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异一直站在旁边,安静耐心等候,并不多嘴。
等阑珊吩咐过了,他才上前一步:“舒丞请。”一手搁在背后腰间,一手往前相让,微微倾身,竟是风度满满,跟印象里动辄暴跳的小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阑珊瞧在眼里,越发暗中称奇。
当下便进了院子,往内而行,阑珊且走且问道:“之前听太……”差点儿把“太子妃”三字说出口,忙停住:“听说方公子回了海擎,何时回来的?”
方秀异平静地答道:“才进京不多久,多赖表姐照料,拨了这处别院给我住着读书。”
阑珊听他这般说,心中越发有底了。
方秀异陪着她进了二门,便止步站住。
阑珊瞧了他一眼,自己往内而行,进了院内,入了花厅,却见空无一人。
趁着这时候她左右打量了会儿,见厅内的陈设布置,清正雅致,贵韵端方,大有似曾相识的气质。
阑珊回想方秀异口口声声恭恭敬敬“表姐”长短的,且看之间,嘴角忍不住也露出笑容。
正在打量,就听到屏风之后有人冷笑说道:“差点儿还请不来你呢!舒大人!”
阑珊含笑回头,望着那人温声道:“你这也太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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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8 章
这从屏风之后现身的人,赫然正是太子妃郑适汝, 只见她身着鹅黄色素罗纱斜襟过膝褂子, 底下是浅绿色凤穿牡丹织锦幅裙,鬓发松松绾着, 薄施脂粉,却掩不住天生艳光四射。
郑适汝瞪着阑珊, 两只好看的杏眼里透着薄愠。
阑珊笑说了那句, 又上前拱手作揖, 深深鞠躬着道:“参见太子妃娘娘。”
郑适汝探手上前,在她的脸上略微用力掐了一把:“你还敢跟我油腔滑调!”
阑珊“哎吆”一声, 捂住了脸。郑适汝道:“疼吗?”
“不疼。”阑珊笑着摇头。
郑适汝哼了声,斜睨着她说道:“当然不疼,比起你在外头又伤头又伤脚的, 这点儿算什么?”
阑珊听了这句, 猜测郑适汝多半是知道了什么,便忙道:“你哪里听来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什么伤头又伤脚的?”
郑适汝冷笑:“你再说一句?”
阑珊果然不敢说了,只陪笑道:“好了,咱们见一面儿怪不容易的, 怎么只管说我呢?”
郑适汝见她微微嘟着嘴,有些委屈的样子,一时叹了口气。
太子妃哪里就是骂阑珊了, 多的是因为心疼而生出的恼恨罢了,见她这样,便在旁边的圈椅上缓缓坐了, 不言语了。
阑珊见她不做声,反而自己凑过去道:“真的生气了吗?”
此刻突然想起自己在古庵大集给郑适汝买的东西,只可惜今儿不知道能见到她所以没有带,不然倒是可以用来哄她开心。
阑珊便笑道:“你别生气,我出去这一趟也不是全都不好,比如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呢。”
郑适汝听到这里,才又抬眸看向她:“是吗?什么好东西?不是又随口胡诌骗人的吧。”
阑珊道:“这是什么话,骗你我是小狗儿。”
郑适汝嗤地笑了,却又敛了笑哼道:“什么小狗,我看你是花嘴巴……”
阑珊想到那只三花猫,便也在郑适汝旁边的圈椅上落座,笑道:“说起来你把花嘴巴养的真好,我都忘了,那天见了它,还以为是另一只猫呢。”
郑适汝见她眉眼带笑甚是生动的表情,心中却又平添许多感伤:“不要跟我顾左右而言他的,你告诉我,你在外头都经历了什么。”
阑珊踌躇。
之前杨时毅告诉过她,不能再把画图的事情跟别人说起。
但是郑适汝对她而言不是别人。
可若说了,便又违抗了杨时毅的命令。
而且东宫跟内阁之间的情形有那么微妙,若把这些事情告诉郑适汝,仿佛就背叛了杨时毅一样。
阑珊想了想,对郑适汝道:“宜尔,我不想瞒你,不过有些事情我、我……”
“你不能告诉我是不是?”郑适汝回答。
阑珊低头,道:“你别气,我……答应过杨大人的。”
郑适汝盯着她看了会儿,终于说道:“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你毕竟在工部当差,以你的脾气也做不出那种阳奉阴违的事情,而我私下见你,虽然是避开太子的,但毕竟身份在这里,所以那些敏感要紧的事情,你大可不用告诉我,而我想知道的,也无非是你的私事而已,若我想知道那些朝堂上的事情,就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的私下见你了,你明白吗?”
