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哦……”九金嘟着嘴,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几句。忽然就抬起眼眸恶狠狠地瞪了眼掌柜,伸出手横过柜台揪住他的衣领:“那你就非把它给补好不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个傻子,惹不起的,我不会打人,可是我可以咬断你的脖子,让你死都没有全尸,还得做个无头鬼!你修不修?修不修?修不修?”
“嘁……”掌柜不爽地挥开她的爪子,斜睨了她一眼。搞不明白了,还真是世风日下,痴傻也变成可以炫耀的资本了。
眼见掌柜明显不信她,九金被气急了,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光说是不行的,一定要配合点行动才好。想到这,她不顾一切地爬到柜台上,伸手猛地抓过往后逃的掌柜,张开嘴,冲着他的脖子用力地咬了下去,这不是一般的咬,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就差没有撕咬了。
掌柜痛得惨叫出声,这声音响彻了整条朱雀大街。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铺子里的伙计见状全都拥了上去,拼命想拉开九金。无奈这看起来羸弱的姑娘,力量不是一般的大。整个铺子立刻成为了众人围观的焦点,里头时不时地传来掌柜的痛呼声,伙计的吆喝声,除了前排的观众,其余人都觉得这掌柜兴许是买了头猪回来,正打算在铺子里直接宰了。
第三十四章
通常坏事会传千里。
即使足不出户,有些事还是会不受控制地传来。就比如今天晌午时分,有个傻姑娘不明原因地把某个玉器铺的掌柜咬得癫痫发作。
子七靠在床上,敞开衣裳,方便散去那一身捂出来的汗。龙套就站在他面前,眼眸子时不时会被这活色生香的画面吸引,虽然大伙都是男人,但是诱惑当前羡慕赞叹一下还是可以的。就因为这样,导致他始终无法把外头听来的那些事儿别开生面地汇报出来。
“知道是哪家玉器铺么?”保持安静聆听了些会,子七眸儿一抬,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很有破坏力的傻姑娘,完全符合这种特质的,非他家宝贝妹妹莫属。相较之下,子七更好奇的是,她做什么丢下生病的他不管,跑去人家玉器铺瞎闹腾,又犯傻了?
“没听说耶,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
“那还不快去?!”见龙套依然杵在床前不动,子七不悦地吼了声,又提点道:“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牺牲美色,反正我看你在附近几家的婢女里也挺吃得开的,落凤那你不用担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这怎么行?我不能像你那样喜新厌旧啊……”龙套下意识地反驳,很快就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捂住嘴。
“你……”子七坐起身,撩起袖子,正打算让龙套领略一下自己的身份。
门外就传来了落凤地叫喊声:“小姐啊!少爷是真的快要死了,他说他也没什么心愿了,就想要在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你能经常陪陪他,不要再去找你师公了。哦,你要是有心也可以喂他喝个几碗药,你也知道的嘛,亲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落凤的声音很响,几乎拔尖了嗓子,一听就是故意暗示屋里头这两人的。
子七转过头,与龙套对视了一眼后,赶紧躺了下去,钻进被子里,双眸迷蒙,奄奄一息地哼了声,紧紧拉住了龙套的手,有气无力地说着:“龙套啊,你也跟了我那么久了,往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跟我爹娘说一声,我要真就这么走了,场面不用太铺张了,要是有空呐,就把我尸体卷一卷丢护城河好了,实在没空的话丢院子那口井里也成……”
“少爷,你说太溜了,来点气喘的感觉啊。”龙套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提醒道。
太溜了吗?子七顿了顿,回想起九金以身试狗肉和绿豆的那次,好像是该断断续续才逼真:“咳咳……我也没什么其他心愿了……就那几柜子的衣裳啊,记得一会打包,方便我带着上路。哦……一定要告诉九金,死老头不可靠……啊,被人骗了身子也就算了……那个、那个像我这种品德的男人是……是不会太介意的,千万……千万不要再被人骗了感情啊啊啊……”
说着说着,他都觉得自己像是真快没气了。
好不容易九金总算进屋了,没料,却只是轻轻飘了他一眼,鼓着腮,接过落凤递给她的药碗,理都不理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不行,我越来越觉得气,你刚才真不该拉我回来的!别以为他在地上抖两下,吐点豆浆出来,我就怕了他。还差一分力,就那么一分力,我就真的可以把他咬晕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把鼻孔当眼睛用盯着我看。”
“谁把鼻孔当眼睛用盯着你看?”子七忽然停了下来,又打了几分精神,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当他妹妹是修剪鼻毛的吗?他正觉得气愤,眸儿斜了斜,看见了龙套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又继续瘫软下身子,重复问了遍:“谁……谁把鼻孔当、当、当、眼睛用盯着你……你看?”
