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见蓝夫人在跟前儿,有些难说,便放低了声音:“是为了昨儿的那件事,今日因忙了一上午,却仍是一无所获。”
巽风虽说的隐晦,云鬟如何能不明白?这当然是因夏家的事。
因认真说来有些可怖,云鬟怕惊吓了蓝夫人,当下对巽风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开两步,云鬟悄看巽风,低低问道:“那你来寻我又是怎么样呢?”
巽风道:“四爷虽并不曾张扬,但今儿带了好些人出城,若是给有心人看见,自会起疑,故而四爷想一鼓作气……只是翻了许多地方,仍是无所得……故而四爷让我来问一问凤哥儿,究竟真不真?”
云鬟道:“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我说的未免笼统,一时找不到地方也是有的,这可如何是好?”正如巽风所说,今日若找不到,此事又走漏消息,若给那有心人察觉,夜长梦多……只怕就更无迹可寻了。
巽风却是领了白樘吩咐来的,见云鬟这般说,他顺势道:“事到如今,却也另有一个法子,只是怕凤哥儿不肯。”
云鬟道:“是什么法子?”
巽风看一眼蓝夫人,却见她淡淡坐在榻上,仿佛并不留心他们在说什么。巽风便越发低声道:“凤哥儿随我亲去一趟,岂不两全?”
云鬟微微一惊,定睛看巽风半晌,忽然问:“这个是……白四爷的意思?”
巽风见她猜到,便点头。
云鬟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回话。
巽风知她为难,便道:“若着实难为,就罢了,大不了今晚上多派些人把守就是了。明儿再细细地找也使得。”
云鬟吁了口气:“不必了,你且稍等,待我跟姨母说一声儿。”
巽风双眸微亮,点头后退了一步,这会儿蓝夫人道:“是说完了么?”
云鬟上前,道:“姨母,有件事儿,我想……随巽风出去一趟。”
蓝夫人皱了皱眉,看一眼巽风,便对云鬟说道:“这个人看着眼熟,是不是刑部的人呢?”
云鬟道:“正是,他是跟随刑部白四爷身边的。”
蓝夫人道:“好端端地来找你做什么?”
云鬟道:“是有件棘手的事儿,姨母不必担心,我只是去看一眼就回来……回来之后,再跟姨母细说。”
蓝夫人很不放心,因握住她的手:“你一个女孩儿家,叫我轻易怎么放心?不许去。”
云鬟唤道:“姨母……”
蓝夫人见她依依地有祈求之色,终究心有不忍,思忖片刻,便道:“你去也罢了,我得叫两个府里的人跟着,不然,你是这府里出去的,稍微有个闪失,我对崔侯府也没法子交代。”说到最后一句,便略提高了声儿。
巽风自然知道是说给他听的,即刻躬身道:“夫人放心,巽风会好生护着姑娘。”
蓝夫人因上回白樘为难宣平侯一节,对刑部略有些成见,且又因不愿云鬟跟着一个男子出去,便哼了声道:“若不是鬟儿求,我是不许的,刑部又怎么样?”
当下,蓝夫人便叫了两个府中的内卫跟随,陪着巽风护送云鬟出府而去。
待出了城,又行片刻,云鬟估摸着该到了地方了,不觉掀开车帘往外看去,一瞬间,记忆中那一幕仿佛又冉冉就在眼前,同今时今日的情形交相融汇。
果然渐渐地看见前方熟悉的绿树青坡,以及那点点的白,只不过在这所有之前,又有十数道影子林立,其中一人背对此处,身着深蓝色袍服,皎若玉树,华茂春松,虽于这许多人之中,却令人一眼便能先看到他。
听到车声,那人回过头来,虽站在那荫地里,可双眸却如星辰一般,目光掠过马车,却见那车帘微微一晃,落下来遮住了。
白樘一见,自知道要等的人来了,心中转念,便吩咐手下众人后退数十丈开外,等候命令。
此刻马车停下,巽风接了云鬟下地,——这会儿她身上多了一件儿披风,乃是巽风取了白清辉的,帽兜子遮着脸,身上又裹住了,便看不出本来面目,冷眼一看,自然也认不出是个女孩儿。
巽风怕她不肯,便先问道:“要过去看么?”