阑珊听了这一番话,反而有些惭愧:“宜尔……”
郑适汝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才一笑道:“你懂什么?整天在外头扮男人,做正经事,你想事情的方式也有些像是男人了,岂不是我心里最关切的,只有你而已。”
说到这里,郑适汝转头看向门外明亮的日色,道:“你在百牧山受伤的消息,虽然没有大肆传扬出去,太子是知道的,太子知道了,我当然也知道,你却不明白我那会儿有多担心……”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了的人,突然间又遇到这么大的劫难,郑适汝满心忧虑的,是阑珊或许又不会回来了。
她甚至一时冲动,开始想办法自己出府前往掖州一探究竟。
幸而这想法给近身的人竭力劝止了。
阑珊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慢慢地蹲了下去:“对不起,宜尔。”这会儿眼中早就含了泪。
郑适汝转头,她的眼圈也是发红的,望着阑珊泪汪汪的,郑适汝道:“你问我是不是生气,我当然是很生气,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有时候真恨不得……”
阑珊忙握住她的手:“你别恼,我没事的,而且……我带你给的护身符!”
她说道这里,忙把自己的袍子掀起来,从里头的衣带上翻出那个护身符来:“你看!”
郑适汝低头看着那熟悉的护身符,上头还有一点自己刺绣的时候留下的血渍,她的泪顿时忍不住了:“混账,你果然……”
当时知道阑珊要出京,她焦急的没有办法,便想出这个法子。
她当然不会明着把护身符交出去,却只对太子说:“驸马领了差事要出京,他在工部举足轻重,虽然有华珍这一面儿的关系,但毕竟是杨首辅的手下,殿下倒要在关键时候做点儿什么,显示恩德,让驸马记着殿下的恩典呢。”
果然赵元吉动了心:“他明儿就走了,或许……等他回来给他请功吗?”
郑适汝笑道:“等他回来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回头看了眼,内侍捧着托盘过来,郑适汝道:“这是宫内御赐出来的,在报国寺开过光的,明儿殿下赶在他们出发前去工部,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此物赐给驸马,又体面大方,又示了恩典。”
赵元吉对她向来言听计从:“还是太子妃想的周到,如此甚好。”
郑适汝又说身子不适,打发了太子去良娣房中休息,连夜自己亲手做了一个护身符,让太子带了去。
这东西明面是赐给温益卿的,但郑适汝知道温益卿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一定会对太子突然到来起疑,恐怕也会发现护身符上的异样。
加上两个人之间曾有过对话的,温益卿对她的心思自然是洞若观火。
果然,温益卿很是善解人意,加上阑珊也看了出来这护身符出自郑适汝之手,两个人一个本就要给,一个暗暗想要,这护身符自然就落在了阑珊的手上。
阑珊定了定神,就把自己困在百牧山的九宫阵中的情形告诉了郑适汝,道:“那会儿我本来六神无主的,看到你给的护身符,才精神百倍,觉着是太子妃娘娘赐给的东西自然是万邪不侵,这才终于找到了头绪。”
郑适汝听她花言巧语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又见阑珊始终竟把这护身符贴身放着,自然是惦念着她的心意,直到此刻,心里的惊恼才散开了,便道:“行了,放起来吧!”
阑珊这才又好端端地将护身符收了起来。
顺势说道:“我这一趟出去,之所以能够逢凶化吉,多亏了宜尔给的护身符。”
郑适汝却不是那种会给几句好话冲昏头的,只望着她道:“是吗?全靠了护身符,就没有荣王殿下之力吗?”
