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自己抹药啊!”韩嫣晃了晃手上装伤药的瓷瓶开口说道。
“你自己抹多不方便,过来我给你抹吧!”刘彘看着韩嫣被栗姬掌搓的愈发红艳的脸颊,下意识说道。
“你来…”韩嫣有些为难的挑了挑眉,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帮我抹药了,我反过来给你抹药也没什么。”刘彘笑着说道。径自起身下床走到韩嫣跟前说道:“拿来吧!”
不等韩嫣反应就将伤药抢到手里,拉着韩嫣在一旁的案几后面坐下,打开瓷瓶将伤药剜到手上,点了一些涂抹在韩嫣的脸上。动作轻柔仔细,小心翼翼地样子让韩嫣止不住弯了弯嘴角。
“别乱动,小心弄疼你。”刘彘皱眉说道,神色愈发认真。韩嫣的皮肤细如凝脂,比之刘彘练习武艺而粗糙的手掌不知道细滑了多少倍。刘彘看着自己的手指每每划过韩嫣的脸庞就会留下一道红痕,动作愈发轻柔了。不一会儿额头布满了汗水。
“有这么困难吗?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韩嫣看着刘彘大汗淋漓的模样,皱眉说道。
“你别说话,一会儿就好了。”刘彘闻言瞪了韩嫣一眼。“你怎么这么不老实啊!你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可没这么多动作。”
光顾着发呆了。
韩嫣看着刘彘愈发认真的模样,不可置否的扬了扬眉。老老实实如同木桩子一般呆坐着,一动不动。气氛一时间静谧无比,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豆丁大的小人儿在互相涂抹着伤药,仿佛两只受伤的幼兽在角落里互相舔伤一般。
门外,周明锦手中拿着刚从房间里找到的伤药呆呆的站着,看着房里恍若一体再也插不进去的两人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第四十章暗藏杀机
缱绻恣意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王美人服侍着起身的景帝穿戴好衣物,又梳好了发髻,一举一动,全部自己动手不假于人。景帝看着面前温柔娴淑一心只想着他的王美人,又想到自己每次离开承明殿的时候栗姬依然酣睡的容颜,心中轻微叹了一口气。
“陛下,您怎么了?”看到景帝面上的意兴阑珊,王美人立即小心翼翼地问道。明眸中的担忧惶恐明明白白的传递给景帝,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周到。
“没什么,想起朝中的事情罢了。”景帝随口敷衍道。王美人一听是朝堂的事,心中虽然觉得古怪,但也决口不再提问。由于窦太后的强势,景帝对于后宫之人干政已经有些反感,擅于察言观色的王美人自然不会让景帝感到一丁点不愉快。
景帝看着恭谨异常的王美人,心中突然觉得有些豪情,当即拍着王美人的手说道:“你的温柔大度,朕是知道的。朕绝对不会亏待你和彘儿。”
王美人立刻接口说道:“我和彘儿能陪伴在陛下的身边,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了。陛下不必为我们分神。不能为陛下分忧已经是我的不是,要是再累得陛下烦心,那就是我们最大的罪过了。““是吗?”景帝闻言,愈发动容。感动的紧握了握王美人的手,口中叹道:“若是栗姬的心胸有你一半,朕也不必如此耗费心神了。”
王美人立刻接口说道:“栗姬姐姐性子鲁直,为人坦率。有些事情只凭心性,自然会考虑不周。不过话说回来,陛下不就是喜欢她这性子吗?”
“那倒是。”闻言景帝点点头,朗笑出声。给了王美人一个赞赏的眼神,也不多说什么,大步流星的走出绮兰殿上朝去了。身后跟着的春陀一脸冲着王美人灿然一笑,这才步履匆匆的跟了上去。
王美人倚在绮兰殿的门口一直目送着景帝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急匆匆的回转到韩嫣的房间,将睡的一塌糊涂的刘彘生拉硬拽般提出了被窝。
韩嫣也被王美人的动静弄醒了。现如今栗姬的气势愈发强悍,韩嫣两人为了避其锋芒,早间已经不敢在外面流连锻炼了,生怕栗姬发现之后又琢磨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早上也能多睡一会儿。往日里王美人心疼刘彘日间功课繁重,也不怎么打搅。谁知道今天是出了什么事?