云鬟点了点头,随着巽风往前,且走且凝神静看,一边儿心中默想,才走了十数步,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在前世季陶然跟他说起此事之时,已经是三年后,当时那乱坟岗旁边有两间茅屋,可是此刻,却空落落地什么也不曾有。
怪不得白樘等难寻所在,若不是这会她亲眼所见,单凭口说,自不得究竟。
云鬟只顾细心搜罗,不觉忘了周围众人,连白樘走过来也不曾留意,耳畔只有想起季陶然曾说的话:“前两日雨下的勤……就把前头那一角山坡给冲塌了……”
彼时他抬手一指,云鬟随之定睛看去,却看见前方不远处,一片青草葱葱。
季陶然又道:“也不知是山上冲塌出来的,湖水里头……亦或者乱坟岗……”
云鬟微微蹙眉,目光转动,从斜坡转开,看向旁侧那碧绿的一汪湖水,旋即又扫向左手边的乱坟岗上。
此刻因白樘已经来到她身边儿,正欲说话,却见云鬟一脸懵然似的,竟对他视而不见,只是怔怔然般凝视着他身后之地。
白樘心中一动,便不做声,也向着巽风打了个手势。
两人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却自然是看不出究竟的。
忽然听云鬟喃喃道:“下过雨,湖水高了好些。”
白樘挑眉,凝眸看那湖水,前日虽下过雨,但雨势并不大,何况此地他是头一次来……只怕云鬟也是,如何她就说湖水高了?
白樘心里虽疑惑,却并不问。
云鬟也不理会别人,只顾盯着那湖水,又抬头看那斜坡,忽然她快步走了过去,低头在那青草地上,缓步而行,看着竟像是踱步丈量,又似是闲走沉思,叫人摸不着头脑。
巽风目不转睛看着,自不敢问,白樘随着走前几步,留神细看她如何行事,却见云鬟低头看了会儿,又抬起头来,在她面前明明并无一物,她却仿佛看着什么似的,神情十分专注。
忽然她转过身,又看向那斜坡,便迈步走了过去,低头又细看地上。
白樘因得了她的话,知道尸首就在这乱葬岗右侧,临近水侧,故而今日带了好些刑部的公差过来,只为搜寻尸首,谁知道众人辛辛苦苦挖掘了一上午,的确是掘出了几具尸骨,只不过因此地是乱葬岗范围,自然也不足为奇,也都只是些单独尸身,并无可疑之处。
虽然她已经给了地方,只可惜毕竟并无一个确切所指,何况掘地三尺又非轻松之事,找来找去都寻不到,刑部那些人心中都开始暗自嘀咕,不知到底要怎么样,连白樘心里也有些不甚踏实,但他是个坚韧心性,自不肯就这样放弃,因此他才叫巽风前去找寻云鬟,务必把她带了来。
白樘看着前面那女孩儿,见她原地转了几个圈,抬头又看湖水,仿佛在忖度湖水跟此处的距离,过了片刻,她猛地抬起头来,竟看向自己。
她的目光格外清澈冷冽,乍然对上,白樘心中竟也一凛。
两个人目光相对,云鬟眼中的清冷之意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反是一种很淡的伤感之意,她垂下头,望着脚下之处道:“大人……叫人在这儿试试吧。”
白樘从来老练深沉,此听了这话,周身却忍不住有一股微冷绕过,忙走上前道:“你……为何这样说?”
云鬟仰头看了他会子:“大人说过,不会问我究竟的。”
白樘一怔,张了张口,旋即一笑:“是,我竟忘了。你……你果然觉着是这儿?”
云鬟又回头看那湖水:“若是雨下的更大些,这儿便会被湖水浸到,只要两三年,土就松动了……”方才一番细看,云鬟记得,当时在车上被季陶然所指,惊鸿一瞥中所见,当时的湖水高度跟现在的自然不同,竟比现在高出一臂之多。
可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白樘自然不懂。
云鬟低头看着脚下,眼中感伤之意越浓,低低又道:“只盼这一次……并没有做错。”
白樘若有所感,便说道:“你放心,你不会做错什么。”
云鬟抬头,静静看了他会子,复低下头去,敛着披风走开了。
白樘目送她走到巽风身边儿,又回头看了看她方才所指的地方,便微微吸了口气,道:“来人!”
刑部那些公差,先前被他斥退,都在周围十数丈开外站着,因又看不清云鬟的脸,便暗中揣测道:“四爷这回又是怎么了?这孩子是谁?”
有人道:“看着像是清辉公子?”
