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一听,越发惊异的叹道:“向来听闻西南之地,民风彪悍,生活贫苦。却没想到宝兄弟竟有如此毅力。此去西南,真不是何时才能再见了。”
薛蟠闻言,也不由自主的轻叹道:“谁说不是呢!”
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走到墙边隔断处翻来找去,不过片刻,手上拿了一支做工粗劣的簪子递给柳湘莲,轻声说道:“这是宝玉走前交给我的。叫我见到你们的面儿千万别忘了将这个交给你们。物件儿虽然不算珍贵,难得是他亲手做的。你留在身边,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柳湘莲见到簪子,越发动容的说道:“宝兄弟是个真性情的人。”
两人又沉默下来,半日,柳湘莲方才斯斯艾艾的看着薛蟠说道:“有一件事,在下想请小侯爷出面帮我试探一二。就不知道――”
薛蟠闻言,立刻接口道:“柳兄弟请讲,但凡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柳湘莲脸色一红,讪讪说道:“我想向一个提亲,却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答应。因此想托小侯爷,帮我问问。”

第150章

男人于我,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云儿
薛蟠听了柳湘莲的话,倒是越发的诧异。连忙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桌案上,饶有兴味地问道:“听柳兄弟这意思,你想要求娶的这位姑娘我应该认得。既如此,柳兄弟不妨直言,看看我是否能说的上话。”
柳湘莲闻言大喜,立刻接口说道:“只要小侯爷肯出手,此事便算成了一半。”
薛蟠挑了挑眉,越发狐疑的问道:“哦?”
柳湘莲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不知小侯爷可还记得,几年前万寿节上,我与云儿姑娘共同上台搭戏的事儿?”
薛蟠心中一动,开口符合道:“你说的是当年那一出《倩女幽魂》?”
柳湘莲颔首 :“然也。”
薛蟠见状,心中有了三分明悟。
只听柳湘莲继续说道:“其实同云儿姑娘串戏的大半年中,我便觉察出心里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人。可惜当时我年轻气盛,虽然贪恋云儿姑娘貌美如花,绝色风华,但对于云儿的出身到底还有两分芥蒂,就没开口。后来造化弄人,云儿姑娘得蒙老圣人垂爱,招进宫中侍奉许多年。我一个寻常百姓家的落魄子弟,又哪里有能耐同老圣人一较高下?当时更是万念俱灰,只想着快快离开这个伤心地,便狠下心来去了外头游荡三五年。后来老圣人驾崩,我自觉临阵脱逃,也没脸回来。”
柳湘莲说到这里,一双白净俊朗的面容突兀地通红了一片,又斯斯艾艾的说道:“然则口里说着没脸回来,心中着实还想念。所以去岁春天的时候也寻个借口悄悄的回来了一趟,只是为了偷偷看一眼云儿姑娘,倒也没做声张。然而不知怎地,我遍寻了京城的青楼楚馆,甚至去云儿姑娘以前呆的地方打听,最终也没什么消息。正遇见我在外地的一个兄弟遭难,我为了帮他,也就匆匆的离京了。”
说到此处,柳湘莲一脸喟叹的摇了摇头,“我当时只以为人海茫茫,恐怕我和云儿姑娘缘分已尽,便自觉放开了胸怀,又在外头游历了许久。直到此次在平安州恰巧遇见了前去办事的琏二爷。他说想给我说一门好亲事,女方也算是富裕之家,生的又绝色,不瞒小侯爷说,我当时是真动了心的。”
薛蟠了然的点了点头,附议道:“若说容貌身段,这尤三姐确实堪称尤物。只是难说的是品行二字。”
顿了顿,又有些狐疑的问道:“不过恕我直言,柳兄弟既然能接受云儿姑娘,又为什么会如此芥蒂三姐的身世?”
柳湘莲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小侯爷正是说反了。我正因为招财哥哥的劝说阻止——他在路上又将尤氏三姐儿的经历过往一一和我说了,其人可怜,其生可叹。正因如此,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薛蟠立刻接口问道:“柳兄弟想明白了什么?”
“我想通了云儿姑娘的一生际遇!”柳湘莲说着,微微叹息一声。“世人势利,将好好的人分为三教九流,认为高官显贵受人尊重,粉头戏子受人鄙夷。然则好好的姑娘家,若是有办法的话,谁会甘愿打落尘埃,一点朱唇万人尝?”
