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坐在一旁看着,一时间感伤自己身为女儿,不能帮父亲解忧。一时间又想到了当年自己教赖瑾弹琴的时候,赖瑾也是这样的举一反三,心中越发亲切。
闲谈片刻就到了晚饭时候,林黛玉吩咐下人在偏厅摆饭。欣然饭毕,林如海带着赖瑜去书房念书,厅上只剩下林黛玉和赖瑾两个。好在还有一屋子丫鬟和管家嬷嬷在旁守着,倒也不觉尴尬。
见林黛玉身边只剩下雪雁一个丫头,赖瑾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不见紫鹃?”
林黛玉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总归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当日我问她是否愿意跟着我,紫鹃心里惦念她的父母家人,问她的父母家人自然是不愿意脱离荣国府的。因此我便放了紫鹃回去了。”
赖瑾默然片刻,最终无语。
林黛玉又道:“前儿宝姐姐来看我,说她已经被选入建安公主陪侍,今后要入宫当差,以后来看我的机会也少了。”
又问道:“听宝姐姐说,她能得偿所愿,还得亏了瑾弟弟出手相助。”
赖瑾开口笑道:“我也不过是从中牵线搭桥罢了。也是薛姑娘品貌为人都好,人家才看得上她。”
林黛玉点了点头。犹豫半日,还是开口问道:“宝玉…还好吗?”
赖瑾抬头看了林黛玉一眼,林黛玉撇过脸去并不与赖瑾对视。赖瑾眨了眨眼睛,开口笑道:“还是从前那老样子,你也知道的。”
是啊,人都还是从前的人,只是时过境迁,所以再回不去罢了。
林黛玉叹息一声,“自宝姐姐前儿来找过我,这几日我总能想起当年在荣国府上的事儿。虽然姊姊妹妹们也有拌嘴红脸的时候,但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好歹也都相熟了。其实细细想来总是开心大过不开心的。谁知道如今长大了,却慢慢的生分起来。”
林黛玉心思通透,多愁善感。饶是如今长在老父身边没了从前那种敏感多疑,但这种遇事爱多想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还是改不了的。因此自薛宝钗前儿来瞧她,又说了那一番话后,林黛玉这几日总有些寝食难安,尤其是想到从前。颇有一种“韶光已逝,再不复返”的悲凉。
赖瑾有些想不明白林黛玉的忧伤,见此形状,随口说道:“林姑娘如今住在林府,其余的姊姊妹妹们都住在贾府,自然来往不比从前方便。不过林姑娘也可以下帖子邀请其余的姑娘们来府上做客就是了。闺阁女子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品茗弄茶,京中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
林黛玉眼前一亮。
又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林如海带着赖瑜从书房出来,满意的说道:“瑜儿这孩子功底不错。你教的很好。”
赖瑾起身说道:“在林伯父跟前岂敢班门弄斧,林伯父谬赞了。”
然后起身告辞。
林如海将人送至厅外,瞧见一大一小两人的身影慢慢走远,这才回头向黛玉说道:“这几日忙着朝中的事情,倒也冷落了我的玉儿。今后闲暇无事,自可邀请相熟的姑娘们来府上顽耍就是。你独身一人在家,到底寂寞了一些。“林黛玉含笑应了。只是目光有些悠远,不知心中再想什么。

第53章 乔迁喜赖府摆酒宴

乔迁喜赖府摆酒宴,见二郎薛蟠动春心
眨眼便到了初十日黑早,赖嬷嬷嘱咐赖大和赖升的媳妇亲自去两府上请人。贾母心下高兴,领着邢夫人、王夫人及宝玉姊妹等坐着三辆大车前往赖家。那头宁国府内,贾珍也带着尤氏贾蓉等人前往赖府。
这日恰是赖瑾沐休,于是一大早就陪着赖嬷嬷张罗这张罗那,直等到贾府众人都过来了,又陪着赖大和赖升在门口接人。一辆八人抬的大轿当先落地,赖嬷嬷亲自上前扶着贾母出来,后头跟着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和两辆朱轮华盖车,再后头还跟着几辆寻常的翠幄青油车,里头坐的都是荣府各位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众人忙将人迎入府内,宁国府的车辆又到了。又有赖升前去接应宁府的人。刚刚将人送入府内,薛姨妈和薛蟠两人也骑马坐轿的来了,再之后便是赖瑾邀请的世家子弟们也都成群结队的来了。一时间赖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人声喧沸,好一场热闹景象。