另一个道:“不像,比公子要矮瘦一些。四爷叫这孩子来做什么?莫非是叫大家伙儿陪着这孩子玩耍么?”
众人低低笑起来,又不敢高声,仗着离着远些,白樘是听不见的。因又怨叹说:“忙了一上午,挖出这许多劳什子来,也是晦气,若是白忙一天没个头绪,倒要向哪里说理去。”
正议论纷纷,忽然听见白樘召唤,当下忙又肃然正色,纷纷跑了过去。
却见白樘指着方才云鬟站过的那一片,道:“仔细些。”
众人无奈,只得又操起家伙,纷纷开始挖土。
白樘略后退一步,此刻回头又看一眼云鬟,却见她静静地站在巽风身旁,他依稀能看清,此刻……她的神情比先前却是平静了好些,只是双眉仍是微蹙。
现场只听见嚓嚓地铲土声,不到一刻钟功夫,一个公差忽地叫道:“这儿有东西!”
众人精神一振,七手八脚上前,又刨了一阵儿,底下埋藏之物已经显露眼前。
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差人们,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场景,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有两个胆小的,竟惊叫起来,忙掩着口鼻退后。
白樘上前一步,抬眸看去,却见在刨开的土地里,是紧紧贴叠在一块儿的两具尸体,因为仿佛死的时间不算太长,且此地又近水边儿,那尸首竟是保存的极好,眉眼分明,栩栩如生。
因又都衣着单薄,女尸脖子上的青痕跟男尸额头上的血渍都十分鲜明,几乎不用仵作来查验,就能看出两人是如何身死的。
白樘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纵然向来稳重如他,此刻也不由地心头战栗,他陡然回身看向云鬟,却见巽风正以手拢着她的肩,令她靠着自个儿,低低地不知说着什么。
因白樘吩咐,巽风便护送云鬟复又回侯府去。
巽风因也从头到尾目睹了方才那一幕,心中竟有无数疑问,只不过都无法出口,就只默默地陪在马车旁边罢了。
车内云鬟也始终未曾开口,其实就在公差们大叫发现东西的那一刻,她就深深低了头,向着他身边儿走了一步,巽风心中明白,便才护着她,不叫她再看过去。
才走到半途,忽然耳畔听到极快的马蹄声响,巽风警觉起来,转头看去,心里暗惊。
身后官道上,飞奔来了一队人马,中间儿好几辆马车,两侧跟队伍首尾都是些带剑披甲的侍卫跟随,足有百余,气势慑人。
而为首当中那位,龙睛凤目,鲜衣怒马……却正是巽风所熟悉的。
那人显然早就看见了他,故而才加速追来,还未到跟前儿,先笑道:“巽风,你急急地是去哪儿呢,这车里是谁?”
巽风有些错愕,不知为何竟这样巧,会在此刻遇上这个主儿回京来。
因他是秘密带着云鬟出城的,此事又不好张扬出去,巽风便道:“车内是清辉公子。”
赵黼笑道:“不对吧,如何看着像是宣平侯府的车驾呢?你别是私藏了什么人在里头?让六爷看看……”他拍马上前,便要动手。
巽风忙拦着他:“世子殿下!”
正在这一刻,赵黼身后的车驾赶了上来,其中一辆马车中,有人婉声道:“黼儿,你又闹什么呢?”

