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不过是个臃肿发胖、憔悴寂寞,连逛街都只得一个人的下堂妻。
一时百感交集,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眼睛差一点便红了。
原来,这大晴天,竟然真的有霹雳当头击下!
我只觉耳朵嗡地一响,有那么一两秒差点失去知觉!
不——
我可不能自乱阵脚,让人看了笑话去!
我调匀呼吸,冷笑地看向这对男女,以不变应万变。
唐美妍激动地拉起我的手,仿佛看见亲人一样,“绍宜姐,这是我男朋友温旭生!”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自她掌中抽出,最害怕她这种自来熟的女人,以为人人都当她是甜心公主,与她亲密无间。
“旭生,这是我的新上司,绍宜姐!”唐美妍又转过脸,向温旭生介绍。
原来一切都不是假装,唐美妍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忍字心头插把刀,枉我还天天对着她,差点憋出内伤,她居然浑不知情,每天过得不知多痛快。
我是早知道情况,可是温旭生却丝毫心理准备都没有,像挨了当头一棒,当即僵在原地,脸色不知多窘迫、多尴尬、多难堪,半张着嘴巴都忘记合上。
我心中暗呼痛快——
他大抵死也想不到,天下那么大,他的情人和前妻居然可以走到同一片屋檐下。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与仇人狭路相逢的,绝不会只有我一个,千百年来这样的戏码不知上演过多少次。
就像一个拙劣的编剧,总是反复使用相同的桥段。大抵,一个人干一件事情久了,多少会产生懈怠,免不了偷工减料,将前面写过的内容,改头换面,随便敷衍一下,又是一个新剧。
老天爷这个超级大编剧也不例外啊!
果然,他半天不吭声,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直到唐美妍都起疑心了,他才说:“绍宜,近来可好?”
到底是成熟的人了,他并没有更失态,立即打破沉默,掩饰自己的慌乱。
我戴上面具,故作客套地说:“马马虎虎!”
“没想到你和宝宝做了同事!”他仍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异。
“我可不是故意的!但凡有一点可能,我唯恐避之不及。”我不温不火表明立场。
“你说话,还是这样不留情面!”他叹口气。
不留情面?真不留情面,听见他唤她宝宝的时候,我便应该一耳光刮到他脸上了。
原来他叫她宝宝!
这样肉麻的称呼,真想不出来,是温旭生这样腼腆的男人能够喊出来的。
以前,他稍微对我说几句亲昵的话,声音便低得像蚊子叫,现在大庭广众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不知多自然顺溜。
也许,他从来没有待我如珠如宝过。
我还一直以为他敦厚木讷呢!
却原来同床共枕多年,也还是看不清对方的本相!
唐美妍果然有两下,经她之手,他长进不少,连衣着都风骚了许多。
我看到旭生翻出外套的粉红色衬衫领子。
“怎么你们认识?”唐美妍讶异地看着我们。
“老朋友了!”我故意牵牵嘴角说。
“那更好了,既然绍宜姐是旭生的朋友,以后更要多多照顾我了!”唐美妍不知是装傻,还是真蠢。
5 过往依稀(8)
她居然没看出我与旭生之间的生硬与尴尬。
倒是温旭生沉不住气了,“宝宝,绍宜是我的前妻!”
“什么?”这次轮到唐美妍的晴空出现霹雳。
我见唐美妍惊得脸色都变了,立即将烫手山芋扔给温旭生。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我赶紧走掉。
我可不想听温旭生费舌费力解释我同他的关系,这种话,最好还是少听为妙,哪怕他在背后胡乱抹黑我,我也只图耳根清净。
“等等——”他竟然唤我!
我故意充耳不闻,快步走开。
在我们结束婚姻之前的那段时间,我忍辱求全,对他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他不是也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吗?
