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刘彻果然颁布中旨宣布让皇太后守灵的各项事宜。紧随其后,太皇太后的懿旨也下达各府。众位大臣虽然觉得突然,但只想着是两宫太后以及皇权竞相较量之后的结果,又有之前皇太后一味弄权逼得陛下寻回皇太后民间遗女的情景在前,一时间倒也没想别的。到有些消息灵敏的世家官宦觉得异常,但看着陛下和太皇太后的联手之举,也没胆子随意乱说。这样的结果倒是刘彻之前没想到的。
圣旨下达三天,额头上还缠着纱布的皇太后就带着斗笠被羽林军重重“保护”着送往皇陵。太皇太后在李嬷嬷和众位宫女的搀扶下站在宫墙上正面远远行去的队伍,连连叫了三声好,引得众人侧目而视。而直到护送王娡的车队消失不见,刘彻也未曾现身相送。韩嫣知道,刘彻这是心理过不去那道坎儿,自己的母亲为了权势地位杀害了自己的父亲…
这样的事情,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吧!
韩嫣敏锐的觉察到,自从王娡的事情败露过后,刘彻明显变得更加阴沉了。平日里若没有旁人搭言,他自己能端坐来龙椅上沉吟一整天都不说话。面无表情,庄严肃穆的模样愈发和景帝相像,只是周身愈发锋锐的气息让人提着一口气悬在胸膛。当他的视线牢牢的锁在你身上的时候,你竟然有种被看穿了的忐忑不安。让韩嫣不止一次的感叹过,兴许这才是汉武大帝的气势吧!
除了性格变得阴沉之外,刘彻做事的手段也愈发的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一个月内找了两三个由头将梁王刘买以及江都王刘非等依旧在长安逗留的诸侯王全部赶回封地之后,刘彻强势霸道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时间朝中大臣世家权贵噤若寒蝉,生怕触怒了刘彻的眉头。未央宫的命令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认同并且执行。皇权的威仪在这段日子里肆无忌惮的上升,朝中所有势力全都避其锋芒,而长乐宫中,太皇太后因为接连丧子的缘故颇有些精神不济,亲眼见到王娡生不如死的下场后一口恶气尽出,身体也愈发的衰败下来。接连几个月缠绵卧榻,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皇后阿娇亲身陪伴,在太皇太后床前服侍汤药,也是替日理万机的陛下尽孝。窦氏一族既无心也无能力制肘刘彻。如此以来,举朝剩下竟没了钳制刘彻的力量,一时间颇有些万马齐喑,雄鹰长空的架势。
而正在城外着紧练兵的韩嫣也隐隐的觉察到了,刘彻这几个月动用暗卫的次数太多,并且频频招令淮南翁主刘陵入宫问对。几个倾向于刘彻的军中大员诸如周亚夫、栾步、李广、韩颓当等也都频频入宫应对,朝野众人看在眼中,隐隐有了明悟——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大的风暴,可能马上就要来了。
果然,不安的预感即刻就被证实了。建元元年四月,太皇太后窦氏于长乐宫阖然而逝。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皇陵方向也奏响丧钟,有传讯使者飞马通报——
皇太后王氏于一个时辰前…暴毙!
一天功夫,大汉王朝接连薨了两位太后。
帝大恸,哀伤欲绝。举国服丧。并且下达中旨,举国王侯接到旨意后即刻动身进京长安为太皇太后守孝,不得耽搁。
于此同时,长安城内外的守备戍卫愈发森严。南、北两营枕戈达旦,消息灵通且心思细腻的老臣会发现,那些在军中威望甚高的老将俱都悄然的进了各营,不动声色的接管了所有的兵力…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早有反意却强行按耐直至此刻才被郭解通知的和淮南王刘安一同上京的八公之一——淮南第一剑客雷被。
当雷被恭恭敬敬的交给韩嫣一本账册,上面琳琅满目的记载了淮南王私下里贿赂朝中众臣军中大员多少银钱美女,招兵买马、购买军需又花费了银钱几何。甚至在此次进京的队伍里还暗藏了多少死士的消息后…韩嫣轻合账册,心中暗叹——
布棋许久,到了今日总算排上用场。
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第一百四十一章
空旷庄严的宣室殿内,文武大臣按照品级站成两排。气氛沉静肃穆,所有的世家官宦俱都低眉敛目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宁默不语。太皇太后大行后的第一次朝会,就在这种低沉压抑的气氛中开始了。
游龙团云的石阶梯次往上,最高处是仿若神祗般高高在上的刘彻。十二道珠帘挡在面前,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帘幕之后那张高深莫测的容颜。
半晌,刘彻缓缓开口道:“淮南王刘安!”
