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好闻的檀香,两张干净整洁的长桌临窗而立,一张朴素书桌,一把檀木琴,一张青黄竹木桌,一壶四杯。往里,一袭轻缦掩住内室的一切。
几个孩子乖巧的坐在了两张长桌旁边,取了纸和笔认真的练起字来。这些纸和笔墨可都是清格勒从大老远的乌兰镇买来的,他们得好好珍惜。黑衣女子坐在旁边静静锈起一件快要完工的大红袄,偶尔,她站起来绕到孩子们的身边看他们有没有写错字。
末了,她捻断已完工的大红袄线头,轻柔套在其中唯一的一个小女孩身上,她比划着,“阿纳日,看合不合身。”阿纳日将大红袄穿在身上,欢叫起来,“好漂亮啊,谢谢清格勒。”
其他的孩子见了也都叫嚷起来,“清格勒,我也要,我也要…”黑衣女子用手势比着,“不要急,一个一个来,每个人都有份。”
夜静时分,等孩子们都离去,女子取下头上的面纱,纤纤玉手轻抚容颜,凝思,而后一曲幽曲从小屋泄出,回荡在山谷。
青海素有“天河锁钥”“西域之冲”“金城屏障”之称,可见虽是地处边陲,高山险阻,却也显现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只见位于西宁西南的湟中县乌兰镇,大街上一片繁华之色,各色小摊络绎不绝,交换声,买卖声不绝于耳。街旁豪华酒楼林立,玉器店,布庄,古董店,妓院,一年之内如雨后春笋陆续拔地而起。比之繁华的京城,这小镇几乎有过及之处。
一黑衣蒙着面纱女子牵着马匹入了城来,她的装束引起了路人的一片窃窃私语。她明白他们的意思,对一个蒙着面的女子来说,她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不过,她已习惯人们的指指点点。不为所动,她静静牵了马匹走进一家绸缎庄。将手上的绣品换了银两,而后走进一家书斋买纸墨。付了银两正要离开,忽见城门口涌动了起来。人群象潮水一般涌开,然后看到一大批马匹和军队滚滚涌进城内。
“听说是八王爷的军队来了,来跟九王爷的军队汇合。”
“一年前九王爷突然被皇上派来了青海,我就知道肯定是要有事情发生了。”
“可不是,八王爷和九王爷一直是心高气傲的,听说九个月前皇上的圣旨到了青海,九王爷以出家为由不肯接皇上的收兵圣旨。”
“九王爷那哪像出家的人啦,天天往酒楼和妓院跑,前不久还听说他打死了飘香院不肯从他的花魁。”
“哎,这天下又不太平了。”
女子看着往西宁府滚滚而去的大军,娥眉皱了起来。
胤禩安置好他的部下,气势汹汹朝西宁府而来了。府前,胤禟早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八哥,京城一别,我们兄弟俩可有一年未见啊。”胤禟富态的脸,赘肉又多了三分。胤禟看着这个在青海养尊处优的九弟,想起他被傅垏帧一路追杀的狼狈,他的脸铁青了起来。“九弟在这物质富饶的青海怕是把我这八哥早给忘了吧。”
胤禟脸上一愣,想起他们这次与雍正长达一年的酣战,对在京城与傅垏帧周旋多时的八哥,再想想他在青海这一年犹如身置天界的反差。胤禟的心,有了些许愧疚。他揽了胤禩的臂膀,将一脸不悦的他迎进了西宁府。
一场很豪华的接尘宴,山珍海味,美酒佳人,酣乐艳舞,把那个奢侈演绎了个淋漓尽致。胤禟骄傲的笑着,胤禩则仍是一张不苟言笑的阴冷面孔。
“八哥,此时莫再为雍正的事扰心。稍晚我会为八哥房里送上几个青海的美姬,保证让八哥销魂,烦劳尽消。”
“原来这高山峻岭的青海也是个富饶之地。”
“八哥莫急,等八哥静养几日,胤禟一定给八哥一个惊喜。”
胤禩冷眼看着胤禟一脸高深莫测的笑,突感这次青海之行似乎没有白来。他相信他这个以财富著称的九弟肯定会在经济上给他一个惊喜。他阴冷的脸一扫之前的狼狈,冷笑,傅垏帧,这次我定要给你杀个片甲不留!
