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有没有搞错啊,又是清粥?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她把粥端下去。咕噜,肚子悲惨地叫了起来。拜托,我不是要绝食自杀,而是实在吃不下这些清粥淡饭了。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叹了口气。为什么她们不能端点红烧肉啊,红烧鱼啊,叫花鸡啊,酱爆猪蹄给我吃呢?难道堂堂大祁的太子殿下,已经穷到天天只能吃素的份上。可惜,寄人篱下,有得吃就吃,别挑三拣四的道理我在做乞丐的时候就已经懂得了。烨脾气那么火爆,要是知道我对他家的伙食抗拒到此,估计又要冲上来掐死我了。
“你给我起来,他不要你了,你就连饭都不吃么!”耳边一个愤怒的声音炸开,震得我脑子里苍蝇乱飞般地嗡嗡响。我手腕一疼,被人粗暴地拉了起来,本来就虚弱的身子更是散架了一般地难受。
烨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欲言又止,算了,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花人家的,到头来还要抱怨人家招待不周是不厚道的。我四肢张舞着,挣扎着要往躺椅上蹭,人在特别饿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困。以前当叫花子的时候,经常挨饿,保持体力的方法就是睡觉。可是,身边这个满脸黑线的男人,显然是不想我睡个安稳觉。
“好,玉扇儿,你不吃不喝是吧,我陪你,从今天开始你不吃,我也不吃。”烨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手掐得我手腕都快断了。
呜呜呜,有没有搞错,怎么可以这样?恶毒的杀人狂,不给我吃山珍海味就算了,还天天逼我吃那些淡得没有味道的东西,不肯吃就威胁,一点也不体谅我这个身体和感情双低潮的可怜人。我真是倒霉,在最需要化悲愤为食欲的时候,偏偏只能对着一大堆看了都没食欲的食物。
第二十二章:昔日萧郎是路人(14)
我真是倒霉,在最需要化悲愤为食欲的时候,偏偏只能对着一大堆看了都没食欲的食物。
“你给我精神一点。没有曜又如何?天塌下来还有我!”有你,你又不能红烧着吃,我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看了面前的那碗粥,自认倒霉。我闭着眼睛,像个犯错被罚的孩子一样,无比痛苦地将那寡淡的清粥往嘴里送。每吃一口,我心里就狠毒地咒骂一句,骂臭狐狸始乱终弃,见异思迁,骂杀人狂落井下石,折磨弱小,害得我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也不好。
吃完了那些粥,我的力气也恢复了点,连赌气都有了劲头。我不满地瞪着烨,心里嘀咕个不停。哼,等本姑娘身体恢复了,就去醉仙楼,点上两桌子的山珍海味,一桌子用来吃,一桌子用来看。我一定叫两盘红烧肉,一盘子用来吃,一盘子用来闻。
“你在骂我?”烨收敛了怒气,露出难得的笑容,他笑的时候很轻,却总能不经意地迷惑人。
“哪有?”我心里暗叫他怎么知道,脚不安分地在地上来回地蹭着。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你每次在心里骂人的时候,都是嘴巴一动一动地,眼睛一转一转地,脚还一抖一抖地。”
我立刻端正了姿势,闭了嘴巴,定了目光,难道我在心里咒骂的时候,脸部表情真的如此狰狞吗?我心中懊恼,烨却异常温和地笑着,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我困了,睡觉。”我用袖擦干净嘴巴,逃似地往那躺椅上蹭。椅子并不长,脚要轻轻弯曲才能把身子躺下,我蜷缩着,闭着眼睛装睡。不知道烨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我装作熟睡,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我感觉到有人拨开我额前的发。烨轻微的呼吸喷到我的耳垂,又麻又痒。我能闻到他身上陈年女儿红的味道,浓烈又温柔。他微热的气息,在周围晕染开来。我一动也不敢动,僵直了身子。
第二十二章:昔日萧郎是路人(15)
我一动也不敢动,僵直了身子。