“臣在!”刘安上前一步,躬身奏道。
刘彻看着刘安挺直了脊梁的身影,冷冷一笑。“淮南王想来遵纪守礼。怎么,祖宗规矩上关于番外觐见圣上要如何行礼,你竟不记得了吗?”
“微臣不敢!”刘安说着,即刻躬身跪拜,大礼行道:“臣淮南王刘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也不说起,反而从袖中扔出一本账册甩到刘安面前,沉声说道:“淮南王是否能解释一下这个。”
刘安看着面前的账册,心中突地一紧。
“恩?”刘彻扬声催促道。
“回陛下,微臣不知。”事已至此,刘安只能硬着头皮说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刘彻神色淡然的反问一句。视线直直的盯着刘安,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大太监春陀很有眼色的躬身退下。片刻功夫,领着一群禁卫捆绑着一群身穿夜行衣的死士走进殿中。后面还跟着刘陵和雷被二人。
“臣女刘陵,草民雷被叩见陛下。”刘陵两人躬身叩拜。
“起身!”刘彻淡然说道。
两人再次扣了扣头,直起身,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站着。
“淮南王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就给他说说吧!”刘彻神色淡淡的说道。下首的众位王侯官员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刘彻这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
“诺!”刘陵两人应了一声。刘陵先从袖中拿出一本账册,缓缓说道:“这是从三年前我第一次入长安始,按照淮南王的嘱托,贿赂京中大小官员们的账册…”
说着,将先前收买过的官员名字及花费事项林林总总的罗列出来。没说两句,就被淮南王怒喝打断了。“好黑心的丫头,这么多年是白疼你了。不知受了谁的指示来污蔑本王——”
“淮南王叔清者自清,何必介意别人的说辞?”刘彻脊背挺直端坐在龙椅之上,伸出手臂向上抬了抬,示意刘陵道:“继续说!”
“诺!”刘陵躬了躬身,继续说道:“某年某月某日,送京城南营卫尉黄金千两,美婢二十。某年某月某日…”
大半个时辰才堪堪念完了一本账册,稍稍后退了一步,又有雷被上前奏道:“回禀陛下,淮南王刘安在封地广招门客,招兵买马,对于朝廷颁布的政令倒行逆施,使淮南百姓只知有淮南王而不知有朝廷。还蓄意培养死士,此次前来长安的队伍中就有二百死士隐藏随行。就是为了等待时机,谋上作乱。”
“血口喷人。”淮南王怒极而叱,翻身叩首道:“请陛下明鉴。这两个人,一个是狼心狗肺目无长慈的蛇蝎女子,另一个则是心怀怨愤还试图谋杀淮南王世子刘迁的游客,俱都不是什么品德高端的人物。此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构陷小王,绝对是受了旁人的指示。”
“哦?”刘彻侧了侧身,好整以暇的问道:“刘陵蛇蝎心肠,心机颇深,雷被心怀怨恨,俱都是诬陷你的。”
“请陛下明察秋毫。”刘安再次叩首道。
“好吧!既然他们说的都不作数。那你自己的亲孙子说话可准?”刘彻饶有兴味的再次问道。
“陛下——”刘安顿时有些发懵,不知道刘彻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带刘建上殿。”刘彻冷冷说道。
春陀立刻扬声唱道:“陛下有旨,宣刘建觐见…”
外头小黄门一层层的唱了下去,片刻功夫,年不足冠的偏偏青年只身上殿,跪拜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你举报,淮南王刘安意图谋反。有不臣之心?”刘彻轻咳一声,悠然问道。
“回禀陛下。企图谋逆犯上的人乃是淮南王世子刘迁,和祖父并没有关系!”刘建叩首而答。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朝中无论何样立场的官员都对刘安侧目而视。更有甚者,堂而皇之的笑出声来。条侯周亚夫粗声笑道:“怪不得常人道书生造反,十年不成。有这等操蛋的儿孙,还想着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乖乖躲在床头吃奶得了。”
“你——”刘安反身怒视周亚夫。
“怎么?”周亚夫好似铜铃的眼睛倏忽一瞪,粗声粗气的道:“自己做的尿性,还不行人说了?”