[正文(二):第二章 默默关心]
乌兰镇最豪华的酒楼,一白衣男子临窗而坐。楼里高朋满座,谈笑一片,男子却是一个人静默着喝酒。利眼巡视着窗外热闹的街道,对眼前的繁华深邃的眸涌进三分邪气。繁华,庸俗,奢侈,青海这块清净之地,因为九王爷胤禟的加入和统治,“富裕”了起来啊。
从京城到漠北,再由漠北到现在的青海,他见识了多少被欺压,被侵犯掠夺,被瘟疫夺去性命的百姓。这些边陲之地,虽然朝廷不断击退了外族的侵犯,制止了内族的暴动,可是又有多少害群之马将魔掌伸到满清的边陲之地?
阿玛的病,似是遭受重大打击的中风,一夜之间,便由威风凛凛凋谢成风烛残年,他不能行走了,却是仍不放弃随他出生入死的镶白旗。那夜,阿玛将他叫到了床前,支退了杨美心,凝重的告诉他:速去漠北,找镶白旗统领希都日古,然后投靠傅垏帧。
连夜,他赶去了漠北,因为他不忍阿玛眼中那微弱的希望之火熄灭,所以他毅然去了漠北找希都日古。三天两夜的快马加鞭,他到达了漠北,却不见希都日古的身影。原来胤禟早偷偷将兵符发往漠北将镶白旗调往青海,京城那半个月的装病只是障眼法。
接着他寻路来到了青海,一路的百姓哀苦,更坚定了他潇洒闲人的心。他恢复江湖郎中的身份,在去青海的路上救治了一个又一个没有能力求医的穷人,却是救治不了全部。他明白这些环境恶劣被朝廷忽略的边陲地区,又有无数个人有着这样的困苦!现在他最需要做的,是将父亲的镶白旗交给傅垏帧,那个他讨厌的男人。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来的似乎有点迟。九个月前,胤禟拒接皇上收回兵权的圣旨就是与皇上闹翻了脸了。阿玛,似乎早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而他,在青海也有了另外的收获,那可都是他那整年不见踪影的神医师父的功劳。白衣男子想到这,轻轻笑了。
“八哥,怎么样?“此刻胤禟正领了胤禩来乌兰镇的柴达木盆地,他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只见茶卡纳盐矿满满一群壮年男人在捣盐。另一批年轻的小伙子将制好的盐巴运往外界,丝毫不见怠慢。
“这些盐都是运往海外的,而这些劳动力都是我从青海各县抓来,都是免费的劳夫。”说着,便有一群刚被捉来的身强体健的藏族壮汉被押进盐矿。那群人稍有怠慢,便是一顿皮开肉绽。
“九弟果然有天资,这次我们对付雍正和傅垏帧的经费就不用愁了。”胤禩终于喜上眉稍,和朝廷对着干,他们可需要足够的经费。
“八哥,还有惊喜哦。”
两人穿过盐矿,在盆地行了一段路,来到一座险峰山脚,便见有一群人在山体上开凿着,然后用箩筐吊下来,地面是一批身单力薄的老头或小孩。只见场地上一片嘈杂,除了斧凿石头的声音,还夹杂着老人小孩被毒打的惨叫声。
“快,快搬,再这样慢吞吞,小心我抽死你。”山脚一唇已泛白的老人抬着百斤重的石篓蹒跚着,看守的官兵见了,便是一顿狠狠的鞭杖。只见那老人仰躺在满是碎石的地面,抱着头接受那顿毒打。旁边的人不敢停下手中的活,只能默默投来同情的一眼。
末了,见那老头没了气息。手拿鞭条的官兵毫不留情拖起那具伤痕累累的尸首,直接扔入不远处的坑洞,那里,已堆具了无数具尸首。
高处的两人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为眼前残酷的一面有所收敛。对他们来说,登上帝位才是他们活着的目标。而他们的成就是必须要踏着许多血肉之躯爬上去,牺牲一些穷苦老百姓,对他们这群皇孙贵族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草菅人命,贱命如草,从古到今,不管哪个朝代,哪个帝王,都有着这样的悲哀。
“八哥可别小看了这座山,且看它山身比其他群山矮小许多,却是一座金山呢。这些岩石里都含有大量金矿,只要用心提取就是金光闪闪的金子啊。”胤禟越说越激动起来。
“雍正以为借平定罗卜藏丹津叛乱之机把我发配到这穷乡僻壤之地就可以折断我的翅膀吗?我可以在这里发觉更多财路,他万万没想到是我可以把鸡不生蛋的地方变成一个富裕的天堂吧。哈哈,这青海其实是个大金库。而且…这里可是大清的咽喉之处。”
“九弟,这次我们算是因祸得福了。我们这次的行动可一定要成功啊。”
两位爱新觉罗氏皇族,阴狠的相视一笑,青海蔚蓝的天,突然暗沉了几分。