“就是那个卖给你玉叶儿的掌柜啊,七哥哥你真的很没眼光喏,那个人啊尖脸猴腮的一副奸商相,你居然还买他的东西。”绝对的奸商啊,说什么那玉叶儿很难修补,嘁,最后还是不被她咬到边吐豆浆边发抖,答应帮她免费修补,还连夜赶工,隔日就能去取呢。
以前七哥哥果然教训的对,人善被人欺,她早就应该这样保护自己了。
“你去那儿做什么?”闻言,子七是真的装不下去了,撑起身子皱眉打量着她。
“少爷、少爷……”龙套在旁边拼命地轻喊着,没人理他。
“我想让他帮我把那个玉叶儿补好。”九金犹豫了会,不安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最后还是选择说了实话。做人吧,可以不对别人坦率,但是不能连自己都骗。
“小姐一早就去后院堆放垃圾的那地方翻找玉叶儿的碎片了。”见小姐那么实诚,落凤便凑上前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她不是觉得不适合不稀罕么?把人折腾出病了,再这么来一下,算什么?想他昨晚疯狂了大半夜,不就是为了她那一句“不适合”吗?不适合没关系啊,他可以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傻一点,这样总适合跟她沟通了吧。
“少爷、少爷……”龙套还在坚持不懈地提醒他家少爷。
毫无例外,他又一次被众人无视了。九金低着头,兀自考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那种心情跟当时不顾一切地去王府找鱼眼珠差不多,但又好像不太一样,大概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是吧?想着,她傻笑着,有些别扭地扯着自己衣裳:“比较有意义嘛,那是我爹娘死后,第一次有人送我生辰礼物啊,听说还是你亲自挑选的喏。那我就想啊,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我怎么可以这样任性地糟蹋,而且你昨天看见玉叶儿碎掉的时候,很不开心呀,我又不想看见你不开心。”
“只是因为这个吗……”良久,子七长吁出一口气,眼眸里染上了些许落寞的神采。她一点都不像在撒谎,那种坦荡荡的模样,反而让他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大概是这样吧。那个掌柜答应我明天就能帮我补好,还能完全看不出来有补过的痕迹哦。”
“你不知道有些东西补过就是补过了,再天衣无缝,也跟原来不一样了吗?”
“啊?”他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九金不明就里了。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确定还喜欢你师公吗?我说的是喜欢,不是依赖。他抛下你三年了,就算他很了解你所有的过去,三年的空白期你们各自经历了不同的事,他还是你在等的那个人吗?你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吗?到底会不会愿意娶你?”子七非常满意自己的这段话,把身份端得多么正啊,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只是一个担心妹妹被人骗的哥哥而已,就这样。
“少爷、少爷……”于是,因为子七这段彻底颠覆他一贯个性的流利话语,龙套又出声了。
结果被无视是一定的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屏息看着九金,想等着她的回答,她却只是无辜地看着段子七,不停地抿着唇。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她总算嗫嚅出声了:“那……那也不是非要彼此喜欢,才可以成亲的嘛。你、你有喜欢何姑娘吗?可还不是会娶她呀。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痴男怨女呀,娶妻嫁人这种事,日子能凑合着过就将就了喏。”
虽然她也不确定师公会不会娶她,可是她也可以想办法自力更生的呀,总比一直留在段府仰人鼻息的好吧。哥哥也好,娘也好,爹也好,归根究底还是会嫌弃她是个傻子,只是大伙都不说而已,她又不是看不懂。
“我们现在在讨论你的事,做什么要扯上我的婚事?!”嫌他还不够心烦吗?
