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抖!麻烦去把那个相当能干的小良请进来,我们赶时间!”子七冷着眉,低喊。
“哦哦,好。”不用七爷命令,阿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早点完事下午还能打马吊呢。
应了两声后,他迅速走到门边,不忘堆起客气的笑脸,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吱了声:“小良,你终于来了啊,两位大人等你很久了。”
门开了,就好比挡在牡丹房和走廊上唯一的那道屏障被撤了,外头的风景一览无遗。
子七漫不经心地抬眸,嘴儿一瞥,朝着门外扫了眼。
瞬间,便定住了。
他看着她回眸敷衍性地应了声,连往屋里头瞧一眼都没空,巧笑着继续应付面前那个被唤作“赵哥哥”的男人。她凭什么对着别人这样笑?她凭什么见谁都叫哥哥?还有那个该死的男人,那么多衣裳他不穿,做什么非要穿和他前些日一模一样的那件白色衣裳,还他娘的冲着他女人贱笑?!

第四十七章

在之前,子七总觉得还会再见到九金的,没有理由,就是这么笃信着;或者说,就是这么……希望着。
重逢时会是怎样的画面,他设想过很多。
她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拉着他的裤腿撒娇。
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脸憨笑,跟前跟后地唤着他“七哥哥”。
可惜,他对她的了解似乎太狭隘。怎么也没有料到,她会活得那么风生水起,会在他的面前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他那么大个人,是透明的还是怎样?
“噗……”显然,就连裴澄也没想到这对莫名其妙的兄妹居然真遇上了,“九、九金?!”
他端着酒盅的手僵硬在半空,瞠目结舌地看着门外的人,失声大叫。
这声音实在有点刺耳,九金愣了下,在洛阳城里还会唤她“九金”的男人只有师公了,忽然被外人这么叫,反倒觉得有些不适。带着几分困惑,她蹙眉,缓缓转过身子,起先只是淡淡地飘了眼,也就是这淡漠的一眼,让她瞬间脸色煞白,转回眸子又看了眼。
“见鬼了……”九金不敢置信地径自咕哝,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面前那个铁青着脸的男人居然是段、子、七?!
“的确是见鬼了!”子七勾了勾嘴角,冷笑着咬牙切齿地回了句。直勾勾地瞧着她身旁的男人。
九金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好恐怖的视线,像是恨不得要把她大卸八块似的。
这种时候……不逃难道等着被宰吗?
她的反应很下意识,几乎只犹豫了片刻,就立刻转身推开了眼前那个碍眼的家伙,拔腿往近水楼外头跑。
“小良,你做什么啊?”这反应让阿抖摸不着头脑了。虽然七爷的表情是骇人了点,裴大人的举止是夸张了点,也不至于把这丫头吓得往外逃呀。
“该死的,唐九金!你有种这辈子就别让我逮到!”子七站起身,追了出去,远远瞧见那个正奋力挤开人群,朝着楼梯方向跑去的身影,忍不住怒火膨胀吼了声。
不过才半年多而已,她算是什么意思?他有变得那么凶神恶煞么,以至于让她看一眼就想逃?
“你有种这辈子就别追我呀!”九金很不服气地回喊,他不追,她哪有闲情逃啊。
“你们俩还愣着做什么,快帮七爷追啊。”裴澄也按捺不住了,赶紧招呼着那两个一头雾水的人一块追了出去。这对冤家好不容易总算是碰上了,子七也终于可以不用再要死不活了,裴澄实在有点亢奋,很想看子七逮到那丫头后会怎样。
本来,九金的逃跑路线属于乱中有序的,然而当一回眸,见到一堆人兵分三路地追着她跑,她的步伐开始陷入混乱了。瞧瞧段子七那模样,被抓到准是没好下场的,无奈,九金越是想逃脚步就是越是没了章法,挡着跟前看热闹的人又多。一不小心,她就被不知哪横出来的腿给绊倒了。
“哎哟娘喂……”踉跄了下后,她伸出手,试图想抓住楼梯的扶栏以便找回平衡感。可惜,又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撞了她下,害得她手儿一滑,直扑着刚好送菜上楼的店小二而去。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撞击声传来,只瞧见九金顺着楼梯一路往下滚,滚得很顺畅。她还不忘拉上个垫背的,可怜了店小二还有那一盘尚好的菜色。
“让那两个蠢蛋别追了!”见状,子七拧起眉心,冲着裴澄低吼。那楼梯虽说不算高,但却陡得很,九金每接近地面一寸,他便觉得心往上揪了一寸,这会都快到嗓子眼了。
“哦哦。”裴澄很识相地点头,跑去拦住了哪两个“蠢蛋”。
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蠢蛋的确是不追了,可是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了,子七几乎是寸步难行。洛阳百姓都那么闲吗?哪来那么多吃饱撑了没事干就爱凑热闹的二世祖,有这闲功夫不会回去扛家业吗?!
