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葛梅溪因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样,便疑惑问道:“几位大人,我们是工部的差员,请问可是有事?”
“当然知道你们是工部的,”那络腮胡子的汉子声震如雷,目光在葛梅溪面上掠过,看着阑珊笑道:“我还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舒丞呢。”
另一人笑道:“老八,你可不要粗声粗气的吓坏了舒丞,小心回头给王爷知道了,摘了你那大脑袋。”
阑珊听到这里,便品出几分玩笑的意味,脸上隐隐地有些泛红,便从车上跳下地,行礼道:“工部舒阑珊,见过几位大人。”
那几人见她这般,顿时纷纷跳下地,向着阑珊还礼道:“很不敢当。”
如此阵仗反而把阑珊吓了一跳,她的身形本就娇小,这些锦衣卫最矮的还高她半个头,这般围着,气势更是逼人。
阑珊不敢抬头,只顾再一一还礼。
为首那人看阑珊如此便笑道:“舒丞不必介怀,也不用跟他们客气,这些粗人说话没什么顾忌,其实并无恶意。”
阑珊道:“是是,不敢。”
那人看了她几眼,却觉着容貌虽温和秀丽,但越看越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丽影容光,又想起赵世禛对待她的态度……当下不敢多看,忙转开目光,向着旁边的葛梅溪跟飞雪笑道:“我们才从外头办差回来,不便多留,就先回京覆命了。”
“请。”飞雪跟葛梅溪两个也各自行礼。
当下众锦衣卫才又翻身上马,呼啸而去,只是随风仍有些只言片语飘了过来,隐隐听说道:“王爷怎么会……虽然……终非正道……”
又有说:“听闻宫内有意……那位龚姑娘……王妃……”
隐隐约约听到这里,便模糊不清了。
葛梅溪早也知道赵世禛领了被镇抚司的镇抚使职位,京城内锦衣卫地位特殊,纵然五六品的官员见了还不放在眼里呢,却特向阑珊行大礼,自然是看在赵世禛面上。
等他们远去了,葛梅溪便悄悄地对阑珊说道:“小舒……我有句话想问你,若是太过冒昧,你可不要怪罪我。”
阑珊正想他们说什么“王妃”之类,闻言忙道:“葛兄请说。”
葛梅溪迟疑片刻:“王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对你……”
阑珊一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低下去不说话了。
葛梅溪看她沉默,心中就隐隐地知道了答案。
想到她前日夜不归宿,王府派人说是有事给王爷留下了,自己当时还怕阿沅娘子担心,特给她打掩护,现在想想,难道……
心中竟是一阵沁凉。
葛梅溪本想再说两句别的,可又实在张不了口,他无声地一叹,当初上京的时候还怀有一丝希冀,虽然微乎其微,只想要到她身边,哪怕没有别的,只要朝夕相对,就已经足够。
如今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却仍是忍不住会难受。
两个人各怀心思,进了城,回工部向李主事复命。
过清吏司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往内看了眼,就见一名司内员外郎走出来,见了她忙道:“是舒丞……可是有事?”
阑珊忙道:“只是经过。”
员外郎笑道:“原来如此,还以为舒丞是来找郎中的呢,因郎中还未回来,怕你扑了空。”
“原来温郎中还没回来?”阑珊倒是有些诧异,去祭扫……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是啊,”那员外郎点头道:“郎中跟那位仙逝的原配夫人倒也情深义重啊。”
阑珊不愿再听下去,只含糊应酬了一句就赶紧走开了。
因次日就是休沐,阑珊心里惦记着飞雪所受的伤,且看得出飞雪一整天都郁郁的,她也惦记着当面问一问赵世禛,这日休衙之后,趁着葛梅溪给王俊叫了去,她便先出了部里,半路让车夫绕道打荣王府街前过。
马车转了一圈,才要拐进王府街,阑珊从车帘中往外看去,忙一迭声吩咐道:“别转别转!仍旧直走就是了。”
车夫不知如何,却也立刻听命。
飞雪道:“怎么了?”
阑珊说道:“我刚刚好像、好像看到有人在王府门口。”
飞雪其实也看见了,便道:“应该是龚小姐。”说着便问:“难道舒丞还怕她吗?”