阑珊讪讪的:“也许是护身符指引着荣王殿下呢……”
“行了。”郑适汝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句。
提起赵世禛,她就本能地不高兴。
阑珊却知道她已经不气了,便又起身在旁边坐了,突然想起领自己来的方秀异,便忙倾身看着郑适汝道:“刚才领着我来的那个少年,莫不就是你先前跟我说过的……”
郑适汝听她提起,才笑道:“你看出来了?”
阑珊双手一击:“真的是!怪不得呢,言谈举止,哪哪都不一样!我原本以为是那一位……还以为又是来找我晦气的呢。”她想了想方秀异的行事,忍不住点头道:“这位小爷,才是真真的海擎方家的长房嫡孙,值得你疼的人呢。”
郑适汝见她满口称赞,便微微一笑:“秀异的确不错。”
上回两人相见,阑珊说起之前总是找自己茬的“方秀异”,不料郑适汝却跟她透露了一件隐秘。
原来,此“秀伊”并非彼“秀异”。
方家长房里所出,原本是一对龙凤胎,哥哥叫做方秀异,妹妹叫做方秀伊,哥哥的性子从小内敛,妹妹却跳脱活泼,但家里的长辈对两人从来宝爱异常。
今日阑珊所见的,就是真真的方秀异,不是之前那个冒牌货。
海擎方家买了海船所用木料的事情,正是那个闯祸鬼方秀伊假扮哥哥在外头招摇撞骗的时候所做的事情。
关于此事,哥哥方秀异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因为当时他正忙着闭门读书,备考秋闱。
出了事后,方家长辈商议,少不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仍是让方秀伊出面,明明白白解释此事。
因此才有后来阴差阳错的种种。
阑珊笑道:“得亏你把那孩子送回去了,若她还在京城里跳窜几次,你们这位方小爷的名头都要给弄坏了。”
她说了这句又道:“对了,你今日叫方小爷帮你行事,他可靠得住吗?”
郑适汝道:“放心,秀异是很妥帖的,他做事素有章法,也很听我的话。”说到这里又想了一想:“秀异会在京内住上一阵子,这别院便送给他住着,平日里你若想见我,或者有事,就直接来便是了,他的那些朋友宾客,也都往这里来结交拜会,所以你过来这里,不会有人起疑。”
阑珊道:“好。我记住了,但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郑适汝幽幽地叹道:“你若是能听我的话,我就不用这么多此一举了。”
阑珊知道她指的是让她换回女儿身份的事情,当下笑道:“知道你疼我。”
郑适汝突然道:“那么我跟荣王,谁最疼你啊。”
阑珊一愣,顿时红了脸:“胡说什么。”
郑适汝瞥着她道:“不是胡说,真心问你呢,或者……我跟荣王两人对你而言,哪个更重要些?”
阑珊呆了呆,一是没防备郑适汝这么问,二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心突然有点乱。
郑适汝道:“答不上来了?这若是在以前,你哪里会有丝毫的犹豫。——荣王,就那么好?”
“不、不是,”阑珊低下头,“只是,他对我是、是很好的。可是宜尔跟荣王殿下是不同的,不能放在一起比。”
“怎么个不同?”
“你知道的。”
“我偏不知道。”郑适汝有些难得的赌气起来。
阑珊脸颊透红,抬头看她道:“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故意为难我罢了。”
郑适汝哼道:“我知道是一回事,我偏要听你自己告诉我。”
阑珊皱眉想了片刻,才道:“宜尔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友,像是亲姊妹一般。荣王、荣王嘛……”
郑适汝的唇微动而没做声,侧目看阑珊的表情,简直跟那只叫花嘴巴的三花猫如出一辙了。
阑珊“荣王”了半天,到底没说出来。
“让我替你说了吧,”郑适汝缓缓说道:“我是你的好友,而荣王却是你的心上人。是不是?”
阑珊抬手捂了捂脸颊,脸上已经滚烫了。
这般情态,显然是默认。
郑适汝摇了摇头,叹为观止:“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不得不佩服,荣王的手段真是高明的很,竟把你也迷的这样魂不守舍的。”
阑珊含羞低声道:“宜尔!”