“阿嫣,你继续睡。我和彘儿去趟堂邑侯府。”王美人看着已经起身的韩嫣,柔声说道。一边给还没醒过来的刘彘穿好衣物,一边急匆匆的出去了。等韩嫣全然醒转过来之后,屋内已经空无一人了。
韩嫣呆滞的眨了眨眼,看着屋内如同蝗虫过境般的狼狈,呆滞的愣了愣神,倒身继续睡。
且不说宫内睡着回笼觉的韩嫣,王美人带着迷迷瞪瞪的刘彘坐上玉辇直奔堂邑侯府。刘彘本就没睡够,上了玉辇摇摇晃晃的便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大功夫,只觉着有人不断推着自己的肩膀,当即不耐烦的用手挡了过去。结果那人不甘心,绕道又拧起了他的耳朵,皮肉被撕扯的疼痛让刘彘受不住的睁开眼睛,怒喝道:“大胆!”
刘彘本就天生威仪,如今动了真怒的气势反倒震得王美人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手给了刘彘一巴掌,说道:“彘儿,你怎么和母亲说话呢?”
刘彘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了身前的王美人,心中略觉不妥,听了王美人的质问也就没说话,硬生生受了一巴掌。王美人着急于缓解长公主的震怒,也没在刘彘的态度上过多计较。只是抓紧时间说道:“彘儿,昨日母亲在陛下面前为栗姬说好话得罪了你皇姑母,现如今我母子二人就是去堂邑侯府给你皇姑母赔罪的。若是你皇姑母不原谅我,就都得靠你了。”
“还要给皇姑母跪下吗?”刘彘铁青着脸问道。看着王美人的眼神隐隐透着委屈和说不出的漠然。
“必要时也得跪。”王美人随口说道。看着刘彘不甘愿的态度,叹了一口气。“母亲知道你心气高,不愿给人下跪。可如今也是我们生死存亡的时候,你若放不下架子,那失去的就是我们母子几人的性命。”
刘彘默然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靠在玉辇上,漆黑的眼前浮现的却是韩嫣昨日给他抹药的粲然微笑。
王美人原本还想说几句,不过看着刘彘的态度,也没了兴致。当即沉默的靠在玉辇另一侧闭目养神,脑中想着如何与长公主应对。
颠簸中刘彘突然开口说道:“母亲,昨日我被栗姬打了,你怎么没给我送药来?”
王美人闻言一愣,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面容肃然的刘彘。她昨天竟想着如何奉承景帝了,全心全意还怕哪里照顾不周,怎么还能分出心神想到刘彘。眼波流转,打量一番刘彘的面容,开口解释道:“昨日你父皇过来了…不过阿嫣不是给你上了伤药吗?母亲自然是关心你的,知道阿嫣照顾你照顾的很好,母亲这才放心的。”
看着刘彘不可置否的模样,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一句:“不过这样也好,你皇姑母要是看到你这样子,兴许也就不气了…”
话音未落,就觉得不对。看着面无表情已经靠在玉辇一侧闭目养神的刘彘,神色讪讪的住了口。
玉辇内霎时间静谧无比,一种生冷的气息悄悄蔓延。
玉辇驶了片刻功夫便停了下来。王美人带着刘彘下了玉辇走到堂邑侯府门前,敲了敲门环。不一会儿,门房打开了半扇朱门。看着笑容温润的王美人和身侧脸上略微有些红肿的刘彘,当即下了一大跳,跪身恭迎道:“王娘娘,胶东王殿下。”
“烦劳小哥儿去通传长公主,就说我和彘儿来给他赔罪了。”王美人对着门房一点架子都没有,开口柔声说道。
门房闻言,矮下身子又拜了一拜,这才开口说道:“王娘娘严重了,小人这就去通传长公主殿下,还请娘娘在门房稍等片刻。”
“无妨。”王美人温润一笑,顺手递给了门房一只金饼子。
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让门房的态度愈发恭谨了。将两人接到门房安置之后,那人便匆匆的进了内院禀报长公主了。
刚刚起身的刘嫖本来气就没消,听见门房的通传,当即冷冷说道:“不见,让他们回去吧!”