且说赖嬷嬷扶着贾母入府,贾母自入了府中就开始打量,只觉得这里虽然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整齐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赖嬷嬷瞧见众人的神色,遂开口解释道:“当日刚买下园子时原也不是这番模样的。只是老大自给府上督工修建了省亲园子,便越发敬佩山子野老先生的心有丘壑。因此在拾掇园子的时候特特去求了山子野老先生给些主意,又借鉴一番大观园的景致。如此才有了这等雅致模样。说起来还是托了老太太的鸿福。如若不然,我们这等人家又何处去开眼界,能见到大观园那样神仙才配住的园子?与娘娘的省亲别墅相比,饶是不用我们这些人自谦,房子屋舍也都变成‘寒舍’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而笑。
贾母满面笑道:“就你说话最讨人喜欢。依我说你们家这园子就很好,虽然比大观园小了许多,但别有一番生机盎然。我倒是喜欢逛逛。比不得我们家里那园子,太大了,逛一日也未必能逛个五六停。我至今都没逛个明白。我人老了,精力也乏,也懒怠去逛。还不如来你们家里有趣。”
赖嬷嬷赔笑道:“老太太说的正是。您能赏脸过来就是我们最大的体面了。要是您玩的开心,那更是再无不妥的了。”
说着,又引着众位女眷往后花园子走。此事正值四月芳菲,园子中百花绽放,香气扑鼻,众位姑娘们向来深居府中,很少有出来的机会。如今陪着贾母来逛赖家的园子,越发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
因要招待两府上的女眷,赖嬷嬷特地发话让已经出嫁的赖品宁和赖慕荣回府帮忙张罗。两位小姑陪着荣宁二府的三春在园子里逛了一回,大家说了些针黹女红上的话。期间探春饶有兴致的问了好些管家经济上面的事情,赖品宁和赖欣荣两个耐心一一应答。姑娘们清脆的声音在园子里叽叽喳喳的,听的贾母越发开心。回头冲着赖嬷嬷笑道:“自风哥儿和琏儿两个下了江南赴任,我有一阵子都没这么笑过了。还好今日来了你这里,让我能痛痛快快说笑一回。”
赖嬷嬷接口回道:“老太太是最有福气的人。我们都羡慕的紧,也就是有老太太护翼着,我们才能每日都痛痛快快的享受着。怪道古圣贤都说智者劳心,我们这些庸人每日间闲来无事,自然也只能痛痛快快乐一回。还得感谢老太太的恩典才是。要不是老太太当年慈悲,外放了尚荣小子去读书,我们家也没有今日的体面。老太太的仁德,我们永世不忘。”
贾母闻言,越发感慨的拍了拍赖嬷嬷的手臂,开口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们家人也为府上操劳半世,我们做主子的都看在眼里。也是尚荣和瑾儿自己出息,你们家才有如今这造化。”
说话间,在外头接待客人的赖瑾好容易抽空往后头一回。上前给贾母和众太太们请了安,便笑道:“花园子里头听涛亭已经拾掇好了,还请老太太姨太太和众位太太奶奶姑娘们过去才是。”
于是众人又慢悠悠的往听涛亭走去。
听涛亭原是一处建在水上的观景亭子,因处在池水中央,视野开阔,景色压制,被赖嬷嬷选来招待诸位贵客。
赖嬷嬷陪着贾母众人过去的时候,听涛亭中早已安设了桌椅瓜果,栏杆榻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大锦褥子,赖嬷嬷扶着贾母在上头坐了。又让着薛姨妈坐在贾母身边。贾母笑着让赖嬷嬷也在跟前坐下,其余王夫人等也都各自寻了石凳栏杆坐下。外头池子上开着一朵朵荷花,远处传来幽幽的管弦声乐之声,随着风声水声,越发闲情。贾母笑着说道:“这动静好,比闹吵吵的听戏要优雅多了。你们家瑾儿就是会伺候花草,瞧瞧这四月里的,池子里头荷花都开了,真是不一般。”
赖嬷嬷忍不住笑道:“老太太留神细看,那是假的。是用纱绢堆出来的。”
贾母闻言,心中狐疑,连忙吩咐鸳鸯取了眼镜凝神细看,只见那一瓣瓣荷叶上海滚动着经营的水珠,在日头照射下越发经营剔透,哪里能看出来是纱堆得假花?
贾母打量半日,还是摇头笑道:“实在看不出来,你这可是哄我了。”
赖嬷嬷无奈,只得吩咐小丫头用钩子钩了一朵儿荷花过来,送到老太太跟前,笑道:“老太太自己摸摸,可是真的?”
