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陌,她在哪里?”站在面前的是他的母亲,无论她做什么,他只能承受,不能责怪。
“她有手有脚,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
“戒指,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她还给我了,也许她自己也知道配不上它。或者,她突然不想陪你玩下去了。韶迟,我知道以前我是干涉你太多了,这次小颜回来,你多陪陪她。我以后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肖仁心有些不耐烦,她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为什么把她找回来,为什么把我送给以陌的戒指给她?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们走得太近的吗?现在,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谁说我讨厌小颜了,我讨厌她当初怎么会送她去美国呢?她爸爸是我们医院的得力干将,也是你的授业恩师,我怎么可能讨厌她。你以为,个个女人都像那个安以陌一样龌龊吗?”
“做这么多你不累吗?无论如何,以陌没人可以替代。就算其他人再好,对我来说,那都是‘别人’,不是她。”
“你非要和我吵么?韶迟,你不是青春叛逆期了,你需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吗?你只要冷静想想,那个安以陌是什么背景,爸爸是个受贿被革职的记者,自己是个做过援助交际的女人,而且她还干出盗窃医院机密资料的事情来。别说是我,换任何一个妈妈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找个这样的媳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势利,以为我是门户之见。如今只要你带任何一个背景清白的女孩子回家,我都不会反对,可你偏偏喜欢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让我情何以堪?”
“到底是以陌人尽可夫,还是你对她有偏见。你对她做过些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讨厌她?”
“你胡说什么,我以前根本不认识安以陌,怎么…怎么可能对她有偏见。”听见儿子的质问,肖仁心脸色大变,言辞都变得闪烁起来。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陆韶迟有些疑心,难道以陌以前的事情,真的和自己的母亲有关?
“我最后问一句,以陌在哪里?”
“我不跟你说这个话题,晚上约了莫家的人吃饭,你和小颜早点到,你伤没好,不能开车,我让司机送你过去。”肖仁心语气软了几分。
“以陌在什么地方,她是不是出事了?”
“莫教授待你如亲生儿子,晚上想请你一起吃顿饭,你都不肯么?那个女人有那么重要么?”
“我一定会去看莫教授,不过是带以陌一起去拜访他。我谢谢你帮我拿回了戒指,我还欠以陌一个慎重正式的求婚。你不肯告诉我以陌在什么地方,我去问陈楚洋。”
“陈楚洋不在云泽。”
“不可能,欣颜回来,楚洋绝不可能这个时候离开。”
“是我把他派走了。我不知道你们三个搞什么,他去北京封闭式培训了,不可能接你电话。”
“那我去北京找他。”
陆韶迟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门口的莫欣颜。她呆呆地望着他,神色如同将落的暮照般漂浮。他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她应该已经听到了他的话,也许她会受伤,会难过,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不习惯暧昧的摇摆,坚定的拒绝,有时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走廊里,陆韶迟边走,边将缠在手上的绷带一圈圈地解开,随手丢弃在垃圾筒里。他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拉开衣柜,随便拿了套衣服就换上。外套勾动伤口的时候,他眉头皱了一下。
“小刘吗?我陆韶迟,替我订今晚飞北京的机票,越早越好。”

第二十五章 微光森林 (二)

飞机起飞的时候,陆韶迟烦躁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想起肖仁心愤怒的眼神、莫欣颜受伤的表情,他有些无奈,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潭死水,总有一些事情会让他方寸大乱,风度尽失。以往,并不是和母亲没有过冲突,他或妥协或漠视,总能够将事情不露痕迹泰然处置。他一声冷笑,陆家的人都极爱面子,他也不例外。今日肖仁心将莫欣颜带到他面前,将往事一件件扯出来撕破脸质问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和她的间隙已经这么深。从前的老成持重,从前的骄傲从容,不过都是幻想。原来,以前的和睦相处,并不是因为他的处理方式有多么的精彩完美,而是因为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习惯了粉饰太平。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会如以陌一般,爱恨都写在脸上,固执地拒绝长大,拒绝一切的世故。正因为如此,她不懂得奉承,即便是索求什么,也只知道孩子气般撒娇讨好。这样的女孩,肖仁心又怎么入得了眼?这样的女孩,他又如何放得开手?