阑珊心里想起锦衣卫们今日的议论,心中微乱:“不是怕她,只是……这会儿龚小姐去找殿下,自然是有事,我若再去,便搅合了她的事了,何必这么没眼色呢。”
换作平时飞雪早就多嘴起来,但昨儿受了富贵的教训,便打定了主意不再跟她玩笑。
原本飞雪的确是一颗心的向着赵世禛,处处为他着想,只不过跟阑珊朝夕相处,知道她脾气极好,人也极好,是很叫人心疼的人,不知不觉便全心相待,在有些事情上头,竟也不自觉地为了阑珊着想起来。
如今……真是左右为难。
次日休沐便可晚起,葛梅溪因跟人有约,一大早就出了门,王鹏也自去跟一般狐朋狗党厮混。
独阑珊哪儿也不去,懒懒洋洋地赖着床,正享受着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不防阿沅急匆匆走了进来:“外头来了个不知道什么人,送了这封信,说是给工部舒丞的。”
阑珊转身:“信?”探臂接了过来,却见封皮上一个字儿也没有,忙拆开,只觉着清香扑鼻,闻着像是梅香。
“好名贵的梅花笺,”阑珊还未打开那叠着的信,先送到鼻端闻了闻,“好香啊。是哪家小姐?不会送错了地方吧?”
当下将那梅花笺打开,却见上头寥寥的几行秀丽小楷,一看就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阿沅忙问:“写得是什么?是谁送的信?”
阑珊诧异:“怪了,这个……这是龚少保的孙女儿,龚小姐的信,她竟然、约我一见。”
阿沅愣了愣:“是这位姑娘?好好地见你做什么?”
阑珊道:“这上头说,是感谢我先前救命之恩,又有私事相求……”
她忖度了会儿,便披了一件衣裳出门去找飞雪。
正飞雪立在门外,阑珊道:“小叶你瞧瞧。”
飞雪接了花笺在手,很快看完,说道:“这的确是龚小姐的笔迹无误,这花笺,也是她特制的落梅笺,上头写着约舒丞见面的地方,听梅斋,也是她的别院。”
阑珊听飞雪这样说,便又问:“可她好好地怎么写这信给我?”
若在以前,飞雪自然会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但现在却三缄其口,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阑珊重拿着那落梅笺回到房中,兀自端详。
阿沅往门口看了看,忍不住小声道:“怎么小叶这两天怪怪的。”
阑珊欲言又止,把那张落梅笺扔在旁边:“我也想知道。”
阿沅笑道:“你别只管再睡了,这龚小姐到底想做什么?你要不要去这什么听梅斋?”
阑珊撑着腮,完全没有头绪,心底却浮现桃林里惊鸿一瞥的那女孩子的脸,再加上锦衣卫们的话,心里莫名一阵闷,终于她赌气般拍床叫道:“去!有什么不能去的,我又没做亏心事。”
于是起身洗漱,挑了一件茄紫色的圆领袍,临出门又觉着太鲜艳了不像话,自个儿又不是去跟人争奇斗妍的,赶紧又老老实实地换了一件月白色的,戴了银灰色的头巾。
车夫听说去落梅斋,便笑道:“这好像是龚少保的别院呢?”
阑珊见他连这个都知道,不由佩服。
沿着长安大街往前而行,皇城在望的时候便拐到了东坊,兜转了会儿,便停在一处院落门口。
车夫下地,上前通禀。
阑珊下车,抬头打量这屋子,从外头看倒也没什么不同的,就如寻常的房屋,可既然是龚少保给孙女儿的别院,只怕另有洞天。
不多时,里头有仆人开门,请了阑珊入内。
正如阑珊所料,这宅邸果然是别有洞天,进门之后,就见甬道两侧栽着许多梅树,因为已经立夏,花儿早落了,枝头上抽出了箭形的叶片,葱葱茏茏,很是可爱,可以想象花开时候是何等盛景。
进了正厅,却见厅中的陈设布置,也跟梅花脱不了关系,正面是一副岁寒三友图,两侧的联上写的是:中有调鼎姿,独立傲霜雪。
阑珊走近看了眼,见落款是“风泉先生”,正是龚少保亲笔。
供桌上摆放着两盆红梅,虽是五月,仍有艳红的花朵簇簇,才进门就闻到清香扑鼻,沁人心脾的,不知是什么特异品种。
从旁边拐了出去,又进一重院落,迎面却是堵很大的紫檀木纱屏,上头用水墨山水的画法,涂着一枝横在水面的梅花,一行墨迹小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阑珊笑着点头,这龚如梅果然是人如其名,怪道这院子都叫听梅斋呢。
她自顾自打量着,突然觉着脚边上有些异样,低头看时,又惊又喜。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一只肥嘟嘟的猫,此刻正蹲在她的身旁,探着圆溜溜的毛脑袋,掀动鼻子凑着嗅她的袍子。
“哟!”阑珊笑道:“是三花猫啊,好肥的猫,从哪里来的?”
