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天意如何臣妾不知,只是到了如今皇上是悔了吗,后悔对雪儿动了情吗?当日若是您肯放手,秀女分配给亲王落个美名,许是也不至于演变至今日的局面……”
“人之一生,无悔可言!若是用心爱的女人换来的江山和美名,朕不屑。”他开口,平淡的打断了她的话,不在乎话里的意是否伤了她的心,既然心底没了她,他便不能在耽误,让彼此都明了总好过还糊里糊涂的奢望,他终究已经给不了她要的了。
“呵……”甯儿径自冷笑,其实早掂量清了自个儿在他心底头的分量,只是迟迟不肯认输罢了,君王之爱能持多久,她清楚的很,纵然此刻他爱凝雪再深,能跨越的了生死吗:“既然无悔,那皇上也就没什么该多想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贵贱命生成,听天由命便是了。”
喁琰转身,一脸的轻松,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女子:“是不是一直不知道到底为何会输给了雪儿?”见她低头不语,哀怨的表情亦是值得人疼惜,这问题也着实捆饶了他许久,不明为何那爱能如此惨痛,如此铭心,于此刻他终于有了结论:“与出生贵贱无关,朕从来都不嫌弃你这汉人身份,江南的汉人女子委婉多情,的确能占了男人整颗心,然雪儿的独特就在于她活的贞烈,‘命’这一字对她而言除了她自个儿无人能操纵,纵使高贵如朕这般的九五至尊,亦无法左右了她的一生。”
“皇上,您那爱是因为求而不得吧,纵然凝雪日夜与君相伴,您却总觉得并未真正得到过她,若有一日凝雪顺了您的爱,娇嫩到一如平凡女子,视您为天,您还会象此刻这般珍视吗?”她无奈的开口,不顾忌的点穿这爱里的造作,她从不否认凝雪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的独特只在于睿智的很,于生活,于爱,都充斥着手段,而这些手段是她所学不来的。凝雪曾说于男人而言最珍惜的便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不会,她只知爱他,便要给他所有,这也错了吗?
“此刻朕驳不了你,这爱啊……也只有爱着的人方能理解……”念着,他转身离开,不在乎甯儿会如世人一般对她的误解,他的爱能信任的成分的确少的可怜,天下间他不求任何人懂,只要凝雪一人便够,只要她信他便够了。
睨着那背影,甯儿轻笑,笑里尽是凄凉,他还真是毫不在乎她的感觉,伤也好,痛也罢,完全已入不了他的眼,到了此刻她还能有什么不忍吗,凝雪若死了,足够他万念俱灰了不是吗?因他的宠爱,而害死了他,她要他这一生都不敢在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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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里,一干人等全都肃着脸,静听皇上安排。仪亲王大军已蓄事待发,此战虽都没个准头,但此刻恰逢年关,士兵们归心似箭,的确是个好时机,端看皇上如何用兵了,若巧的话亦有胜算可云。
喁琰默坐着,看着手中一封封信笺,面无表情,叫人猜不透的深沉。打从凝妃离开后,皇上的脸多半是阴霾着,似是运筹在握,又似是乱无头绪,这一切究竟是防还是攻着实诡异的很。
放下信笺,他抬手抚眉思忖了许久,才言道:“介时,兵分两路,朕会亲率五千精兵亲自开路探敌,剩下的交给蔚都统带领,今晚来朕的寝宫,如何突破朕会交代你。若无意外,仪亲王会从北山而上,直冲寒林,那地方虽然易守难攻,但断不可轻敌,地势的优劣全看我们如何利用,这是第一仗只能赢不能输,一旦败了,便昭示着我们输了军心,往后的仗毫无胜算可言!”
“皇上,请三思啊!”闻言,一旁将领们的脸瞬间变色,齐声觐言。
“舍于利而动,不舍于利而止,派精兵探路的确是个可行之法。然敌人手握的是满州六旗的兵力啊,吾方若只派五千精兵怕是有去无回,何况皇上您还要亲率,将领一败,军心难免涣散啊!”