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失去了撒娇的资格。从小的教育,让他时刻提醒自己是陆家人,自重自强,不可示弱半分。父亲母亲,不是承欢的对象,而是仰望的权威。他们需要的不是调皮闯祸的孩子,而是一个可以让他们骄傲自豪的陆韶迟。而他拥有的,绝不是宠爱惯溺,而是那样近乎苛刻地教育培养。当以陌可怜巴巴地举着要饭的牌子,拉着他衣角时,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同样可悲的自己。他喜欢她孩童式的算计,不舍得揭穿,喜欢她撒娇无赖的霸道,不忍心拒绝。他一味的宠溺,只因为贪恋她的依赖。他就好象一条从小就失去同伴的鱼,逆流而去,即便再如何高高在上,对那生而或缺的亲密却有着天生的渴望。
他轻轻地靠向坐垫,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她一蹦一跳地窜到自己面前,喊他“稻根藤鹿”。还记得刚拍拖的时候,她第一次去他的公寓。她站在衣橱边,把他的西装拿出来,小鼻子凑到领口闻。然后装出妒妇般滑稽的表情不怀好意地说,好象有香水的味道哦。他使坏般地将衣服扑簌抖动,细小的尘埃浮了起来,她皱着眉头连连几声哈啾。陆韶迟,这件西装你多久没穿了,她捏着鼻子问。他笑着取笑她,买回来一直没机会穿,还能闻到香水味,真是狗狗的鼻子。她叉着腰说,衣服买来不穿,都快被虫子咬出洞来了,陆韶迟,你就这么打理这些的么。他清楚记得自己那时候是如何回答的,他说,没办法,谁叫他家缺一个替他打理的女主人呢。
原来,那么早开始,他就想和她过一辈子的。其实她不会照顾人,煮饭能把饭煮焦,烧菜能把菜烧糊,洗衣服的时候要拿着说明书来操作洗衣机,洗碗的时候会不小心把碗摔烂把手割破。她甚至不会照顾自己,会忘记吃药,会不小心吃到过期的药,会突然晕倒,太多的,他都不敢去想。这一次,以陌不告而别,让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他和以陌,已经没有时间去耽误。本来,他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以陌接受了他的求婚,答应做他的新娘。可偏偏在他感觉到自己一步步走到她心里的时候,一切都被打乱。
以陌,你在那里?
他看向远方,眼前是成片的云海,巨大的机翼压着夕阳,生生地将天空切割成了蓝黄两色。一点薄如蝉翼的光亮,在云与天之间,喷薄而出。黄昏时分,在飞机上看云暮迟落,居然是这样震撼的壮丽。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点微光,如同天尽处的晚霞般不肯妥协,苦苦支撑着,也要破云而出。他的爱情,就好象这点微弱的光芒,即便是即将离场,也绝不放弃。
以陌,你听到没有。无论如何,都不要先放弃。
他握紧了手中的钻戒,坚硬的钻石,割得他掌心隐隐发疼。
飞机冲破云层,缓缓下降,眼前的光亮更加的盛大起来,一团团的金黄,如画卷般铺展开来。首都机场光亮如黎明,走出机舱的那一瞬间,陆韶迟压抑着的心情,突然找到了释放的出口。以陌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未做停留,他直接打车去了陈楚洋培训的地方。等到了陈楚样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陈楚洋此刻也正焦躁不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看到推门而入的陆韶迟,他猛地站了起来。
“韶迟,你怎么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你那天真吓死我了!欣颜回来了没有?你见到她了没有?”他抓着陆韶迟打量个不停。
“先别说这些,我问你,以陌在什么地方?”陆韶迟不想浪费时间在寒暄上,他问得有些迫不及待。
“你没有去接回以陌?你来北京干什么!以陌出事了!”