此刻那三花猫已经围着她转了一圈儿,仿佛很喜欢她似的,开始肆意地扭着脖子在阑珊袍子上蹭了起来。
阑珊越发觉着有趣:“这猫很自来熟啊,长的怎么、这么……”
她笑着喃喃自语,眼睛盯着三花猫鼻子上的那点黑色痕迹,越看越是可疑的眼熟。
慢慢地阑珊敛了笑,她俯身凑近了些,皱眉道:“怎么像是花嘴……”
那肥猫见她靠近,便越发蹭的起劲,一边蹭一边发出舒服的喵喵叫。
阑珊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后退了一步,惊慌地看着这三花猫。
那猫见她离开,忙又小步快速地跑到她脚边上。
飞雪一直跟在她身后,起初见她好像很亲这小猫,便不以为意。
可忽然又面露惊恐似的,可也不见这猫挠了她,当下上前问:“怎么了?”
阑珊屏住呼吸:“没、大概是……巧合吧。”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声音响起:“舒丞既然到了,还请进内相见。”
那三花猫听了声响,便竖起尾巴,颠颠地先跳出门,跑了一会儿又回头喵了声,仿佛在给阑珊引路。
前方门口的汉白玉台阶上,倒映着斑驳错落的梅树影子,宛如妙手天成的一副水墨画。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阑珊的心跳的有些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花嘴巴:没错!是以前那铲屎官的味道喵!
小舒:o(╥﹏╥)o你这臭猫~
小郑的行动够效率吧~~
写得眼睛都花了,我也算是宠粉作者一只了,嘤嘤嘤!
明天的一更君争取在十点左右哈。

第 110 章

听梅斋的小花厅造的精巧别致, 内蓄心意。
假如是在平时, 阑珊一定会打起十足精神仔细观摩学习些,但是看着地上那只已经不能只用眼熟形容的三花猫,她精神恍惚的,哪还有心思去看别的。
早年阑珊在京的时候,因计成春的关系, 得以进了当时很有名的女子书塾读书, 跟郑适汝是极好的。
学堂之中,曾发生过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某年冬日,老师提前去了, 给众人布置了功课,少女们哪里喜欢干坐着,就在课堂里烘着炭火, 或者三三两两闲话打闹, 或者昏昏欲睡。
阑珊也在打盹的女学生之列。
众人之中,只有郑姑娘端然稳坐, 认认真真地看书练字。
阑珊摇摇晃晃的, 瞥见郑适汝那么端庄的样子,不由笑了。
却不料郑适汝目不斜视的,竟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是生错了, 要是男子,这满腹经纶的倒是可以去考状元。”
郑适汝冷笑:“状元是什么东西?我是否满腹经纶,跟男子女子又有何关系?”
阑珊吐了吐舌:“好好好, 是我又发这些俗人之论了,侮了咱们郑姑娘的清听,我赔个不是如何?”
郑适汝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看她双眼乱晃,脸颊微红,有些懒倦之意,便道:“怎么像只懒猫,幸而你不是男子,不然的话,如此懒散怕是个纨绔子弟。”
阑珊得意,索性趴在桌上:“我宁可是个纨绔子弟,有什么不好?‘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郑适汝笔尖一动,转头看着阑珊如此摇头晃脑地,不由有些呆了。
正在此刻,突然间不知哪里传来些许微弱的喵喵叫,又有女学生看向窗外,突然有人道:“快看,那是只幼猫?爬的好高啊。”
郑适汝未动,阑珊却蓦地转头,她瞧了会儿,终于看见在院子里墙根边的大树上,瑟瑟缩缩地趴着一只小且弱的猫崽子,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浑身毛儿都湿透了,沾泥带水灰突突的看不出本来颜色。
阑珊睁大眼睛:“好小的猫,怎么自个儿爬到那么高去了?”