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飞快跳上去,我脱口说了“浮生”的地址,催司机快开。
挣扎了一下,我还是转过头看温旭生最后一眼,自汽车尾窗看出去,唐美妍已经夺路而去,他紧随其后,搓着手解释什么…
我回过头,专心看着前面的路,我以为我会震怒,可是心内却一片平静,好似在看别人的故事…
怔怔坐了好久,直到有眼泪滴到手背上,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到底,不是别人的故事!
我像木偶一样僵坐在车内,眼泪无声无息流了满脸,身子却纹丝不动。
悲伤这种情感再私人不过,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这样比较有尊严。
下车前,我伸手抹干净脸,掏出镜子补齐残缺的粉。
有些真相,永远只有当事人知道就好。
我捂着血糊糊的伤口,推开“浮生”的大门。
看到我坐下来,孙晋州立即上前替我接过满怀的书,“大丰收?”
我挤出一点笑容,“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他温和地将我引到二楼靠窗的位子,阳光斜斜射进来,有细微灰尘悬舞其中,不断幻变,似一束聚光灯,等待牵引主角的出场。
我坐下来,整个人略微放松。
“喝什么?”孙晋州熟稔地问。
“Absolut Vodka!”我说。
“小姐,太阳还没有下山,你便喝这么烈的酒?太颓废了吧?”孙晋州表示抗议。
“有什么关系,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我随意地说,“最好有一支酒,叫Absolut Sadness!”
“怎么?心情不好?”孙晋州关切地看向我。
“不是,发发牢骚而已!”我故意笑嘻嘻地说,可是嘴角每牵动一下,心中的伤口便裂开一些。
“替你倒杯咖啡!”他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我请客!”
“至少要加大份的朗姆酒!”
“行!”他做个手势,表示妥协。
看着他迁就的笑容,我忽然心中一暖。
在这种时刻,一点点旁人的关心,也显得那样可贵。
简直是雪中送炭,我已经熄灭的心火,又开始回暖,特别在喝下加了大份朗姆酒的热咖啡之后。
可是,情绪明显受到之前事情的影响。
孙晋州与我说话,我难免心不在焉,脑中反复出现的全是温旭生与唐美妍牵手的画面,要不就是温旭生追着她,急急辩解讨好的样子。
“你有心事!”孙晋州笃定地说。
我叹口气没做声,真人面前不打诳语,掩饰也是没有用的。
“我有一双好耳朵!”他婉转地说。
我低下头,目光停在孙晋州握住杯子的手上,他的手指细长干净,指节平缓,指甲修得整整齐齐,这是一双稳而静的手——
我的思绪忽然回到十年前,那年我才十六岁,对面住了一名十分清秀的男孩,至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5 过往依稀(9)
我偷偷爱慕他好多年。
他如常在窗边看书、学习,偶尔站起来活动一下,全然不知对面有一双眼睛,静静留意着他的每个动作。
他也有一双孙晋州这样斯文干净的手,我最爱看他拧开墨水瓶盖的手势,一度为这个动作痴迷。
我忽然觉得,有这样的手的男人,应该是值得信赖的吧。
为着这双与我青涩恋情中重叠的手,我忽然想向孙晋州敞开心扉。
“我离婚了!”我故意很平淡地说。
“早知道了!”孙晋州用比我更平淡的语气说。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他,转念一想,“也对,有家有口的女人,怎么会天天留恋这里?”
孙晋州气定神闲地微微一颔首,“最开始,你总爱同你先生一起来。后来,是你一个人,一来就要整瓶酒,边喝边偷偷落泪,情绪无比低落。有一段时间你没来,可是天天三餐叫外卖,可见已经足不出户。再出现,人憔悴了、胖了、钝了,手上的结婚戒指也不见了!”
不知为何,他的话平淡简洁,可是听在我耳朵里,却分外荡气回肠。
看,我就是这样失去我的婚姻,听起来那样平淡,可是个中滋味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酸楚。
我低下头,左手无名指上光秃秃的,几年的婚姻,只为我留下一道深深的戒痕,时刻提醒自己的失败。
真不明白为何那样多女子要求男方婚前一定要买钻戒给自己?
