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妾 作者:黯香
楔子(修)
冷月寒风峭天边,伤情处,柔肠断。
大漠孤寂人更寒,回转间,灯已残。
大梦初醒已寒夜,花非花,雾非雾,似水欠流年。
无情怎笑多情痴,月如玉,柳似烟,欲别却流连。
夜深忽梦青纱帐,马蹄浅,遥相见。
似是非是终成殇,天高远,舞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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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礴大雨,洗不尽整座城市的铅华。
一支彪壮铁骑迎着晨霭,静立茫茫荒野。
雨后的天空,并不气清,黑压压笼罩为首汗血马上的俊挺男子。
而他的一尺开外,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青葱马,马背上并没有人。
天地寂静,只闻雀声,很静,却陡然乌云翻涌,狂风骤起。
“主上,我们中计了。快撤!”
他没有动,半眯星眸,策马跟上那匹撒蹄狂奔的青葱马,寻找那个红衣身影。
狂风愈急,风沙更乱,他的脸,终于焦急起来,“你在哪里?”
“这条红纱巾还给你!”回应他的,是萦萦凄迷女子声,只见灰蒙蒙漫天风沙里,一条飞扬的红绫罗迎风卷来,扑上他的脸,“给你的新娘子做喜帕!”
他扯下拽在掌里,回首,果见他的部下纷纷倒在血泊中,“该死,你故意引我至此!”
“对!”女子一声大笑,婀娜红影骤现,却是一把利剑直直刺向马背上的男子,“我救你也是为了杀你,谁让你是…”
他出剑,反手一挡,却闻“嗤”的一声,剑尖直没红裳胸口,鲜血如朵朵血莲在那红衣上绽放,灼痛他的眼,“不!”
“我欠你的,全还清了。”女子挂在他的剑下,双手握刃迫剑再入三分,一脸的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了他的孩子,呵。”
“滚!”他脸色大变,撕心裂肺的大吼——
“哈哈。”女子的身子如一只折翅红蝶,被打飞在漫天风沙里,随风缓缓飘落,“我不后悔…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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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洛城,龙尊国仅次于京都的第二大城市,其地广物博人口繁盛,是龙尊第一个水运城市。因坐落三江口拥有四通八达的水运河,又主营盐运,故冠有“冰盐之城”的美称。十口之家,十口食盐;百口之家,百口食盐。以碱养血,盖与五谷同,说的便是盐铁官营的重中之重。而此座城市就是龙尊国的经济枢纽地带,除却京都外的第二个心脏。
洛城有三江,三江之首的盘龙江水运则历来被凌府垄断,制盐,运盐,租赁,放债,盐湖达上千,凌府生意买卖遍及各地,富可敌国无人敢侵犯,除了洛城第二世家蔺家。
蔺家也是主营盐运,从蔺家太爷那代就开始了,一直守在洛城第二水路攀至江进出口海盐,与凌家南北为二,在海边晒场各踞一方。
*****
此时正值初春,险峰叠翠,云雾缭绕。山腰的野花开得正盛,带着种莫名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按理说这个时候梅花早已凋谢了,但宣城的红烟山脚却有排红梅开得正盛,一树的红斜斜地伸着,在料峭的初春中怒放。
一阵风过,一朵红梅落,歇在一素白纤细的削肩上,而后再顽皮一跳,躺在了一双素手捧着的书页上。修长凝白的玉指将它捻起,放在鼻间闻了闻,轻轻夹在书页里。
“第五朵了。”妙音啼啭而出,女子阖上书册,从梅花树下站起身,怔怔眺望山坡下的那条寂静官道。
她穿一袭素白长裙,裙裾绣起点点红梅,因春风微起,红梅在那洁白上摆荡,清新淡雅却又傲骨不卑。可以看得出那身衣料是洗得发白的,干净素雅,不染一尘,却因那几朵绣上去的红梅,雅致起来。
而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用水蓝色的腰带束起了,一头青丝松松挽起,仅插一支梅花白玉簪。或许是刚才劳作过,她将云袖稍稍卷起,露出半截腕白肌红,细圆无节的手臂。
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冷,似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
女子是个绝色,叶底藏花般的绽放着,有了山谷幽兰的空灵。
