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吧,他快不行了。”说话的是一个小乞丐,他怀中抱着一个老乞丐,那老乞丐面色苍白,显然病重。
“我都跟你说了,这里是宝仁堂,不是慈善堂,你…”
“等等。”小锦看不下去,沉了脸,制止了在咒骂的伙计。难怪独孤家的分店在长安会被人排挤,在洛阳和临安的分店,独孤家经常会救济穷人,也就是现代人的献爱心。平时热心公益事业,为独孤家赢得了不少名声。可长安的分店,却这样欺人,不是砸招牌吗?
“这是怎么伤着的?”
“今早要饭被狗咬了,中午就开始发热了。”小乞丐哭丧着脸说道。
“什么,被狗咬了?”还好现在打针还来得及,不然要有狂犬病就麻烦了。
“让人去把我的包袱拿来,打些清水来。”小锦吩咐道。
小锦蹲了下来,耐心地替面前的乞丐清理伤口。伤口已经溃烂,小锦有些眩晕,还好血不多,从小她就晕血,至今害怕上解剖课。
小锦熟练地用金针封住乞丐的血脉,再用刀片剐去腐肉,继而拿出从现代带回来的消炎药,密密麻麻地上了一层,再拿纱布包扎好。
“别动,打针。”小锦从她包裹里拿出药来,一边的上官舞也看得目瞪口呆。看着小锦熟练操作,上官舞啧啧赞赏,看来之前在洛阳的魔鬼训练还有效果,小锦的针法,号脉,包扎都很熟练。可是现在她在干什么,怎么完全不像自己平日所教的。
“啊?扎歪了啊?不好意思,可能扎到骨头了。”小锦一针下去,只听那乞丐闷哼一声,小锦吐了吐舌头。自己也就是上官教的学得不错,现代医学还是半点不会,如果不是靠着诊脉的基础,和宝仁堂的好药,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救人呢!
这回好歹是成功了,小锦已是满头大汗。再看那老乞丐,也是被折腾得全身虚弱。小锦抱歉地笑了笑,继续掏她的大包包。
“明天继续来换药,要保持干净!”小锦气喘吁吁地说道。两个乞丐连连道谢,搀扶着就要走开。
“等等,你别走,你的脚怎么肿这里厉害啊?祖孙两都这么不小心!”小锦叫住了小乞丐。
“你等等啊,这些膏药,你拿回去贴。还有,这是消炎药,一天三次,一次吃两颗知道不。你爷爷的伤你也照料下!”小锦婆婆似地唠叨着,手在那个大袋子里掏啊掏的。看来要回现代进货了,带来古代的感冒药啊,消炎药啊,创口贴啊,估计这么下去是不够用。
看着微笑着的小锦,老乞丐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他感激地看了看小锦,小乞丐搀扶着他离开。
“记得明天来换药啊!”小锦喊道,拍了拍手,却发觉门外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猛地转身,不是吧,阴魂不散!
“凰儿…”
“噗——!”旁边正喝茶了上官舞猛地喷了一桌。
“你怎么来了?”小锦退后两步。
“凰儿,我以前对你的误会太深了。刚才,你居然不嫌弃乞丐,帮他们清理伤口,足可见你心之光辉,我…”谨风一步步地走上前,小锦一步步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一个翻身进了柜台内侧。
“不客气,不客气。”小锦边擦汗边说。
“凰儿,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你一起,悬壶济世!”谨风抬头看天,神情悲壮。周围的人,却个个拿起衣袖擦汗。她的世界怎么这么悲惨呢!
…
天微微暗了下去,霞光满天,余辉染了一片。
“心怀苍生,我终于找到了。”落日下,一个乞丐正对天感叹。
“师父,你找到谁了?”小乞丐问道。
“帝女托命,紫薇下凡。不枉我此番苦肉计。”老乞丐微笑,满目慈悲。
“师傅,你曾说过。牡丹花谢,紫薇星移。天生异象,必定有异事。那么这个人,是否预示着会有异常呢?”