王美人好歹也是贵为皇妃,景帝的女人。真要是铁了心来请罪,哪有见不得长公主面的道理。门房前脚来禀报,王美人后脚便跟了上来。在院里听着长公主的声音,当即朗声笑道:“姐姐还生我的气呐!昨日的事是我的错,这不是来给皇姐赔罪了吗?难道皇姐真就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王美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长公主自然不能让人连门儿都不进。何况金王孙一事上刘嫖已经将堂邑侯府搭了上去,现如今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给了王美人一个下马威,也就让人进了堂邑侯府正堂。少做梳妆打扮之后,长公主也进了正堂。不仅如此,连阿娇也给带了过来。
王美人一看这个架势,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看着径自走到上首主位坐好的长公主欠身笑道:“皇姐,妹妹来向您请罪了。”
说着,对着刘嫖深深拜到。
长公主看着王美人的样子,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王美人见了,也不气也不闹,笑容愈发温婉的说道:“昨日的事儿是妹妹做的不妥当。不过当时陛下确实没有发作栗姬那个贱人的意思啊!”
“你怎么知道,我都劝动陛下将栗姬打入冷宫了。要不是你横加阻拦…哼!”长公主越说越来气,看着愈发柔顺的王美人,住口不语。
“皇姐,昨日的事确实是栗姬失礼在先。可按宫规来说也不过是罚俸降位,远不到打入冷宫的地步。您没听陛下说,哪有太子的母亲被打入冷宫的呢?”王美人愈发细致的讲道。
那长公主不过是被王美人昨日的态度气昏了头,本身也并不鲁钝。听着王美人的话,仔细回想景帝昨日的态度,也确实没有要发作栗姬的意思。当下也知道自己错怪了王美人。只不过她性子高傲,拉不下脸去说软话,当即硬邦邦说道:“要不是你横加阻拦,兴许陛下被我架了上去,抹不开面子就发作栗姬了呢!”
“哪有这么容易呢?”王美人闻言笑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长公主的神色,口中说道:“别说之前在太子府上了,自从陛下即位这么多年,那栗姬的宠爱可有半分减少?且不说她儿子如今是当朝太子,陛下必须给他留几分颜面。单就是陛下对栗姬娘娘的情分来说,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废了栗姬。这可不是扔个阿猫阿狗那么简单,太子之母的废立,可还是牵扯到国祚呢?那若是陛下没有废栗姬的意思,妹妹却在一旁硬生生架着陛下,让他下不来台。到时候没扳倒栗姬不说,还让陛下认为我小肚鸡肠,分不出个轻重,不贤惠,不大度。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边说话,还一边仔细打量着长公主的反应。
长公主本就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怕自己白搭了梯子别人反倒不领情。王美人来赔罪的时候气就已经消了大半,不然也不会把阿娇拉过来。就是想着一会儿让阿娇给求情自己顺势下台罢了。又听王美人这么一分析,更是心如明镜,倒是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昨日的鲁莽了。
王美人从一个有夫之妇爬到如今的位置,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见到长公主面上已无恼色。知道这次的危机已经解除,立刻笑着奉承道:“我知道皇姐的好意,您和那栗姬无冤无仇的,还不都是为了我和彘儿母子两个的前途着想。皇姐的恩德援手,妹妹心中都记得呢!半点不会忘的,”
长公主此时心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看着王美人的柔顺心中得意,口中却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可不敢奢望你能想着我什么好处。我就阿娇这么一个女儿,日后你们别辜负她就是了。”
“那是一定的,阿娇自小就是我看着长大,已经将她当做女儿来看待。何况她又这么伶俐,彘儿也不会辜负她的。”说着,王美人转头给刘彘使了个眼色,口中笑道:“是吧,彘儿?”
刘彘闻言连连点头,看着只是撇了撇嘴但笑不语的长公主,咬了咬牙,突然跪地叩了一个响头,口中说道:“彘儿虽然不懂事,不过也知道皇姑母为了彘儿和母亲废了不少心神。皇姑母的恩德彘儿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也一定会对阿娇姐姐好的,将来等彘儿长大了,也一定会给阿娇姐姐盖一个金屋子,实现彘儿的诺言。”
长公主被刘彘这么一跪吓了一跳,仔细听完刘彘的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亲自起身将刘彘扶起抱到自己膝上,口中连连说道:“好!好!有你这么一番话,皇姑母的努力也就没白费。不过彘儿你以后可不兴总是跪下,将来你可是要…的人,总是下跪岂不是折了皇姑母的福气。”
听到长公主半承诺半赞赏的话,王美人的心这才算是完全踏实下来,当即笑着凑趣道:“即便是有那么一天,给皇姐下跪也是应当的。那女婿给岳母大人下跪,谁能说没这么个理儿呢?”
