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合王鹏的意思,忙道:“你从南边拿回来的那坛子蓬莱春酒我还没碰呢,不如拿出来喝了!”
阿沅叹道:“你们真是存不住点儿好东西,我本想着那坛子酒留着过节的时候喝……算了。”起身去拿了来,又问飞雪喝不喝,阑珊道:“她能喝,也倒一盅,你也喝点儿。”
阿沅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倒像是要过节,早知道我多弄几个好菜呀。”
王鹏道:“这已经很好了,有鱼有肉,还想怎么样?”
阑珊咳嗽了声,笑说:“我们自打南边回来也没正经坐坐,今晚上择日不如撞日,权当了!”
阿沅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言哥儿眼巴巴看着,阿沅笑道:“你长大了再喝啊。”
大家举杯碰了碰,阿沅道:“兴致这样高,到底也说两句吉祥话。”
阑珊想了想,道:“那……就希望咱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喜乐平安,长长久久!”
王鹏大笑:“你这像是祝寿的话,我呀,却也盼这日子一直都能这样,想起老子以前在太平孤家寡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都跟衙门那帮小子在外头厮混,真是不堪回首,哪里及得上这时候好啊,对了,我得敬弟妹一杯,你辛苦了!”
阿沅之前总是骂他,突然见他如此对自己,不由有点愧疚,可更多的是感动:“说哪里话,我不过是操持点儿家里的事情,很不算什么,还是王大哥跟夫君在外头辛苦。”
阑珊也很感动,她几乎忍不住眼中有些湿润了,赶紧压制这种情绪:“好了,大家喝罢!”
阿沅也道:“是是,喝了赶紧趁热吃菜,这鱼冷了就不好吃了。”
当晚,阑珊跟阿沅洗漱就寝,阿沅因喝了点酒,整个人也轻飘飘的,不等阑珊吩咐,自己便到她身边躺了,含笑问:“你今天格外高兴似的,是有什么好事吗?”
阑珊一顿,终于说道:“我也不知算不算好事,上峰叫我跟王所副一起暂理营缮所的事情。”
阿沅吃了一惊:“天啊,这自然是好事!莫非是要提升了吗?”
她本有一点点忐忑,不知阑珊为何破例喝酒,听了这个,才算解开了心结,笑道:“怪不得你要喝,是预备升官啊。”
阑珊见她误会,却也误会的很好,便道:“嘘,八字儿还没一撇,先不要嚷嚷出去,慢慢来就是了。”
阿沅翻身将她拦腰搂着:“夫君……我是头一次觉着,日子这样好呢。”
阑珊一愣,看着阿沅脸上带红,闭眸而笑,满脸餍足的样子,心中却突然一阵酸楚,眼中也沁出些许湿润,终于她抚了抚阿沅的头:“嗯,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睡吧。”
这夜,外头雨声渐渐大了,雨声之中隐隐有轰隆隆的响动,是春雷,幸而只是闷响。
很快的,阿沅便甜甜的睡了过去,阑珊却实在无法入眠。
那喝下去一点酒在心里发酵,无数的思绪飞来舞去。她在想工部门口那场不期而遇。
华珍公主当然是看见自己了,也看见了言哥儿,她为什么会晕厥?
阑珊竭力回想,她记得以前作为计姗的时候,并没有跟华珍公主照过面,但是难保公主没见过自己。
所以今夜公主如此,或许有两个原因,一是公主认得她,不知是出自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才晕厥过去。
至于第二,或许是公主跟温益卿吵过架,是他们之间的缘故,跟她不相干,公主也完全不认得自己。
这第二个原因,自然是阑珊所盼望的,如果这样就好了,依旧的天下太平无事。
可她隐隐知道,事情不会是这样顺利而简单的,多半症结在第一个原因上。
如果是第一个,那她就得想想以后会发生什么了。
公主若真的认识计姗,又因而晕厥,那等她醒来会如何应对此事?她会不会吵嚷出来,会不会告诉温益卿,她舒阑珊是假的,是以前的计成春的女儿!
阑珊简直不敢把这念头往深处去想,但她只有面对。
要真的是这样,温益卿又会是怎么反应?
温益卿觉着,计姗不喜欢他,才在洞房花烛夜闹出人命,要知道她是计姗,会迫不及待冲过来揭穿她,咬死她吗?