此刻,她在等她盼了五年的情郎,却望穿了秋水。
这一排梅花树是他在离去前种下的,他说梅花盛开的第一年他就回来娶她,可是梅花开了一年又一年,他却始终没有回来。
“二小姐,二小姐。”这时山坡下陡然传来娇俏的女子声,打破了这片山头的寂静,引得梅花愈加落英缤纷,“原来你果然在这里,老爷正找你呢,快回去吧。”
跑上来的人是云浅,大房的丫鬟,因她与姐姐关系交好,故云浅有时也服侍她这个偏房的妾生小姐。
只见这个丫头跑得气喘吁吁,却大气没喘一下,立即帮她背起那个装满草药的背篓,拉着她往山下走,“老爷说洛城的凌少主明日要来宣城,让大小姐和二小姐你好好呆在府里准备一下,可是大小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
“是不是爹爹的店铺里出了什么事?”轻雪没挣脱开云浅的手,走在她后面轻皱烟眉。洛城凌家在宣城的分号一直交由爹爹打理,含辛茹苦这么多年这位大老板从没亲自莅临过,这次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爷没说是什么事。”云浅回首,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看着她:“这次老爷让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府里准备,肯定是有关你们姐妹二人的好事,二小姐你要好好把握。”
轻雪莞尔:“白杨在信上说现在在洛城总号做事,说不定这次就随大当家回来了。”
“回来?”云浅极度不满的冷嗤一声,轻声骂道:“如果要回来他早就回来了,何苦等到跟大当家一起回来?红颜易老,弹指一瞬间。难道你要用沉香一辈子遮住你的美貌?要知道在这个云府,只有翩若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翩若是翩若,我是我。”轻雪微微一笑,伸手去拿云浅手中的药篓,取出两株鲜嫩的沉香吃下:“今年的梅花还在盛开,说不定他明日就回来了。”
“好,那你继续等好了。”云浅劝词用尽,一把赌气的抢过药篓,转身往山下走:“那个王八蛋指不定已在洛城娶妻生子,享尽妻儿之福,只有傻瓜才会等这个负心汉。”
“浅,你先回去。”轻雪没有跟上云浅的脚步,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我想去看看我娘,日落前会回去。”
“轻雪!”云浅这下急得在她身后跳脚,“如果你不早点回来,我会不好向老爷和大夫人交代的!”
轻雪已是放下斗篷上的面纱,走入了官道旁的一条野草丛生的小道。
拨开蒿草往前走,顶着刺骨寒风在里面穿梭着,绣花鞋上沾满雪水浸湿后的泥浆,风吹衣袂飘飘举。而后等走到尽头,一片开阔的墓地尽收眼底。
这里是云家独占临风山半山腰的墓陵,与红烟山毗邻,高山流水,也就是所谓的龙脉地带。向左望去,只见云家特意在陵墓旁搭建的守孝小屋还在,屋顶上还留有积雪,雪水在暖阳下啪嗒啪嗒的滴落着。
她并没有立即朝那小屋走去,而是走向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座小碑前,将头上的斗笠面纱取下来。
冰肌玉肤,潋潋初弄月,娇美鹅蛋脸上却多了一块雀蛋大小的红斑。
她烟眉轻蹙,对那孤寂的墓碑道:“娘,五年前您为轻雪定下这门亲事,是想轻雪能得人照顾,与夫君举案齐眉。您帮轻雪选了白杨,那轻雪也相信白杨,所以一定会等他回来。”
墓碑上压着的纸钱随风翻飞,作为对她的回应。
她轻轻一笑:“娘保重,轻雪下次再来看您。”
绣履踏开,绣着傲梅的裙裾回旋,转身重新走进那片蒿草里。她不喜欢从那气派的正门走入,爱走这无人知晓的小道,爱这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只是人刚走进去,突听身边的蒿草里传来急促飒飒响,枯黄的草茎在不断摇晃,明显草里有禽兽或人。
她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而草里同时也静下来,只有点点阳光洒在那草尖上,微微春风送来刺鼻的血腥味。
这蒿草齐人深,虽枯黄了,却密集得厉害,难以一眼望到深处。她拨开面前的蒿草往里瞧了瞧,没敢踏进去。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紧,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人一阵天翻地覆就被拖进了草里。
“啊!”她被吓坏了,完全顺着求生意识来打拖她的人或猛禽,背下被硌得刺痛却浑然不觉,只是不断踢打抱住她双腿的那双手,“走开!”