第106章

且说狭路相逢,赵黼正要作乱,忽听马车中传出个女子的声音,虽不曾见其人,闻其声,却透着温柔高贵之意。
赵黼忙勒住马儿,回头望着那马车,笑答道:“并没胡闹,不过是看着个熟人,打个招呼罢了。”
车中人道:“不管如何熟,别只是不拘无礼,要进京了,且好生规矩些才是。”虽是教训的话,但因语气婉转,声音悦耳,让人听着也觉十分受用。
赵黼竟低头,乖乖答道:“是,母亲。”
巽风原有些愣怔,听他如此称呼,才信了车驾内的竟是晏王王妃,当下不敢怠慢,忙也放慢马速,向对方微微倾身道:“失礼了,不知竟是晏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隔着车帘,并不见人,只听王妃仍温声道:“不必拘礼,黼儿生性顽劣,倘或有些得罪之处,还请勿怪。”
巽风忙道:“万不敢。”
王妃又带笑轻声道:“既如此……好了,快赶路吧。”
赵黼毕竟不敢忤逆,道:“是,母亲。”口中如此答,却向着巽风努了努嘴,又看一眼宣平侯府的马车,虽心有不甘,到底不曾再行造次。
当下才又扬鞭往前,众侍卫簇拥着他,一队人马迅雷闪电似的滚滚而去,反把巽风等撇在身后了。
巽风因见赵黼去了,便对云鬟道:“先前听闻世子在云州带兵,不想竟这样快回来了,还陪着晏王妃同行,不知这回是否在京内常住。”
才说一句,巽风忽地想起来:两年前他因目睹赵黼挟云鬟闯入方荏府中之后,曾跟云鬟说起若不胜赵黼之扰,便同他说,他必尽量相助。
而云鬟曾答了句“他扰不了我多久了”,当时巽风还思量过到底何意,不料过了中秋,赵黼竟回转了云州……至今巽风都不知这究竟是巧合,亦或者……
然而方才因又见了云鬟竟十分精准地找到了那埋尸之地,让巽风心中惊跳之余,隐隐竟觉着云鬟那一句话,并非无心,而是……也如今日一般,早就知晓。
巽风说罢之后,车内云鬟不语,巽风有些担忧,便唤道:“凤哥儿?”小心挑起车帘往内看去。
却见云鬟斜卧车中,竟仿佛是个睡着的模样,巽风默默看了片刻,便将帘子放下,不去扰她。
可云鬟虽卧着,却并不曾就睡,只是睁着眼想事情。
先前她在车内,起先听见赵黼的声音,也同样十分意外,猛地又听见晏王妃出声,心中更是加倍诧异了。
只幸亏晏王妃劝止了赵黼,那混世魔王才自去了,不然还不知如何。
云鬟虽松了口气,但心中仍有疑云隐隐:晏王妃……
想到方才那把温柔婉转的声音,不由轻轻一声叹息。
且说白樘回城之后,即刻带人前往曹府,将府门封锁,一概人等均不许出入。
书吏按照册子上所登名字,将相关之人拘到刑部,又于各房各舍内仔细搜查不提。
又有刑部之人,带签往监察院而来,只寻曹墨。
曹墨见了刑部来人,并不十分惊讶,反而带笑问道:“不知何事?”
刑部捕快道:“奉白大人命,请曹大人过刑部一叙。”
周围监察院众同僚却都惊讶不已,其中夏御史也在内,本远远站着,听到“白大人”三字,脸色陡然而变,有些僵直地走到跟前儿。
曹墨目光环顾周遭,在夏御史面上停了停,方又含笑道:“刑部跟监察院,同都是三法司的,无缘无故,又请我去做什么?”
那捕快面无表情道:“大人若有异议,只向白侍郎禀明就是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吧。”
夏御史站在旁侧,双手握拳,眼睛泛红,死死地盯着曹墨。
在刑部公差前往监察院之前,于在刑部之中,公差将把曹府带来的一干人等拘到堂前,众人齐跪于地。
白樘打量手中卷册,扫了一眼底下,问道:“谁是夏秀珠的贴身丫头惠儿?”
片刻,底下一个穿红带花儿的丫头低垂着头,颤声道:“奴婢便是。”
白樘道:“夏秀珠还有一个心腹丫头叫晴儿的,何在?”
惠儿道:“她、她在奶奶出事后、不……是奶奶……跟二爷走了后,因羞愤之故,投井自尽了。”
白樘瞥她一眼:“她竟懂得羞愤,你倒是好端端的?”
惠儿不敢同他目光对视,越发低头:“奴婢、奴婢……不敢。”
白樘冷淡看着:“我看你的打扮,如今不似是个丫头的模样。”
惠儿停了停,方小声道:“回大人,是我们爷,抬举了奴婢……当了妾室。”
白樘一声冷笑:“同样都是夏秀珠身边儿的丫头,一个投井而死,一个倒是成了妾室?”
惠儿哑口无言,白樘又道:“先前京兆尹查理此事,也将你叫去问话了,你是怎么供认的,再说一遍。”
因见惠儿不言语,白樘便喝道:“本官问话,你还不速速回答?”
惠儿一颤,忙才说道:“原本、是昔日我们奶奶在的时候,跟二爷……十分的好,常常叫我们给二爷暖了添冰,冷了送被的,还时不时叫底下熬些汤水给二爷,有时候大爷不回家,她还常跟二爷……吟诗作对,眉来眼去,天长地久,两个人就、就……有了私情。”
白樘扫着底下京兆尹送来的卷宗,惠儿所说的,竟跟上头的一字不差,他也不说别的,只道:“然后呢?”