“你怎么这样呀!为什么你可以成亲,我就不行呀?你有毛病啊,就允许你碰上个适合当娘子的好女人,我就不配碰上个愿意照顾我的好男人?”九金有股冲动,很想砸了手里的碗,还一定要冲着七哥哥的脸砸,但是冲动是魔鬼,她不想明天又像今天一样,为了弥补自己的任性而付出代价。
“少……”
龙套又想开口了,这次没有得逞,子七直接用怒火堵住了他,“少你个头少,你有完没完了,不来理你,你就少上瘾了是不是?那正好,给我跑到那只八哥面前去喊,喊到它也会说少爷为止。”
“……”龙套干瞪着眼,挤不出话。谁不知道那只八哥蠢到不行,少爷买来至今,它只会说“傻子”,还是前不久刚学会的,要教会它讲话,岂不是想把他的嘴折磨成香肠嘛。更何况,他这次只是想说何姑娘来了……
不过现在也不用说了,何姑娘已经跨进屋子,成功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你做什么火气那么大,怎么还是有事没事就爱折腾龙套?”何静笑着打破沉默,替龙套求了情,见那两兄妹还僵持着,便无奈又替他们打起了圆场:“九金啊,你七哥哥那是为你好呐,这要是别人家的姑娘他才没这闲工夫管。我跟你七哥哥怎么说也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彼此都了解得很,兴趣也相投,这日子就算是将就也挺有乐趣。你跟你师公不同,先不说分开了三年,就他那种喜欢无拘无束的男人,连个家都没有,就这么跟着她,你会吃亏的。以段家二小姐的身份,你还愁找不到好婆家吗?做什么要将就,这可是女儿家一辈子的事。”
“听见没有,一样的生辰八字,你怎么就能跟人家差那么多,学学人家的心思,别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找谁哭去。你以为天下所有男人都像我那么好?像我这样待你的,能有几个啊。”子七横了她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何静这话说得有些刺耳,但目的跟他还是一样的,所以便附和了两句。
“没有!全天下就你一个人这样待我!”九金涨红脸,也憋红了眼眶,气呼呼地冲着他喊了句,转过身就走。会一边说疼她,一边又给她身心折磨的,的确没几个了!
“唐九金!你赶走试试看,谁给你惯出来的脾气,一生气就走,你算什么意思啊?”
“……”九金完全不理会他的叫嚣,只丢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都生气了不走做什么呀,留下来自虐啊?
“唐九金你给我等着瞧,等我养好病有你受的……何静,你让开点,你挡住我视线了!我喜欢看着那个死丫头骂她,那样才有快感。唐九金这笔账我给你记着,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居然敢丢下我走了,往后有你受的……”
子七不停地嚷嚷着,越来越语无伦次,却越喊越激动,活像是上了瘾般。好像就算心里憋了气,这么看着她的背影,吼上两句也会好受很多。哎,这就是做男人的无奈啊,舍不得打,就只能过过嘴瘾,当哥哥当成他这样真失败,不如……别当了?
结果子七的诺言没有实现,等他病好了,还没来得及想出怎么折磨九金的法子,他爹就给他带来一个噩耗,一个足以震撼他整个世界,打乱他所有计划的噩耗。那就是,为了九金的终身大事,他爹娘打算找梅项郝来府上一叙,具体怎么个做法得商量一下。
真正让子七想咆哮的是,那个梅项郝居然二话不说地答应了,还说会直接带着聘礼来!