要知道煮熟的鸭子也会飞,感情、婚姻都没了,徒留一个突兀的身外物,亮闪闪直刺你要害,届时你只恨不能将戴戒指的手也砍下来扔了,眼不见为净。
现在不比古代,既无战乱,又有一份薪水傍身,哪里用得着靠套现一枚戒指来解燃眉之急。
想想也觉得欷歔,现代女子对男人全部的所图,不过是一颗心。
这样简单的要求,男人都只能交白卷。
“幸亏我熬过来了!”我小声说,简直不敢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
“每个人都会挺过来的,只要你不死!”孙晋州淡淡地回应,“我是过来人,明白其中的感受!”
我扫了一眼孙晋州的手,“早知道了!”
“哦?怎么知道的?”虽然是问的语气,可是他的神态里却没有丝毫诧异。
“若家有贤妻,又怎么会天天将时光耗在这小小的餐吧?以你这样的条件,不可能没有女人倾慕。你正值壮年,能过如此心静如水的生活,必然曾经沧海!”我的观察力也不弱。
“是啊,离一次婚,简直伤筋动骨,万念俱灰。熬到现在,前尘旧事都仿佛是前生的事情了!”他长叹一声,双眼的光彩忽然黯了下去。
我见他动了心念,赶紧将话题引回自己身上,“我也想当所有事情都是前世的残梦,可是偏偏运气出奇的背。当初的第三者,我婚姻的终结者,现在居然是我的下属,天天朝夕相对,好好对她,我对她又有夺夫之恨;借机留难她,我又不屑卑鄙至此,我有时候矛盾得想以头抢地。”
孙晋州听闻大呼,“你也太不走运了吧!”
我耸耸肩膀,“可不是?”
然后我开始向他大吐苦水,倾诉欲望如决堤的洪水,挡也挡不住,滔滔不绝流泻出来。
我一边说,一边觉得沉郁的心情一层层剥离明亮起来。
终于明白心理医生为何收费昂贵,原来很多事情淤积在心底,得不到宣泄,终于会变为腐烂的塘泥,令人也一并霉烂其中。
通过孙晋州的开导,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在倒掉一锅隔夜饭之前,我们总难免觉得有些可惜。而前夫就是这样一锅隔夜饭,不管怎样心心念念,也得倒掉,另煮一锅新的。
5 过往依稀(10)
第二天,我还没想清楚该怎样对待知道真相的唐美妍,她就已经站在我办公室门口了。
她敲了敲我的门,并不等我回应,便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我居然有些莫名的慌乱——
不过,看到她直挺挺站在我面前,一副紧张到快窒息的样子,我忽然又镇定下来。
怕什么?天又不会塌下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我尽量温和地看着她,甚至还保持一点高高在上、充满优越感的笑容,我想让自己表现得优雅从容,风度涵养俱佳,好让她自惭形秽,最好永世在我面前抬不起头。
虽然,我才是那个失败者。
可是,我内心坦荡!
“绍宜姐——”她声音都在发抖。
“你可以坐下说话!”我平静地说。
“谢谢!”她姿势别扭地坐下来,手脚仿佛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我看着她,等她开口。
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过了好久,才迟疑地放了一张纸在我桌上。
我接过来——是一封辞职信!
我心中立即三呼万岁!
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终于可以自行拔出了。
不、不、不,我才不会让情绪那样显山露水,表现得那样迫不及待,气量狭窄。
“为何辞职?”我故意装作不明白。
“旭生全都跟我说了!”她怯怯地说,有些心虚地看了我一眼。
“哦!”我轻描淡写,“就为这个?”
“当然,我不辞职,难道等着你赶我走?”她有些诧异我的反应。
“我为什么赶你走?”
“我抢走了旭生啊!”她忽然抬起头,“难道你不恨我?”