天,这里怎么会有人,而且还是个暴戾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一袭质地顶级华贵的深紫锦袍,体魄高大威猛,颀长结实,他胸前有一处很明显的刀伤,被利刀连里衣一刀划开,正汩汩流着鲜血,而那双粗壮的臂膀正紧紧抱着她的腿,使劲往他怀里一拖,她整个人被禁锢住。
“救--”一声大呼还未喊出口,那只沾满鲜血的大掌已死死捂住她的檀口,一手禁锢着她的双手置于头顶,修长结实的双腿则压紧她踢动的玉腿,不让她动。
她睁着一双惊慌的秋水眸,无助盯着这个闭着眼睛的男人。只见他的眼睛四周淤青一片,明显是让人洒了毒粉,导致双目无法睁开。可是那饱满方正的额头又是青筋暴露,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滴着热汗,薄唇抿着似在痛苦的压抑着什么。
压抑着什么呢?当他陡然放开那只捂住她嘴的手,改用从她身上扯下来的腰带塞住她嘴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在压抑什么了。
她开始拼命挣扎,扭动,只是…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她没有再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而是平躺在木板上,身上搭着一件男人衣裳。
那衣裳上血腥味与体香混杂,丝丝窜入她的鼻尖。她玉指缓缓抓紧,一扯,陡然将那衣裳扔进了旁边的火堆里。
而那个男人只着染满鲜血的白色中衣躺在火堆旁一动不动,他眼窝,嘴唇皆开始发黑,面色暗沉,胸前的伤口只用布条稍稍缠了一圈,鲜血仍在渐渐渗出,不断扩大。
“你真该死!”她想用手去拔发上的发钗,想杀了这个男人,却闻“砰!”的一声,一块通体碧绿,雕琢一“亦”字的麒麟玉佩突然砸在地上,一声闷响,碾起地上厚厚的灰尘。她这才发现有块玉佩搁在她的腰带上,而她身上的衣物,早已穿戴整齐。
她没有去捡那块佩玉,也没有再去拔发钗,立即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她就这样被他毁了,再也回不去了,这块麒麟玉就能弥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吗?
而后等回到云府,日头已经偏西了,云浅早在门口等着她了,看了看她的眼眶,问道:“二小姐你的斗篷呢?你有没有碰上大小姐,她刚才亲自去临风山寻你了…”
“翩若!”她大吃一惊,整个人都清醒了,想也不想立即转身往回走,“翩若不能上山…”
“二小姐!”云浅忙不迭拉住她,指指府里:“大小姐一直有家奴随行保护,不会有事的,现在有事的人是你,瞧你一身泥,发上的簪子也不见了,老爷和夫人见到一定会加以质问,我们现在赶快去换衣裳…不过二小姐,你在山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轻雪心头一酸,摇摇头:“我只是和娘亲说了会话。”
“那那支红梅白玉簪呢?”云浅瞧瞧轻雪散乱的青丝和她唇边的淡淡血迹,担忧起来:“那支簪是夫人的遗物,二小姐你一直视若珍宝,爱不释手的。”
“可能是刚才下山走的急,不小心掉在山上了,我明日去寻。”轻雪躲闪起来,不再看她,踏进门里去,“云浅,快为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和一盆清水,我得快些去见爹爹和大娘。”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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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宣城距离洛城大概一日的脚程,不算远,专产细白如雪的花盐,有大小盐湖数百,盐铺数家,这些均属洛城凌家个人产业。而宣城的云家,便是这里的总商。盐湖晒盐,石膏矿中取膏盐,盐铺分销细盐,每个月的业绩洛城会有人来查探,再向凌弈轩上报,无需大老板亲自莅临。
可是这次,洛城那边却传来消息说凌弈轩要亲自来趟宣城,除了查看业绩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呢?