惠儿喘了口气,又道:“那天、那天因天晴,我就在院子里看花儿,无意中见奶奶叫晴儿姐姐收拾了包袱,又鬼鬼祟祟地卷了些金银珠宝,她们本是要瞒着我的,谁知我偷看见了,她们就叮嘱我不许说出去,我因不敢张扬……后来、后来就听说奶奶跟二爷都不见了。大爷回来后,发了脾气,却又……因要顾及夏家跟曹家的体面,便叫我们不许传了出去。”
白樘道:“也是奇了,夏秀珠跟曹白私奔,这晴儿既然是知道的,如何却没跟他们一块儿去?反留下来送死?”
惠儿呆了呆,方道:“因为、因为……”结结巴巴,竟然答不上来。
此刻惠儿身后,曹府管家便接茬道:“回大人的话,因为他们怕人多了会行动不便,故而没带着晴儿。”
惠儿见管家出声,便才略松了口气。
不料白樘冷道:“本官问你了吗?来人,打二十大板。”
两边公差上前,把管家拖到旁边,也不管他怎样求饶,当堂劈里啪啦打了起来,刑部的棍棒哪里是好受的,又因知道白樘的意思故意要立威,顿时那臀上已经红了一片,渗出血来。
众人见状,均都面如土色,有的人便瑟瑟发抖起来,头缩低的更厉害了,生怕给白樘点到。
管家惨呼之中,白樘冷看惠儿,因道:“你这无耻淫贱的刁奴,你既然知道夏秀珠跟曹白两个生了私情,你却不把此事告知曹大人,且眼睁睁看他两个私奔而去,可见你生性跟他们是一样的人,不过是目无主人,欺上瞒下的货色罢了,如今本官重审此事,你却不能像是先前一样撇清无事了。”
惠儿大惊,白樘继续说道:“这贱奴纵忍主母跟人偷情在前,是知情不报;在主母私奔后却假充好人来告发,是以奴讼主,如今两罪并罚,不能轻饶,来人!先给她上拶刑。”
惠儿不知如何,却见两个公差拿了一副拶指上来,不由分说便将她十指套上,惠儿低头瞧得功夫儿,那两人将拶指左右一拉,俗话说十指连心,惠儿顿时惨叫一声,此刻才知厉害。
惠儿痛不欲生,大叫饶命,正那曹管家也在惨呼不绝,一时满堂鬼哭狼嚎,众皆悚然。
白樘不为所动,只冷看堂下跪着的其他众人,见那几个奴仆越发面无人色了。
等一轮拶指过了,惠儿脸色雪白,满面冷汗,曹管家也打完了板子,疼得浑身发抖,死去活来,再不敢多嘴了。
满堂鸦雀无声,白樘方道:“你们大概不知道本官的手段,这还只是个开始罢了。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本官绝不会对无辜之人用刑。”
惠儿只顾发抖,一声不敢出。
白樘又问道:“方才你说的那天,到底是哪一天?”
惠儿眼睛乱眨,答道:“回大人,是、是十月九日。”
白樘道:“你确定你方才所说是真?”
惠儿道:“千真万确的,奴婢没、没有说谎。”
白樘点了点头,又问其他众人:“你们可也记得是这一日?惠儿所说的没错儿?”
此刻已经有人不敢轻易回答,还是那曹管家先答应了声,又转头看其他人,撺掇说:“是、正是今日,惠儿说的没有错儿,我们都也记得的。”
曹府之人见管家如此,便也跟着点头答应。
白樘淡淡笑了几声,慢慢又道:“这就奇了,本官特意去钦天监查过记载,你们所说十月九日这天,从天没亮之前就在下雨,你们却又佐证惠儿见了天晴,又有闲心赏花儿?本官着实有些想不通。”
惠儿呆若木鸡,连她身后的众奴婢也都惊呆了,一个个似被雷声震坏了的河蟆,张口结舌,如呆如痴。
白樘双目如电,一一扫过底下之人,方厉声道:“且惠儿方才对本官供认的,跟在京兆尹所供,竟一字不差……本官在刑部多年,这种小伎俩早就不放在眼里,你们还当本官是那种会轻易被你们愚弄、黑白不分的官员,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