一想到这个,阑珊恨不得撒腿就跑,当然要带上全家。
可这谈何容易。
外头雨声潺潺,阑珊很想翻身,也很想把头用被子蒙住不去想这所有。
可又怕惊动了阿沅。
她看了看阿沅酣眠的脸,阿沅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阑珊镇定思绪,不,不行。
日子才上了正轨,要陡然打破何其残忍。
而且她也没有做错什么,要是真的,真的华珍公主揭穿了他,温益卿来兴师问罪的话,自己正好也跟他把整件事情都对质明白!怕什么呢?
的确是怕的,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死就死,没什么可怕,但是阿沅,言哥儿……
怎么办……
阑珊思来想去,在无尽的浮浮沉沉的思绪之中,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兴许可以,可以在绝望无路的时候,帮她一把吗?
但不管如何,一定要撑过去,一定得撑过去!
阑珊真想今夜的这场雨就永无止境的蔓延下去,或者下的更大一些,最好让所有人都无法出门。
那她就不用去面对那可怖的未知了。
次日早上,雨倒是没有停,可也没有因此阻住世人的脚步。
才吃了早饭,姚升的马车便到了。
阑珊若无其事的跟阿沅作别,带了言哥儿出门。
先送了言哥儿去学堂,又拐去工部,在门口跟姚升王鹏道别。
飞雪撑开伞,阑珊硬着头皮进了工部的门,一路往营缮所而行,步步悬心吊胆,浑身戒备,随时提防下一刻温益卿窜出来。
只是她平平安安去了营缮所,又从早上待到近中午头,向来无事。
有人打听了消息,回来道:“温郎中告了假,今儿怕是来不了了。”
阑珊破天荒地询问原因,王俊道:“你难道没听说?昨儿公主殿下亲自来接咱们郎中,可不知为何竟晕厥了,昨晚上公主府里忙碌了整宿,郎中跟公主那样感情深厚的,今儿自然是在府内照看公主了。”
阑珊问道:“那公主的病情如何了?”
王俊道:“这个我倒是没听说,但郎中既然没来,只怕还未好转。”
“好好的如何就病倒了呢?”
王俊笑道:“这有个什么原因,不过是病来如山倒罢了,而且前几日,公主殿下一直都在为皇后娘娘赏赐小学生们春服的事情忙碌,只怕就是因为积劳成疾吧。”
阑珊的心虽七上八下,但那仿佛断头台的一刀却迟迟未落。
这日,温益卿果然一整天都没有出现。阑珊成功地熬到傍晚,回了家中。
当晚上,春雨之中,原本那蓄势待发的闷雷突然间跟狂怒了似的,喀喇喇地在天空炸响!
言哥儿原本睡在隔壁,吓得跳起来冲到阑珊房中,跟阿沅两个一左一右依偎在她身旁。
阑珊抱紧两人,在暴雨惊雷中心头激荡,总觉着有什么事情将发生。
又觉着这春雷仿佛总在屋顶徘徊,似乎下一刻就会直直击落,把自己打的魂飞魄散!
次日天不亮,外头砰砰砰地响起了敲门声,这声音很大又急,好像随时都会破门而入,把将天明才入睡的阑珊吓得猛然惊醒。
阿沅也听见了,疑惑地抬头:“这么早,是谁啊?”
阑珊手脚冰凉,不能动弹,心中有个声音冷冷地响起:“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隐隐听到是王鹏起身,大嗓门嚷嚷:“谁啊,一大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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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此刻阑珊心惊肉跳, 认定来人一定是跟温益卿和公主有关,恨不得此身立刻消失。
阿沅毫不知情, 忙起身穿衣整理, 又道:“像是有急事,到底谁啊……”
回头见阑珊不动, 阿沅忙取了她的衣裳:“快穿起来。”
言哥儿比阑珊更快起身,先替她从被子上将衣裳拿过来:“爹爹。”
阑珊看着他初醒还红扑扑的脸庞,一愣之下,捏了捏他的小脸,这才镇定的穿衣裳。
这时侯听到王鹏像是已经开了门,外头有人不知说些什么, 然后王鹏的脚步声匆匆地往他们的房子走了来。
“小舒?弟妹?起来了没有?”隔着门扇, 王鹏叫嚷。
“等等, 是什么事儿?”阿沅边系衣带边往门口去。
隔着门扇, 王鹏道:“是工部的人来找小舒,说是那什么、什么塔出事儿了,让赶紧去看看呢!”