云孟亭在最初的汗流浃背后,老脸上笑开了花:“夫人,快去将翩若叫过来,我有几句重要的话吩咐她。”
此刻他就坐在书房的书桌前翻看账本,用手指点着那些明细账单一行一行看过后将账本阖起,摘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抒出一口气:“原来凌少主这次来宣城是为了挑选妾室,看来他开始信任我云孟亭了,好,太好了…”
“老爷。”他的正室乔氏正给他端了碗参汤来,见他捋着花白的胡子高兴成这样,不免担心道:“天佑捅下的篓子难道老爷忘了吗?他私自贩盐,卖矿给蔺家,我怕少主是为这事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云孟亭听到此处脸色陡然大变,难看之极:“别在这胡说八道,天佑私下售出的盐根本不多,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账房那边也不说,一切就可风平浪静,好了,你现在去将翩若叫过来,快去!”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可是老爷。”乔氏依旧不肯放心,继续道:“少主早在五年前娶了正室,又纳了小妾,若儿嫁过去只是做填房,不会得宠的。正所谓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老爷,我们还是为若儿找户门当户对的夫家吧。”
云孟亭灰眉一竖:“这几年我们云家的门槛都快让提亲的人给踏破了,你看翩若瞧上谁了?嫁给凌弈轩虽然只能做妾,但是比那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要强数十倍不止,夫人你想想看…”
他老谋深算起来:“大夫人嫁进门五年了,至今没有怀上子嗣,如果我们若儿一嫁进去就怀上子嗣,是不是就可以母凭子贵?我听说少主跟大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可是少主还有其他房的妾室。”乔氏执拗的提醒他,并道:“就跟你当年非要娶那个带着拖油瓶的依兰一样,你们男人不就是贪图美色吗?”
“别说了。”云孟亭被说得老脸微僵,没有呵斥乔氏,而是沉着脸道:“你去将翩若叫过来,如果她同意,这门亲事就定下。”
“我觉得让那个拖油瓶嫁进去比较好。”
“叫你去你就去!”
“哦。”乔氏这才乖乖闭嘴,帕子一甩转身往书房门口走,刚打开门,突然被吓得一声大叫:“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轻雪穿着一袭干净素雅的襦裙站在门口,轻道:“大娘,是爹爹让我过来的,我刚来。”
乔氏瞪了她一眼,二话没说从她身边急匆匆走过去了。
轻雪淡淡抿唇,走进门来。
“你来了。”云孟亭不冷不热看她一眼,递过来一封信:“这是白杨的家书,他说这几日就回宣城了,你看看。”
轻雪接过,安静读完,道:“白杨这次果然是随大当家一起来宣城,荣归故里。”
“嗯。”云孟亭轻嗯一声,瞧一眼轻雪脸蛋上的那块红斑,眉头皱了皱:“他在洛城总号做事五年,现在终于做了少主的近身亲信,以后肯定有一番大作为的…只是你跟他的婚事,他一日不提,我也不好说什么…”
“女儿明白。”轻雪静静听着,秋水眼眸闪动了一下,敛下睫毛道:“白杨现在是大当家身边的大红人,爹爹是觉得女儿配不上他了,对吗?呵,女儿自知福浅,会顺天认命,不让爹爹丢脸。”
“倒不是这个意思。”云孟亭的眉头揪了揪,站起身来,“五年前你十二岁,白杨也才一十有七,现在你们都变了模样,我是怕你们面生情怯。”
轻雪悄悄抓紧自己身侧的裙摆,道:“女儿自知配不上他,倘若他忘记了这门亲事,就让他忘记吧。”
“荒唐!”云孟亭一声厉呵,斥责起来:“他要是忘记了,我的老脸往哪摆?当年他离开宣城时,你跟他定亲的事可是满城皆知,怎么能一朝得势就将我云孟亭不放在眼里?要知道当年如若不是我向少主举荐他,他现在还不知在哪个盐矿里取卤晒盐呢?人不能忘本,否则会遭天打雷劈的!”