“陛下明鉴,老臣真的是冤枉啊!”刘安痛哭流涕的说道。
刘彻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是不是冤枉,待朕派人查过便知分晓。”
说完,也不容他人置喙,起身说道:“退朝!”
只剩下刘安这一个瘫在地上。要是陛下真动了意,那派去的人即便什么都没差着回来也要说人证物证聚在的。而剩下的诸王看在眼中,愈发的不安。
过了能有月半的功夫,刘彻派去淮南的钦差反转,果然罗列了好一下子罪证来。竟然还【从刘安家中搜出了准备用于谋反的攻战器械,和用来行诈而伪造的玉玺金印。】刘彻见状,怒不可及。劈头盖脸将刘安骂了好一通,还没来得及发落,只听刘安身旁侍候的小黄门道,刘安见事不好,已经在官邸自尽了。刘安这一死不要紧,又牵扯出来一个衡山王刘赐,自感觉平日里和刘安串通一气的,思讨刘彻既然发作了刘安,也短短不能容了他,一时气急,竟也找条绳子上了吊。
不过是赴了一场丧事,竟然接连死了两个侯爵。所有刘氏王侯看在眼中,愈发觉得兔死狐悲。私底下的动作也亲密起来。刘彻全部都看在眼中,也不多话,只是利用暗卫之便,在第二次朝会的时候命礼官唱名之后又念了好几本书,里头林林总总俱都是各路诸侯在封地自认为私密的事项,以及这几日在京中的四下言谈。看的众位王侯更是胆战心惊,一丁点儿犯上罗乱的心思都没有了。
刘彻借此由头在各处封地都拍了士兵驻守,有几次三番的敲打了诸侯王,直到繁花开遍的六月,才将各路诸侯全部放回了封地。
众人原本想着皇帝这次能消停几天,那只没过多久,后宫里头又传来了一道晴天霹雳——陛下,居然要废后!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正文完结
韩嫣赶到椒房殿的时候,正是一片愁云惨淡,哀嚎哭怨之声。阿娇一声红色曲裾扑到在床铺上啼哭不停,长太主刘嫖在一旁不住的劝着。见到韩嫣的身影,连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呐!”
韩嫣也是满脑子的莫名其妙啊!慑手慑脚的走到阿娇床前,韩嫣伸手轻轻拍了拍阿娇的后背。只见阿娇仿佛炸了毛的花猫一般,蹭的跳了起来,冲着韩嫣劈头盖脸的问道:“为什么要废了我,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他还想让我怎么样?”
韩嫣也是语噎,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好。
“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绝情的人,外婆才刚刚下葬。如果早知道这样的话…”阿娇哄着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当初绝对不会嫁给他。”
“废后也是为了你好!”门外突兀的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身着黑袍的刘彻负手而来。身后跟着刘陵和一个低着头还带着一层面纱看不清面貌的宫女。
“好一个为我好!”阿娇冷笑,双目欲裂的盯着刘彻。“就算看在我是你表姐的份儿上,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皇后娘娘,您真的误会陛下了。”刘陵掩口一笑,娇声说道。
“你给我闭嘴。”阿娇狠狠的瞪了刘陵一眼,“就算我如今落魄了,也不是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可以耀武扬威的对象。”
“皇后娘娘!”刘陵眼中寒光一闪,“你说话最好注意点。”
“对于你这样的人,本宫没什么注意的。”阿娇甩了甩衣袖,转身坐在床头,寒声说道:“将她给我撵出去,本宫殿内不容卖父求荣之人。”
“你——”刘陵气急。
“好了。”刘彻淡淡的皱了皱眉,看着一旁目光愤恨的看着他的馆陶长太主,轻声说道:“姑母,您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我可担不起陛下这个称呼。”馆陶长太主冷冷的抽了抽嘴角,上前搂住阿娇气的直发抖的身子,轻柔的道:“我要陪在阿娇的身边,免得有些不长眼的欺负她。”
刘彻苦笑一声,继续劝道:“姑母,你还是先出去吧!”