“傻丫头,你可知道,你为了他不吃不喝,他却在筹备大婚的酒宴?恐怕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傻的姑娘了。”烨的声音不大,带着心疼和宠溺。我浑身一震,用力地闭眼,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我只感觉脸上一阵冰凉,眼角却是一点温热,什么东西悄然滑落…


在烨的照料下,我的伤势一天天的好起来。东宫的宫女和太监们对我都相当的礼遇,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我热了,有人给我扇风,我乏了,有人给我讲故事,我累了,有人给我松筋骨。到伤势更好一些的时候,御膳房不再给我准备清粥,吃的东西花色越来越多起来。
也许是因为食物比以前丰盛,我不再抗拒食物,相反,变得什么都爱吃。只要一无聊,我就会蹲在花园里,瞪着那些花花鸟鸟地,吃个不停。发展到最后,我总会叮嘱宫女给我加餐,每次烨见到我,我总是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往嘴巴里塞,塞得满嘴巴满满的。仿佛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被塞得满满的,不至于空荡荡的。我停不下来,只要我嘴巴一停下来,我的脑子就会停不下来。我不想当自己有空闲去想其他的东西,更不想让自己有时间去回忆一些不想回忆的东西。

夕阳西下,长安皇城的红墙黄瓦被镀上了一层橘黄,那飞檐上的雕龙,在金色的落日下,更显出艳丽的磅礴之气。我呆呆地看着天边的绯色慢慢地深沉,最后的一抹酱紫色的浮云,伴随一轮满月,跃上了太极殿卷翘的檐。
第二十二章:昔日萧郎是路人(16)
夕阳西下,长安皇城的红墙黄瓦被镀上了一层橘黄,那飞檐上的雕龙,在金色的落日下,更显出艳丽的磅礴之气。我呆呆地看着天边的绯色慢慢地深沉,最后的一抹酱紫色的浮云,伴随一轮满月,跃上了太极殿卷翘的飞檐。宫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各户宫门都挂起了浅黄色的灯笼。远处的城墙上,夜巡的士兵举着火把,来回地走动。或许是夜晚的潮气太重,我的眼睛居然潮湿模糊起来,仿佛那些身影和光芒交错重叠。朦胧中,似乎有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提着一盏玲珑灯,孤独地爬上城楼,然后消失不见…
我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更加的烦闷。我不理会那些宫女为难的表情,抓起身边盘子里的糕点就吃了起来。杏仁桃酥,黄金千层糕,红枣桂花饼,蜂蜜鸡蛋卷,全部都是甜得发腻的宫廷秘点。我把他们通通塞进嘴巴里,直到塞得嘴巴满得塞不下才停了下来。满口甜蜜,甜得嘴都麻了,那浓郁的奶香,一点点地顺着舌头,流进肚子里。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在我的手伸向盘子里的冰糖榛子糕的时候,烨按住了我的手。他和冰片一样的声音,让我的手骤然地冷了一下,一直冷到心里。
放屁!我哪里心里苦了,我吃了这么多甜食,心里甜着呢。我想分辩,可那些甜腻腻的东西哽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吃了,我带你去见他。”我抬头看烨,东宫的太监正撑着杆子,将一盏灯笼挂起。他的眼明亮如星辰,我躲开他热烈的目光,僵硬地咀嚼着那些糕点,一下一下,吞咽下去,无味。他见我不答,猛地拉起了我,我笨拙地跟着他奔跑,心里惊慌,却一直未开口说话。管他去哪呢,就算去鬼门关,我也不在乎了。
第二十二章:昔日萧郎是路人(17)
安福门外流光溢彩,万盏花灯顺着街道蔓延开去。四周是数十丈高的灯树,琉璃灯笼高高挂起,流苏飞舞,金银相映。我轻轻地跟着曜走在长安街道上,他衣衫翩然,在犀角灯笼的照映下,罗衣尽掩明月光。身边总有少女提着灯笼走过,有穿着光鲜的提着画着仙女的羊皮灯笼,也有农家少女,提着画着花草的素娟灯笼。她们看烨的时候,总会害羞地低了头。我和烨穿着平民的装束,像一对普通情侣般走在长安大街。
“姑娘,买盏花灯吧。”路边上有卖花灯的摊主,热情地招呼我。他支起了长长的架子,各种形态的花灯挂在上面,很是好玩。话说我在长安西街长大,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情景。
“今天又不是上元灯节,怎么有这么多花灯?”出了宫,我心情好了些。我端详着架子上的木雕昆仑奴面具,调皮地将面具挂在自己的脸上,隔着面具,我冲烨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