郁郁葱葱广袤的草原,马儿和牦牛在悠闲吃着草,一条闪着银光的小溪在一片碧绿中穿插而过。沿着小溪再往上,是连绵起伏的冰山,远远的只见白云缭绕其间。众山中一座最高的山峰冰峰峻岭,山顶几乎耸入云霄。此山便是青海盆地最高的山,天目山。只见一溶入白雪难以察觉的白色身影以轻功点足飞奔而上,至山顶,白影并不歇息,直朝雪中一粉红花朵而去。此花正在吐苞,一片片紧闭的花瓣正在风雪中舒展。等到它张开了所有的笑脸,忽被一修长的男性手掌握在掌心。
“幸亏我来得及时,要不就错过了采摘你的最佳时段了。”白衣身影轻抒一口气,为能及时采摘这百年一开的天山雪莲感到庆幸。这天目山雪莲上百年才有一次花期,而且还要在它初开的那一刹那采摘它,要不它延年益寿的功效就大打折扣了。俊俏的脸挂上三分随意的笑意,他要制作的续命丹终于有着落了,也不枉费他待在青海的这九个月啊。他拿出一块上好的布巾,捧上大量冰雪将雪莲放入其中包好,而后一脸满足往陡峭嶙峋的山下而去。
女子仍是一身黑衣,额前留了一片浓密的刘海,一双顾盼流转却带三分忧愁的水眸,往下是一袭掩面薄纱,掩住了那让人欲一探究竟的芳容。琴声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心静如水,那双抚琴的玉手葱白纤长,却分明带着几许苍白。
“清格勒!”琴声被一磁性的声音打断,女子停住抚琴的手,起身走到门口。只见一似笑非笑的白衣俊俏男子站在院内,手上拿着一瓶药丸。见了门口的黑衣女子,白衣男子调侃起来,“我的小师妹,近日可好?”
说着便走进了竹屋内,随意的在竹椅上坐下,然后悠闲的喝起茶来。黑衣女子并不阻止他,而是走到书桌旁,提笔写道:清格勒这段时间很好,病没有再复发!男子见了,笑了起来,“那就好,师父他老人家总算可以安心些游山玩水了。”那笑分明带着些许关心。
他走到黑衣女子身边,将手上的那瓶药丸交到女子手中,带着三分邪气的笑脸突然严肃了起来,“这是我找了冬虫夏草,贝母,鹿茸,沙果,以天山雪莲为药引炼制的续命丹。师父临走前给你炼制的续命丹你用得差不多了吧?这些,可千万要保存好。病发的时候可拿出来吃一粒,可以持续半年没问题。”望着女子的眸更深邃了几分,“清格勒,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治好的。”那语气,似是承诺。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恢复那调侃的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定是在外面为你找药材。”黑衣女子看着面前的白衣男人,清澈的眸温暖了几分,却也复杂了几分。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么好的男人的关心呢?他虽是笑着,调侃着,但是她知道他明白她,一如她明白他。但是她…她躲开他火热的眸,用简单的手势比划着,“你可有吃饭?我去做。”
弘珏阻止她欲去厨房的身影,道,“师妹莫忙,我不饿,今日只是来给你送药。马上要走的,我还有要事办。”而后像想到什么,他取回清格勒手中的瓷瓶,倒出一半的药丸放进自己的掌心,对一脸诧异的黑衣女子笑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小师妹如此好心肠,我怕你会将药丸当糖粒赏给那群小毛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常将师父为你制的补身药丸给那群孩子。”末了,他的语气沉重起来,“清格勒,这几粒药丸可是你的生命。”
[正文(二):第三章 望穿秋水]
一年了,距离那个女人摔落望夫崖整整一年了,这个男人从那一刻起,变了。虽然在外人眼中,他仍是那么俊冷英挺,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她知道他变了,他冷硬的心是空的。他一如继往的宠着她,为她的泪心疼着,可是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淡。她敏感的害怕起来。
半年前,他终于将她安置进了傅府,见了他的爹娘。而他终于亲口说出要娶她进门做他的妻的承诺,但是最终遭到了他娘亲的反对。因为她的汉女身份,他的爹娘反对到了底,即使是纳她做妾也不行。她头一次为自己流着汉室的血统感到羞耻,为了心爱的男人,她忍气吞声了下来。这一拖,就是半年的时间。她慌了起来,那是一种某种重要的东西就要离她而去的失落感,她拼命的想要抓住。