郑适汝似笑非笑的,眼中却带着忧虑:“你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说温益卿的吗?”
阑珊一愣:“嗯?”
郑适汝道:“我当时跟你说过,你值得更好的人相配,但是现在我忽然觉着……跟荣王相比,温益卿显然就是那个更好的。”
阑珊脸上的红迅速退了下去,她呆呆问:“你、你怎么这么说呢。”
郑适汝看出她的忐忑,便道:“没什么,这些只是无用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横竖如今温益卿已经成为驸马,而你、你既然心有所属,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愿你……”
她皱着眉心还未说完,外头有脚步声响,是方秀异出现在门口:“表姐。”
郑适汝看他一眼:“知道了。”
阑珊早站起身来,这会儿方秀异却又徐徐退后了。
郑适汝看着她道:“我因为听说那些传言很不放心,总要亲眼看看你才好,如今见你还算妥当,倒也罢了。你毕竟第一次来,不能在此耽搁太长时候,就让秀异送你去吧。只是要记得我方才说的话。”
阑珊点头,又道:“对了,我给你的东西,改天……就送给方小爷,让他转交你吧。”
郑适汝面上才又露出一抹笑容:“也好。我也好奇是什么好东西呢。”
阑珊怕她期望太高,忙又叮嘱:“都是便宜的,你知道的,太贵的我买不起。”
郑适汝笑了出声:“赶紧走吧!谁不知道你吗?”
阑珊向着她一笑,这才出门,却见方秀异立在廊下,见她出来便陪着往外。
走过二重门,方秀异开口道:“我才来京内不多久,隐隐听说了些许传闻,虽不肯相信,却心存疑虑,如今见了舒先生,或许,先生可以当面为我释疑吗?”
阑珊道:“方小爷请讲。”
方秀异淡淡道:“怎么听说,舒先生在荣王殿下跟前很得青睐?而且,又仿佛跟华珍公主殿下有什么传闻。”他说的也算是隐晦了,实际上的意思自然是问阑珊跟荣王和华珍之间到底是真是假。
阑珊想不到方秀异问的是这种事,但她很快明白了方秀异的用意。
郑适汝虽信任这少年,却到底谨慎,没把阑珊的真实身份告诉他,想必方秀异心中对两人私下见面的事也大存疑虑,又怀疑她的人品,所以用这些话来试探。
阑珊便笑道:“这种事情,太子妃娘娘是最明白的。方小爷为何不去问娘娘呢?”
方秀异眉峰微蹙:“我当然会问,但在此之前我想听先生的答复。”
阑珊一想,便道:“我的答复么……人云亦云,清者自清就是了。”她说了这句又看方秀异道:“就算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太子妃的为人。”
最后一句,却正是方秀异的心意,让他无话可说。
少年送阑珊出门上车而去,这才折返回里间。
郑适汝还坐在厅内,似乎在出神。
方秀异上前行礼:“表姐,那个人走了。”
郑适汝才回过神来:“是吗,好。”
方秀异看着她,欲言又止。
郑适汝问道:“怎么了?”
方秀异才道:“表姐不告诉我为何要见此人,但是此人在京中的名声并不算好,表姐何苦如此冒险?”
“多半是听了小伊跟你说了些不中听的吧?”郑适汝笑道。
方秀异道:“除了妹妹所说,我亲耳所闻,也有不少人非议此人跟荣王关系匪浅,同时又跟公主传出绯闻。”
郑适汝道:“那你今日亲见了她,你觉着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方秀异皱皱眉,想了想阑珊的举止谈吐,“看着倒不像是个惹是生非的,可是毕竟人言可畏。”
郑适汝才说道:“秀异,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可知她方才也这么说过我,但是你不知道我们之间……”
方秀异正竖着耳朵细听,偏偏太子妃停了下来。
她看向前方,话锋一转道:“你放心,我已经在想法子,也许很快的就不必如今日这般迂回曲折的了。”说到这句的时候,郑适汝眼中透出柔软的温情。
方秀异看的明白,心跳都快了几分。
郑适汝却又看向少年:“以后她或许会来找你,秀异,你就是表姐在东宫之外的眼睛跟手,你知道吗?”
