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乔嵩是这么说的。”
“夫人……二爷……”正说到重点,如乐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来,“少爷和小姐又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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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等如乐娓娓叙述,也因为她吞吞吐吐压根说不清,夕蕴和越蒙早就没了耐心,快步朝着事发地点跑去。
是厨房,但是又不像厨房,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一群人排成一队,很是整齐,动作迅速地传递着水桶,面前的火光渐渐消退,只留下一栋被熏得漆黑的厨房。年过半百的老厨子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一个劲的在一旁猛咳,看起来只是受了惊吓,不算大事。
真正让众人瞠目结舌的,是正依偎在展越浩身旁娇嗔的女子。勉强可以称之为女子,如果以严格标准来说,那是一块会活动会撒娇的黑炭。“黑炭”身上还爬满了一些被烤焦的虫子,实在已经辨别不清虫子的种类了。
着实惨不忍睹,夕蕴不忍看下去了,只好别过头,用越蒙来挡住自己的视线。一转头,目光正对上躲在自己身旁的三个小鬼,夕蕴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好心地告诉那个陆仪,姐夫喜欢会做菜的女人,尤其喜欢吃鲫鱼汤。是……是从商让我这么说的。”钱小弟飞快地叙述完,很没义气地把问题关键抛给了从商。
“我、我也没做什么,就在鲫鱼肚子里放了只死老鼠,在盐罐子里放了些蟑螂,在锅里放了些蜈蚣,很多,我忘了……之后的事,问从凉。”
随着他的话,夕蕴和越蒙的目光齐齐扫向从凉。她还是一样的胆小怯弱,眼神闪躲,支支吾吾:“我就只在灶口里放了……一点点火药和鞭炮,这些东西是……钱大哥找来的。”
“从商让我找的!”钱小弟立刻撇清关系。
“是从凉想出来的。”
“我……”
“啊哈,那群笨书生还真不错,看来你们俩被调教得很好嘛,连做饭的流程和材料都那么清楚了。”就在他们“你推我让”间,夕蕴大笑着开口了,满脸的激赏。
这似乎不像假装出来的,钱小弟偷睨了她两眼后,怯声问:“姐,你不生气,不怪我们?”
“不怪不怪,很好,很有创意。你们懂得了‘谦让’,还懂得了替他人排忧解难,是好事。”
夕蕴太得意了,甚至有些忘形,让“黑炭”听不下去了。
“银不换,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吗?!”
“怎么没有,你娘还不是把你给教出来了。”夕蕴撇了撇唇,口吻懒散。感觉到三个孩子不住地往自己身后躲,她索性拉起越蒙,很仗义地护在了他们前面。
“你这话什么意思!”黑炭冒烟了。
“陆姑娘,你还是先去修整下吧。”算是打圆场,总之越蒙说了句最为理智的话。
就在不远处,越浩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弟弟一唱一和,举止亲昵。心里的滋味是说不清的,开口时,他的声音很沙哑,一听就是隐压着怒气的:“明婕,把三个孩子带下去,其他人都散了。东叔,明天找人重新修缮下厨房。钱夕蕴,过来!”
“……”夕蕴沉默。
“我呢?”显然对于这样的处理,陆仪很不服。
“你如果想这副模样在展府里游荡,我也不会有意见。”边说,越浩边不屑地撇了眼陆仪,这一眼,不知不觉间泄漏了太多情绪,幸好正处在盛怒状态的陆仪并没在意。
“喂,轻、轻点……我皮娇肉嫩……”等不及夕蕴自己乖乖就范了,越浩索性直接拉起她往浩园走。临行前,只听得夕蕴的怪吼怪叫,可语气里却是遮掩不住的甜蜜。
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从商他们,正对上那三个孩子挤眉弄眼的怪模样,第一次看见从凉和从商做鬼脸。有几分五岁孩子的俏皮,不过夕蕴不得不说——真丑!
