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阳等我”……肉肉困惑恍惚了,一样的话,念修也曾说过,可为什么出自珏尘口中的味道,就那么大相径庭了呢。
“听见了没!”见肉肉没反映,珏尘的声音上扬了几分,她的冲动是他害怕的,便急切的想听见她的保证,求个安心。
被这么一唤,肉肉猛地的抬起头,很认真的用力点了几下头,“好,我待在临阳等你。你得活着回来,知道吗?”
肉肉尚还懂得量力而行,她确实没有陪着他征战沙场的能耐,倒不如识相的守在临阳。总有适合的事轮得到她做,或者就算帮不了他,总也不能添乱。
“嗯。”应着声,珏尘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揉着肉肉的发。他喜欢看她乖乖听话的模样,更喜欢这种在外头戎马倥偬时,家里有人等着盼着的归属感。
第二十二节ˇ念修从来没有想过,蓟都也会那么的安静。
连北方向来凛冽的秋风,都刮得悄无声息,没有了前些日的热闹,空气里也不再弥漫着金桂的香气。
“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到临阳了吧?”念修倚在窗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懒懒的抬了下眸,他问的有气无力。
“差不多了。”一旁书案前的董错分了下神,怔语了句,跟着又埋首专研起了手中的兵书。
有那么一刹那,念修恍惚的看着他,像是见到了珏尘。跟从前一样,静默地躺坐在书案前,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回答他的问题。念修甚至还记得,小时候他总是羡慕珏尘有个那么有学识的义父,不像他老爹目不识丁,是义父教会他识字的。
那会他们几个总爱窝在珏尘家的大宅里,每天都得背三首诗,谁要是背不出就得去替义父买下酒菜。每次,被罚的总是阿盅,大伙会边笑话着他笨,边陪着他一块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连夕阳仿佛都特别的艳。
“今天怎么那么闲,皇上有消息了吗?”良久,都没听念修再说话。董错好奇的扫了他一眼,见他正望着窗外发呆,不禁困惑。
择逸被处决的第二天,郑尚宓就被废后,顺利成章的莫堃掌管了凤印,左淤被立为太子。董错犹记得,册封大典上念修就说“一切才刚开始”。原以为只是句玩笑话,岂料三天后,堃后急召晋王,皇上失踪了……
各种揣测纷杳而来,瞬间堃后就成了千夫所指,晋王为平息谣言无暇分身,这寻找皇上的重任竟交托给了蜀王和念修。可惜,都快大半月了,依旧杳无音讯。
“不找了,堃后说今日子初,鸣丧钟召告天下,皇上驾崩。”念修闭着眼,口气极为淡漠,原本便是事不关己,由不得他耗费心力。
“是吗?”董错放下书,支着头,对皇上的行踪倒不怎么关心。他选择留下,不为利更不为名,只是陪着兄弟而已,此刻他只关心念修的事:“那你和郡主的婚事岂不是要延后了?”
“嗯,我也不急。”曾经对念修而言,娶盈夜是梦寐以求的事。可当今日一早晋王告知他要延后婚事时,他反倒觉得有丝窃喜。轻吁了口气,他收敛了心思,打起了精神:“那些异姓王们要联合起来堵朝廷众臣的嘴,据堃后说还有沅公主日日闹着非找到皇上不可。许逊北上了,晋王他们是分不了神了,月中咱们就得带兵去围剿许逊,也清闲不了多久了。”
“沅公主?”董错费解的蹙眉,不记得有听过这号人物。
“记得鞅妃吗?是她的女儿,从小就和皇上感情好。之前因为鞅妃的事,怕受牵连,一直不敢露面,日日和驸马待在公主府里理佛,现在该是真担心皇上,急了。”
董错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自言自语地碎念:“难怪那时皇上力排众议,放过了鞅妃……对了,许逊一路北上,没有和前申的那些遗民们冲突吗?”