我听得出,她的语气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一个在爱情角力中优胜者的得意。
我恨得牙痒痒,所有充当第三者的女人都这样不知廉耻、泯灭良知吗?
我偏不示弱,偏要打击她的气焰。
“我为什么要恨你?”我好笑地说,“你以为温旭生是你抢得走的吗?”
“难道不是?他为我离婚了!”她理直气壮地说,脸也开始泛红。
“错了,根本就与你无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但是把姿态摆得很高,“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是我先放弃了他!”
“可是——我——”
我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流利地截住了她的话,“没什么,是我主动同他离婚的。离开一个已经有异心的男人,根本不算损失!”我故意轻松地说,“如果我存心要留住他,你也抢不走。何况我不要的男人,谁捡走都一样,我又何必介意!”
“就算这样,你看到我不觉得尴尬?”她奇怪地问我。
我就知道她会傻到问这个愚蠢的问题,简直是送上门来被人羞辱。
“我为什么要尴尬?我又没有当第三者,破坏别人婚姻,招惹别人的老公!社会又不会谴责我!”我笑眯眯地说,字字直刺她的内心。
这句话果然有杀伤力,她的脸立即青一阵白一阵。
“我又不是傻子,我不走,难道要留下来任你刁难,看你脸色?”她气呼呼地说,“你快给我把字签了吧!”
“唐美妍——”我忽然有点火,“我来公司第一天就知道你是谁,你说,我有给过你半点脸色看,羞辱过你半次吗?”
“你早知道啦?”她惊讶极了,“你完全可以早就开除我的!”
“开除你?用什么理由?你工作又没有出错!最近表现还比以前勤奋多了!”我实事求是地说,“找一份好工作不容易,况且以你的能力,不会有更好的公司愿意收留你!我可不坏人生计!你最好等练好本事,找到好的下家,再来跟我赌这口气!”
5 过往依稀(11)
“可是我看见你,心里会别扭!”
“离婚的是我,我都没有看见你难受!你有什么好别扭的!”我冷冷地说。
“难道你真的不计较?”
“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个小设计师,有什么好同你计较的?我一向公私分明,我虽然不至于喜欢你,但也绝不会为难你。我所有下属,工作上,我都一视同仁。”我摆高姿态,“唐美妍,你现在也许还不明白一份工作对自己有多重要!也许你觉得现在为了爱情,放弃工作,很伟大。可是等有一天,爱情放弃你的时候,就会明白,什么东西才是真正重要的。老公会跟人跑,朋友有可能与你反目成仇,甚至亲生父母也可以同你断绝关系,可是一个人养活自己的本事,永远不会离你而去!今天,你可以为温旭生辞职,明天你也有可能同他分道扬镳…辞不辞职你自己仔细想想吧,明天你再来答复我。这封信,我先帮你保留。”
说完这席话,我自己都惊呆了。
我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
我本来是想赶她走的,不过想在最后的时刻,表现得大方点,好羞辱她一番,让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小角色。
没想到,说到后面,忽然思及自身,竟说了几句真话。
“绍宜姐——”唐美妍震惊地看着我,忽然她眼睛一下红了。
天,她不会是被我感动得不走了吧!
千万不要适得其反,她最好立即羞愧难当地消失。
我赶紧粗暴地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她用力抽了一下鼻子,控制住情绪,低着头走出门。
门一关上,我立即身子一松,瘫在椅子里。
第二天,当唐美妍再次走进我办公室时,我为我的伪善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细着声音对我说:“尽管旭生非常不同意我留下来,但我还是决定收回我的辞职信!”
“啊?”我呆住!
“我仔细想过你说的每一句话,确实是为我好!这件事你都不介意,我又何必耿耿于怀?再过几个月就能拿年终奖了,况且以我自己的工作能力,要跳槽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真想狠狠抽自己两耳光,这就是口是心非的下场。
“你?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了,不要后悔!”我暗自祈祷她可以忽然改变这愚蠢的主意。
“不用再考虑了。绍宜姐,没想到你这样大方!换了我真做不到!旭生说你口是心非,我不相信,还和他大吵一架。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吵架,没想到是因为你!”她忽然笑了,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但是,我相信我不会信错你,你确实从来没有为难过我!”