有两个女学生也指指点点道:“多半是大猫不知怎么了……这样冷的冬天,发生意外也是有的。”
又道:“这小猫倒是可怜,可没大猫照料,又是这个样子,就算不是跌下来摔死,只怕也熬不过今晚。”
阑珊盯着那小小弱弱的一团,沉默。
郑适汝见她不言语,瞥了眼,便淡淡道:“安稳睡你的觉吧,别东想西想的,万物皆有其归,不必事事出手干涉。”
阑珊虽没有说一个字,郑适汝也没多看她一眼,却已经知道了她心中想法。
在听见郑适汝说“万物皆有其归”的时候,阑珊却向着她笑了笑,突然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姗儿!”郑适汝笔下一乱,好好一张纸写废了。
郑适汝顾不上,回头想叫住阑珊,她却早跑了出去。
其他女学生见有了带头的,正是唯恐天下无趣,当下纷纷起身跟着跑了出去。
那棵大树挨着墙,树身粗壮大概有两人高,但他们都是纤弱少女,便显得甚是高大。
起先,阑珊在树下用尽法子,竭力想引那小猫跳下来,那猫却像是吓傻了,又或者冻僵了,一动不动。
她端详了会儿,终于抱住树,慢慢地往上爬去。
众围观少女看的惊喜万分,有人便发出兴奋的尖叫。
郑适汝并没有跟大家一样出门口,她坐在课堂里,皱眉盯着阑珊如同一只蜗牛似的,慢吞吞地爬到树上,又向着那树梢探去。
前天才下过一场冷雨,树上还有些冰霜没退,阑珊的动作险象环生。
终于她艰难地够到小猫,一把将那僵冷的动也不动的猫崽子揣入怀中。
就算尽量小心,在下树的时候,阑珊还是滑了下来。
郑适汝早就有所察觉,在阑珊跌落的瞬间蓦地站起身。
当郑适汝跑出门撞开女孩子们冲到阑珊跟前的时候,心跳都停了。
却见阑珊双手抱在胸前,看见她,便从怀中将那只小猫掏了出来。
她忍着痛,冲着郑适汝笑道:“没、没伤着……”
直到后来很久,郑适汝都分不清楚,她所说的“没伤着”,到底是说她自己呢,还是说那只猫。
记忆里那只瘦弱的小猫的样子散开,出现在眼前的,是这只肥肥的三花猫。
“花嘴巴”的名字,还是阑珊给起的。
本来只是玩笑,谁知郑适汝竟这么叫了。
阑珊在花厅门口略一站,敛了思绪,迈步入内。
花厅内站着一个身量纤弱的少女身影,恍惚中她看成了当年的郑适汝,正回身盈盈笑看着她。
“舒丞。”少女出声,稍微屈膝。
阑珊定神,眼前的人何尝是郑适汝?却的确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龚如梅无误。
忙还礼:“姑娘好。”
龚如梅的脸上略有些红:“我唐突传信,还好舒丞并未怪罪。请坐了说话。”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猫儿就不见了。
阑珊谢过龚如梅,落座的时候顺便打量这花厅,虽不比华珍公主的琉璃花厅绚丽绮美,但这小厅的采光设计的极为巧妙,正是夏暖时候,明亮的日光从镂空的窗户中照了进来,在地上映出各色花样,窗户外又有梅花树掩映,鸟鸣声响近在耳畔似的,很有几分别致的野趣。
阑珊打量间,看到龚如梅身后应该是个偏厅,用一面很大的绣屏隔住了。
“只不知道,姑娘召我前来是为何事?”阑珊打起精神问道。
龚如梅欲言还羞,半晌才说道:“我、我一来是为了之前,给舒丞所救的事情,其实我一直都想要面谢于您,可是祖父未许,才耽搁了。”
阑珊笑道:“这件事早就时过境迁,姑娘也很不用惦记,横竖姑娘安稳就好了,何况那种情形,换作谁都是会救人的。”
“不不,”龚如梅急忙摇头,“换了别人,多半只是自保,哪里会理我,而且别人也未必如舒丞一般……那般急智,舍己为人的……”
阑珊笑了笑:“姑娘这些夸赞,可让我真不敢当了。”阑珊很想让这女孩子快些说明真正的意图,可见她羞羞怯怯,又不愿意过分催促。
“另外,”龚如梅低着头,声若蚊呐:“我、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舒丞。”
“姑娘请说。”
“舒丞……跟荣王殿下的关系、是很好的么?”