“是啊,我等本就兵力不多,于此刻更忌讳分兵行事……”
“好了,这些年朕纵是养尊处优惯了,却也还不至于对兵法一窍不通,如此之法,自有其因。朕绝不会拿自己亲兵的命去开玩笑,听命便是,朕又何尝会想败了自个儿的江山!”他突然开口,断了将士们的话。仪亲王筹划此战多时,而他又怎可能一直静默着等候呢,他们比的压根就不是谁的兵多,而是谁绸缪的深,用兵打仗,他更深信的是“非利不得,非得不用”,没有胜算他不会退来这热河行宫,暂让大权,且看他拥兵自重,是他们都太低估了他。
见底下终于静了,他勉强一笑,给予他们更多的信心,此刻敌我难分,众人之前他实在不便明言太多,心臣于他的人自是会信了他的所有决断:“就这么定了,下去吧,好生安排,随时待命!”
众人伏首后,安静的退下,满人的江山是马背上征出来的,这君王到底还是流着爱新觉罗的血脉,他们无以争辩,宁择信任。
待周围静谥的骇人后,喁琰才微露愁容,唯他自己才知道这一仗纵是赢了,也是用凝雪的妩媚换来的啊,若早知她安排一切意在此,当日他宁愿彼此了断,共赴黄泉,反倒心安。低首看着手中的信笺,娟秀熟悉的字迹,清楚的写着:风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敌分我突,首尾不应,难成大气。
短短几字,言的是用兵之事,他却能嗅到了思情,仅是见她百转千回稍来的几字,他都能扫霾漾笑,这噬心之爱啊!如何用兵乃军中密事,她都能探晓,甚能想方设法替他稍来,以让他知敌知己,呵……究竟是如何献谄奉媚,才能搏得喁璇如此倾心信任呢。他不敢多想,亦不允许自个儿多想,甯儿言错了,在凝雪心中他早就是她唯一的天,然她爱人的方式是让是一般女子所惭秽的,他并非从未真正得到凝雪,相反他得的已太多太多,多到此生来世他都还不起。
是夜,冷然的静,致爽阁内房门紧闭,喁琰沉着声交代这一切,亦只能长话短说,征战之音随时都可能响起,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在来推算此计究竟是否可行,前途再险,亦唯有一搏。
甯儿则安静的待在寝宫内,庸懒的斜靠在墙上,闭着眼,心却紊乱的很。沐阑已派人捎信来,说一切准备就绪,这一战她学乖了,隐晦极深,无论成败与否,她都不能让自己再受任何波及,上头有皇后和沐阑挡着,她只是出谋划策罢了,无凭无据,躲在阴暗角落里总比一切冲在前头的好。只是没想到,关键刹那犹豫的那个人居然是她,于此刻她无法不念及那拉将军的养育之恩,无他们的施舍确无今日的舒甯儿啊。
罢了,那恩情等她成就了一切之后自然会还,起身咬牙,暗暗的告戒自己不能悔,有凝雪存在就永无她的出头之日,不趁乱杀之,以后便再也没了机会了,这一切怪不得她,要怪只能怪那君王负心寡情,只能怪芸芸众生她偏要爱上她爱的男人。
奋笔疾书草草写下只字片语,差了人连夜送出,这一路来她向来是以这方法和紫禁城里取得联系,喁琰究竟是知还是不知,她完全拿不准。此刻的皇上早已不是她当日所熟悉的男人,阴郁的很,她压根就拿不准他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原想给喁璇一些消息,可他近来平静的很,似是生死毫不在乎,没见他操兵,亦没见他和将士们多做协商,他究竟打算如何取胜这一役,她浑然不知。
既然如此她便无心关心,江山谁主她奈何不了,她在乎的只是是否能趁乱铲除了一直以来的障碍罢了。
然至此刻,紫禁城里亦同样硝烟四起,无主之宫自添几分凌乱。紫惜端坐在塌上始终静不下心,仓皇之情显露清脉,蒙古郡王传来消息,大战在即,她自也跟着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只盼凝雪那儿能多探点消息,好让皇上多得几分胜算。
“皇后娘娘,您就别急了,那儿的事太远,我们顾不着。相信雪儿,纵是已无法化干戈为玉帛,但她该是有法子助皇上的。倒是这恭亲王的事儿,绝不能让他带兵去了热河,兵力一增,士气自然也增了,到时候这仗只会更水深火热,雪儿那明显已经分不了身在来顾及这个了,全靠我们了,所以您一定要冷静,这皇宫里头暂无正主,您这皇后娘娘的身份,说的话儿还是能压的住几分的。”沐阑淡定的接过宫女手中的茶,亲自递给皇后,柔声劝着,这时候最忌讳的便是乱了阵角,整个紫禁城他们是凝雪和皇后唯一的接应了,自然该沉住了气儿。
闻言,紫惜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想将所有烦恼叹掉,沐阑所言甚是啊,这时候她怎么能乱了,皇上的意没人清楚,他究竟在筹划什么她们都拿不准,但至少她们辩清了雪儿的意,能帮则帮,恭亲王的事也的确该处理啊:“本宫虽是皇后,但自入宫以来一直久居深宫,理的斗的也都是些女人们,这时候能找谁帮忙去。”
“靠怀城,那是燕将军当日留给我们的最后筹码,我想他一定猜到了事情还没完,所以才刻意的把怀城留下了,这时候他是我们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沐阑冷静的道,的确是可以信赖的人啊,必要的时候让她牺牲了自己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雪儿想保住的一切便好。
“怀城那孩子对你钟情的很,的确可以善加利用,但是所有兵力都被皇上和仪亲王抽调走了,那些余下的汉军八旗压根不会听我们的命,现下的紫禁城只是个空城,难道靠他一人之力能挡的住恭亲王吗?”