“哼!”馆陶长太主不闻不问的坐在阿娇旁边。
“阿娇…”刘彻无法,只得淡淡看向阿娇。
阿娇皱了皱眉,本不想搭理刘彻,可是抬头看着韩嫣不加掩饰的担忧急切的目光,心不知怎么一软,转头对着馆陶长太主说道:“母亲,你先出去吧!”
“阿娇!”馆陶长太主不赞同的挑眉叫道。
“没事的。”阿娇摇了摇头,伸手握住馆陶长太主的手,劝道:“母亲,你先去吧!”
“那好吧!”馆陶长太主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的往外头走着,末了还不放心的嘱咐道:“阿嫣,看在太皇太后的份儿上,你一定看着别让阿娇受委屈。”
韩嫣坚定的点了点头。馆陶长太主又扬声说道:“我就站在殿外,有什么事阿娇你就喊出来,母亲马上冲进来。”
这才犹犹豫豫的迈出了椒房殿。殿门在刘彻的示意下轰然关闭。偌大的椒房殿顿时只剩下了刘彻、韩嫣、阿娇、刘陵和那个一直未抬头的小宫女。
“说吧!”阿娇端坐在床榻旁边,颇有些心如死灰的道。
“阿娇——”
“我事先声明,你有话直说便可。若是想让一些不着调的欺辱到我头上来!”阿娇冷冷看了刘陵一眼,杀机凛然。“拼的个鱼死网破,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什么了。”
刘彻闻言,连连苦笑。“在表姐的心中,我刘彻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人吗?”
阿娇闻言,不禁想起这十多年的相处生活,眼眸愈发黯然。“人都是会变的,就如同当年我嫁给你的时候,也没想过今天竟然会被废掉一样。”
“阿娇表姐…”刘彻欲言又止,看了身旁的刘陵一眼。
刘陵很有眼色的躬了躬身,轻移莲步缓缓入了偏殿,并不偷听正殿几人的说话。
刘彻这才说道:“阿娇表姐,这么多年,你和姑母对我和母后的照顾我都一一记在心上,你们的恩情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是吗?”阿娇不可置否的淡淡问了一句,顺势将身子靠在床榻边上,面容轻扬,呆呆的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在青石砖上投影出圆圆的光斑,竟好像是这么多年自己掌控中宫的回忆般,看似留下了痕迹,可是日头一挪,连个影子都没了。
“阿娇表姐!”刘彻有些心痛的看着阿娇面容槁木的模样,轻声叹道:“自从你成为我的太子妃那一天到如今…这么多年,我从未碰过你,谢谢你没有说出来。”
阿娇面色一动,抬头看了看一脸感激的刘彻,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韩嫣,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你不必谢我,是我的,要完整的属于我,不是我的,我一分也不想要。”
一生一世一双人…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阿娇想着当年出嫁时韩嫣惊艳世事的两首催妆诗,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阿娇表姐,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刘彻说着,下意识握紧了韩嫣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心里头有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个人。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这个人发呆你也会觉得很有意义。如果硬要将一颗心掰成两半分给另一个人一些,就会被割肉还疼,是生不如死的疼…”
韩嫣蒙住,瞠目结舌的看着刘彻。
阳光从屋檐瓦砾的缝隙投下来,在两人的身上形成一道柔和的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光晕。隐隐约约隔离了一切,阿娇犹如旁观者一般坐在床头呆呆的看着,只觉得被撕裂被背叛的心也没有那么痛了。
“因为只爱一个人,所以不会在给其他人留哪怕一丝的余地。”刘彻说着,转过头来缓缓看着阿娇。“如果今天,做皇后的人不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表姐而是随便一个人的话,我都无所谓。不过是一个摆在台面上的傀儡而已,我刘彻还养得起这么一个吃白饭的。可是表姐…你甘愿就这么枯枯老死在这后宫中吗?你难道不想像我和阿嫣一样,找到真正心悦你,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那个人吗?”