子七略显烦躁地推开了身前的人,也耗尽了最后一丝耐性。最后,他索性靠着栏杆边,伸手在兜里掏了片刻,掏出了几锭银子往楼下丢,这么反复来回了几次,直至把自己的兜给掏空了,周遭的人群也都消失都差不多了,全都冲着那些个银子跑去了,最后只剩下一些二世祖,注意力也已经不在子七和九金的追逐战上了。
近水楼有两个楼梯,一个九金和店小二正在滚,人群自然就朝着另一个空的拥去。
整个酒楼顿时清净了不少,子七没有耽误太久,急着朝着九金走去。这半年她似乎变了好多,说不准以前那种奇迹般的抗生能力也变了。就在他快要接近九金的时候,她在地上痛吟了两声,猛地又站了起来。
“呀呀个呸,哪个王八蛋绊我的?等我有空了,有你受的,哼哼!”出气是必要的,但是不让段子七追上是更必要的。九金随意嗔骂了几句后,就撒腿回归逃亡路线。
子七震惊地愣了会,仰头看了眼身后那楼梯,又看了看九金的背影。她不是有喜了吗?那孩子是粘在肚子的里吗,这样折腾都没有小产?
即使追的人似乎被甩掉了,但是出了近水楼并不代表就安全了,因为九金迷路了。
都怪她平时的活动区域被师公局限了,搞来搞去只能在市集里头闹腾,万万没想到磅礴大气的近水楼后头的巷弄居然那么纵横交错,还格外的小家子气,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钻来钻去,还怎么都钻不到出口。
“什么鬼地方呀……”九金挫败了,靠着墙,喘着粗气。瞧见斑驳的墙上有些残缺的字迹,穿心弄。娘哟,替这些巷子取名儿的人有病是不是,刚才是穿肠弄,再刚才是穿腹弄,现在又穿心了,太血腥了。
“累了?”
凉凉的声音在前头丁字巷弄口响起,配上穿心弄这名字,让九金愣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禁不住颤了下,冷飕飕的。
弄口,有道戴黑色的身影慢慢出现,负手而立,微仰头冷觑着她,嘴角还含着没有半点温度的笑容。就好像一个终于等到了猎物的猎手般,气势逼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九金哭丧着脸,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段子七。在他没出现前,她分明活得如鱼得水,再难的事儿都能应变自如,可是眼下他不过是露个面儿,她便觉得彷徨了。
尤其是她逃了那么久,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这位爷居然还能一派悠闲地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问她“累了?”……这种活像被人玩弄在手心里的感觉,九金都快淡忘了,他做什么要突然出现帮她回忆。
“你觉得呢?”他反问着,九金每退后一步,他便更靠近些。
直到,把她抵在墙边。在原本就不宽敞的巷子里,他紧紧地挨着她,紧到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紊乱的心跳,嗅到她发间那股萦绕在他记忆里的淡香。
“我、我……我不是故意砸你喜堂的啊,你想娶何姑娘就娶嘛!我不想惹事的哇,我都已经跟着师公来洛阳了。”她以为段子七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是怒气未消的象征;怎么瞧他都不像是特意来找她的,一定是碰巧遇见了,那就把前仇旧恨给清了,以他从前层出不穷折磨人的招数,弄不好她今天就要在穿心弄里被穿心了。
“哦?”还真大度,“人家现在不愿意嫁我了,你是不是该弥补些什么?”
“呀呀个呸……”九金理直气壮地骂,但当触碰到他深幽的目光后,气势立刻矮了一大截,“你不会是想要我跑去长安帮你解释吧?太折磨人啦,我很忙啊。大不了,我让师公替我代笔,写副喜联祝福你们白头到老,这样行了吧?”