“花灯象征着永远的爱情,三殿下今日已经下了聘礼,即将迎娶皇甫郡主。长安城从今日起要燃起不灭长灯,用这十里花灯祝福他们。公子,买盏花灯送给这位姑娘吧,沾点贵气,也沾点喜气,到时候像三殿下和郡主娘娘一样白头到老,永结同心。”老板殷勤地怂恿着烨。
我的笑容在面具后隐去,手一松,昆仑奴面具落在地上,上面的雕漆也碎了不少。我看着面具上残破的笑脸,笑这么古怪,连你也嘲弄我吗?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在心里涌起,我狠狠地抬脚,将面具踩了个稀烂。那摊主脸色立刻变了,正要发作,烨不动声色地放下一块金子,那人立刻收敛了怒气,笑得比这满街的花灯还要绚烂。
第二十二章:昔日萧郎是路人(18)
正要发作,烨不动声色地放下一块金子,那人立刻收敛了怒气,笑得比这满街的花灯还要绚烂。
“我们回去吧。”我心里生出怯意,居然没有勇气走到秦王府。花灯一路耀满长安,我心里却越来越暗,几乎要被那压抑的黑给吞噬。
“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我一次机会。”烨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看着他,不说话。
“死心还是坚持,我都需要一个理由。”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理由…,我欠他一句恭喜。”臭狐狸,我欠你恭喜,可你欠我幸福。
突然,天边一声巨响,眼见着一道凄厉的光束,一瞬破空!红光铺满了黑夜,和远处长安街道不眠的花灯辉映着,绚彩染霜华,艳色天下重。
“不就是大婚吗?又点花灯又放烟火。”我自言自语地嘀咕。
“不是长安的烟火,是信号弹。”烨拧起了眉头,他话音未落,又是一朵烟花冲上天,比之前的还要绚丽,盛大。
“边关告急!”烨猛地吐出几个字,我吓了一跳。
“西北边两催信号弹,如果我料得没错,应该是——玉门关告急!”烨的语气带着隐忧。
“玉门关在什么地方?难道要打仗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是回鹘,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扇儿,我需要立刻回宫。要不——”
“你送我回丞相府吧,我在你那也住了很久,爹娘会担心的。”我一阵抢白,心剧烈地跳着。我不要回宫,我要见臭狐狸。他不可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能不让他娶石榴,不能!
本想骗他说,自己一个人回丞相府。但,猜想他一定不会放心。所以我让烨送我到丞相府门口,等他离开后,我也转身离开,往南郊秦王府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二章:昔日萧郎是路人(19)
顺着花灯,一路走着。在灯火鼎盛处,我看到了“秦王府”三个字。一盏盏题着百年好合的灯笼,刺得我心一阵阵抽痛。我不想祝他百年好合,不想他们白头到老。
“什么人。”我刚要往王府里走,几个侍卫哗地拦住了我。
“我要见秦王!”
“秦王没空见你!”侍卫的态度非常不好。
“你又不是他,有空没空你说了算吗?”我本来心里就不高兴,听见他这么一说,火窜了上来,叉了腰往前,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你!”那侍卫被我一顶,气得上前一步。我心里害怕,连忙退后两步,岂料脚下一滑,人就摔下了楼梯。那侍卫还想上前,却被另一名侍卫拦住。
“皇甫将军还在,别节外生枝。”那侍卫低声嘱咐了一句。
皇甫将军?听到这名字,我愣了愣,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皇甫将军在,那破石榴也在了。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住进了皇府吗?岳丈和媳妇都来了,我还来干什么?
“我是玉丞相府上大小姐,劳烦二位通报一声。”玉扇儿,你委屈什么!自己又不是第一被人丢出门外,你不可以这样认输!我心里对自己说,爬了起来挤出一个笑脸,讨好似地跟侍卫讲。
“你是大小姐,笑得跟个奴才一样的大小姐。我倒是头一次见。你要是大小姐,我就是皇太子,哈哈哈哈!”哈你个大头鬼,我一怒之下,拍出曜送我的那块护身的令牌。
“把这个给你们秦王殿下,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先皇御赐的宣武令!还不快去通报?”