“此人将结束大祁动荡的局面,从此天下太平,江山一统。”他苍老的声音滑过苍穹,淡定说道。
“可是师父,帝女花,是否也意味着…”
“陨落。”年迈的乞丐眼中闪烁着泪光,脸上却是温暖的微笑,如同佛光般慈悲。旁边那个喊他师父的乞丐,顿时失了言语。当紫薇星照亮长安,真正的真命天子君临天下,从此大祁不再动荡之时,那颗影响国运的帝女星必将结束它最绚丽的生命,流星划过,点亮紫薇,它终将离去,永堕黑暗。小乞丐有些不忍地看着老乞丐,老乞丐眼中闪烁着泪光似的温柔,似乎有着串串幽蓝的火焰在他眼中跳跃,他究竟预见了什么?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老乞丐双手合十,闭目静念。刚才那个如阳光般微笑,似春风般熏然的少年,却注定了那样的结局。他目光中跳动的火焰更加的迷离起来,他已经看到那一天了——火祭。帝女终将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天命难违…小乞丐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原以为师父早已参透生死,却也会有如此惋惜的表情,如同一叶秋叶,宛然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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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格窗畔,一叶灯火如豆飘零。一潭清漾,白莲浮花戏水。独孤府的每一处都精心雕琢,粉饰太平。
“来换药?怎么来府上?不是该去铺子里吗?”听见下人来报,小锦合上了帐本,神情已有些倦意。
“铺子关门了,所以我就连夜来了。”
“哦,不是有什么情况吧?发炎了?”小锦愣愣地说道,突然,她定格在那里,有些不对。一个乞丐怎么能在独孤府来去自如呢?下人可能根本不会通报啊,何况刚才说话的声音浑然大气,不对劲!她慢慢地回头,整个人震了一下。
面前是位慈祥僧人,苍老的脸上书写不尽的深意。身上的一身袈裟,很是名贵,活脱脱地衬出仙风佛骨。
“大师,请问,您…”
“贫僧法号无相,今日与施主有一面之缘。”无相大师声音如洪钟般响起,震得她心都疼了一下。一面之缘,小锦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这无相大师就是早上那老乞丐。无相,无相!大祁国师,得道高僧无相!小锦眼中突然地明亮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施主宅心仁厚,又与我佛有宿缘。不知施主是否愿意与贫僧常伴我佛?”
“出家?”要她去当尼姑,不对,不知道是尼姑还是和尚的!小锦头嗡地炸开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要她这么个超级美少女剃头当尼姑她是死都不干的。
无相眼中惋惜更甚,轻悠地叹了口气。
“无相是来请公子入宫的。”无相轻轻低首,声音波澜不惊,眼神中似有雪融化,一点一滴地晕染开来,柔和地散了满目。
“我?进宫?进宫!”小锦惊呼一声,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她以为最没有希望的时候,居然让她进宫?
“皇上听说了公子在长安舍己救人,以德报怨的事情很感动。之前有一名入试者因为有伤人记录,已经取消了资格。经过早朝讨论,皇上特地让公子破格进入殿试。”
“之前您装叫花子,就是为了试探我啊?”小锦恍然大悟,突然又觉得自己此话不妥,连忙捂住了嘴巴。
“只有仁心才当得起仁术,三公子,明日一早就入宫吧。”无相慈目微笑,和蔼可亲。
小锦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想不到自己居然这么就能进宫了?这是不是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连老天都帮她,呵呵,那个疯子的名额给她了?哈哈,太棒了!