其实,似乎去不去长安都一样,他的出现,就是一种折磨。要她置身事外地讲出这番话,这过程比他从前对她进行的任何折磨都痛苦。
“被折磨的那个人是我。”来了洛阳,听着一堆小良和梅道长传奇般的故事;现下,又听着她三句不离师公,到底是谁比较折磨?
“啊?”玩绕口令啊。
见着她那副依旧带着几分憨气单纯的模样,子七转过头嗤了声,没有再给九金说那些屁话的机会,倏地就把她禁锢在了怀里,紧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侧了下头,唇就擦过了她的发髻,锁住了她的嘴儿。
九金下意识地想别开头,却拗不过他的力气。这吻很来势汹涌,他甚至连温存都没有,便开门见山地用舌抵开了她紧咬的牙关,缠绕住了她无处可逃的舌。半晌,九金拼命维持着理智,怎么也不想让自己再沉沦。这泥潭耗了多少心力才抽离的,怎么也不能再蠢第二次。
半晌,子七一直都没有放开她,闭着眼眸,像是很投入。反倒是九金瞪大着眼,一再试图着推开他。渐渐地,子七若有似无地动了动落在她脉搏上的指腹,始终紧绷着表情缓和了些,甚至还扬起了一丝明快释然的笑容。
“哇!阿抖阿抖,我找到小良了,你快把那个什么大人带来。快啊,好禁忌的画面!”
这声音,是赵绿?什么都好,就是长得特别一般嗓门特别大嘴还特别快的赵绿!
九金蓦地一颤,眨了下眼帘,余光一扫,果然是那道白到刺眼的身影。她用力咬牙,也同时很不客气地朝着段子七的舌头咬下去,吃了痛,他总算是回神,松开了她。
“你……”子七抚着嘴角,卷了卷舌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哪个王八蛋把她的性子惯得那么蛮?从前分明是很乖巧可爱的。
“段公子,你脸上不脏了,不用谢我了,举手之劳而已。”没给段子七继续讲下去的机会,九金歪了歪头,笑着打断了他。
这笑容很刺眼,透着疏离的客套。子七眯了眯眸子,附在她耳边,低问:“你什么意思?”
“是你和裴大人想要查验那些尸体吗?有些还放在义庄里头没来得及处理,我这就带你们去。”九金耸了耸肩,往前迈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之前的距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再回到从前的日子,那种没有自我心甘情愿装傻依赖着他的日子。
也许,他就是个过客,和裴澄来洛阳处理了案子,还是会走。又说不准,在她离开后,他就已经娶了何姑娘。
可是九金不知道,她越是想若无其事,就越是让人觉着欲盖弥彰。
至少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赵绿是这么想的,不禁就转头冲着刚赶来的阿抖嘀咕了句:“小良不是有喜了吗?”
“是啊。”阿抖瞧了瞧巷子里的小良和七爷,除了挨得近了些,也没什么特别呀。
“是梅道长的呀!”
“对啊,难不成还是你的啊。”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她和那个公子……”话说到一半,赵绿顿了顿,匆匆一瞥,他也不是很肯定,自然不能拿出来乱讲。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小良和这个段公子之间有暧昧!这年头,女人果然是最善变的,想着,他自言自语地咕哝:“世风日下了啊,破鞋越来越抢手了吗?”
至少,赵绿自以为说得很轻,没想要让九金他们听见这话,可惜所有人都是长耳朵的。
“喂!你说什么啊!”好贱的嘴哇,九金卷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着他冲了过去。
大事不妙,幸亏裴澄出现得比较及时,觉得不管怎么说还是正事要紧。何况,九金以往每次跟人打架,最后都会被人打,“九金,下次再说下次再说,先带你七哥哥去摸尸体。”
“是啊是啊,裴大人和七爷等了你好久,小绿的话你别计较了,我会去跟梅道长和小吴讲的,你放心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刘阿抖!你跟我有仇啊,我不想被阉啊!”