“不清楚,看形势吧。据报现在他们正驻扎在澜江,迟迟没有渡河,隐约总觉得不寻常。军粮补给拉得那么长,还敢拖延时间,我有些猜不透。”念修不想多愁善感的去感叹什么,可到了这会,他当真想说,倘若珏尘在多好。领兵打仗的事,他该比自己清楚的多吧。
“晋王怎么说?”董错更是猜不透,既然许逊敢从南方一路打到北方,都到了澜江。应该不至于兵力困乏,等待援兵的。早先就听闻渝王他们为了全力辅佐晋王,没能派兵前去支援,反倒抢收了所有沿途城镇的庄稼,这般说来许逊他们该是捞不到额外的军粮。
如念修所说,这般情形下越是速战速决越是安全,怎会反而选择按兵不动了。
“什么都没说,只道是让我全权处理。”念修微挑了下眉,想起珏尘曾经的话。如今的昶国当真是不需要治世之能臣了,起义军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这些个王爷大臣们竟还全心思的在窝里头互斗。
在这样的国祚下谋生,他清楚这辈子都会难有作为,倒不如趁在机会想法子收编了许逊的起义军,暗养些自己的势力。可是如何才能让许逊臣服,又能让晋王丝毫都不察觉?
念修侧头思忖着,好多日了,他始终想不出个两全的法子。也唯有先以抗敌之名,要到兵权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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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暖阳照得四处都暖融融的,南方的秋有一股北方没有的湿润。肉肉正躬着身子,向来怕冷的她,一嗅到即将入冬的气息,就开始畏手畏脚。怀里揣着好些貂皮,她熟练的穿梭在市集里,脚步很仓促,还不断频频回头顾盼着。
一直到转入小巷,瞧见珏尘的大宅就在不远处,她才吁出气,乐呵呵的傻笑。
这鬼鬼祟祟的模样,刚巧被帮肉肉老爹抓完药回来的董盎见到,不禁想去逗逗她。没想,他才刚蹑手蹑脚的靠近肉肉,正准备吼她一声,那厮就悠闲的转过身,一脸暖融融的笑意招呼开了:“董二哥,老爹正在和义父聊天,我要赶去找珏尘,你就好心顺道把药煎一下送去给老爹吧。”
“就知道,被你叫‘董二哥’准没好事。”虽然抱怨着,董盎还是笑着尾随肉肉跨进凌府。
原本还担心安旅和择逸的死,大伙都得用好长时间才能不再伤心,尤其是肉肉。好在,回临阳后,身体渐好的老爹,一脸和善的义父,多少让他们可以不去想那些不愉快。两老也曾好奇的问起过择逸和安旅,珏尘一句“留在蓟都,嫁的嫁,娶的娶”,也就糊弄过去了。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期望呢,如果一切当真这般多好。扯回神后,董盎才发现肉肉还在一个劲的傻笑,想起她刚才诡异的行径,不免有些担忧:“云龙,你做什么乐成这样,不会又闯祸了吧?”
“我今天运气可好了!”说着,她还在警惕的四下张望,确认这是凌府,绝对安全后,继续说:“本来想着天凉了,去市集逛逛,给大伙买些料子做冬衣的。没想到那群盛夏就在卖貂皮的客商还在,我就想去买些,可是他们说了一堆,我一句都没听明白。刚想离开的时候,那个魁梧的大娘就送了好些貂皮给我,不收银子的!你说,这会不会跟我越长越俊了有关系?”
肉肉便是怕魁梧大娘又后悔追来,这才一直不停的加快脚步、不住观望。又担心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始终觉得自己不该有这好运。
“你想太多了!”在听闻这话后,董盎左侧脸部的肌肉颤抖了几下,转念一想,干笑问道:“你急冲冲的去找珏尘,该不会就为了报这喜吧?”
“糟糕,忘了正事了。我去找珏尘了,你别忘了给老爹煎药……”随着她匆忙的脚步,尾音渐渐便散在了风里。
刚绕过花园,肉肉才瞧见手里的一堆貂皮,也懒得再回去塞给董盎归置了。停顿了片刻,又横冲直撞了起来,没多久就到了珏尘常待的书房。叩了几下门,听见里头传来珏尘让她进门的声音,她才走了进去。
自从前些日因为不敲门就乱冲乱撞被老爹训了顿后,肉肉乖了不少。
“去过市集了?”扫了眼肉肉,瞥见她怀里揣着的貂皮,珏尘轻笑询问。
“嗯嗯,我和刘大婶说好了,晚上我们把这些带去,她给缝冬衣。听义父说再过个一候,你就要离开临阳一段日子,快入冬了,你得多带些冬衣。”肉肉正说到兴头上,见珏尘眉梢微挑,不禁以为他想责怪她乱花银子,赶紧解释:“不要银子的,是我打了好些琐碎的东西给刘大婶换的,这些貂皮也是魁梧大娘送的。”
“我知道。”珏尘笑点了下头,只是挺喜欢看肉肉这么忙里忙外,为自己操持的模样。至于那些貂皮,他自然比她更清楚来历,他房里还有一堆呢。
“对了,我听市集上有人在议论,说许逊北上了,停在澜江那没动静了。朝廷派了念修去围剿,你……是不是要去澜江?”这是肉肉大胆的臆测,她宁愿自己猜错了。
可惜珏尘的话却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希冀,“是又怎样?”