方秀异的目光落在她凤穿牡丹的幅裙之上,盯着上头那娇丽的牡丹花,少年轻声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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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阑珊回家之后,在端午之前找了个机会, 亲自送了根雕器具去别院。
当时方秀异正同几个京城之中的贵宦子弟谈诗论文, 说些当下的逸闻趣事,正热闹处, 听到门上报说工部的舒所副来到,宾客们都鸦雀无声。
方秀异请众人稍等片刻, 即刻亲自出来接了阑珊。
阑珊因见门上有些车马在, 也不想多留, 就只把装着荷花杯跟镂空香炉的小包袱送给方秀异,道:“方公子, 这是给娘娘的,还请转交。”
方秀异看是一个很简陋的小包袱裹着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名贵难得的, 却也仍亲自接了过来, 微微倾身:“先替娘娘多谢了。”
虽然这位方小爷跟先前他的那位骄横跋扈的妹妹待人接物很有天壤之别,招呼阑珊也从来彬彬有礼,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但阑珊仍看出他谈吐之中的淡淡疏离。
却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些高门大户里的世家子弟,自然都是眼高于顶的,只是方秀异教养好, 心里虽不悦,却不大显出来,这大概也有看在郑适汝面上的关系。
阑珊只笑笑, 又从侍从手中取了一个篮子过来,上头同样盖着一块干干净净的浅色麻布,道:“端午将至,这是我送方公子的,几个粽子,提前祈祝安康。”
方秀异见她这般周到,倒是意外,便示意身后的侍从把东西都接了过去,方秀异拱手道:“多谢舒大人。”
这会儿他在外头,门内却有几道身影若隐若现的,不约而同的往这边打量,隐隐地还有窃窃的说话声响传了出来。
阑珊并不多看,垂眸道:“知道方公子这里有客,就不打扰了,告辞。”
方秀异也发现自己那几位朋友正在对着此处张望,却并不理会,虽然阑珊请他留步不要送,他仍是规规矩矩地送了出门,见她上车才回。
回到府中,那几人已经急不可待地出来,立刻围住他道:“先前听说是工部的舒大人,我们还猜是不是那位风云人物,方才远远地看见果然正是,怎么方公子不轻他一块儿进来跟大家相处相处呢?”
因为郑适汝对舒阑珊另眼相看,很不同一般,让方秀异心里不快,但面上却仍是一笑道:“人家是朝廷命官,有什么可说的呢?何况他另有要事,来去匆匆,倒是不好挽留,改日罢了。”
有一人道:“方兄跟这位大名鼎鼎的舒大人也有交情?”
方秀异道:“说来话长,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郑适汝想让方秀异做自己在东宫之外的眼睛跟手,跟阑珊来往,自然是师出有名的,毕竟“方秀伊”假冒哥哥的名头跟阑珊在翎海就认识,所以说出去众人也不至于起疑。
大家急忙又回到内堂坐定,此刻的话题,却俨然从谈文论武上转到了阑珊身上。
其中有个嘉义侯府的小公子尤其感兴趣,对于舒阑珊的事情如数家珍,又缠着方秀异道:“我对这位舒大人,是久仰大名,只恨没有机会相见,如今知道方兄跟他认识,实在大好,下次还请方兄从中牵线,好歹让我拜会一拜会。”
方秀异不由笑道:“徐兄如此仰慕这位舒大人?”
“那是当然,”徐双勇笑道:“我有位表兄,在顺天府当值,圣孝塔出事的时候他正负责此事,本是毫无头绪,那天却忽然间拨云见日,我那位表兄从来很少夸奖人的,那之后简直把那位舒大人夸的神人一般,更加上后来圣孝塔放光之事,断案入神,妙手佛光,这不是神人又是什么呢?”
突然有人咳嗽了声,道:“这位舒大人能耐是有的,自然不消多说,只不过、只有一点不好,传说他的名声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