阑珊正披了袍子, 猛然间听是工部来人, 半个字没提公主跟温益卿, 微微一怔, 然后她蓦地扭头:“是十重塔吗?”
门外王鹏摸了摸头:“啊对, 就是这个十层塔的!”
阑珊听到这里动作顿时加快了,急忙将腰带扣上,把头发随意抓了抓挽了个发髻, 言哥儿早捧了网巾等着,阑珊戴网巾的功夫,阿沅开了门。
外头的雨比昨晚要小了很多,透过雨幕,看到门口有两三个工部的人正在等着。
阿沅忙道:“不是就要出门吧?早饭还没吃呢?”
阑珊道:“顾不上了,我饿了自己会吃,你跟言哥儿跟王大哥吃就是了。”
这时侯飞雪也提着伞走了过来,当下陪着她往门外走去,阿沅见她走的着急,地上的水又滑,忍不住道:“你慢着些别滑倒了!”
阑珊来到院门口,认得是营缮所的张所丞并一名副手,另外一人却不认得:“怎么回事?”
张所丞皱着眉道:“出大事了,昨晚上雷雨交加,十重塔给雷火击中,塌了整整一层!”
阑珊毛骨悚然:“怎么会这样!”
张所丞道:“不知道。”他拉着阑珊出门,外头却已经准备了马车,张所丞跟她上了车,才说:“这件事有些诡异,我来的时候,听街头许多百姓说,昨晚上亲眼见到有火龙围绕在十重塔上,然后塔顶就塌了!如今江所正不在京内,先前王所副已经去了,叫我来请您……也派人去通知了杨大人……”
他的脸色很差,惶惶然的像是要大祸临头。
阑珊知道张所丞为什么这样。
这十重塔,原本是太/祖皇帝开国时候所建,原来太/祖带兵打天下的时候,无法顾及家中的老母亲,等到太/祖江山稳固之时,老母亲却已经一病不起,驾鹤西游。
后来太/祖皇帝为了孝心之故,才特意在京城荣锦坊中的慈安寺内修了这座十重塔,将生母太后昔日所穿过的衣裳供奉于塔中。
站在塔顶上可以轻易地眺望到京内皇城,这也是太/祖皇帝的愿心,想要自己的母亲魂魄来归,可以看见她的儿子如今正安坐于九重皇宫之中。
因此这十重塔又叫做圣孝塔,一年前,因为有看塔僧人报说塔上有砖石松动,皇帝便命工部派人修缮。
如今才修好不多久,居然出现这种事情!
因此阑珊听闻是十重塔的事,才忙不迭地收拾了出来。
马车一路往荣锦坊疾驰而去,远远地就看到许多人堵在路上,原来通往慈安寺的街口已经给封锁了。
看守的士兵见是工部的车,仍是拦了下来,张所丞探头报了工部名号,这才给放了行。
慈安寺前也停着许多的车轿,侍卫们严阵以待,张所丞跳下地,接了阑珊下地,两人一块儿往寺内而去。
就在将进寺门的时候,有个声音唤道:“舒丞请留步!”
阑珊回头,却见招呼自己的是个身着锦衣的长随,在他身侧停着一顶青呢大轿。
她还没看出来,旁边张所丞忙推她一把:“快去,那是杨大人的轿子!”
阑珊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小步上前行礼。
那顶青呢大轿静静地停在地上,轿帘并没有搭起。
阑珊行礼之后,才听轿子里的人沉声道:“你上前一些。”
阑珊这才又上前几步,几乎将到了轿子门口了,里头杨时毅才又说道:“我方才已经入内看过了,详细情形,你看过后回工部同我再说。”
阑珊只忙称是。
杨时毅又道:“此事干系不小,本来得交给温郎中去做,只不过,听闻他府内也有棘手的事情,如今你跟王俊代管营缮所的事情,这十重塔又是营缮所在去年着手修缮的,自然你们责无旁贷。”
阑珊道:“是。”
杨时毅问道:“你……可能担起这个责任吗?现在退却还来得及。”
阑珊顿了一顿,才踌躇说道:“卑职尽量。”
里头是杨时毅轻轻的笑声,然后道:“只尽量可不够向皇上交差的。”
来不及多想,阑珊深深呼吸:“我可以!”