气氛顿时变都轻松了不少,九金放松了些,看着赵绿挤眉弄眼的样子傻笑。
可惜有人就是不愿意放过她……
“哥哥妹妹的游戏玩腻了是不是?最近喜欢上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了么?我不介意陪你耗上一辈子。等死老头的喜联写好了,让他送给我们俩就好。”擦身之际,他轻笑着,说道。见九金僵硬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便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唤了声:“小良姑娘,不是说带我们去义庄么?”

第四十八章

即使是在白天,义庄依然透着股阴森森的感觉,在一片荒野蔓草的包围下,只有那么一栋破旧的宅子横亘在面前.
九金利落地从骡子上跳了下来,冲在最前头,可是很快又被段子七拉到了身后,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反射性地哼了声:“咦?”
他没有做声,绷着脸,飘了她眼,径自推开了义庄的门.
严格来说,这甚至不能算是一扇门,只是一块较为厚重的木板而已.在子七有些粗鲁的动作下,它缓缓被推开,一股混浊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丝霉味夹着一些腐臭味,他倒是习惯了这种味道,却忍不住边查看着四周,边启唇,问道:“你常一个人来这边吗?”
“我?”九金不解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己.
“嘁……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关心的?”他懒懒地勾起嘴角,蹲下身,接过裴澄递来的箱子,开始整理起东西.
这人怎么还是那么二世祖呀,跟人家讲话都不懂得看着人家的,好没礼貌呀.九金嘟了下嘴,自顾自地走去前头那排棺材旁,边推着棺材盖子,边回道:“有时候红扁和小吴会陪我来呀,偶尔费菲也会陪我.费小姐你还记得么?超大版流动芝麻烧饼喏,在洛阳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很照顾我.”
“嗯.”闻言,子七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然而一抬眸,见九金很吃力地在一一开棺,他的眉心又拧了起来,没好气地瞪向一旁的裴澄阿抖等人:“你们是来观赏尸体的么?要不要让九金去给你们买点零嘴吃?”
“中!可以吗?”阿抖的那个同伴很兴奋地睁大眼.
引得阿抖很不客气地抬起手,用力朝着他的头拍去,“吃你个头,呀呀个呸,还不快去帮小良!”
总算是还有个识相的,子七收回心神,整理了些皂角苍术之类的东西丢进盆子里,递给了裴澄.刚想带手套的时候,又顿了顿,看向九金,沉着声询问:“就这样验可以吗?需不需要通知下这些死者的家属?”
“噗……”裴澄夸张地溢出笑声,没想到这话会是段子七说出口的.
这算是规矩,但是子七从来都是个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人,这会竟然讲究起这些了?
“不用了,我都挨家挨户去知会过了.”说着,九金走上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替裴澄点燃了那放满苍术等物的盆子.
子七抿着唇,套上手套,起身,若有所思地瞧了她好一会.看来,这丫头的确是变了不少,做事有条理多了,也周全得很.不安的感觉也就这样油然而生了,现在的唐九金早已不是他从前的那个傻妹妹了,是否……还会需要他?
“怎么了?”见子七若有所思地站着,没有动静,九金小心翼翼地问.
“没,没什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面色严峻地朝着就近的那口棺材走去.瞧了片刻后,又飘了眼身旁的裴澄:“龙套不在,你帮忙记录一下.”
“嗯.”
“仲夏初,尸体已膨胀,腥臭,肤烂,有蛆虫,毛发脱落.”至少死了五六天了吧,“九金,还记得多久前接手这具尸体的么?”
“有十多天了吧.”具体时间她也不是记得太清楚了,当初哪会想到能牵扯出那么大的事.
子七应了声,又低下头认真查看起来,不断地说着那些好专业的东西,裴澄则始终皱着眉头记录着每条细节.
在九金看来,这里所有的尸体都是差不多的,都已经有些溃烂了,又全是青紫色的.反正她是根本看不出什么明显伤痕,然而子七却是从正面到背后,再是左侧右侧全都翻看了回,眉心皱得都能打结了.严格说起来,在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段子七,如此专注于一件事,锐利的眼神中泄出一股从前的他怎么也不会有的稳重感.
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认真起来会是那么性感喏.他侧脸的轮廓分明,衣领微敞,兴许是刚才在穿心弄被她折腾的,露出了很漂亮的锁骨线条,还有脖子间那个很眼熟的玉坠儿……是那片玉叶儿?!