“我曾经嫌弃云儿姑娘的出身,却忘了云儿从小被卖到楚馆,也并非她自己甘愿的。左不过是家里过不下去。亦或是别的什么缘故逼迫她最终走到了这一步。但是云儿姑娘并没有就此消沉,反而是积极努力的去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才是我柳湘莲最佩服她的一点。”柳湘莲说着,越发敬佩的叹道:“同她相比,我一个出身世家的七尺男儿却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细细想来,我不如她者甚多。又怎么还有脸面去轻视她?”
柳湘莲说到这里,一脸激动的拉着薛蟠的手说道:“如今老圣人驾崩,云儿一介弱女子,身后又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撑,恐怕日子过得也不会如意。我既然此生下定了决心要娶一个绝色的进门,而这么多年来让我动心的也唯有云儿一个…既如此,我为什么还抱着世人的眼光芥蒂不妨,难不成我自幼喜爱唱戏,时时客串风月戏文在他人眼中就不是自甘堕落了?恣情任性的过了这么多年,却在人生大事上受了世人浅薄势利的影响,我柳湘莲自诩超脱,如今一想,实在是可笑至极。”
薛蟠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摇头嗟叹的柳湘莲,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似的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想向云儿姑娘说亲?”
柳湘莲毅然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光如此,等我见到了云儿姑娘的面,我还要郑重的同她道歉。当年她身为一介女流之辈,却壮着胆子和我表白。我柳湘莲不是个东西,明明心里有她,却拘泥于世俗偏见,不肯明说。最后伤人伤己,黯然离开。甚至在外游荡的这几年,我柳湘莲也是油蒙了心,直把明珠当瓦砾。要不是尤三姐之事敲醒了我的脑袋,恐怕和云儿姑娘这辈子都失之交臂。因为我的浅薄之见,生生的耽搁了这么多年的韶华。我要向她道歉。”
薛蟠一脸惊叹的摇了摇头。他可从不知道,原来柳湘莲和云儿之间还有这样的缘故。他还说怎么《倩女幽魂》登台不久,正是风光如意的好时候,这柳湘莲却不声不响一意孤行的去了外头游荡。而最初离开的那一段日子,云儿也总是神情恍惚的模样。
如今想来,可不正应了这个景儿了。
只是…
薛蟠有些头疼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可是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云儿姑娘怎么可能还等你,兴许她已经有了人家呢?”
柳湘莲面色一黯,沉默了半日,方才轻声叹道:“不论如何,我总该做最后的努力才是。退一万步说,云儿姑娘若是真的许配了人家,只要她过得好,我便心中无憾了。可若是她过的不好,哪怕是抢,我也要把人抢回来。”
薛蟠暗暗咋舌,想到云儿姑娘现如今担任的暗卫密使的职务,脸上一片古怪。犹豫了半日,也没有将云儿的现状据实告知,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转告云儿,只是她怎么想,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柳湘莲一脸感激的点了点头,看着薛蟠说道:“不论如何,只要让我见云儿姑娘一面。也算是圆了我这么多年的心愿吧!”
薛蟠无语的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现安排你在府中住下。然后派人传个讯息给云儿姑娘吧!”
说着,朗声吩咐红袖将人带到前院儿客房。自己却带着招财进宝两个去了纸醉金迷。
夕阳西下,天色有些微微的黯淡。章台街上的青楼楚馆俱都挂上了灯笼,五光十色的,越发衬出气氛的暧昧。
穿过倚柱卖笑的歌姬粉头和丝竹声响的青楼楚馆,薛蟠一行人一直走进了纸醉金迷。径自上了三楼独属于云儿的雅间儿,果然看见身穿透明薄纱的云儿和一众舞姬小倌调笑。
薛蟠挥了挥手,雅间儿内的姑娘少爷们冲着薛蟠拱了拱身,默不作声的鱼贯而出。只剩下衣衫不整,云鬓散乱的云儿姑娘一身慵懒的靠在没人榻上,挑眉问道:“多早晚不来一趟,今儿是刮得什么风儿?”
薛蟠直接说道:“柳湘莲回京了。”
云儿一愣,旋即嗤笑道:“回来就回来呗!你特地来告诉我一声做什么?”