“呃,蒙殿下不弃,虽不敢称好,可……可也还过得去。”
阑珊回答的时候,龚如梅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听她说完后,才道:“我、我有个不情之请,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姑娘请说,我能做的事情,自然不会推辞。”
龚如梅脸色更红了,有些泫然欲滴之意,终于她看了眼门口的飞雪:“能不能、先让你这位跟随退后些。”
飞雪站在门口早听的清楚,见状不等阑珊吩咐,自己往外走了数步,就在院子里的小石头桌子旁边站住了。
龚如梅松了口气,小声颤巍巍地说道:“我也不知、您听说没有,其实、其实宫内有意让我入荣王府的……”
阑珊的心也跟着一颤,竟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厅外:“是、是吗?”
龚如梅道:“是啊,”脸上却又露出一点娇怯的笑意,才继续说道:“我、我从小儿就认得荣王殿下,有时候私下里会叫他五哥哥,我、我从小就喜欢他,所以这件事……我也是愿意的。”
阑珊低低咳嗽了声。
她其实早就预料到,荣王何等身份,王妃之位自然也要选个家世匹敌的女孩子,龚如梅……倒也算是合适。
加上是青梅竹马,听龚如梅的话又是宫内的意思,这门亲事可谓是佳偶天成了。
只是为什么要跟她说呢?
而且她的心里居然、居然有些隐隐地……
“姑娘,这种事又何必跟我说呢?”阑珊低着头,笑意勉强地。
龚如梅瞥她一眼,脸上笑意隐退,有些失落地说道:“可是、我感觉自打泽川的那件事后,五哥跟我生疏了许多,不像是以前那样对我了。”
阑珊沉默不语。
龚如梅道:“我、我担心五哥是因为泽川的事情心头存了芥蒂,他、他恐怕以为我……我给那些歹人、失了清白……”
“啊?”阑珊想不到会有这句,一时呆住:“这……”
“舒丞你是知道的,我、我没有……”龚如梅急切地看着她,眼中又冒出泪来。
“当、当然!”阑珊只得如此回答。
龚如梅松了口气:“所以我想请舒丞、您、您跟荣王殿下说一声,毕竟您跟他的关系很好,您的话,他自然会信的。”
听到这里,阑珊才总算明白了龚姑娘的意图,可又有些啼笑皆非。
以她对赵世禛的了解,赵世禛未必是那种拘泥于什么清白的男人,若说因为这个缘故厌弃龚如梅,更是大不可能的。
可想想也是,龚如梅这种闺阁里的女孩子,发生那种事情已经像是天塌了,如果赵世禛在那之后真的跟她冷淡很多,她又会怎么想呢?自然以为是这个症结。
若阑珊推脱或者不答应,只怕她会越发不安。
龚如梅抛下颜面发出请帖,又对自己说出这种难以启齿的话题,怕是她的极限了。
阑珊心中飞快想了想,便温声安抚道:“原来是这样,我……我跟殿下的交际虽则一般,也自忖不太好说这种话,可是既然姑娘亲自同我说,我又怎好推脱呢,我、总会尽量找个机会同殿下透一些风声,至少会解释清楚,姑娘放心就是了。”
“真的?”龚如梅如同见到救星,眼中都透出了光芒。
阑珊眼前又出现桃林里的那一幕,这女孩子是真的喜欢赵世禛的吧。
所以才不顾一切找自己这个“外臣”私下见面又说这些话。只是赵世禛……
心里沁凉的,说疼又不是疼,总之是有些不太好受。
但是平心而论阑珊又想,能配得上赵世禛的,当然得是这种娇养出来的高门少女,难不成、是她这种出身寒微,身世坎坷,如今尚且前途混沌不明的人吗?
眼里莫名地有些湿润,阑珊却笑了:“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