“许逊等的人是你?”她不信许逊敢北上会不做足充分准备,驻扎不前绝不会是等援兵。
“我可没这能耐,让几万起义军为我裹足不前。”珏尘耸了下肩,想起肉肉怕冷,便起身状似不经意的关了窗户。
“那你去澜江做什么?”不想追问的,肉肉也清楚这些事不是她该知道的,可她偏就是担心。
“玩。”珏尘还是没个正经,见肉肉有些微嗔了,才收起几分兴味:“你是担心我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念修,还是当心我寡不敌众被念修给杀了?”
“我是担心自己信了某人的话,傻里傻气的在临阳死盼,结果盼回来一具灵柩,或者只盼到个衣冠冢!”肉肉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低吼,实则她更不想见到珏尘和念修对垒沙场。可她清楚,这一日兴许是无法避免,早晚都会面对的。
“那也不错,反正我没念修那艳福,在外头征战时,还有个待嫁姑娘望眼欲穿的盼良人归来。”其实好些次珏尘都忍不住,想和肉肉把话挑开了讲。可终归还是忍了,他想等她自己把秘密说出来,要的无非是份信任,而不是无可奈何的承认。
“我……”听了这话,肉肉脑袋一热,脸涨红了几分,险些就想说有她等着啊。可珏尘唇间的笑意,让她清醒了,她又不是他的谁,难不成还得端着兄弟的身份再去死等一回?顺了气,她转过话锋:“有你义父盼着啊。”
肉肉的话,让珏尘有几分失落,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丫头能对念修坦白,却始终忌讳着他。跟着,心情就阴郁了起来,连表情都不自觉的冷了:“他只关心我能不能复辟前申,能不能为娘报仇,至于我的生死……呵,马革裹尸对男人而言,是一种尚还能称得上壮烈的死法。”
“复辟前申!”就算知道珏尘的志向不简单,身份不简单,但肉肉怎么也没联想到过前申。只以为他和许逊,甚至是念修一样,不过只是一介胸怀天下的草民。
“所以你不会等来一具灵柩,我去澜江只是想和许逊谈合纵。会刻意避开念修,甚至会兵不刃血,谁都不会有危险。”正了下身子,珏尘变得认真起来,他又何尝想和念修做敌人,自然是能避则避。
虽然有了他的解释和保证,肉肉依旧觉得迷糊,“你一个人去澜江?”
“跟送你貂皮的人一块去。”瞧见肉肉都快因困惑而扭曲成一团的表情,珏尘抑制不住的笑,“那些是义父带来临阳的人,个个都是精兵,前申遗民为避朝廷耳目,常年生活在塞北。身形、打扮、口音全都被塞北的人潜移默化了,突然一堆人拥进临阳,太惹眼,我就让他们去卖貂皮了。”
“难道你以为从夏天一直卖貂皮卖到秋天,就不惹眼了吗?”肉肉实在很难理解珏尘的思维,正常客商谁会大热天卖貂皮的。难怪魁梧大娘送了她一堆,敢情压根就认识她,亏她还傻乎乎的疑神疑鬼了半天。
珏尘倒不觉得有什么,大事赚钱两不误罢了,那些人虽然不怎么懂得做生意,多少还是赚了些银子,聚沙成塔,以后好歹都派得上用场,总比让他们四处分散的闲置着好。
“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嘱咐我的?”珏尘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起就这么不死心了,偏想贪到两句肉肉怎么也说不出的软哝细语才舒心。
说这话时,珏尘的眼神灼热得很不寻常,至少肉肉对这种视线挺敏感。那绝不是男人瞧男人的目光,赤裸裸的,像是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下,肉肉开始意识到自己脸颊已经烧烫,就连耳根都热得难受,更别提心窝了,就像无数只虫子啃噬着似的。
这感觉很陌生,让她一时慌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左右张望了下,发现门就在身边,她暗吸了口气,偷瞧了珏尘几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你走的时候我送你,有话那天再跟你说,我去看老爹了,再见。”