薛蟠继续说道:“他说他想求娶云儿姑娘,特地请我来保媒。”
云儿闻言,眼眸闪烁了半晌,突然自嘲的开口笑道:“有病吧!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嫁给他?”
“他说你们两情相悦,合该鸾凤和鸣,共度一生。”薛蟠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云儿,细细的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只见云儿听见这话,首先是神情恍惚的愣了一会子,然后眉宇间突然闪过一丝晦涩,继而摇头叹道:“人都是会变的。当年我年少无知,自然喜欢美貌郎君。如今我大权在握,什么样好颜色的男人我没见过。凭什么他弃如敝履的时候我便要乖乖走开,他心有牵挂的时候我又得乖乖凑上去?”
薛蟠轻叹一声,知道云儿姑娘心里的执念太深。想到柳湘莲那一副知错的样子,开口说道:“我并不是歧视女子,只是觉得女子毕竟和男人不同。即便是男人流连花丛,还想着娶一个贤良淑德的正妻摆在房里头。何况女子本就比男人情长。你现如今这么混着,总也不是个事儿。”
云儿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别每次见面你都墨迹这点东西。我现如今风光如意,自力更生,有什么不好的。要男人,不论是颜色整齐,温柔小意的,还是富贵尊荣,手握大权的,莫不想做我的入幕之宾。我即便是每天排一个还忙不过来,日子充实得紧。”
“可是这些全都是贪恋你美色或者权势的,又有哪个是真正喜欢云儿这个人的?你现如今年纪正好,风华正茂,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可有一天年老色衰了,你难道不想有个人与你互相扶持,共度晚年?”
云儿听到薛蟠这话,越发不屑的反驳道:“这些男人是贪恋我的美色或者权势,难道柳湘莲就不是吗?他是不是和你说,我生来角色,又恰好投了他的脾胃,便想着和我凑合凑合,也算是弥补他之前对我的亏欠?”
薛蟠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日,讪讪说道:“难不成在我的温柔乡里,还有你的眼线?”
云儿不屑的嗤笑一声,摇头叹道:“他果真是这么说的。以我对柳湘莲的了解,还需要眼线来传达?闭着眼睛我也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说着,云儿一脸不耐烦的缩进了美人榻里,背对着薛蟠说道:“我云儿浮浮沉沉混到如今。男女之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自我幼年被继父强、暴后又卖于青楼,我云儿一共接客近十年。期间入幕之宾上至老圣人,下至挑脚的货郎,我自己都记不住了。男人于我,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皆无不可。然则只有一条,柳湘莲绝对不行。”

第151章

被云儿用一种最毅然决然并且有些惨烈的态度拒绝,薛蟠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前一世他自诩风流,号称纵横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自然从云儿如此固执的态度中品出两分深意来。云儿固然心中还有柳湘莲,可是他也能确定云儿这次是真的被柳湘莲伤的很深。
而对于这样的女子来说,简单的情情爱爱已经左右不了她的决定。所以薛蟠能断定,只要她还心怀芥蒂,她和柳湘莲的好事便是定不能成的。
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背对着他躺在美人榻上的云儿,虽然竭力平静,但是薛蟠还是发现了她隐隐颤抖的身躯。薛蟠并不知道云儿是否哭了,不过考虑到云儿固执到有些变态的自尊心,薛蟠还是后退了两步,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说道:“既然你态度这么强硬,我自然会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柳湘莲听。不过我来之前他曾嘱咐过我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定要见你一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总不会驳回吧?”
美人榻上的云儿静默了半晌,薛蟠一直耐心等待着。
果然,半日之后,云儿细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嗯!”