贾母用手摸了一摸,果然有种纱绸的质感,不免惊奇的说道:“这可真是鬼斧神工,一点儿也瞧不出来的。”
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和各位姑娘等也凑上前来,细细摸了一回,方开口说道:“果然是瞧不出来的。”
探春开口笑道:“这东西是怎么弄的?我和老奶奶打听一回,等明儿家去了我也弄一些出来。真是爱死人了。”
赖嬷嬷笑着回道:“都是瑾儿的想法。寻了些手艺好的绣娘用纱堆成鲜花的模样,还说我喜欢看什么就去库房里摆什么来,这样一年四季都有花看。”
薛姨妈接口说道:“好新奇的想法。怪不得前几日蟠儿在铺子里也寻那么些手艺好的绣娘,也没见他们绣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把主意打到这里来了。你还别说,这东西瞧着着实比刺绣的锦帕一类要新奇多了。看来这小探花郎是又要‘辣手摧花’了。”
众人哄堂而笑。贾母开口赞道:“不愧是朝野尽知的小探花郎,随便一个主意都是如此风雅有趣。”
王夫人有些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同样是摆弄花草,赖瑾想出来的法子就是风雅有趣,他们家宝玉鼓捣的胭脂就是不成大器,不求上进。可见人之势利,随处可见。
邢夫人看着王夫人抑郁的模样,越发高兴的扯了扯嘴角,故意问道:“今儿过来怎么没瞧见瑜儿,是不是去了林姑老爷那里读书去了?”
众人有些尴尬的沉默片刻,邢夫人继续说道:“按说这瑜儿果真是玉团可爱,我也见了这么多孩子了,也没瞧见哪家孩子像他这么可人疼的。也就不怪林姑爷瞧着眼热,拉过去认作弟子了。”
赖嬷嬷眼见着邢夫人越说越不像,只得开口笑道:“不过是寻常家家的野孩子罢了。若说有一两分机灵也是有的,也当不得大太太如此夸奖。”
“我说这话可是真真儿的。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林姑老爷也算是瑜儿半个父亲。将来瑜儿要是科举下场,入朝为官,那可真是比旁人要轻松不少。这难道不是‘造化’吗?”邢夫人说着,向赖瑾赞道:“瑾儿果然是好算计。难得你也能说动林姑爷,竟真叫他收了你弟弟为徒弟。你弟弟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们家宝玉。虽然口内都说是个有大造化的,但是这么多年也没考上个——”
“好了。”贾母沉声说道:“难得有心出来逛逛,你总是说些有的没有的做什么?少说两句,也不会有人以为你是哑的。”
邢夫人见贾母上了真火,一时间噤若寒蝉,并不敢如何挑衅了。
王夫人原本一肚子闷气,瞧见邢夫人如此狼狈模样,还是忍不住讥讽的勾了勾嘴角。
邢夫人心中气急,立刻转向薛姨妈问道:“姨太太今儿过来,怎么不接宝丫头一块过来。我可是有日子没见她了,一时间还怪想的。”
薛姨妈闻言,有些尴尬的看了王夫人一眼,赔笑道:“宝丫头如今正跟宫里的嬷嬷们学习规矩呢,一时半会儿的也抽不出空来。大太太的心意,等会子家去我定同她说。”
邢夫人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要说也真是可惜了。当年你们刚入府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宝丫头不错,原以为天长日久能有个什么缘分。如今看来,也只是有缘无分了。”
薛姨妈脸上神色越发尴尬,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王夫人的气色更是寡淡起来。
邢夫人继续问道:“今儿府上请客人,也没见林姑娘来。可是你们府上没请?”