第二十一章
到了浩园后,越浩倒是冷静了不少,先陪着夕蕴去探望了下钱有为。好在他平日里不怎么出浩园,园子里的丫鬟也不多嘴,陆仪之事,闹得虽然厉害,他倒是全不知情。
寒暄了几句后,钱有为就把两人赶了回去,说是让他们赶紧为大唐人口事业努力去。
进了寝屋后,夕蕴左右张望了下,把门窗都弄得密不透风,确认不会隔墙有耳,才取笑起了越浩:“喂,美人为你下厨咧,你一点都不心动吗?”
“美人有脚气。”
夕蕴呲了呲嘴,果然人不可貌相,“那千万别跟她说你喜欢吃咸菜。”
“何况你要是看见了一块炭,还能欲火膨胀的话,我就服了你。”
“讨厌,你就算真成了炭,我还是能接受的。”夕蕴垂下眸,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声音很甜。
却让越浩硬是觉得冷,“别恶心,你该不会就是用这张嘴哄得越蒙为你做牛做马吧。”
“你太低估我了,哪需要用嘴啊,往那一站不就好了。”夕蕴没有辩解,他想要吃干醋,她很乐意配合。
“越蒙是个容易认真的人,别耽误他。他花了很多精力为你查帐本的事,我从没见过他对丝栈之外的事那么上心。”越浩收起了玩心,倒不是出于嫉妒,而是生怕总有一天他会伤到越蒙。
“你多虑了,越蒙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处理。”夕蕴不傻,只是有些东西是不可以说穿的,那会让大家都难堪:“那些帐本真的是你拿走的?你早知道我卖过私盐吗?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是吗?就是处理到人家想要杀你灭口吗?只要和私盐有关的人,都知道严峰要你交出名册了,你以为靠你这张嘴去一一说服,他们会替你销毁帐本吗?那可是人家唯一可以用来要挟你的东西。我不是万漠,我的身子很好,不需要靠你撑着展家,你能好好地待在府里享福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又不是天生贱骨头。”夕蕴毫不犹豫地开口。隔了会,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哦,这么说来上回的那群高手,还真是保护我的,不是越蒙为了报复我,也不是监视哦。”
“大概吧,我忘了为什么找他们了。”
“我好崇拜你哦,你记性真好!”龇牙咧嘴地瞪视了他许久后,夕蕴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喂,越蒙说,再过三天邱胜全要来了。”
“难怪陆仪那么急功近利,她吵着说明天想去丝栈看看。有没有说邱均什么时候来?”
“我不懂,越蒙说,恐怕没多久就会来扬州。”夕蕴自然把那段荒唐的欢迎仪式省略了,“越浩,你真的觉得陆仪接近你,纯粹只是为了帮邱均调查你吗?”
“怎么忽然这么问?”她的敏感,让越浩蓦地警觉了起来。
“邱均不过想要条大鱼,拿去杨钊面前献媚,除了你之外,扬益二州有很多人适合。她在乔嵩身上就没有花那么大的精力,为什么偏偏非缠着你不放?居然还一直从益州追到扬州。”
“怎么说呢,可能是我魅力非凡。”
“……你也这样想么,我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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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的展越浩,还是把陆仪带去了丝栈,这事自然又在展家炸开了锅。夕蕴象征性的骂了几句,盛雅倒是很激动,险些杀去丝栈放火毁容,被吴越拦下了。
从凉郁郁寡欢了,从商又撒泼了,钱小弟倒是很沉默,因为他姐姐后来很沉默。
这种沉默本来是挺惹人生疑的,可是事一多,谁也顾不上了。邱胜全到扬州的那天,恰好夏影的周年祭快要到了,越浩为了赴约,所有事就都落到了夕蕴身上,全府上下都忙得慌。虽然说曾经是情敌,但是逝者已矣,夕蕴还是很认真的操持着所有事宜。
“当家的,这是夏夫人周年祭的一些账目,大多是夫人经手办的。”马车正往罗城最好的酒馆驶,展向东把手中的一摞帐本倒腾了片刻,才抽出一本递给越浩。