“他们可以利用的人,我们也可以,仪亲王最大的败笔就是利用尽了所有身边的人,不管是自己爱的还是爱他的,结果却都没能抚恤好,我们正好可以利用。”阴下眼睑,她沉沉的到,算计人人都会,只是往日的她要到了一切懒得去争,然此刻他们连她这恬淡的小幸福都要破坏,自是怪她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用湘妃?”紫惜低问,见她点头,才展眉舒笑,暗叹这女子果然亦不是泛泛之辈啊,只是从前她们都忽略了,只有凝雪握紧了:“不失为良策,于男人而言很有可能一个心爱的女子,便抵过千军万马,那咱们就分头行事,本宫去找些人办了甯儿所拖之事,让她暂时放下除凝雪之心,好让她全力助皇上。湘妃和怀城那儿就端看你的能耐了。”
吩咐完后,两人默契一笑,宫里的女人会斗是家常便饭,看的却是用在何处,要斗跨后宫里的女人压根就不希奇,凝雪能一人独揽君宠许就是因为她的心向的是大清,斗法的狠绝亦只用在官场,才不会失了高贵的格调,当日湘妃一战虽是胜了,却胜的不够漂亮,原来一切皆是韬光养晦,为的是锋芒暂藏,才不至于太惹祸端,呵……这女子啊,连她都不得不服,她比她更具统御六宫之实,纷乱完后,她不过是个空有其名的皇后,这辈子许是都未必能让皇上再回顾半分,纵是凝雪替她说再多好言,亦改不了她晚年悲悸的命运,唯一要长留君心让他永愧的方法……只有一死。
三日之后,午时方过,热河行宫外已突然响起战号,震动朝野一战至此袒露人前,宫闱中夺位之丑,牵扯的是乾隆、嘉庆两帝的一生英名,亦怕后人众说纷纭,史官们对此一战只字未提,却终未能改变这震撼一役真实存在的影响力。

 

第十六节 拨雾.情丝萦绕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刀出鞘,箭上弦,喁璇领着精兵倨傲的坐在马背上,俯瞰着山下烟雾萦绕的树林,这地方实在不适宜大队人马强行进攻,商量了许久唯一的法子便是将军队一分为九,分别垫后,突破,防守,首尾相应,令敌方措手不及,无暇照应。
然他不得不承认此计有利亦有弊,用了好些天终于将这曲饶的树林摸清了,只为了避开那些弊端,若连敌人会在何方出现都不知,这一战压根就没的打。既然喁琰选择了这么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来决生死,他便断不能让他善用了。
冥闭起双眼,深深的嗅着周围的气息,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阴厉的很。坐拥天下!他离这目标越来越近了不是吗?额娘,儿臣终没负你所托,连自个儿的情都利用上了,又怎能败,世间人不毒哪能成!负了凝雪的,待他拥有一切,完成霸业后,自当还尽。
“王爷,所有人都在静待您的指示呢!”良久后,一旁的将领忍不住出声提醒,只需仪亲王一声令下,他们便能得了天下,往后他也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将领罢了。
喁璇闻言,微微侧首,邪肆的脸更添了几分霸气,想到军帐内正在盼他平安归去的凝雪,唇角不自觉的又扬了笑,突抬右手,用力一挥,震耳欲聋的战嚎声随即响起。
林外的喁琰听着这声音,肃穆的脸随即松了线条,该来的总要要,谁都逃不过不是吗?扬鞭独自领了五千兵马,冲前而去,纵他们把热河行宫琢磨的再清楚,呵……能有他清楚吗?混乱战音中,他转首吼道:“蔚都统,记住朕交代的话,扬优避短!”