轻雪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抬起清眸看着爹爹:“如果他不能接受女儿这…这张丑陋的脸蛋,爹爹打算怎么做?”
“不接受也得接受!”
轻雪沉默下来,没再说任何话。
“爹!”恰好此刻翩若进来了,一袭淡粉色华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绣花鞋上沾满泥浆。一张白嫩如玉的瓜子脸胭脂淡抹,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诱人的眸子,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轻雪,原来你在这里。”她笑得如七月的紫薇,灿烂多姿,脸蛋上更是微微酡红,“刚才在山上找你了半天…”
“翩若,你在山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轻雪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她看到翩若的绣花鞋上沾满泥浆,珍珠白湖绉裙上留有褶皱的痕迹,脸蛋红嫩红嫩的。
“能发生什么事。”翩若俏皮的笑了笑,抓起她的柔夷:“刚才害我白担心一场,以为你还在山上…以后不准到处乱跑了,知道吗?那片山头太偏僻了,又靠近官道,小心有坏人。”
“嗯。”轻雪淡淡一笑,放下心来。
“轻雪,你先出去。”云孟亭打断两姐妹的谈话,示意轻雪先出去,而后沉着脸打量了翩若一番,“刚才你跑到哪去了?怎么一脚的泥?”
“爹,我…”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我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告诉你。”
“什么事,爹?”
轻雪静静退出去,将门带上,隔离门内父女俩的话语。她明白爹爹要对翩若说什么,刚才爹与大娘的一番话她都听到了,一入侯门,此生便不能自主,不知道翩若会不会答应。
不过以她对翩若的了解,翩若答应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翩若曾对她说过,这辈子她谁都不嫁,只想嫁进洛城的凌府。
她微微叹了口气,往自己的房间走,倚在那廊下,看着院子里的粉色桃花。翩若喜欢桃花,云府里便种满了桃树,于是哪里都是桃花香,粉的,红的,白的,落了满天的花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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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伸手接住一片殷红的瓣捧在柔嫩的掌心里,敛眸瞧了瞧,素手一扬,飘散在空中。她就是这片狂风吹落后的桃花,落了就是落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二小姐,沐浴去吧。”云浅走过来打断她,手中捧着件崭新的霞色对襟袄,托给她看:“这是大夫人刚才让人送过来的,说让你明日穿上,迎接洛城来的贵客。”
轻雪淡淡看了一眼那细滑的缎面,往前走:“先搁着吧,帮我准备沐浴的热水。”
“已经准备好了。”
“好。”她不置一语走进自己的房间,背对着云浅将身上的衣物脱下,踏进浴桶里。
“二小姐。”云浅在身后微微叫了声,忙走过来:“你背上怎么受伤了?”只见那片洁白无瑕的白嫩上刮痕片片,似是让枯草的茎划伤,一条一条的。
“浅,我没事。”轻雪不慌不忙用墨发将背部掩住,用手掬了掬水,轻快道:“谢谢你为我摘的梅花,现在夜深了,你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轻雪,你在山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云浅不肯退出去,担忧的盯着那雪腕上的掐痕,心头愈加不安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
轻雪继续保持掬水在肩背上的动作,笑了笑:“都说了没什么事,只是在下山的时候路滑跌了一跤,不小心将钗子掉枯草里了,等明日去寻。浅,你快去歇息,一会翩若会来我房里睡,你去跟她说下我在沐浴,让她晚些时候过来。”
“轻雪…好吧,我这就去。”云浅这才将手中的布巾放了,走出去。她本是大房的丫鬟,不该在大小姐就寝的时间失踪太久的,所以虽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得乖乖回去。
她一将门带上,浴桶里的轻雪就将头沉入水里了,任那些粉的白的梅花瓣在氤氲的水面飘荡,而后“哗啦”一声,她一脸湿透的浮出水面重重呼吸,发是湿的,睫毛是湿的,脸也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