她伸出手,“现在,把我的辞职信还给我吧!”
哦,他们吵架了?
我心情略微好受一点,吵架是一切爱情开始变质的前奏!
昨天那番蠢话既已出口,便无法收回,我只好悻悻地取出辞职信,递还给她。
她接过辞职信,撕成两半——
那撕裂的一声,简直像在剖开我的心!
整整一天,我都在为自己昨天的表现后悔不已,没那个度量,就不要装宰相。
事实证明,一个人会为自己一时逞口舌之快,付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代价。
第二天中午,温旭生便打电话给我了。
“绍宜,我在你公司楼下,想约你出来谈谈!”不知为何,这个听了多年的声音,此刻显得有点陌生。
“我同你有什么好谈的?”我硬邦邦地说,“我们可是签妥协议,两不相欠,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
“绍宜——”不知是否听出我语气里的不善,他唤我的名字,语气有点哽咽。
我忽然心头一软——
5 过往依稀(12)
自认识他开始,我便不忍让他受一点委屈,每次他拖长声音,故作黯然神伤,我便立即举双手投降。
此刻,他又使出这一招撒手锏。
大概积习难改,明知他故意为之,我还是狠不下心对他,“好好好,我立即下来!”
到了楼下,远远便看见他站在门口,他看见我立即迎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时光倒流,几年前,每每他在公司楼下等我,看见我,总是这样主动地上前两步,从不掩饰他渴望见到我的急切。
我忽然失笑,过往一切,早化为尘埃,消散在漫长的时光中,我又何必再回首顾盼。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咖啡店坐下。
握住一杯热咖啡,我望着坐在对面的温旭生,他轻轻对我笑了笑,这个笑容同我刚认识他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也许是隔了几年的时光,也许是光线比较暗淡,这个笑容显得有些旧。像一张精度不够、又被刻意放大的老照片,颗粒粗糙,距离再近,也觉得不够清晰,总像隔着一层东西。
上一次和他这样坐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哦,对了!
那天我同他协议离婚,他已经自家里搬出去,再在家里相见,大家都觉得不太合适。
我们是在“浮生”谈妥一切离婚事宜的。
他事先做足准备工作,甚至带了一名做律师的朋友。
什么时候属于两个人的婚姻,需要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告诉我什么是属于他的,什么是属于我的?
曾经融为一体的两个人,此刻忽然要分清彼此,一刀两断,多么可笑。
我所付出的那些青春、精力、感情、信任,谁能计算得清?
婚姻从头到尾不过是个赔本买卖,连我曾经以为象征幸福的结婚证书,也不过是一份交易用的合同契约。
一张纸怎么可以维系一段婚姻,它甚至不能给人安全感。
它能约束一个人的行为,能约束一个人的心吗?
何况,连法律都赋予人可以变心的权利,专门设立了离婚制度。
一切都有条有款,有法可依。
如果一张契约,自签下的那一刻起,就可以随意违约、终止,那么放弃它又有什么损失?
我宣布对这段婚姻弃权!
一个女人同男人交往,得到的回报,不是教训,便是婚姻。
温旭生两样都给了我。
我万念俱灰,巴不得一切早早结束,好让我回家独自疗伤。
所以,无论他提任何条件,我都说好好好。
连他的朋友都觉得我答应得太爽快了,吃了大亏,忍不住劝我回家仔细想想再做决定。
可是,我哪里愿意再花心思去思量这种事情。
彼时,我只觉得心痛欲绝,以为这一关怕是挨不过去了…
没想到此刻,我再与他对坐在一起,心中居然不再翻涌惊涛骇浪,连疼痛的感觉都淡得只剩下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