薛蟠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干咳了两声,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便让他明日来纸醉金迷三楼见你就是。”
看着没有反应的云儿,薛蟠刻意说明道:“明日午时五刻,我便让柳湘莲上门找你,你可千万别忘了。”
盖因这个时候,是纸醉金迷刚刚开门的时候。
云儿躺在榻上木然半晌,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月色下,她的身体单薄而悲凉,薛蟠看在眼里,越发的轻叹不已。
他也没再说话,静悄悄的打开房门,转身离去。
耳边传来房门被轻轻关闭的声音。云儿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灯烛摇曳之下,那双美眸空洞而萧索,黑魆魆的,仿佛是两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薛蟠回府之后,自然将云儿的所有反应一五一十的说给柳湘莲听。柳湘莲虽然神色黯然,但是倒也平静接受了。其实这样的结果他也曾想过,当年他以云儿的出身为由婉拒了云儿的表白,云儿所受的伤他自然明白。可是时至今日,云儿依然愿意见他。这样的结果对于柳湘莲来说,算是不错的了。
薛蟠看着柳湘莲默默无语,一脸惆怅后悔的模样,暗暗地摇了摇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纸醉金迷乃是京中最为繁华高端的销金窟,没有贵宾会员的引领,你是不可能进去的。明日午时的时候,我会带着你进入纸醉金迷,之后我会派人引你去三楼见云儿。之后如何,便看你自己的了。”
柳湘莲闻言,一脸感激的看着薛蟠道:“多谢小侯爷高义。侯爷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薛蟠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然而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薛蟠终究没和柳湘莲一块去纸醉金迷,而是派遣招财拿着自己的令牌领着柳湘莲过去了。
只因贾琏回来了。
贾琏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的自然是小莲花巷的外宅同那个狐媚的尤二姐亲香。没成想兜头碰见了们上那一把大锁,又向旁边的人家打听,自然晓得没人已经被自家的母夜叉接回了荣国府。当时心下便是一紧。
忐忑不安的回了荣国府之后,果然被早早得到消息又气得不行的贾母招进了荣庆堂大骂一顿。
国孝家孝之间停妻再娶,那可是目无尊上,咬掉脑袋的大罪。何况贾琏此番冒险,娶的竟然还是被东府贾珍玩腻的一个烂货。这样的耻辱,好面子一世的史老太君如何能忍?
可是凤姐儿将人接回来的时候也说明白了,那骚货的肚子里已经怀里贾家的种,虽然不知道是贾琏的还是东府贾珍的,怎么说,也不能让贾家的子孙流落在外不是?
因此不论贾母如何无奈,也只得捏了鼻子认倒霉。可是她心里不服,自然对勾引贾琏停妻再娶的尤二姐没了好脸色。自打人被凤姐儿接回荣国府之后,老太太就将人一直关在柴房里。除了每日三餐给些残羹剩饭之外,二姐的待遇竟然比府中最差的粗使丫头还不如。
这样凄惨的景象被外出归来的贾琏看见,自然心疼不已。那尤二姐又是个惯会狐惑男人的,虽不施粉黛较之原先的光鲜亮丽多了几分狼狈,但娇娇怯怯,欲语还休的模样却越发多了两分女子的娇柔妩媚。直叫贾琏看得眼睛发直,不顾贾母的反对,毅然将人接回了在莲花巷的外宅。
另一厢贾赦
又不嫌热闹的,以贾琏办差办得好为由,赐了个丫鬟秋桐给她。两个狐媚子一个守在院儿里,一个守在外面,勾得贾琏恨不得连魂儿都没了。贾母被贾琏的不肖行径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王熙凤自然不敢上前添堵。而王夫人却以二房不能干涉大房为名干脆袖手旁观。王熙凤一气之下,第二日一早便打了包袱带着巧姐驾着马车往忠信侯府去了。
薛蟠刚刚盥洗完毕,正要去瑞荣堂陪着薛夫人吃早膳,便听见外头小丫鬟叽叽喳喳将此事讨论个遍。薛蟠眉毛一皱,一股心火窜上心头,冷着一张脸面进了瑞荣堂,果然瞧见神色憔悴的王熙凤坐在薛夫人的下首,淌眼抹泪的哭诉。
“姑母,我自十六岁嫁给贾琏,这么多年来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虽然我没给他们贾家添个男丁,但我好歹还有个巧姐吧?何况我没诞下子嗣,还不是为了帮衬他们贾家?这么多年他混在家里担着管事一职,我何尝嫌弃过他?现如今他在外面不知得了谁的势,竟然耀武扬威起来。还没怎么风光便做出停妻再娶,宠妾灭妻的丑事来。若有一天他真的发达了,还不得比我下堂给他腾地方?”