而傅府里,阻碍她与垏帧婚礼的绊脚石并不仅仅是她的血统问题。住进傅府一个月,她才从下人口中得知,那个红衣女子并不是他的妻,只是他青梅足马的表妹,她怀了垏帧的孩子。初闻,她淡然,因为她执着的认定着垏帧的爱只给了她白心怜。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摔落悬崖的女子才是皇上赐给他的妻。他们有过一段很甜蜜的时光,只是后来垏帧从淮北回来后才一切变了模样。垏帧和他的前妻,有故事。几次,他看那个素衣女子的眼神很灼热。女人的直觉让她慌张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垏帧一直不肯让她成为他的女人,因为他的心中住着另一个也许已经可能不存在的女人。
望着眼前专注于公事的伟岸男人,她将热汤放在桌上,然后取了他的深色貂裘轻轻披在他的肩上。
“垏帧,喝点热汤吧。天太凉了,暖暖身子。”
男人抬起头,宠溺的笑了,用他厚实的掌将女子娇小白嫩的玉手包在掌心,而后道,“心怜,这么晚该去歇息了。你的身子骨弱。”自从上次她被胤禩的人捉去后,她便开始惧高,特别是对悬崖之类的高地有了后遗症。那一次后,她的身子虚弱了很多。
“我没事,朝廷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办,所以必须熬夜。心怜,你先回房歇息,这盅汤我定会喝下。”
白心怜不依,用柔荑盛了一羹汤送至傅垏帧薄厚适中的唇边,就要喂下。男人用手挡下,转而端起桌上的盅,一饮而尽。
“好啦,我现在喝下心怜为我炖的爱心汤了,心怜现在可以安心回房歇息了吧。”他起身,轻扶白心怜的香肩,将她送到书房门外。
白衣女子顿足,楚楚可怜的向门内的男人道,“今晚你会来我房间吗?”
傅垏帧一愣,没想到这个女孩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可以肯定自己很喜爱着这个单纯妩媚有着画中之容的女孩,可是每次当她问起这个,他突然想逃避了。他愈加愧疚起来,他吻过她,抱过她,但是就是没有办法碰她。在他的心中,心怜就像一幅画,他只愿远远的欣赏着。而有另一个女人,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一直迷惑着他,让他为她的柔情似水着迷失控,可是她……
他轻搂心怜,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上轻轻一吻,低沉的嗓音温柔起来,“我今晚可能要忙到很晚,过几日我得奉旨去青海。”
白心怜失望的轻渭一声,这个男人即使打算娶她也不肯碰她啊。她满足的心突然空虚起来,以前她会不在乎他娶不娶她,可是现在她为那个身份忧心期待起来,就好象只有做了他的妻,才能得到全部的他。面对眼前仍旧只对她温柔的俊脸,她头一次有了害怕失去的感觉。
她轻回搂他,而后在他的溺爱中回了自己的房间。
守城的官兵突然多了起来,人人都嗅到了战争的味道。这次,不是抵抗外族的入侵,而是京城的皇上对乱党的追捕。青海的统治者胤禟贝子,当今的九王爷,自从九个月前拒接圣旨软禁传圣旨的御使就注定了这一场朝廷与乱党,皇上与兄弟之间的战争。
只见城门上的卫兵多了几倍,了望塔上的哨兵机警自危了起来,深怕一个不小心脑袋搬了家。城内盐车仍是一车车的往外族运送,青海大批健壮的男人仍是被捉来捣盐凿矿炼金,有些甚至是被充了军。大街上仍是一片繁华,但人人脸上多了份惴惴不安。八王爷的到来,似乎即将给这块清净之地带来一场血雨腥风。
“诺尔先生,请随我来。”
易容成外族商人的弘珏以需要购买硫磺为由找上了这位“卖磺”老头,富态老头拍着胸脯跟弘珏保证绝对会给他一个惊喜。弘珏随他拐了几条狭小黑暗的胡同,而后被带到一座偏僻的后山。入了山,果见一庞大的造硫磺之地。阵阵硫磺的刺鼻味充斥过来,只见那炼制硫磺的工人个个皮开肉绽,身上没有一处完好肌肤。那伤,不是鞭伤,似是被硫磺长期侵蚀所致,有些伤口甚至还流着脓水。
弘珏俊挺的眉多了几分不忍,这个应该是个不正规的地下制硫厂吧。只见那富态猥亵老头领了他穿过长长的场地,然后进入一个密闭的房间。房里,已整整齐齐摆满了数袋固态硫磺。打开其中一袋,弘珏用手指挑起少量硫磺,果然是上好的硫磺,制起火药来该是威力惊人吧。
“怎么样,诺尔先生,我带给你的惊喜够不够大?”