赖嬷嬷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了,只得讪讪说道:“林姑爷府上如今只有姑爷和姑娘两人,因此姑娘兼着管家的事儿,一时间也抽不出空来应酬——”
贾母轻咳一声,淡淡的说道:“说了这半天话,也不嫌累得慌。吃两口果子歇歇吧。”
赖嬷嬷松了口气,趁势向贾母说道:“这是藩外进贡的蜜瓜,皇上昨儿特特赏给瑾儿的。我们哪里有福气吃这种东西,便想着正好留给老太太吃,还请老太太尝尝才是。”
又让与邢夫人、王夫人和诸位奶奶姑娘们道:“各位太太姑娘们快吃瓜,吃瓜。”
王夫人低头看着手里的蜜瓜,冷笑不语。这当真是希贵东西。听说今岁西域那头统共也没上贡多少,娘娘宫中也只有一点。朝中王公亲贵也只有一些得圣意的才赐了一些,都爱的跟个什么似的。前儿他们入宫探望娘娘,娘娘也只切了小半个给他们尝尝鲜儿,便算是了不得的荣宠体面。现如今赖府用来招待客人就切了两个,这还不算是前头给爷儿们吃的。如此风光显赫,当真是与从前不同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淡淡说道:“瑾儿果然简在帝心,这样希贵的东西圣上也想着他。”
赖嬷嬷脸上笑容一顿,旋即满脸笑道:“也都是——
赖瑾突然觉得有些腻歪,起身笑道:“府上的老爷们都在外面厅上坐着,我去看看。”
贾母颔首笑道:“去看看也好。你珍大哥哥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同你说似的。”
贾宝玉也有些坐不住的起身说道:“我也跟瑾弟弟一起过去。”
王夫人略微皱眉,刚要开口留人,贾母倒是笑眯眯的点头应了。少不得又嘱咐赖瑾多看顾宝玉一些,赖瑾轻勾嘴角,带着宝玉转身去了。
一时来到外面厅上,贾赦、贾政、贾珍、贾蓉并薛蟠都在厅上坐着。赖瑾也请了几个相熟的世家子弟诸如冯紫英,卫若兰等作陪。前头戏台子上依依呀呀唱的热闹。瞧见赖瑾和宝玉两个过来,薛蟠拽着赖瑾的衣袖问道:“上头唱戏的人是谁?”
赖瑾回头,细细打量一番,觉得好生眼熟。最后还是贾宝玉开口笑道:“这不是柳二哥嘛,他几时回京城的?”
赖瑾这才认了出来,不由得开口笑道:“果然是他,怎地不声不响就这么过来了。”
冯紫英起身过来,笑着说道:“昨儿才回京的。去我们府上给我家老爷子请安,我说你小子搬了新家今儿正宴请客人,又找了云吉班来唱戏。那小子一时心痒,自告奋勇就过来了。”
卫若兰也有些打趣似的说道:“这也就是你赖瑾有面子,寻常人家哪里请得起柳家二郎串戏。”
薛蟠站在当地,一手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的说道:“他就是柳二郎啊!”
赖瑾回头瞪了薛蟠一眼,低声劝道:“这柳湘莲虽然惯爱客串风月戏文,但到底是,世家出身,脾气暴躁,身手也好。且他可不是你早先遇见那起子不干不净的,你可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薛蟠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摆手笑道:“你们认识最好不过,等会子给我介绍介绍。兄弟的兄弟自然也能成兄弟的嘛。”
赖瑾看着薛蟠不以为然的模样,摇头不语。记得原著中薛蟠和柳湘莲也有一番冤家作对,最后被气急的柳湘莲约到城外去一顿老拳暴揍,还逼着他喝了几口混泥汤子。薛蟠才晓得柳湘莲的不好惹,自此老实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左右柳湘莲也吃不了亏,薛蟠最终也没受多大罪,赖瑾也有心让人好生教训薛蟠一回,叫他自此改了这拈花惹草的性子,便也懒得管了。
只是到底还记得嘱咐一句:“那柳湘莲既然来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客人。你可不要欺负我的客人。”
薛蟠伸长脖子往戏台上瞅,口内心不在焉的应道:“不能不能,你放心就是。”
我放心个屁。
赖瑾看着薛蟠这番色迷迷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暗骂。刚要开口多说两句,贾珍就带着贾蓉过来了,一脸的欲言又止。赖瑾心中有数,三言两语打发了身边一干世家子弟。薛蟠见状,越发乐意,拉着贾宝玉的手就往后台走,赖瑾来不及管他,只得眼睁睁的看他去了。
贾珍笑着拱了拱手,开口问道:“前儿同你说的事情,瑾弟弟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啥考虑的,这事儿不归我管了。
当然,赖瑾不能这么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是虚与委蛇的应道:“此事我已经去信告诉父亲了,至于之后该如何处理,我还得听我父亲的回信。”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贾珍满意的点了点头,近乎明示的说道:“瑾儿你放心,此事倘或能成,你珍大哥哥断然不会亏待了你就是。”
赖瑾微微一笑,并没放在心上。贾珍还要开口说什么,这会子冯少楠越过人群走过来,贾珍见有外人过来,立刻转口笑问:“我记得你同朝中清流一脉关系也不错,怎么今儿宴请客人,没瞧见你翰林院的同僚?”