身后的蔚都统及众将领们有些呆滞的看着那抹霸傲英气的背影良久,这般的皇上是他今个儿第一次见,那与生俱来的君王气度令人折服,太上皇当年果没有选错人,江山该是交给他所有的。回神后,莫不气势大增,万民之上的军主都能牺牲自己为他们探路,为其卖命拼尽最后一口气,于他们而言都已值得。
热河林中地势险峻,四周奇山环绕,充斥着回音,压根就别想从马碲声中判出敌人所在。蔚都统不急着找寻敌人的踪迹,只是带着人马满林子的饶,让对方亦没了头绪,皇上千交代万交代,切不可莽撞杀敌,虽不知他为何要用上这般的缓兵之计,但他信了,愿照办。
勒紧马僵后,他转头看向身后那些略显茫然的士兵将领们,孰不知他也同他们一般的疑惑着啊。但此时维持方才那些士气才是最重要的,转过马身,他似是运筹帷幄的开口:“这一路过去及有可能遇见敌兵,断不可恋战,伤其兵力便走,绝不能在同一地方逗留太久,明不明白!”
“是!”听闻终于要兵戈相向了,士兵们皆正起精神,准备应敌,心中皆清楚的很,唯有各自保住了自个儿的命方能献血肉之躯于大清。兵力悬殊是明摆着的事,所以他们更要小心,务求尽量损失兵卒。
果不负皇上所料,这一路上的确碰见了不少敌兵,蔚都统领兵遵照圣意,步步为营,皆只是伤了对方的兵力便走,一路引兵至之前探得的安全地带,方战。如此类推,绝不在同一地方留恋太久,以让敌兵有机会支援,轮回战地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也确已将敌兵之前的锐气搓了不少。
没有来得及接应,又寻不着敌人诡异的行踪,摸不清其战术,仪亲王的人马自是已乱了阵角,又被其灭了几队,似有匮不成军之势。
“想法子脱困,让探子去报仪亲王,敌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多了,这种方式压根行不通,寻不着我们自个儿的援兵,步步维艰,此际已军心涣散,若不临时换了战术,怕是我军挡不了多久了,两黄旗个个象吃了火药般。”将领看着底下的那群伤兵,无奈的向副领指挥道。
皇上压根就似已完全掌握了他们的战术,才能如此准确的用兵,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之中早已有内奸存在,如此而言,怎可能胜,兵力再多也已被分的散了!
棒锤山顶,喁璇脸色煞白的听着回报而来的条条军情,心底骤寒。是喁琰早清楚了他的战术,分兵之战虽是现下条件里最好的法子,却也不是唯一的,他没理由能猜到,除非……有人一直在通风报信。
而军中每个人皆是他经过这些年的试探拉拢来的,决不可能有二心,唯一的可能却让他不敢相信,芸芸众人中他最无法承认的便是被她所出卖,她是他最后坚定了的选择啊,让他甘愿付出余生的女子啊,怎能到最后被她所负!
“王爷,我们……”
“传令下去,整合军力,全在林口候着,本王要亲自带兵!”纵是艰难,却是他如今唯一能选择的法子了,靠兵力蛮攻,或者……她都舍得了,他还能留恋吗?
“可是王爷,我们的兵死的死,伤的伤,实在不宜再战……”
“难道就退兵,这些日子的辛苦让它付之东流吗。死伤无数又怎样,本王手上多的便是兵,死一两个又何妨,让旭郡王领蒙古旗兵速来支援!”