弘珏忍下心头的反感,邪气笑了,“果然是个大惊喜啊,不知你们能卖给我多少呢?我这可是用来做火药的呀!”
老头一愣,随即了然笑了,“诺尔先生要多少,我们就有多少。”
“哦?”弘珏挑眉。
“我们这啊,每年都能制造…”老头正要显摆他们的制造的硫磺是多么壮观,忽被一官样打扮的人制住了话头。来人看了几眼弘珏,而后朝老头冷冷的开口了,“莫在这浪费时间,九王爷正等着你。”
老头一听九王爷三个字刹时飞奔了出去,也不管还有个客人等着他。传话的人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弘珏,而后离去。
弘珏悻悻离开制硫场,他这次目的不在硫磺,只在刺探。这么大量的生产硫磺,除了军事之用,还有何用?难不成都用来灭鼠不成!他冷笑,青海这片蔚蓝的天果真要被那两个小人搅得个天翻地覆!而伴随他阿玛一生的十万镶白旗骑兵,无故的要被这内乱损兵折将吗?
一场战事,损的是那些把性命交给战场的士兵,伤的是黎民百姓的劳动成果和他们的家园。而那些只为权势争个你死我活的皇尊贵族,他们可有想过这些?看看这两个当今圣上的胞弟就知道了。
他再次对权势不屑了起来,出身在爱新觉罗氏是他的命,但是他一定会卸去压在他身上的枷锁,做个闲云野鹤之人。不过,这一切是在完成阿玛的心愿之后。
想到这些,他的脚步轻快起来,却被一个从草丛窜出的持到蒙面黑衣人挡住了脚步。黑衣人狠狠朝他劈过来,毫不留情!他飞身躲过,快速反身出袖,只见一排闪亮银针飞出,扎了黑衣人满满一臂膀。大刀垂落地面,黑衣刺客无力跪地。弘珏立刻要点他的穴道,却只来得及看到他流血的嘴角。
又来这一招!从京城到青海的这一路,他不断被人刺杀,刺杀失败后这些黑衣人都会咬舌自尽,让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来青海的秘密肯定是让人知晓了,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正文(二):第四章 怀念幽思]
一夜之间,镇国大将军的二十万大军往青海滚滚而来。大军驻扎在距离湟中县三十公里的日月山脚下,只见日月山山脚是一片广袤的草原,白色的帐包扎了一地。几支巡逻士兵拿着戕,在帐外巡视着。帐群中一稍大的营帐灯火一片,简单的案牍后一戎装竣冷男子正托额沉思。
“将军,探子回报。湟中县在丑时已城门大关,城墙上多增了数倍士兵,似是已察觉我军的到来。”亦是一身戎装的福尔急匆匆从帐外而来,那灰面土脸的模样明显是刚从远地而来。
“富尔,我知道了。你且先下去休息。”傅垏帧沉稳开口了,他对这场仗已有七分把握,正打算给那两个跟他周旋了一年的王爷来个瓮中捉鳖。
“喳。”富尔退下了,帐内又恢复了一室的静谧。
傅垏帧取出怀中的一只绛紫色香囊,放在鼻间深深嗅了起来。那熟悉的淡淡幽香,抚慰着他烦躁的心。那个离去已有一年的绝色容颜在他的面前慢慢清晰起来,她搂着他的肩,将她淡淡的幽香送进他的鼻,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她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要相守到老,就这样纠缠着,永远不分开。”可是猛然,他看到自己捂着胸口吐血摔下马背,那是在淮北的路上。
他又看到她娇柔的泪颜,她跪在他的面前狠狠的磕头,哀求着,“求你,求你救救林姨,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而后,是她绝望在人工石上吹萧的侧影,那么苍白,那么忧愁。那跪坐在床塌抱着自己不动不哭的模样是那么的哀莫大于心死。后院她那坚定一眸,似是她坚决离去的毅然啊。
掏出怀中那一方素色碎布,他闭了眼,轮廓分明的俊脸涌上一层伤痛。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摔落万丈深渊,眼睁睁看着她就那么香销玉陨。她离去时那痛彻心扉的一眸也将他狠狠摔进了谷底!他去崖底寻了,却只寻得一只带血绣花鞋。而她,尸骨全无!从此,他觉得心底缺了一角,他的心因为她的离去开始空着。那一角,即使是心怜也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