陈楚洋也有些气急败坏,以陌出事了,这句话,印证了一切不好的猜想,陆韶迟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寂寞伤城 (一)

房间里很干燥,也有些冷。她就这样抱着膝,用一种婴儿怀念子宫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她头轻轻地埋在臂弯里,黑色的刘海垂了下来,刚好挡住她的眼睛。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负责审问的警官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人。他只不过出去倒了一杯水,她就从椅子上移到了墙角,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挪动半分。似乎,那冰冷的角落里,才是她温暖安全的归宿。
“你最好和警方合作。如果你不肯说,我们帮不到你。”
“放我走。我男朋友在医院,生死未卜。”过了许久,她才木讷地开口,她唇上有浅紫色的裂痕,是刚才太用力紧抿唇的时候伤的。
“我们已经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你冒充记者,盗窃医院病人的机密资料。诈骗、盗窃、敲诈等多项指控,这些都是刑事罪,很抱歉,我们不能放你走。”
“有证据你们就告我,何必来问我?”她轻声咳嗽了一下,这几天,她不吃也不喝,声音变得暗哑无光,每说一个字,干燥的喉咙深处似乎有爆裂般的灼痛感。
“你还是不肯交代么?”
“我不知道该交代什么!”她冷漠地抬头,一双眼睛因为消瘦而深陷。但那双眸深处的洞悉,却让人背里发凉。交代,明明是要把她逼到绝路,却偏偏假装慈悲地让她申辩,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经被剥夺了话语权。
她该如何交代,交代为什么报社在出事之后,立刻对外宣称她是报社的实习生,编外人员。宣称她是个没有记者证,打着报社名义到处招摇撞骗的假记者?
她又该如何交代,交代为什么金恩彩一边在媒体面前炫耀幸福,说着一切过往概不追究,一边又让经济公司起诉医院?
她该怎样交代,曾对外宣称要查明真相的医院高层,却一口咬定她盗窃病人资料,企图敲诈勒索?
她又该怎样交代,这些口口声声说公正无私,要还她清白的警察,此刻却咄咄逼人地要她认罪交代?
这些她无法交代,他们在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罪名落实了不是吗?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些她见过的,没见过的,甚至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控诉,说她曾经如何卑鄙地利用记者身份敲诈过他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个世界太冷漠,雪中送碳的没有,落井下石的却不少。
审讯室内灯光昏黄,面前的警官有些不耐烦地转着手中的笔。他们静默着,齐齐地看着固执的她,沉默让肺叶里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这是一场拉锯式的心理战,这些都是有着多年审讯经验的警察,他们用略带警告的口吻说,他们已经掌握了很多证据,足够她判上个很多年。如果她肯坦白,他们可以向法官求情,让她减刑。可偏偏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有着强大的内心,劝说和威胁,到她这里都石沉大海,不起半点涟漪。
对警察的问话,她有些心不在焉,低头专注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纤细的手指单薄得仿佛可以看见淡青色血管,曾经无名指上住着一颗戒指,有个男子对她承诺终身。如今戒指的印记早已经淡去,她甚至找不到一丝他爱过的证明。
这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生怕自己和他的过往,都成为一场虚无的记忆。那天傍晚,她换了好了衣服,准备出院,她看着窗外,等他来陪自己一起吃晚餐,可最终等到的却是急救室陈楚洋的电话。他说,韶迟出了车祸。当时,她满脑子都是空的,根本捕捉不到“车祸”两个字的具体含义。冲到急症室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韶迟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生死未卜。胸口一阵阵地抽痛,疼得快要裂开。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声音沙哑。
幸福永远都是在离她最近的时候,突然转身。那是怎样的一种恐惧?母亲,父亲,云暮寒都离她而去,如今又轮到了陆韶迟。她亏欠他的太多,在他昏迷的瞬间,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醒来,她也不要独活。那个念头那么强烈,强烈到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惊。
如今的她,真的不愿意再去承受,那一次又一次地被遗弃的感觉。面前的警察,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如果她不老实交代,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她觉得有些好笑,判多少年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自己的命本来就是多出来的,多一年少一年,都毫无意义,她本就没剩几年可以活。
“你为什么要多次潜入云泽医院?这次你在云泽医院又是在干什么?”