说完,她拔腿就溜了。即便珏尘早察觉到她的想法,想留住她逼出些话,可是从起身到奔至门边,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终究还让她给逃了。望着那道慌乱的背影,他突然就不想追了,独自一个人立在门边傻笑开。
至少他从来没见过肉肉在念修面前慌成这样,应该算好事是不是?兴许给这丫头一些时间整理思绪,也是合情合理的。
何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时候动情对自己、对肉肉,究竟是好还是坏。
第二十四节ˇ冬至了,连绵下了一整天的下雨,江南的冬日是骨子里渗出湿漉漉。
时铁忙完活跨进凌宅的时候,恰好撞上刚离开的马盅。
“老爹,已经忙完了吗?云龙正让我去帮你呢。”阿盅谦恭的招呼,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云龙还窝在书房里吗?”见阿盅哭笑不得的点头,时铁也跟着无奈的笑:“村里的夫子日日都来铁铺抱怨,这死小子都快把人家折腾死了。”
“云龙的进步很大。”到了今日,马盅开始佩服起时云龙那小子了。珏尘离开后,云龙每天都花上好多时辰,待在凌宅的书房内。光是要一一认得那些书上的字,对云龙来说已经很困难了。
她可以不厌其烦的到处请教,更是威胁利诱的把村里的夫子请来,这才多久,已经够让他刮目相看了。马盅也曾想过跟她一块学,两天后就放弃了,他清楚自己实在不是念书的料。
“老爹,你进去看云龙吧。我去找胡大叔和董盎聊天去。”
时铁冲马盅点头,背过手往宅子里走去。
书房的椅子被垫上厚厚的貂皮,肉肉正懒洋洋的躺着,手里捂着茶盏,茶水已经凉了,冒不出热气了。她却依旧浑然未觉,痴痴的望着窗外的雨帘发怔,周围散乱了一堆书籍。门虚掩着,时铁透过门缝望了会,叹了声,默默的跨入书房,替肉肉一一拾起那些书。
“老爹!”察觉到有人进来,肉肉幡然醒神,一见是老爹便好奇了下:“你怎么来了?”
珏尘他们走了半把个月了,老爹一直鲜少来凌宅,生活一切照旧,倒是常惦念凌固。肉肉一直觉得奇怪,算来老爹和义父也认识没多久,怎么就交情那么深了。
“你让他们囤粮,是为了珏尘吧,我都听说了。”时铁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轻抚着椅子的扶手,目光显得很悠远。
“嗯,但愿能帮上他。”肉肉浅笑,支着头发呆。原先大伙都以为珏尘能和许逊谈成合纵就不容易了,没料传来的消息竟然是珏尘降了许逊,那个以骄傲粗野著称的起义军首领,竟然无条件的带着自己的起义军,全力辅佐珏尘。
很快,就崛起了一支“凌申军”,实力让朝廷始料未及。朝廷那边倒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没料到,“凌申军”并没有大动静,只是四处的布善施恩。
才一个月不到,民间就视这支“凌申军”为英雄了。肉肉在珏尘刚走的时候,就靠着自己在临阳的人脉,开始屯田积粮,入冬了,战事早晚会拉开,她生怕“凌申军”因为军粮经费的问题,壮大不了。
“我今天去附近村子送东西,听了些传言,说是珏尘和临阳前县令押解乡民去蓟都,珏尘私放了乡民,那些乡民说当晚夜色很浓,没有火把,是一路跟着珏尘走出山林的,硬说珏尘头顶有祥云,背后有龙守护着,是龙子下凡来拯救百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你掰的?”
时铁那会听到村民议论时,便料想到了自己女儿,肉肉并没承认,只是若无其事的耸了下肩。乡民们没几个读过书的,早就被朝廷压榨的怨声载道了,个个又迷信的很,这时候自然都信这种玄乎的说法。
肉肉确实也没说过什么,只是把这意思转达给了董盎,没料到他居然能编出那么绘声绘色的故事,还能找来当时被珏尘私放的乡民配合。尽管是可笑荒谬了些,可肉肉顾不得那么多,她要的只是大伙都支持“凌申军”就好,不管什么方法。
“看你现在这样,又有胡县令、阿盅他们在,爹也放心了……我想,过段时间去次蓟都,办点事。”
这样的肉肉虽然不是时铁希望的,但至少是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了。
“去蓟都做什么?”肉肉很敏感,几乎是立刻紧张了起来,猛地正起身子。
“找一个人,问一些事。”时铁问过自己很多次,有些事就这样埋了、忘了,有何不好?