长公主闻言,心情更是开朗。原本还有的一丁点芥蒂登时丢到了爪哇国去。一口接一口的亲着刘彘的脸蛋,口中说道:“那我可舍不得,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哪能让我的彘儿为难受委屈呢!”
阿娇也懵懵懂懂的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呀!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怎么招呢胳膊肘就朝外拐啦!”长公主佯怒道。不过绷着的脸还没保持一秒,看着阿娇红彤彤的脸蛋,自己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美人也紧跟着打趣阿娇给长公主捧场,堂内的气氛顿时火热起来。在王美人刻意的奉承拉拢下,一会儿就变得其乐融融。
看着打心眼里笑出来的长公主,王美人悄悄摸了一下额头溢出的冷汗,知道这次危机算是全面消除了…
第四十一章 以退为进
掌搓刘彘一事过后,绮兰殿众人愈发低调起来。王美人为了躲避栗姬的锋芒,甚至勒令刘彘除了上课之外不得随意出入绮兰殿。可惜避得开栗姬,避不过太子。刘荣因为上次校场之事在事后被景帝措辞严厉的狠批了一顿,因此记恨于刘彘。每每见面言语间的冷暴力不断,再加上刘德、刘阈两人从旁添油加醋,气氛愈发紧张。韩嫣撺掇着刘彘在王美人面前有意无意提起想换个老师教导的事。说了几次之后,王美人也往心里去了。毕竟窦婴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太傅,那是和栗姬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岂能用心教导刘彘?不过这事究竟怎么和景帝说,这换谁当刘彘的老师,都需要从长计议,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王娘娘可以向陛下进言让郅都做殿下的老师。”一次,王美人在绮兰殿思考这事儿的时候,一旁陪着的韩嫣进言道。
“苍鹰郅都?”王美人有些诧异的重复道。“怎么会想到他呢?”
“回禀娘娘,阿嫣以前在弓高侯府的时候听爷爷说起过郅都这个人,说他干练果敢,公正廉明,颇受陛下的重用。”韩嫣笑嘻嘻的说道。一边接过宫俾递过来的果盘放到王美人面前,看似随意的开口说道。“更重要的是,听说这个郅都大人和栗姬娘娘颇有不和。”
“那倒是!”王美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岂止是不和,这郅都和那栗姬分明是有仇在先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郅都还是个中郎将,曾经跟随景帝去上林苑狩猎。其时正是栗姬最得宠的时候。所以景帝也将栗姬带过去了。中途栗姬尿急,离了景帝的身边去如厕。哪成想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一头野猪不知怎么的冲进了茅厕,吓得栗姬连声大叫。景帝下意识便要拔剑去救栗姬,却被郅都拦下了。并且还言道“栗姬不过是个卑微的姬妾,即便死了宫中这样的女人数不胜数,可是陛下贵体隆重,若是有些许差池便是干系到国祚的事情。”以此为由将想要径自去救栗姬的景帝拦了下来。
此事在事后被窦太后得知,认为郅都做的对,还赏赐了一百金。
郅都因此得了太后的青眼,却也彻底得罪了栗姬。打那以后栗姬见天儿在景帝面前说郅都的坏话,烦的景帝实在不行,将人贬谪到济南任太守。谁知郅都能力出众,又铁面无私,任期之内将济南治理的井井有条,路不拾遗。仅万民伞就收了几十个。因此声名大造。后升至中尉,因为执法严明,不畏公卿,绰号“苍鹰”。
若是有这么个人当刘彘的老师自然是好,可关键是这人能干吗?现如今绮兰殿的尴尬境况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这郅都大好前程肯淌这个浑水?
对于王美人的顾虑,韩嫣不可置否的但笑不语。伸手削了个梨递给刘彘。路子已经给摆到面前了,至于是否能走以及能走到什么程度就与他无干了。反正历史上刘荣最后也基本上算是死于郅都之手,王美人是否能争取到郅都,都不影响大局。
王美人一双美目连眨,有些狐疑的看着韩嫣。闹不清这究竟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弓高侯的意思。不过现如今的情况,能拉拢一个是一个,少不得要去陛下面前提一提。
且不说王美人心中如何盘算,自从七国之乱后,景帝身体每况愈下。再加上上次长公主胡言乱语的“人彘之祸”也在景帝心中留了阴影。这么一来二去,思虑过甚,身子骨有些熬不住,病怏怏的倒在了汤泉宫。有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景帝病中心神也愈发软弱,心中惦念着长公主对栗姬的评价,也有些忐忑不安。当即琢磨着将栗姬召到汤泉宫问对一番。
栗姬兴高采烈涂脂抹粉的到了汤泉宫,还没等和景帝撒娇发痴呢,就听景帝开口问道:“爱妃,朕的身子骨眼看就不好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一定到善待朕的子嗣啊!”