薛夫人一脸气愤的握着王熙凤的手不断安抚着。一旁的巧姐也乖乖站在王熙凤的身边,不断的身手摩挲着王熙凤的后背。
薛蟠见状,不由得冷哼一声:“这贾家,着实欺人太甚。”
王熙凤摸了摸眼泪,气愤的说道:“这贾琏背着我在外头养外室也就罢了。大老爷竟然也嫌不够热闹的掺和进来。还说什么贾琏办事牢靠特地赏个丫鬟。不过是充个管事当跑腿儿的罢了,他能办成什么大事?还不是欺负我自有没了父母,没有长辈照看。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全然忘了当年用我的嫁妆补贴家用的嘴脸。真真是叫人心寒。”
薛夫人立刻拍着王熙凤的手说道:“谁说没有长辈给你撑腰。我可是你的亲亲姑母,侄女儿受了婆家的刁难,我怎么可能不出面。吩咐家下人备马,我这就陪你回荣国府,我倒要会会他们贾家的人,也太不把我们王家的女人放在眼里了。管他巴结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难道还能欺辱到我们忠信侯府的头上?”
薛夫人说这句话,倒是十分自信的。
自家老爷和自家儿子在圣上面前的得力,她一介妇道人家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但是耳边听着其余命妇的奉承,就连王室贵眷对她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薛夫人看在眼里,心中还是有数的。
而今贾家,不过是一个快要败落的小贵族罢了,竟然吃了豹子胆欺负他们王家的女儿。真真是老笀星上吊——嫌命长了。
薛蟠闻言,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母亲这话说的有理。向来只有我们薛家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能容别人欺负到我们的头上。这贾家虽然是我们的亲戚,但却在私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们薛家的底线。此事,断不能容。”
说着,薛蟠大手一挥,立刻吩咐家下人准备马车。三人收拾齐整的准备往外走。却听后头有人叫着:“母亲和哥哥且慢。”
众人回头,却见是精心打扮妥当的薛宝钗翩然走来。
因与皇家定亲的缘故,她今日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衫,下面一条绣着牡丹花的大红石榴裙。头上晚了一个寻常的缵儿,带着一个赤金嵌宝的八宝玲珑钿子。双耳缀着明月珰,越发显得雍容贵气,娇媚可人。
她施施然的走到众人面前,轻声笑道:“母亲和哥哥这是要去荣国府吧,宝钗也想跟着。”
薛夫人和薛蟠一愣,看着薛宝钗默然不语。
薛宝钗脸色一红,开口说道:“本是应了宫中敏太妃的传唤,要进宫陪娘娘说一会子闲话。又见时辰尚早,便想过来拜见母亲和哥哥。正巧听到了风姐姐的此番哭诉。便有些静极思动,想着一通过去看看。之后便可顺道往宫中一行。”
如此说来,倒也没有什么逾矩了。
薛蟠和薛夫人相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承载着薛家一家三口和凤姐儿母女的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了荣国府。彼时荣国府众人刚刚吃过了早饭,今日伺候张罗的仅有李纨一人,折腾了一夜没怎么安睡的贾母下意识看着李纨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细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王夫人立刻起身说道:“老祖宗这是怎么了?”
“凤丫头天一亮便带着巧姐出了荣府,你们也没一个人问问。究竟是怎么了!”贾母头疼的轻叹一声,无力的摆手说道:“我难受得紧,什么都吃不下。”
一旁没眼色的邢夫人暗自撇了撇嘴,开口劝道:“老祖宗也别理她。要我说这凤丫头也太轻狂了。她可是贾家的儿媳妇,如今却一声不吭的带着女儿走了,老祖宗不晓得,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晓得。真是——”
“好了!”贾母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邢夫人的啰嗦,开口斥道:“她究竟为了什么出走你会不知道?还不都是你们老爷做出的好事。”
邢夫人被贾母斥责,到底不敢太过分了。只是依旧不服气的喃喃说道:“那离家出走也不是正经妇人该做的事情。”
贾母见状,沉声说道:“依我说,你们大房也别太轻狂得意了。我知道你们不待见凤丫头,也自以为现如今巴结上了什么人就得意起来。能不顾我的吩咐径自行动。可是你们也别忘了,凤丫头是王家的女儿,虽然她府里头的姑妈只顾着自己不理会她的难处。可他舅舅王子腾如今却是一品大学士。退一万步说,即便她舅舅不理事,她毕竟还有个姑妈呢!堂堂忠信侯府的侯爷夫人,一品诰命的薛夫人。人家不止身份尊贵,最难缠的薛家人全都护短。你们也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薛家和王家的怒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