“好像是真的。”几个侍卫拿着令牌端详了片刻,最后对视一眼,走进了皇府。
狗眼看人低,我轻哼了一声。
过了片刻,府里终于有人出来。我欣喜地上前,却发现,来的人并不是曜。
第二十二章:昔日萧郎是路人(20)
“把宣武令还给我。”那是曜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还你?好啊,你可接稳了。”皇甫柳儿狠辣的目光朝我刺来。她手中的宣武令反射的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啊——”那女人突然将令牌朝我抛来,速度快得惊人。我来不及躲避,额头一疼,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出,痛到迟钝。沾着我血的令牌落在了地上,我顾不得疼,伸手就去捡令牌。一只绣花鞋踏上了我的手,狠狠,踩下。
“疼吗?我从小跟父亲学武呢?”皇甫柳儿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笑得我冷汗直流。
“不疼。”我倒吸一口气,不就是被踩么,我是什么人?乞丐!习惯…就好。
“不疼?那这样呢?”她加重了力道,我几乎可以听见我指骨断裂的声音,“倒是天生被践踏的命。玉扇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丞相千金?你爹现在自身难保,你信不信,我今天就算废了你的手,你爹也定然不敢为你出头!”
“好狗不挡路,你…你让…让曜出来见我!”我好不容易将一句话讲完,手指的疼痛更剧烈了。啪!啪!破石榴猛地给了我两个耳光,果然是学武之人,我被这两巴掌扇得头晕脑胀喉咙一紧,一股子腥甜的味道猛地往喉头窜。
“曜说看见你就恶心,让我来打发你走。你识相的就滚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她指着我鼻子说道,我心里火大,当即张开嘴,猛地咬住了她的手。
“啊——,救命啊——!疼死我了,救命啊——”破石榴被我咬得大喊大叫起来。
“住手。”府内突然走出几个人,我认识,一个是南宫曜,一个是皇甫忠义,一个是星释。
“曜让你住手你听见没,曜哥哥,爹——,玉扇儿,你快停——”

第二十二章:昔日萧郎是路人(21)
“曜让你住手你听见没,曜哥哥,爹——,玉扇儿,你快停——”
我怔怔地看着曜,越发用力。破石榴疼得又哭又叫,不停地用脚踹我。
“够了,玉扇儿,我对你太失望了。”曜的话轻描淡写,于我听来却是雷霆万钧。多大的伤,都不及此刻的痛。他对我失望?他可知道,我从来不敢给自己希望,因为我曾经一次次地失望,失望得觉得自己的任何愿望都是奢望。
“是她先动手的。”不想解释,解释让自己觉得卑微,可却不得不解释,因为再卑微也不及他误会给我的痛。
“柳儿卤莽,若她有什么伤害你的地方,我替她道歉。不过,玉姑娘,如果你是存心挑衅的话,我南宫曜一定奉陪。”曜检查了下皇甫柳儿的手,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我,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皇甫柳儿小鸟依人般缩进了他怀里。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在维护她。
“臭狐狸。”我看着他,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殿下,刚才皇宫燃起信号弹,边关告急,我们得尽快回宫。至于玉扇儿姑娘…”一旁的皇甫忠义看了我一眼,有些为难。
“我让人送她回去。”曜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麻烦,我自己会回去。”我赌气道。
“如此最好,我们走。”曜听见我这么说,和皇甫忠义一起翻身上了侍卫们牵来的马。
“南、宫、曜,我诅咒你!”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蹲了下来,哭得肝肠寸断。哭了片刻,我擦干眼泪朝丞相府的方向走去,老天很配合气氛地闪起了电,豆大的雨砸在我身上,让我看上去更像一个弃妇。
第二十三章:静听黄昏独自愁(1)
都说十指连心,果然不假,明明是手受了伤,我的心却疼得撕裂了一般。走了几步,脚下越来越漂浮,脑袋越来越沉。玉扇儿,你不可以被打倒,不能晕,千万不能晕。哇——,喉咙一甜,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出,我眼前一黑,人向前栽去。
“伤心的话,如果听不见的话会不会好一些?我送你回丞相府。”在我人晕过去的瞬间,我只到一张模糊的男子的脸,以及他呓语般奇怪的话语。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那清雅的竹香气味。
第二十三章 静听黄昏独自愁