无相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兴奋,然后那一弯如秋月般宁静温柔的眼眸中,却有些东西逐渐黯淡了下去,一层层地,泯灭了。
“老衲已将皇命传达,先行告退。”
“大师,我送你…”话音还没落,无相早已消失在风尘中。小锦吐了吐舌头,果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砰!小锦倒在了床上,柔软的丝绒被,将她轻轻地弹起。她就这么地合衣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轻纱帐的结口,盘扣般地旋在了一起。来到祁朝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从开学到学期末,她从来没有这么用心地去做一件事。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和质疑,她接管了独孤家的生意,又去临安和欧阳公子谈妥了药材原料的事情,再来长安处理价格战,还要和皇甫少轩纠缠,时刻要提防着自己的女人身份不被发现,又想想尽方法进入皇宫。总算,这个机会摆了到了眼前,只要她明天发挥出色,她就有机会成为太医,就有机会让宛如在御前表演,只要宛如得到惠帝宠幸,她能够得到惠帝赏识,她就有机会要求重新审理独孤庆的案子!那么碧落的父亲,就可以得救了。
碧落,小锦的心轻轻地柔软了一下。那个安静看着她入睡,陪着她下棋,在上官舞对她凶巴巴的时候温柔地维护她,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异常温和的男子,让她突然地脸红了。从小到大,没有人那样的宠过她吧,爸爸只顾着工作,从小就没有了妈妈,凤夙永远的高高在上,她只能追赶和仰望。只有碧落,那样宠溺呵护的看着她,夜深灯火上樊楼,那一个月的洛阳,却给了她这一生都没有过的温暖。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个约定才帮碧落的吗?她是真的真的要为碧落做一件事情,哪怕一个小小的事情,好让他能开心一点。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怎么不点灯?”上官舞划亮了火折,将房间印得黄红一片。她的脸也在火光中变幻莫测。
“在想什么呢?明天你就要进宫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上官舞点燃了蜡烛。
“号脉、断症、针灸、下药这些你都学会了,但是明天是全国的医者在一起进行殿试,他们都是佼佼者,虽然我能保证你在这几个月学的东西可以胜过普通医者几年的努力,但是明天面对的不是普通对手…”
“我会尽力的。”
“这不是尽力不尽力的问题,我想你知道,一旦你败了,损害的将是独孤家的声誉。这段时间,你的表现很好,我们按你的话在长安低价秘密收购那些药材,市场果然断货,他们也不堪重负达成协议,按市场价出售,而我们之前低价购入的药材按现价销售,赢利弥补了将价的损失。想不到,你还懂经商的道理。”
“我只是懂补仓的道理而已。”小锦轻轻笑了笑,价格战本来就是伤己又伤人,谁能够坚持到最后?
“明天靠的是真本事,我担心你这些…这些小聪明,未必能顺利过关。”上官舞叹息道。
“既然是皇上亲自出题,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医理赏识,难的未必是我一个。”小锦抬头看上官,眼中的坚定让上官轻轻地震了一下。
“早些休息吧,明日要早起。”上官舞吹灭了蜡烛,房间又是一片黑暗,小锦在角落中,悄悄地往床边靠了靠,软软的枕头,就好象曾经的肩膀,很安全。
…
小锦正在担心明早的殿试的时候,恍惚中觉得窗户动了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闯入了。
“别动!跟我走!”那是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含糊得不清楚。小锦一惊,脖子间一麻,喉咙已发不出声音。她只觉得身体一轻,便被人提走!
糟糕!什么人?此人武功一定很高,否则独孤家这么多高手居然都没有察觉他的闯入。自己明天还要进宫,难道…难道是有其他对手先下手为强除了她?种种猜测让她冷汗直流,可是却被人点了哑穴,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人带着她,轻飘飘地落在了一片民房的屋顶上。
“嗷…”肩膀一疼,他帮她解了穴。
如果一个人被点穴太长时间,身体会受很大损害,甚至可能会全身瘫痪。小锦突然想起了碧落的话,这个人…是在担心她吗?所以才立刻给她解穴。
“明天不要去殿试!”那个低沉的声音又说道,他背对着她,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飘舞,如水环佩带着璎珞一起灵动着。小锦隐约中感觉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他是谁?
“我一定会去殿试!”
“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这里不属于你,走!”他猛然回头,是一张陌生的脸,麻木得没有任何表情。小锦有些失望,那张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还带着陌生的僵硬。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他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
“阁下是在开玩笑吧,深夜到他人府上把我抢到这里,就是希望我不要去参加明天的比试!你是怕我赢呢?还是担心我输?”小锦挣扎着站了起来,果然是全身麻痹,酸痛不止,自己最近真是背。
“你不怕死?”对方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不怕。”说话的时候小锦有些脸红,还好天黑看得不是很清楚。她生来就是怕痛怕血怕死怕鬼,不敢去上病理学,怕看见血淋淋的器官,不敢上解剖学,怕看见干成了腊肉的尸体,如果不是怕着怕那,自己至于考试不及格吗?