在之前的他看来确实没什么不好。可是听说了肉肉他们这次在蓟都经历的事后,他恨透了自己,凌固有句话质问对了……“要做一辈子懦夫吗?”
保护肉肉不是他该找的借口,瞧瞧他都把这好端端的女儿,养成什么样了。他和凌固的情形毕竟是不同的,他输在自己曾经的贪心软弱上,而非是时局的无奈。现在,是他该面对的时候了。
“哦,什么时候走?”强压下满腹的疑问,肉肉表现的很平静。她很想设身处地去理解老爹的思维,但实在是很难。
“半月后,你要不要一起去,我想……带你去见你娘。”
“我娘!”这句话让肉肉所用的理智瓦解了,她从来没想过,有天老爹会主动提起娘。
“上回听你说珏尘见了殷后,明明娘亲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还要眼睁睁看着她死,这种感觉很无奈。其实,你又何尝不是……”时铁显得有些疲惫,撑着头,宛如自言自语。
却惹得肉肉蓦地起身,脸色煞白,匆忙打断了爹的话,“我娘该不会是殷后吧!”
时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横了肉肉一眼,有无奈想笑的念头,忍了半会化做轻哼声从鼻间溢出:“真亏你想得到,我回去煮饭了,别再缠着我问。”
蓟都朝廷瞬息万变,有太多预料不到的事,时铁不想再说太多,生怕万一见不着她娘徒惹得肉肉伤心恼悔。总该让他们母女俩见上一面的,一切都等见到了再说吧。聊太多往事,就好比让他再经历回曾经,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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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下雨天,军营里总是忙乱的紧。闲置着的粮饷,还有那些骑兵们的马匹,都得安置,好在冬日的雨不会突如其来,可也让珏尘他们忙得够呛。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琳了一身的雨总算是都安顿好了。
珏尘没急着躲,看着远处渐渐散去的士兵们,安下了些心。
一旁的许逊胡乱抹去脸上的雨水,方才为了方便就索性脱了上衣,这一停下才觉着冷。见珏尘仍旧立着不动,似乎还在担忧,大声的吼了句:“还不快回帐里把衣裳给换了,病了会拖累了大伙。”
“会打雨战吗?”珏尘没理会他,答非所问的扯了句。
“是担心过些天攻打廷鑫时还会下雨吗?管好你的人就行,咱们起义军可没那么矜贵,什么事做不得的?”许逊扬了扬眉,打心底里欣赏珏尘,嘴上却始终不愿服输:“瞧见猴子没,就那小娃都跟着咱们风里火里跑了,更别说剩下那些七尺大汉了。”
“凌大哥,凌大哥……有人找你,说是从临阳来的!”正说到猴子,那小子就冒着雨窜来了,扬着手,一脸憨厚的笑,嚷嚷的很大声,生怕凌大哥听不见。
珏尘闻言心里暗喜,旋身后,瞧见尾随着猴子的董盎,不免一阵失落,跟着也端不出什么好脸色。斜睨着正朝自己走来的董盎,他穿着蓑衣,牵着马,满脸新奇四处观望着,看起来似乎很有精神。
“你怎么找来的?”
“云龙让我来的,说是给你带口信,别人他信不过,软磨硬泡让我来的。”听着珏尘那满含不爽的口气,董盎挑了下眉,他以为他愿意连夜赶路吗?还不是因为云龙开口了。
“她自己为什么不来?”
董盎还是没弄明白珏尘在不高兴什么,冥想了会,他决定不再浪费精力,“下个月云龙要陪老爹去趟蓟都,说是找他娘亲去,那家伙……得意了半天了,见人就说,好在老爹没说她娘亲叫什么,不然恐怕全临阳都知道了。”
“去蓟都找她娘!”珏尘平静不下来了,他没忘记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带肉肉离开蓟都的,怎么都不放心让她再回去,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