栗姬一听,不由自主的撅起来嘴,厌烦的皱了皱眉。景帝一见她的神情暗道不好。果然,就听栗姬十分不满的说道:“陛下,我又不是他们的奶娘,凭什么要照顾他们啊!”
景帝看着面前懵懵懂懂自顾自发脾气的栗姬,心中寒凉不已。他知道栗姬现如今所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虚假。但凡她有半点心机或是半分贤良也不会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景帝心中失望不已,但却有些意料之中的感慨。毕竟以栗姬的性子说出这番话就证明她在景帝的面前依然干脆直率,不因为境况改变就失却了本心。这也是景帝以前最欣赏的品质,可是放到如今这场景,却让景帝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他倒宁愿栗姬能权衡利弊说些违心之言,那他百年之后也可以欺骗自己将一切事宜都交给栗姬和太子去处理。可现如今栗姬在他面前就这般不遮不掩,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岂不如刘嫖所说,“人彘”之祸不远矣。
栗姬还没察觉到景帝的一番心事,依旧喋喋不休的抱怨道:“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帮狐媚子平日里恨不得我死了才好。若不是陛下疼惜我,我都能被他们扒皮刨骨的吃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将他们都打发的远远地,尤其是绮兰殿的王娡,我…”
景帝听的越发心烦气乱,头疼欲裂。伸手无力的挥了挥,开口说道:“你下去吧!”
“陛下?”栗姬愕然看着景帝。陛下可从来没主动赶过她啊?
“下去吧!”景帝看着依旧懵懵懂懂的栗姬,心中愈发无力。
“陛下…”栗姬有些恼火的撅了撅嘴,不依不饶的叫道、“下去!”景帝突然一声暴喝,虎了栗姬一跳。当即眼圈儿一红,起身气呼呼的走了。
看着栗姬越来越远的身影,景帝叹了口气。心中不知怎么却想起王美人来。想起宫中上下对王美人的交口称赞,想起王美人往日里的贤惠大度,温婉恭顺…
王美人正在绮兰殿为怎么劝服陛下同意郅都做刘彘的老师而绞尽脑汁,突然听到春陀过来传召自己去汤泉宫侍奉。当即吓了一跳,心中盘算着今日该侍奉的不是栗姬吗?怎么会变成她了?
春陀看着有些诧然的王美人,浅笑着提点道:“适才陛下对栗姬娘娘发了火,心中颇为不愉。娘娘侍奉的时候还请仔细着些。”
虽然不知道景帝为何对栗姬发火,不过这事本身就挺令人愉快的。王美人即刻梳妆打扮又给春陀打点了一番就随着去了汤泉宫。
到了汤泉宫之后,看着景帝面色如铁还有些颓败的神容王美人心中大骇,面上却丝毫不露,上前欠了欠身,笑容温婉的拜倒:“见过陛下!”
“爱妃来啦!”景帝有些疲乏的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笑容温婉柔顺的王美人,意兴阑珊的说道:“过来坐吧!”
“多谢陛下。”王美人笑着应了一声。走到景帝身边做好。又主动将景帝的头放到自己的膝上,按照韩嫣教的手法给景帝做起按摩来。
王美人的技巧算不上高超,不过刚刚和栗姬生了一肚子气的景帝感受着王美人力度适中的指尖在自己头上又捏又按,看着王美人片刻功夫就布满了汗水的鼻尖。两相一对比更是感叹王美人的懂事贤惠。当即叹了一口气将适才试探栗姬的言语又原封不动的和栗姬讲了一遍。哪知王美人闻言之后,并没说自己会如何如何,只是笑着将额头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沉默半晌方才说道:“陛下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千万别胡思乱想了。陛下千秋鼎盛,正值壮年何必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不若听太医的嘱咐好好吃药放宽心好起来才是正经。再说是人哪有不生病的,这一生病就胡思乱想,如今看来,陛下竟是比彘儿还孩子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