“哼,真是好笑啊!有人被利用了还这么维护别人!你果然是蠢得可以!哈哈!”他摇头笑着,那种嘲讽的语气让小锦很不舒服。小锦看着他,不会又是一个疯子吧,上次癫痫的家伙可把她吓了一跳。
“你以为他真的是想让你救他父亲,你以为他真的是对你好?你不会天真到认为望月楼的祭司会和你做朋友吧。如果我告诉你他不过是在利用你…”
“你闭嘴!”小锦心中猛地一疼,没错,她不过是个考试经常不及格的劣等生,在大祁没钱没地位也没本事,如果不是那个什么算命的传说,恐怕碧落不会找上她!对她好,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约定。自己…碧落那么的尊贵,等到一切结束,独孤庆放出来,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吧。
“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利用你?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格吧,帝女转世,拥有改变大祁的命运。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另外的传说?你最终将挑选大祁的王者,得你者得天下?他所想利用的,就是靠你来壮大望月楼的势力,最终一统天下!”
小锦看着他,那些残忍的话不动声色地从他嘴里说出来,她颤抖得厉害。为什么会这么的难过,小锦眼睛不争气地湿润了。
“怎么?这么没用,想哭?这么没用,恐怕碧落也懒得再利用你吧。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结局?按照术师的推算,大祁最终的王者,会用火祭的方式杀死你!你就将烧死在…长安。”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看到小锦身体一个战栗。
“你真的不怕?这里每个人都是在利用你,可是最后你却要被你最终选择的人所抛弃。无论,你选择谁,你永远不会得到真心,永远!”他的话刻毒得如同诅咒,刻进了小锦的心里,如同刀子。
“那我更要进宫了!成为大祁的提刑官,为独孤庆翻案,就算全是假的,我也要找到最终的真相!”小锦斩钉截铁地说道。
“哪怕…万、劫、不、复!”小锦抬头看着那人,眼中反射出月光的神采,一点点地将周围点燃。她的白衫单薄地洒在空中,月光投下,衣冠胜雪。
“你…”
“就算他在利用我,但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利用,难道不好吗?”小锦声音很轻,那人眼中却猛然地闪过一丝光泽,那么亮,那么痛!被自己喜欢的人利用,小锦突然欣喜起来,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了,她喜欢碧落,和凤夙不同的!她崇拜凤夙,她知道凤夙是最优秀的,她一直在追逐着他,在她心里没有一个人能和凤夙相提并论。但是那不是爱,那不过是迷恋与崇拜,只要凤夙回头看她一看,她都是开心的,提到凤夙的名字她会自豪,她总是骄傲地说凤夙,是我哥哥。但是碧落不是,他照顾她,疼惜她,他不见了,她会想念他,听见他的名字,她会心疼会期待会难过会伤心。刚才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喜欢…”那人似乎被这两个字刺痛了,回不了神。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阻止我进宫?为什么要我回去?为什么诋毁我和碧落?你究竟是谁?”小锦问到,他的眼神让她更加的怀疑。
他到底是谁?他轻轻地笑着。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他看着小锦,百感交集,那一猎衣衫,猎猎飞舞中却带着残缺的孤独。飘荡在清风的织锦下,是一只空空荡荡的衣袖。空气中飘荡着白莲的香味,静静地,晕染一片。四周沉静得厉害,小锦只看着眼前的人,一种不安的熟稔在她心头升起。
他是谁?相逢却是不相识,相逢何必曾相识?他的眼神逐渐的沉沦,似有无数黑压压的飞蛾,在烟火中烧枯了泪水,自焚于天地,灰飞湮灭,不肯气绝。他知道他躲不过了,如果说之前爱上她是他的灾难,那么今日听到她的心意,他就是永世不得超升。温柔的,缠绵的,明知道是陷阱,他也只有跳了,哪怕粉身碎骨。这一次,他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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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人生只如参与商
“我最后一次,让你走。”他凶狠地说道,却带着无力的苍茫。
“你是谁?”小锦往前走一了步,那只空袖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几乎是冲上去抓住了他。
“走吧。”他头侧向一边,逃避着她的发问。
“碧落。”她轻轻地喊出了一个名字,没错,即便他变了容颜,即便他失了手臂,尽管他隐藏了嗓音,但是他无法掩饰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他的心!