阿娇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泪珠如同雨下。
“我已经是皇后了,不论我们是否承认,我这辈子,除了老死宫中,还能怎么办呢?哪个男人有胆子娶一个废后呢?”
“那如果阿娇姐姐不是废后呢?”刘彻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阿娇怔怔的睁开眼睛,眼含泪滴的看着刘彻。
“抬起头来。”刘彻突然吩咐一句,韩嫣和阿娇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仿佛隐形人一般的小宫女突然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韩嫣和阿娇看着小宫女的面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会和我长得一样?”阿娇惊得站起身来,指着那宫女说道。
“因为本宫就是皇后陈娇。”那宫女挑眉回答,竟然将阿娇的蛮横骄傲学个十成十。
“你、你…”阿娇目瞪口呆的指着那小宫女。
“从今天起,她就是废后陈阿娇,代替你被囚禁在长门宫。”刘彻淡淡说道。
“那我呢?”阿娇愣愣的问道:“我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刘彻低头,宠溺的看了阿娇一眼,满心满眼的都是对家人的疼爱。“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人敢拘束了你,也再也不会有人拘束了你。你尽可以找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再嫁,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我…”阿娇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长安城中由很多认识我的人,难道我要离开长安吗?”
说到这里,阿娇心头一阵阵的黯然。虽然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错了,可是…一想到从此远离长安远离亲人远离…阿嫣,她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我的目的是让表姐能够恣意的活着,怎么会这么做。只是,暂且还是要委屈表姐一下。”刘彻说着,歉然看了阿娇一眼。
“什么?”阿娇呆愣愣的问道。此时此刻,她的脑袋有些不会转弯儿。
“你还记得修成君金俗吗?”刘彻开口说道。
“母后的私生女?”阿娇有些不痛快的皱了皱眉。
“恩!”刘彻点了点头,“你要先以她的身份活着。等过个五年十年,京城记得阿娇面目的人不多了,你可以慢慢恢复你自己的容颜。想来到时候就算有人觉得稀奇,也不会猜想太多。”
“啊?”阿娇一听自己居然要用别人的身份活着,尤其是这样一个自己鄙视的人,不由得有些不乐意。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不然京城中突然多出了你这么一个人,朕也没办法解释。”刘彻淡淡说道:“除非你愿意低调的活着,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那怎么成?”阿娇眉头一挑。然后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没什么可挑挑拣拣的了。不由垂头丧气的说道:“那好吧!”
旋即,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那真正的金俗呢?”
“她已经死了。”刘彻淡淡说道:“和母后在皇陵一起暴毙了。”
第一时间发现金俗尸体并悄悄将之收殓的暗卫回来说,金俗是在受太皇太后的指使毒害后自尽而死的。死的时候,是面朝着家乡长陵的方向。手里头握着一张纸条,说将她和他的父亲金王孙葬在一起…离王娡远远的…
建元元年六月,刘彻以皇后性格骄奢,暴戾,常年无子且跋扈飞扬为由,废后。将前皇后放逐长乐宫软禁。自此,直到刘彻驾崩,中宫后位空悬五十六年…
未央宫城楼上,刘彻一身黄袍负手而立,神色淡然的俯视陷入黄昏的长安城。夕阳余晖披洒在身上,给他渡了一层耀眼的金色。韩嫣缓步走到刘彻的身后,神色安然的看着他。
刘彻心中一动,感受到了身后的韩嫣,稍稍退了一步和韩嫣并肩而立。晚风轻轻吹过,刘彻伸手指着天下说道:“这江山如画,只愿与你并肩看天地浩大。”
语毕,两人相视一笑。在刘彻脉脉含情的目光中,韩嫣突然扬起的一抹璨如繁花的笑容瞬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