赖瑾随意应道:“园子太小摆不开,等明儿再请他们一趟就是了。”
是怕功勋世家和寒门清流的隔阂太大,相看两相厌的反倒相处不来吧?
贾珍摇摇头,也不再细问。冯少楠走到跟前开口问道:“我怎么瞧来瞧去没看见沈轩那小子,你没请他吗?”
赖瑾莞尔笑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你岂有不知的。并不耐烦这些个热闹事儿,午间吃饭的时候倒是能准时过来。这会子应该在他们家演武场上练习刀枪呢!”
冯少楠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了沈轩也是这么个性子,轴的很。
赖瑾继续说道:“你要是找他有事儿,墙对面就是他们家。以你的身手爬过去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儿。”
冯少楠面色古怪的看了赖瑾一眼,这种信息量很大的话可不像是赖瑾这种人能说出来的。
赖瑾并不在乎冯少楠心里想什么,继续笑道:“不过估计你和他在一块儿也觉得憋闷,还不如在府上听听戏来的痛快。”
冯少楠听赖瑾这话有些酸酸的味道,一时间还没琢磨过来,只听赖瑾不动声色地问道:“听沈轩说在西北的时候你同他关系最好,你们平日都聊些什么?”
冯少楠闻言,作秀似的捶胸长叹,下意识勾着赖瑾的肩膀诉苦道:“那个沈轩脑子跟石头似的,我都没法说了我。跟你讲同他在一块儿,兴许十天半个月他也能憋着不说一句话。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
赖瑾听着冯少楠哇啦哇啦一通诉苦,面上同情的安慰着冯少楠,表示沈轩果然就是这种木头疙瘩的性子,一点儿也不好玩。心下却越发得意。随意招呼一个小厮过来吩咐道:“去厨房吩咐声,今儿多给沈将军烤一只全羊。”
小厮苦着脸道:“厨房已经定好菜色了,这会子多加菜恐怕——”
赖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随口说道:“那就去外面叫人做。总之沈将军爱吃这个,等会子饭上我定然要看见这道菜。”
小厮苦哈哈的应了。
赖瑾这才拽着冯少楠进去听戏。冯少楠的苦水还没倒完,一个劲儿的说道:“沈轩来西北的时候浑身破破烂烂的就像一个叫花子,唯有怀里揣着一个荷包是蜀锦刺绣的,苏州双面绣,那针脚密的一瞧就是好东西。军营里头好些人动了歪念头想抢沈轩的东西。你想想当时沈轩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虽然长得壮实,但也比不得在军中常年厮杀的老兵。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平日里连话都不说,谁敢抢他的荷包他就扑上去跟人拼命。那架势跟战场上杀敌也差不多。有人抢了两三回被沈轩打个半死,渐渐的也就没人敢同他抢东西。”
“…当时我们都以为这荷包是他媳妇送给他的。岂料后来熟了才知道是救命恩人给的。这救命恩人还是个男的,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奶娃娃。”冯少楠说着,下意识住嘴看了赖瑾一眼,谄笑道:“我说的是当时,当时的想法!”
赖瑾却没心思和冯少楠玩笑。沈轩从来没跟他讲过这么多年他的辛苦,饶是讲从前的事儿也都是干巴巴的。什么去了这里,到了那里。也从没说过都受了谁的欺负,遭了什么苦难。一直都是憨憨的很老实的沈轩,当年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也不肯把荷包当掉。甚至还为了一个破荷包跟人打了一场又一场。
赖瑾不知怎么就眼眶子一热,当下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将军府走去。
所有的热闹喧嚣都被抛到脑后,静悄悄的将军府一如从前。那花园子里伺候的不怎么精心的花草都长歪了,有些杂草甚至从地砖底下冒了出来,看起来越发幽静。唯有演武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赖瑾顺着脚下的羊肠小道一路行至演武场,果然瞧见沈轩雷打不动的练枪的身影。
壮硕的身子被包裹在紧身的演武服中,一举一动都透漏着无限的力量与凛冽的杀机。赖瑾径直走上前去,随手从武器架上挑了一把长枪与沈轩对仗起来。
霎时间兵器撞击的声音响彻演武场。沈轩眼睛一亮,转身回防。刺、挑、扫、点、缠,两人手中长枪舞的密不透风,瞬息间已经交手十来招。自从西北归来,沈轩已经很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