“你的手呢?为什么突然要阻止我进宫?今天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小锦的声音虚弱得空渺,她在风中,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被吹倒,一切变得太突然,之前能够进宫的喜悦被现在的恐惧所代替,她不确定,碧落到底想干什么?一种把握不住控制不了的虚无感将她包围,她…在害怕。
“你认错人了吧,需要天天喊着那个利用你的男人的名字吗?”他嘲笑道,小锦却并不放手。
小锦轻轻抬头,看着这个男子。她有些依恋地朝他身边靠了靠,她喜欢那清雅的莲花味道。不管碧落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去想他到底爱不爱自己,也不需要思考究竟他是不是在利用他。她只要就这样,牢牢地抓住他的衣裳,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放手!”他的声音比初冬的雪还寒冷,眸中是凝结的怒气。
“不要惹我生气。”他在警告。
小锦突然地笑了起来,碧落根本不适合发脾气,连装生气的时候都摆脱不掉那股子木讷。他是如此温润的一个男子,总是优雅地微笑,宠溺身边的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在所有人心目中,碧落都是高贵如莲,和煦如风的男子。这种温柔并不仅仅是对她,想到此处,她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当,胸中一阵闷痛,喉头有腥甜的液体涌出。原来…是血。
腹部一阵阵的抽痛,疼得她冷汗直流。小锦低头,呕着血。血花一朵朵地落在地上,看得她头晕。
“小锦…”身边的人显出了慌乱的神色,他手足无措地想拥住她。小锦看了一眼他,一把抓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碧落关心则乱,根本没反抗,任她眼中燃烧成灰。碧落轻轻为她把脉,眉头越拧越沉。
“小锦,听我说,明天不要去参加殿试,回你的世界去,永远不要踏入大祁了。”碧落一字一句地说道,却发觉面前的人越来越陌生,神采在她脸上点点褪去,那颤抖的双唇,嚣张地苍白着。
“之前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在利用我?而我最终会死在大祁?”小锦微笑着看着碧落,那笑容让碧落莫明的恐慌。
“你听我说…”
“别说了!你这算什么?良心发现?还是突然舍不得我死了?或者是你觉得自己是残废了认为我会讨厌你所以赶我走?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不是利用!不是陷害!是欺骗是隐瞒!你们个个都这样,我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相…”小锦冷笑着,往后退着。从小到大,她都活在迷团里,没有了5岁的记忆,如今,碧落又把她推进另外的迷雾,不给她一个透明的未来!
“…”碧落刚想开口,却颓败地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告诉她什么?告诉她若不是自己那日见她昏迷不醒,他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在乎?告诉她其实自己远走他乡就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利用她,放任那一切发生?告诉她其实自己要的并不是为独孤庆洗冤,而是要借机会让望月楼东山再起?告诉她其实不仅仅只有她被骗,自己也一直在自欺欺人?他该如何说出口,当帝女星星盘开始运转时,他算出她最终的结局的时候,他有多害怕?他要阻止她进宫,他要放弃当初所有的努力只要她安全!但是他如何说出口?过了今夜,他怕他的理智又会告诉他必须任由一切发生,那时他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
“你无话可说了?我不会走的!我是独孤家的三公子,理应要为自己的父亲翻案。当然,你可以阻止我!你可以到皇上面前揭穿我,说我冒充三公子,欺君犯上,让他将我处死!”小锦咬牙道,如果不是今天,她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用这么伤人的语气说话。她终于尝到了伤心的滋味,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