话音刚落,轿子里探出一只手来,修长白皙的男人的手,骨节微微分明的,拇指上有一个玉色的扳指。
他张手向上,像是在邀约什么。
阑珊迟疑了会儿,终于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杨大人果然把她的手轻轻地握了一把,他的手掌微暖,暖且干燥,握起来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透过轿帘的缝隙,杨时毅那张清俊儒雅的脸若隐若现,如星目光似乎也正穿过轿帘在默默地端详着她。
阑珊正在发怔,杨时毅道:“别忘了你今日的话,放手去做吧!”
他说完后便松开了手,随从道:“起轿。”
那顶青呢轿子缓缓抬起,沿着街边往前去了。
阑珊微微躬身,等杨时毅的轿子远去,这才转身同张所丞一块儿进了慈安寺。
还没到十重塔跟前,就瞧见了那塔顶塌陷的一层,原先巍峨的塔刹早已经不翼而飞,底下断开的塔层土石狼藉,暴露在外的木柱上给雷电击烤,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原本这十重塔很是肃穆庄严,如此一来,像是个给砍去头的沧桑老人,悲惨恐怖,简直触目惊心。
工部营缮所的王俊正在塔下同几个人说话,并不是在近塔根上,而是隔着数丈开外的距离。
众人回头看见阑珊到了,慌忙迎过来:“舒丞!”
大家匆匆见了礼,阑珊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明白了吗?”
王俊说道:“初步判断是给雷电击中。”
阑珊问:“既然是工部的差事,那之前修造的时候自然是做了防雷的,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
王俊道:“所以我们也都想不通。方才杨大人在的时候,进塔内上到了第六层,第七层就开始松动了,我们大家劝着,杨大人才退了下来。”
另一人心有余悸地说道:“杨大人才退下来,塔顶就又掉下数块砖石,有一个侍卫靠的近了些,给伤到了肩头,已经抬出去了。幸而杨大人福大无碍。”
所以这些人才站的离塔跟前远远的,就是怕坠下砖石土木等伤着人。
阑珊仰头看去,果然顶上仍有些给雷劈碎的砖石,因为给风雨冲刷吹打,仍有些摇摇欲坠。
底下塌落的碎石断木等零落各处,阑珊一一看了过去,看到碎石之中,混杂着些许铜片。
王俊见她打量,便道:“那就是建塔的时候为防雷埋的铜片,先前我们粗浅看了看,从第六层往下都没有妨碍。”
阑珊道:“我想上去看看。”
王俊忙劝阻:“不知道松动到何种程度,还是不要冒险了。”
阑珊道:“杨大人都去过了,杨大人千金之躯尚且不怕,我又怕什么?”
大家听她如此说,便都不言语了。王俊迟疑道:“那、就让我们陪着舒丞再上去看看?”
阑珊知道他们也是担心这塔会再度塌落,亦或者上头那些碎石之类的掉下来砸到也不是好玩儿的,因此她说道:“不必了,你们先前随着杨大人上去过,这次就让我自个儿去吧。”
阑珊说着便迈步往塔前走去,飞雪也紧紧跟在身后,边走边警惕地抬头看顶上,留心有碎石落下。
十重塔的四个塔座各有一尊青铜小狮子,如今西边的那尊小狮子给塔顶掉下的砖石砸的略微凹陷。
塔门前也落了许多的碎裂砖块,阑珊看了几眼,发现其中一块上沾着血渍,不知是不是伤到那侍卫的。
穿过塔门往内,昂首向上看,原本的塔顶不翼而飞,空旷的顶上,是苍灰色的天空,有雨丝从那空洞之中纷纷洒落。
飞雪皱眉:“这里头实在危险,台阶只怕也有松动,不然就不必上去了!”
阑珊道:“这十重塔一定得尽快开始修缮,要修缮如初,就得知道它毁损到什么地步……我方才答应过杨大人的。”
飞雪的眉峰一动,还未再开口,阑珊已经迈步从旁边的石阶开始往上而行。
两个人且走且看,慢慢地已经上到了第四层,四层上的风略略大了起来,在两人往上的时候,又有不少的碎石瓦砾随着掉落,多亏飞雪眼疾手快从旁相助。
如此勉强到了第六层,阑珊扶着栏杆往上看去,这十重塔顾名思义,本是有十层的,不过当时修造的时候,钦天监说,“九”为数之极,倒是不可直接建做十层,怕过犹不及的意思。
因此虽然名是十重塔,其实是九层而起,如今第九层给毁了,六层往上看去,只余下其他两层,第八层毁损的显然更厉害,有两扇窗户也不翼而飞。
脚下的台阶已经有了裂缝,飞雪拉着她:“别再去了!”