雨,顺着长安钟楼深绿色的琉璃瓦,飞檐而下,密而不透。钟楼后连绵的皇城,仿佛被这雨势所压,层层叠叠的殿阁楼宇都在这黑暗中沉淀出肃然来。青石铺就的路面上,水珠跳跃着,如同洒落的珍珠一般,忽明忽暗。天空,泛开浅灰色的光亮,如同幕布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般,而更远处的云层,却依旧灰沉沉地看不清轮廓。
黎明前长安城,在这场夜雨中更显得沉寂。宽敞的长安大街,偶尔有泛黄的灯笼飘过,有披着蓑衣倒夜香的老汉,也有穿着油衣提货赶路的商人,偶尔也有妇人打伞经过。城中十字街口的胭脂阁送走了夜宿的客人,轻歌罗幔中,红烛烧残酒已醒。路边上的酒楼也纷纷打烊,隔着雨声,应该可以听见木扎和门锁触碰出的声响。
百味楼的小二有些不耐烦地来回擦了几次桌子,催促着不肯离开的客人。楼中的雅座,冷冷清清地空了场子,这个时候,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倒也清净。顺着窗口远远望去,江阔云低,晨风缱绻,带着一丝妩媚的倦然。
长安幻夜,倚楼听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若是文人墨客,看着这样的景致,定能写出风流文章,名流千古。可惜,我不是,而且,我听不见这雨声。
第二十三章:静听黄昏独自愁(2)
长安幻夜,倚楼听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若是文人墨客,看着这样的景致,定能写出风流文章,名流千古。可惜,我不是,而且,我听不见这雨声。
小二坐在一边,铁青着脸色看着我,他似乎很不满意我每天在这里一坐就到天亮,而且还吝啬得只点红烧肉。他拿了锁,无聊地往桌上敲着。一般长安城中心钟楼的钟声一响起,百味楼就要送客。这个时辰,估计钟楼早已经敲过了。我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扭头就看见小二扭曲的面孔,哎呀,表情真凶残啊!吓得我我立刻又扭过脑袋,继续对着连绵的夜雨,“惆怅”哀叹。
哎,数千古倒霉人物,还我最糟。
下了多少天的雨,我记不清楚了。不过自从那次离开秦王府,被破石榴虐待被曜气了又淋了雨后,我的身体就越来越差,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听不见了。
最可恨的是,那些庸医,居然认为我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聋了是因为曜移情别恋,全怪自己害了相思。我娘觉得我患病原因太见不得光,有损我声誉,只有我的病情隐瞒住。
这些日子,外疆的形势越来越紧张,漠北传来消息,回鹘骑兵屡屡冒犯边关,这一仗再所难免!烨忙得根本没时间来关心我。我那丞相爹也因为送美人进宫迷惑皇上的事情败露,地位变得岌岌可危,若不是烨求情,怕是丞相地位都保不住。他成天唉声叹气,对我的病也不怎么关心。所以,这长安城,根本不会有人在乎我到底是聋是哑。
都说人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在我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时候,丞相府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府宅闹鬼。事件大致可以回顾如下,首先是丫鬟在我的房间窗口发现神秘人,来如风去如尘。走起路来还一弹一弹地,有一次还从墙头给弹飞过去,把打更的老头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静听黄昏独自愁(3)
走起路来还一弹一弹地,有一次还从墙头给弹飞过去,把打更的老头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闹鬼的传闻越来越厉害,娘说最近家里流年不利,特地请了几个道士来家里驱邪。可是事件并没有结束,丫鬟们还是能在后院啊,屋顶啊,茅房等若干地方看到神秘人的踪迹。
我才不相信这件事情是鬼魂作祟,以我的经验,丞相府必定是遭贼了。
本姑娘好歹也是帝都有名的贼了,这个胆大包天、班门弄斧、太岁头上也敢动土!我一肚子的闷火刚好全撒他身上了。我天天晚上不睡觉,挑了‘百味楼’这个最好监视丞相府动静的位置,等着抓贼。可是对手太狡猾了,我守了几天,贼没守到,倒把小二得罪得不轻。怕是明天晚上我再来光顾,那店小二会直接拿扫把赶我出门。
今夜,又无功而返。我无奈地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感叹人心不古,感叹世态炎凉。
晃!晃!晃!桌子猛地震动了几下,身边的店小二,两手插腰,肩膀当搭着一块擦桌布,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我心里也跟着哆嗦了一下。老兄,本姑娘耳朵不好使,在对着长安雨夜感伤的时候,听不到你拍桌子也正常,干什么一副我是你杀父仇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