恶毒!就算、就算你是帝天女也好,如今的你,配不上师父!总之不管是与不是,——我瞧不起你!我也绝不会受你的威胁!”
水含烟脸上浮出气急败坏之色,却又镇定下来,道:“事到如今你只好这么说了,但是师父已经选择了我,他认定我是帝天女,以后他都不会再亲近你了,你只管信口开河去罢,哈哈……你可知道这两日我跟师父多么快活么?昨日我没有到场,就是因为师父缠着我,不肯放我离开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炫耀甜腻之意,眼神也有几分媚意流露。
秀行听了这个,心头又是一阵阵揪痛,咬牙道:“水含烟,你实在不必同我说这些,你从来就不懂我的心意,诚然,我喜欢师父,我不愿意离开他,但是从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做好准备,倘若有朝一日师父等到了帝天女,我会默默地离开,独自一人也好,我并不怕!”
水含烟眸色一变。
秀行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狠意,道:“如今,我告诉你我最怕的是什么!我最怕的,不是师父不爱我或者丢弃我,我最怕的,是看到师父孤零零地,一个人冷冷清清、一个人孤寂地熬过那千百万年。——凡人性命短暂,我迟早都是要离开师父的,早一步晚一步,我都会熬过去,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如果真如你所说师父是快活的,我又如何不会安心?但凡不叫他冷清孤单,他跟谁在一起,我都甘心!”
水含烟不可置信地望着秀行,秀行说了这番话,此刻已经彻底镇定下来,见了水含烟的神情,她下巴微微一挑,带着淡淡笑意,道:“另外,你最好也有这份自信,让师父从此快活度日!你最好并没有用一些古怪的手段对付师父……要知道,作法自毙的道理!师父不是那种会任人摆布的人,你该比我清楚!”
水含烟浑身发抖,原本的得意之色荡然无存,手握着秀行的腕子,越来越紧,显然是怒意勃发。
秀行皱眉喝道:“国师大人,放手!”
水含烟咬牙道:“贱丫头,你当真是从没有改过这个性子,我……”
正在相持不下之时,却听到有人道:“你再敢说一个‘贱’字,我便画花你的脸,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让你见识见识何为贱!”
水含烟身子一颤,陡然放开秀行,往后闪身而退,便哼道:“玄狐君,大胆妖物,此刻上九渺是想如何,莫非是要趁火打劫?”
“我没你那么贱,也没你那么阴狠狡诈,”玄狐君一袭红衣,缓缓向前,将秀行的手握住,看着她手腕上一圈儿青紫,心疼地摸了摸,“我更不想跟你多说半个字,滚!”
水含烟双手握拳,想上前,却又止步,目光从玄狐君身上移到秀行身上:“好啊,萧秀行,怪不得你说师父跟哪个人在一起你都甘心,原来你也早就移情别恋,跟这臭名昭著的狐狸有一腿了,是么?”
秀行虽知道她本性不善,但这种话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一时愕然无语。
水含烟却笑道:“这真真是有趣之极,你们倒也是天生一对,师父知道,必也安慰的,哈哈……既然如此,不打扰了。”
趁着玄狐君动手之前,水含烟身形一晃,倒退数丈,而后极快地消失不见。
秀行一直等她走了,才觉得手足无力,抬手在额前一扶。
玄狐君见她脸色仍是不好,便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你不要听那恶女人所说。……她怎地变成如此了,一股恶狠狠之气……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秀行道:“狐狸,我……我忽然有些累,你让我靠一靠……片刻就好。”
玄狐君低头望着她:“秀行,你……你还不肯跟我离开么?现在走,我还可以的……”
秀行声音虚弱:“开弓没有回头箭,狐狸,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你让我靠一会儿就行,……你做什么又回来?一会儿就走罢。”
玄狐君苦笑道:“你说哪里的话,我是为了你才一而再地回来的,你若不走,我也不走就是了。”
秀行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玄狐君微笑道:“你说你是凡人,有责任维护凡尘世界,然而我也是凡间的妖物啊,——何况,你一个小丫头都如此有胆量,莫非我修行万年,连这点儿担当都没有么?”
秀行身子微微发抖:“狐狸……”方才失去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恢复了。
玄狐君轻轻拍拍她的背:“好啦,不怕,不怕。”
秀行双眸一闭,落了两滴泪,终于问道:“狐狸,你说水含烟所说是不是真的?她真的是帝天女么,师父真的,跟她在一起么?”
玄狐君沉默片刻,终于道:“你师父是个痴心之人,等候太久的话,未免有些走火入魔之意……但是如你所说,他并非是会任人摆布的,若论起聪明来,没有人比他更聪明,也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你既然信他,就给他一点时间……”
秀行轻轻点了点头:“嗯……”
玄狐君又撇嘴道:“而且,据我看来,水含烟通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似是帝天女,最起码我是不会信她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