阑珊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到七层上看一眼就下来。”
飞雪喝道:“不行,你若有个闪失,我怎么跟王爷交代?”
阑珊听了这句,眨了眨眼道:“放心,不会有事的,等这里的事儿完了,我还要去王府一趟呢。”
飞雪很意外:“去王府?真的?几时?”一时竟忘了此处的险境。
她因知道阑珊的心思,清楚她对赵世禛是“唯恐避之不及”,简直视作“洪水猛兽”般,如今听她说要去王府,一愣之下,就以为阑珊是哄自己的。
阑珊笑道:“不是骗你,哦对了,这次去,一定得买点礼物给王爷。毕竟有前车之鉴,别再惹他不高兴了。”
飞雪见她说的这样有头尾,才略信了几分:“你为何要去王府?”她隐隐猜到,阑珊突然起意,必然不是单纯的要去给赵世禛送礼吧。
“嗯……有点儿事。”果然她这么回答,脸上浮现出一点儿不大好意思的表情。
飞雪不由失笑:早知道必然是这样了。
因为两人这几句对话,紧张的气氛稍微减退了些。
阑珊道:“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只是看一眼就下来。”
飞雪叹道:“我是猜不透你了,说你胆大,你见了王爷,跟兔子一样,说你胆小吧,外头那一干男人还不敢上去第七层呢,你倒是不怕。”
阑珊笑道:“不是这么说,杨大人毕竟是身为国之首辅,六部之首,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老人家能够亲自跑到第六层,已经是很难得了。”
飞雪想到杨时毅那张清俊儒雅的脸,忍不住又笑了:“他老人家?”
“尊敬,只是尊敬之意而已。”阑珊忙笑说。
说笑间,阑珊已经上了第七层,飞雪呵斥道:“好了!你答应的!再往上你可就能看到底下的人了!”
阑珊道:“知道。”她扶着栏杆,探头往第八层上看去,从外头看,十重塔的毁损已经很严重了,但是内部却更加难以形容,墙壁上是乌黑的颜色,大概是雷火在内盘旋击烤之故,原本的木质栏杆都成了炭灰。
阑珊竭力转头,想看看塔外的鸱尾跟吞脊兽如何。
她只顾往上看,身子不知不觉地往塔中央倾斜,谁知手上那扶着的栏杆早就松动,顿时往外一掀!
阑珊大惊,身形一晃,就要往外翻落掉下去,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飞雪一步往上,将她的胳膊硬生生拉住,回身把人抱着抵在墙壁上。
正在这时候头顶上也有些碎石木屑落下,飞雪一手护着阑珊的头,一边竭力以身体替她挡着。
一阵骚动后,所有才又归于平静,阑珊忙道:“你怎么样?”
飞雪道:“没事儿。你呢?”她一边抬头观察,一边仍不敢放开阑珊。
阑珊见状,才拉着飞雪往下撤离,在下第三层的时候,她发现飞雪脸色不对,忙止步细看,才看到飞雪的后背像是给什么划伤了,渗出些血渍。
原来刚才头顶上坠下那么多东西,飞雪竭力护着阑珊,却不知给什么砸在了肩头,她忍痛未出声,阑珊自不知道。
方才那阵塌落骚动,外头的人也都察觉了,都恐慌起来,生怕阑珊也给埋在里头,等看到他两人匆匆出来,才都松了口气。
阑珊因飞雪伤着了,便同王俊说了声,先带了她出慈安寺。
往家去的时候,飞雪还不忘道:“刚才在十重塔内,你说是要去王府的,可不要食言啊。”
阑珊见她这时侯还惦记着这件事,不由道:“我知道,只是现在你要担心的是不是你的伤?”
说着叫飞雪转身,将她的衣裳除了些下来,果然背上一道半掌长的伤痕,幸而不算很深。
阑珊最怕这些,看血肉模糊的,便一阵晕眩。
当即自责道:“是我不好,带累你去冒险,如今我没事儿,你反而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