警察的问题有些可笑,她一个心脏病,不在医院还能在哪里?
“你问过很多次了,我也回答过很多次,我男朋友是云泽仁心医院的医生,我在医院有什么问题?”
“男朋友?我们调查的结果是,你勾引医院的医生,为了获得当红影星金恩彩的诊断报告,目的是为了敲诈勒索金恩彩。而你却一相情愿地认为,自己和他是正当的恋爱关系?”
“只要是身份悬殊的感情,在你们眼里都这样龌龊,你们根本就不懂爱情。”对方讽刺质疑的语气让她浑身不舒服,全世界都以为她是一相情愿!以为是她勾引陆韶迟,以为她是那种手段用尽,人尽可夫的女人!那一天在医院,肖仁心当着很多人的面让她取下戒指的场景,至今回想起来,她都觉得屈辱。

第二十六章 寂寞伤城 (二)


“是你把韶迟害成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女朋友?你不就是看准了我陆家的地位么,你想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像你这种女人,我肖仁心见多了!”
在医院里,一向保持着风度的肖院长在看到自己儿子昏迷不醒的样子后终于爆发了。她刻毒地望着她,咬牙切齿地指着她的鼻子说,如果她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定然不会放过她这个狐狸精。
她没有理会对方的歇斯底里,只是固执地守在陆韶迟的身边,一声声地喊他的名字:稻根藤鹿,稻根藤鹿…
相比于肖仁心的嘲讽,陆韶迟的安危更加的重要。她喊他,希望他可以睁眼看自己。甚至在心里说,如果他醒来,她可以放弃一切。可没有等到他醒过来,却等到了一群警察,站在自己的面前说:安以陌小姐,我们要带你走。
“我求你们,让我等他醒过来,他醒了我一定跟你们走。”她近乎卑微地恳求这些人,让她陪在韶迟身边。
“这个女人和我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在找借口拖延时间。警察同志,你们不要被她给骗了。”
她有些慌乱地抬头,刚巧迎上肖仁心的目光,那刀子一般的厌恶和憎恨让她打了个冷战。她居然这样地讨厌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赶她走。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肖仁心对她恨之入骨,从那冰冷的目光中她似乎看到了6年前,另一个人也曾经这样地看过自己。
“把你手上的戒指拿下来!立刻滚!”
“这是韶迟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给你。”
“你还说不是贪图富贵,我们陆家的东西,你凭什么拿在手里!你还想带着它去坐牢?”
“这无关富贵,它只是一枚戒指。”
“无关富贵,安以陌,你口气倒不小。一亿五千万新台币订做的戒指在你口里一文不值?”周围发出一阵唏嘘声,她咬着唇不说话。她知道陆韶迟送她的东西一定不便宜,可却完全没想到都是天价。如今被肖仁心拿出来质疑她接近韶迟的目的,她觉得羞辱。
“不过就是一枚戒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只看到它值多少钱。我还给你,但是韶迟的心,我还不回去了。”以陌耸了耸肩膀,嘲弄地笑了笑。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心里不由得一阵凄凉。
“这件衣服不能还给医院了,真的很抱歉。”她调侃地说道,看向陆韶迟的目光却是无尽的悲哀。她看了看脚上的拖鞋,上面有仁心医院的标记,她咬了咬牙,将鞋拖掉。
“我们走吧。”她赤足走到警察面前,朝还在发愣的警察说:“我现在同你们回警察局。”,

深秋,空气都带着料峭的寒意。
以陌蜷缩得很深,审讯房没有开暖气,她赤着的双足,已经冻得浮出浅红色。她努力地往墙角靠,似乎之有这样,才可以听不见自己因为寒冷而瑟瑟打颤的牙齿碰撞声。
长时间没有吃东西,饥饿让她更加的寒冷。
“云先生,实在对不起,我想是我们的警员没有查清楚才会有这样的失误。网吧打人的保安我们一定会处理的,您受伤了,要不要帮您请医生?”