第三十五章
这是一个大日子,段家二老审核女婿的大日子。
传说中的梅项郝道长,一出场就带来了非同一般的气场,扛聘礼的队伍能凑成几十桌一块打马吊,那聘礼自然也就堆满了段府整个院子。
于是,此刻段府中堂的气氛变得很诡异。
为凑热闹,看这场难得一见的好戏,裴澄自告奋勇地为子七找了一群狐朋狗友,充当后援团用以壮大声势。这个行为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中堂里,站在段子七身后的那群人,几乎个个都趾高气扬地仰着头,用鼻孔冷觑着梅项郝。
还有人很配合地把九金压在子七身旁的空位上,害她只能龇牙咧嘴,却动弹不得。
至于段家二老……似乎对梅项郝很是满意。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打从梅项郝踏入段府开始,段夫人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相较之下,段老爷要含蓄很多,看聘礼礼单的时候他只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生辰八字的时候,他只保持着露八颗牙的笑容。
沉寂了好半晌,段老爷才反问:“听说你把我闺女给吃了?”
“是啊……”差一点啊!项郝摇了摇头,想到那一夜突然强迫自己停止一切欲念的经历,哎,简直惨痛到不堪回首。
“味道很差吗?”看见他的表情后,段夫人急了,她家九金也不至于让男人那么失望吧。
“哦。难忘!简直太难忘了!”难忘到他怀疑自己会从此留下心理阴影。
“还真是小看你了。”闻言后,子七用力将手中的茶盏丢到身旁的几案上,斜瞪着九金。
“呵呵、哈哈……”面对这场面,除了干笑,九金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幸好他们的对话很轻,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段老爷依旧专注于对女婿的考察,把手里写着项郝生辰八字的册子一搁,用力拍了下桌子,大声赞道:“好!我就喜欢你这种说话的调调,一看就是有品味的人!最近道观福利很好嘛,你这身道袍款式真不错,听说你是洛阳上清宫的宗主?那我们家九金嫁过去,是不是就算宗母了?有没有人伺候啊,我家闺女可不能跟着你受苦。对了,那个上清宫是全真道还是正一道?”
“全真道……”
“全真道?!那、那你按理说不是不能成亲的吗?”段夫人震惊了。
项郝若无其事地笑点了下头,“的确不能成亲,要不然我早就娶阿九了,聘礼也能省了。”
倘若能成亲,三年前那一夜他就索性把她吃了然后打包带走,也犯不着挣扎那么久。
“啊?”九金压根就没听明白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瞠目结舌地挤了半天,也就挤出一个单音。他不会又拿她耍着玩吧?不能成亲那做什么还要带着聘礼来啊。
“你是来拿她寻开心的吗?”其实子七很想鼓掌喝彩,然而当瞧见九金那副沮丧的模样后,又忍不住替她鸣起了不平。
“我看起来很像在开玩笑吗?”项郝挑起眉梢,扫了眼外头院子里的聘礼,眸儿含着几分讥诮:“请尊重一下我难得的认真,我是来提亲的。即使暂时不能成亲,还是希望二老能答应把这门亲事先定下来,礼数上需要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少给。等我二十七岁生辰过了,便会还俗,到时候我会立刻娶九金过门。”
“做什么非要等到二十七岁?”段老爷显得很冷静,只是表面的冷静。跟修道的人讲话,实在太伤身体了,心儿也跟着一紧一松的,保不准他下一刻会不会又语出惊人一下。
“哦,事情是这样的。”项郝想了会,还是打算把这个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揭露出来,这件荒唐到极点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一生的耻辱,他差一点就为了报复打算终身修道,“就因为我是七月七日生的,在生我之前我娘生了六个女儿,好不容易有个儿子,但是有个道士说我的生辰八字恰逢极阴之时,再加上家里头阴气太重,恐怖活不过七岁,到了二十七岁还会有个劫难。考虑到种种因素,我爹娘就把我送去道观,选择入道就是因为我爹娘还指望我往后传宗接代,道教还俗的手续比较简单。那个道士,也就是我师父说要避开那个劫难,就只能等到二十七岁生辰过了才能还俗。”