九金惊讶地把手伸进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到了属于她的那片玉叶.不是说这是独一无二的吗?为什么他也会有?骗人的哦,该不会是其实这东西市面上多得是吧?
“你踩在我的箱子上了……”
“啊?”直到子七无奈的声音传来,九金才猛地回神,傻乎乎地点了几下头,“哦哦.”
“把那瓶清水给我,就是那个褐色的瓶子,还有旁边的那瓶葱白沫.哦,还有醋.”
“哦哦.”九金又应了两声,蹲下身,把整个箱子抱了起来递给子七.那么多瓶瓶罐罐的,她又不识字又不懂,哪会分得清什么是什么呀.索性就一起丢给他,让这位爷自己挑.
子七也没太在意,更没有像从前那般笑话她的傻.轻笑着用水将尸体洒湿,又在一些较为可疑的地方涂了些许葱白沫,再用醋蘸纸盖了上去.这样的动作,他不厌其烦地做了好多次,觉着差不多了才停了下来,“得等一个时辰,你肚子饿么?”
“唔……还真有点.”
“走,带你吃东西去.”他很随意地把那个醋瓶子里剩余的醋倒进了火盆里,跨了过去,又逼着九金也跨一下.见她乖乖照做了,子七满意地点头,褪下手套,大步往外头走去.
“不是说只要等一个时辰吗?去吃东西要来不及的喏.”
“骑马就来得及了,你不是一直想骑马的么?”
九金鼓起腮帮子,没再说话,反正她也真的是饿了.只是,他不知道人是会变的吗?以前爱骑马,现在的她反而爱骑骡子了,慢悠悠的,多惬意.
在段子七的帮助下,九金好不容易爬到了他的马上,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她一直悬着心,身子下意识地挨近身后的子七.
“你住哪?”这是子七的开场白.
“上清宫呀.” 好莫名其妙,他们是去吃东西耶,不是应该先问她要吃什么吗?
“为什么我去上青宫的时候,那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分明是野草蔓延,到处都是蜘蛛网,一副好久没人光顾过的样子.
“……你是去了哪个鬼地方啊.”他们上清宫人丁很兴旺啊,天天都吵得要命.
“不就是洛阳城西的上青宫吗?”子七答得很理所当然,那是龙套先行一步,率先到洛阳打探后,信誓旦旦给他引得路,能错么?
“噗……”九金很不客气地喷笑,恶狠狠地斜瞪了他眼:“那是假冒伪劣的,一群假道士想傍着名牌骗银子!前年打假的时候,就被小吴给铲平了.”
什么东西嘛!亏她还以为他变了,对她不像以前那么恶劣了.结果咧,连找她都会找错地方.
“……”子七沉默了,如果此刻龙套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很不客气地弄死他!
“啧啧,我不识字,你也不识字吗?好歹师公教会我‘上清宫’这三个字了,是清水的清,不是青天的青!”
换以前,要是这死丫头敢这么跟他讲话,他一定会折磨死她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是他比较混账在先,“我等下送你回去.”
“不用,有人会来接我.”
“他?”该死的,档次不一样了是不是?有专车接送,不稀罕他了?
“他?”什么跟什么啊,做什么弄得像打哑谜一样,“不知道,是轮班的,不知道今天轮到谁喏.”
“……”他娘的!还搞轮班制?!
“对了,观世音和爹还好吗?”毕竟是有恩于她的人,还是忘不掉的.
“说不清,你还是回去看看吧.”他用着很惋惜的口吻说道,又不能真咒自己爹娘,又想着把她骗回长安,只好这样模棱两可了.然而当一转眸,瞧见她脖子上那根红线串着的吊坠后,脸上便立刻浮现出愠色,“怎么又把这玉白菜戴起来了?那片玉叶呢,掌柜不是说,你临走时去取走了吗?”
“嘁……还说呢.你串通了掌柜一块骗我是不是?就知道你从头到尾把我当傻子耍.说什么这玉叶子找遍全天下,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那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你听错了,掌柜是说,找遍全天下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一对了,是一对.”子七刻意强调,她去修补玉叶的事儿,他已经听掌柜来回讲了不下百遍了,怎么也不会记错,“这叶子本来就是一对的,定情的东西,有个名儿,叫一叶双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