“不用了,我有私人医生。”
门外传来了对话声,以陌眼突然亮了一下,这个声音是云暮寒!她猛地站起身,因为长时间地保持一个姿势,她的肌肉有些僵硬,站起来的时候使不出力气,她脚一软,又跌了下去。
“你想干什么?”她的举动吓了审讯的警员一跳,这个和木偶一样沉默的女人,怎么会突然站起来?
“抓住她,她想逃跑!”他们以为以陌想要逃走,几个人将她制住。
“放手。”以陌挣扎着,努力甩开抓着她的警察。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蹲警察局,明明是什么都没干过,偏偏要被这些人当坏人一般拘留。她看着门口,门外站着的是云暮寒,仅仅一门之隔,却让她觉得如同几个世纪般遥远。
门外的云暮寒轻轻地揉着已经青了的嘴角,表情冷漠如霜。律师已经帮他办好了手续,他可以随时离开警察局。在得知他是COOLGAME的CEO后,这些警察态度立刻殷勤了很多。之前还对他呵斥的警官,此刻不停地赔着不是,连声说这事只是误会。态度转变快得如同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
他已经习惯了财富和地位给他带来的便利和荣耀,即便是和人打架斗殴,尊贵的身份也会让人觉得无理取闹的是对方。就好比这次,是他砸坏了人家电脑,然后又给了对方一拳头。可警察依旧相信他有苦衷,认为网吧老板以多欺少,本就不对。不但立刻把他放了,警官还亲自向他道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小他就和人打架。记得小时候,因为父亲的贫穷,他母亲丢下他改嫁他人,自己总被同龄的孩子取笑没有妈妈,愤怒的他和对方打做一团。可老师却总是护着那些家境殷实的小朋友,对他不冷不热的。他受够了贫穷带给他的屈辱,发誓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但真正等到他能够翻手云雨,他却发现富贵并不能带给他快乐。
此刻,财富赋予他的尊贵,他嗤之以鼻。众人的奉承和推崇,他不屑一顾。因为自卑,所以骄傲,可如今有了傲视天下的能力,却突然对那臣服的天下失去了兴趣。心中始终不快乐,只有他自己知道,世界有些东西是他最渴望拥有的,可却永远地失去了。
“放开。”
审讯室里传来了低沉的女声,听起来还有些虚弱。云暮寒停住了脚步,身边的警官吓了一跳,即便是自己的下属凶神恶煞地审问他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这么难看。此刻,云暮寒阴沉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云暮寒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冲上去,踢开审讯室的门。

第二十六章 寂寞伤城 (三)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眼前的一幕让他血液沸腾。胸口一腔火猛地窜了起来,而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云总,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商量——”
看到他如此可怕的表情,一旁的警官忙出言劝道。可身边的人,明显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他一把拉开拽着以陌手的警察,毫不犹豫地给了对方一拳。
“暮寒,不要。”还想再打时,以陌小声地提醒,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该死,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尽管提醒了自己无数次,这个女人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自己不该为她乱了方寸。可每次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心痛。她很冷,看她单薄的衣裳,发紫的嘴唇他就知道她几乎冻僵。他脱下衣服将她裹住,她的手指像铁一般的凉,凉得他不自禁地把手一缩。
“这里有没有有暖气的房间,混蛋,你们想弄死她么!”他打横抱起她,狠狠地瞪了身边的警官一眼,“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你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安静,以陌甚至可以听见空调吐出咝咝气息的微妙声响。暖气被调到了最大,办公桌前的玻璃窗上结了层雪白的水气,房间里有些闷热,云暮寒的衣领微微畅开,他额头已经沁出汗珠。以陌穿得很少,她并不觉得热,身体逐渐苏醒的温度唤醒她的理智。她知道自己正躺在云暮寒的怀里,她可以听见他铿锵的心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度,就好象从前一样。
可她知道一切都变了,之前在听到他说话声音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站起,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逃走。若是从前,他是她的依靠,她可以在他怀里任意地撒娇耍赖索求眷宠,可如今,她只希望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