人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去年在师父临死的时候,终于告诉了他真相。原来不过觉得他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号称他有一身仙骨,比较异于常人,所以才用了些非常手段。但是为了让爹娘放心,不得已,他只好熬到二十七岁。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站在为人父母的角度上而言,段夫人还是很能体会他爹娘那份心思的,虽然说极阴之时听起来不太好,但是人家也就这一个儿子,还指望他留点香火,“儿女的婚事我们不会干涉太多,只要九金愿意等,这亲事就定下来吧。唔……我们九金这身材,一看就是很能生的,你娶回去不会亏。”
问题被抛到了九金身上,她刚想开口,半路就杀出了个程咬金。
“她等不了。”子七忽然站起身,很自作主张地替九金决定了一切。
“我……”九金为难地嘟起嘴,想申辩一下。其实她没搞懂究竟怎么回事,只听到了一堆七啊七的。
结果还是被子七无情地打断了,“闭嘴,我没准你说话,也没有准许你嫁。”
“可是爹和娘都答应了,你不过只是阿九的哥哥,管不了那么多吧?”项郝转身,嗤笑,懒懒地扫了他一眼。
“这是我和九金的爹娘,你乱认什么亲。”子七冷着脸,连眸色都透着一股子少见的冷冽,转而看向他爹娘,“你们闹够了没有,有这样就把女儿随随便便许给别人的吗?”
“我们很随便吗?”段夫人拧起眉头,简单地自我检讨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很慎重了,“倒是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再过些日子你都要娶妻了,难道打算把九金捂成老姑娘吗?”
“我没有答应要娶何静!”这句话他最近已经冲着他爹娘吼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压根就没人理会他。
毫无例外的,这一次段老爷又一次曲解了他的意思,“娘子,别理他,这是婚前恐惧症,我那会也有。”
“原来是遗传病哦。”段夫人掩着嘴干笑了两声,与身旁的段老爷对视了些会,看懂了彼此的眼色。也不是真糊涂,子七和九金这俩孩子之间似乎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看都已经不像是兄妹之情了。暂不论子七有婚约在先,也不论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退一万万步也不管九金偶尔的痴傻,这儿子是他们的,自然是再了解不过,那吊儿郎当的性子,能保持多久的新鲜劲?
就连是不是真的喜欢,连他自个儿都没搞明白,何必去耽误人家。何况,重要的还是九金的想法。
“九金……”想着,段夫人开口唤了声。
刚想问她意思,倒被段老爷抢了先:“你怎么想?要不要就这么定下来?刚好还能留你段时日,等到明年乞巧节过了,再成亲也不迟。”
“不准答应!”子七转过身,无力地看着九金,语言里少了几分强势,反而是眼眸里多了道乞求,他软着声,又咕哝了句:“给我点时间。”
他们之间有过三年,他比不上。这一刻,只想要她公平一点点而已,哪怕只是再给他三天,让他去想明白一些事情也好。
“为什么不能答应喏?”九金无措地用双手不停揪着衣裳,刻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寻常些。可还是掩不住心底的紧张,她不过就想要一个答案,哪怕不用太明了也好。
可是偏偏段子七给了一个她最不愿意再听到的理由。
“因为我是你哥,你嫁谁我有权决定。”他觉得也许以后会想到其他更好的原因,但此刻他能想到的只有这点。
这话不仅让九金泄了气,就连刚才站在子七后头的那些狐朋狗友后援团,也都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嘘声。本来挺好看的一场戏,就因为他这个烂到极点的理由,顿时让众人失去了兴趣。
“老爷夫人,何姑娘来了,说把成亲那天的衣裳都做好了,让少爷去试试,看还要不要改改。”有个婢女很不合时宜地来通报了声。
九金身子一僵,凝视了那婢女好一会。突然发现其实事情可以简单化的,他们各自成亲,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兄妹相敬如宾,那些烦心事儿也就随着光阴慢慢磨光了。她有一个很好的娘家,又嫁了个很好的夫君,从此衣食无忧,不必再担心被人欺负。一直一直,想要的也不就是这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