到了此刻他已骑虎难下,不战是败,战了许是还有胜算,既然凝雪偷传着他的战术,他便什么都不用,传便天下都无所谓。
“是,属下这就是去传令。”
“顺便拨人看住凝雪,这笔帐待本王回去后会慢慢跟她算,必要时许是她还能用的上。”阴霾的眼更添了分受伤,她居然在这他最需要人支撑的刹那,叛了他。呵……假意奉承谄媚,原来不过是一场戏,好一个心机深沉,歹毒至极的女子啊,原来于她而言他也不过是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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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雪独坐在营边的河边,用耳倾天着这隆隆战鼓声,她能做的皆做了,往后的路靠他自个儿走,她不过是个女子,恨不能领兵替他杀敌,心底却明了他会胜一定会胜。亦盼没了她后的人生,他能一如今日般独自战到最后,不求白发齐眉,到了现下她只求能永远占在他的心底,哪怕只是方寸之隅也好。
今日一战后无论结果是胜还是败,喁璇定是已清楚她的心早已远了,且全不顾旧情出卖了他,她卖的何止是他的大业而已,还有他那历经数年挣扎终于坚定下的心。这一腔爱意一丝利用啊,于如今能让她放于心中的只有他往昔的步步利用,是他先利用了她那款款深情,陷她于如今的啊。
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她太了解喁璇的脾性了,既然得不到他自然亦不会让皇上得到,她会死是一定的,也无意救自己于这困局中,更不想到了最后反被利用拖累的皇上,往后的日子悲喜难料,她已无精力在去揣测了,这世间丑陋的人心,已让她冷了心,唯一的牵挂便是那爱……
睨了眼自个儿身边不断多出来的士兵,她突然展眉甜笑,他会突然派兵来守着她,足以证明皇上已打了漂亮的一仗,是他太过忽略了她的贞烈和坚强,她又怎会留着自个儿的命任他折磨呢,要死她亦不会死于他手,徒劳的增加了他们兄弟间已够惨烈的矛盾,她这条命,自然有人急着要!
果不其来,传令探子刚走,军营内突然大乱。凝雪起身看着眼前的混乱,置身世外的淡笑。沐阑她们还真会找时机命人下手,趁乱逃走也好,就此一死也好,总好过留在这等着他裁决命运,她的命向来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的,他更别想。
看着士兵们奋死保她的摸样,她更是无奈。此战喁璇早已乱了方寸,抽调走了营中所有兵力,倾巢而出,留下的这群老弱残兵压根就不是用来防敌的,只是为了防她这一介女子而已,如今又能抵个什么用。
瞧那些人招招狠辣只求致她于死地,甯儿果非真的那么好对付,沐阑那儿找来的人自是不会这么决绝的要致她于死地,这些人压根就早已被甯儿替调了,换上的皆是些大内高手,怕也是信了当日的谣言,只求她死了,大清的劫难也能过了。
凝着那朝她逼近的敌人,她无意躲,任那把剑直刺她的心脏。这一刻,她是真的累了,对这些争斗厌倦了。昔日指天为誓的金蓝可以互相残杀,同脉相承的兄弟可以刀戈相对,曾经痴迷着的爱人可以互相利用;惟独真挚着的那份情,却连她自个儿都不敢去料想往后,难道辛苦存活于世只为见识这一切吗?
坚强也好,运筹帷幄好也,她都装累了,无力在承担了。这一生就许她唯一懦弱这最后一次吧,任性的先他而去,纵然天上人间相隔,他们有许过来生来世的誓言不是吗?
血湿了襟衣,痛灼了全身,第一次她允许自己在眼前润红了眼,用来无声抗议这一切的无情。傲然的撑着身子不容许自己在敌人面前倒下,转头看着那个奋力救她的士兵,酸楚的笑,这一剑只刺入了她的肩膀,却害死了那阻碍这一切的士兵,这一次她若要活命究竟还踩过多少尸体呢!
闭眼深呼吸,往昔的情景历历浮现,春兮之时便注定了这一切的开端,天已赐她世人所渴求的良缘,佑其康泰,这一切是她自愿牵扯其中的,只为那不服输的性子,怨不得任何人。浮华喧笑背后,她已足矣。忍着肩膀的痛,蹲下身,执起尸体旁的剑,扯起灵唇勾出完美至极的弧度,是笑,亦是她这一生最美的一笑,似是要留下最完美的刹那,直撼人心,美的万物失色。
一旁男子转头凝着这一幕,呆滞了片刻,立刻冲上前拍下她手中的剑,他怎能负了所托,让她死了呢。没在做任何犹豫,拉起她的手趁乱往外冲,这女子已绝望此地已实在不宜再久留,他能阻的了别人杀她,却未必能阻的了她自个儿的寻死之心。
凝雪抚着肩,疑惑的望着那突然出现的男子,他不是甯儿派来的,或者压根就有两方人马存在,只是都隐晦极深,会是谁呢……皇上吗?即已有人能托,她才放宽了心,不管他究竟是谁的人,至少证明了是救她的,闭上眼,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疲倦,顺势倒下,她只是想睡一会……一会儿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