“不必看了,她办事我很放心。”越浩挥了挥手,正在为稍后的那场约烦乱。
“这倒是,听说她办白事更拿手。”看出大哥的不寻常,吴越打趣道。
这话,倒是成功地把越浩和东叔都逗笑了。早先便听说为了节俭,夕蕴硬是把上回和万漠的新房布置得素净异常,跟个灵堂似的。这事,被一些颇为迷信的人传了好一阵子,后来消停了,万漠死时又被人翻了出来。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听说前阵子去姑苏逛了圈?一些老朋友不是都在钱塘吗,去姑苏做什么?”展越浩擒着笑,不经意地问。
“哦,有个朋友想开家酒楼,缺银子,我给了他一些。前些天酒楼开业,邀我去庆贺。”
展越浩无声,喉间像被什么噎着了;还好东叔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细声提点了句:“三爷,别又乱送人银子了,这么下去,入不敷出,当家的快要养不起你了。”
“咦,大嫂说我们展家还有很多很多银子啊,难道现在处境很困难吗?”
“没、没……你继续,继续积德。”展越浩就如同一朵瞬间衰败的花,无力地颓下,咕哝。
这一次轮到东叔沉默了,侧首,远目,思绪翻涌。果然是红尘外的如玉公子,日日拈花微笑,人生就这样过啦。多通透单纯的一个人啊,难怪当家的什么都不想说了,人世间的烟火会把三爷给污染的。
在这样的沉默中,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家丁喊了声,该是到了。
越浩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仰头看了眼二楼,店里掌柜的迎了出来,一脸媚笑,打了声招呼后,就领着他们往楼上走去了。
酒楼的生意很兴隆,把他们领到门口后,掌柜就赔笑退开了。
“展当家的,你可总算来了,哟,展三郎也来了啊。瞧我,也没准备什么好酒好菜招待你们。”
一进门,邱胜全就主动迎了上来,面颊上僵硬的笑容,显露出了他的紧张。
展越浩笑着随着他入座,很沉默,轻扫了眼面前桌上的酒菜。酒是上好的陈年佳酿,菜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一旁坐着两个姑娘,搔首弄姿,眼波含媚,衣裳很精致,就是有点太节约材质了。展越浩不喜欢,如果每个女人都这么着打扮,他的丝栈就没什么生意了。
“这是我的两个家妓,入春时刚买的,展当家要是喜欢,邱某就割爱了。”注意到了展越浩的目光焦距,邱胜全赶紧说道。
其实他从不养家妓,只是因为听说展越浩好女色,为投其所好,特意带了两个来。
“呵呵,不用了,展某是有色心没色胆,府里头那个太捍了,我可不敢再乱来。”
“呃……原来展当家跟夫人那么恩爱……”邱胜全觉得匪夷所思,满脸的惊讶,眼瞪得很大。越浩却只是但笑不答,似是而非的模样,见有些冷场,邱胜全干笑了两声,又招呼开了:“我们也别光顾聊天,吃菜吃菜。展三郎,你也别客气,拘束什么,我们也算熟人了,前些日子不是刚见过面么。”
“前些日子?”展越浩皱眉,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故意,可还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哦,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开酒楼的朋友,那日,他也邀请了邱侍卿,一膳之缘而已。”吴越笑着解释,眼神偷睨着越浩。
闻言,越浩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地呷了口酒,已经没有兴趣再拐弯抹角了,他索性主动挑开了话端:“邱侍卿这次来扬州,还特地邀请展某,是什么公务?”
“这个……不瞒展当家,我也是受命于户部侍郎。展当家也该听说了,近来朝廷查得紧,我们这些食俸禄的,也就是循例查下罢了,展当家别多心。前些日子我也跟展三郎提过,展府丝栈在这当口树大招风,实不该,听说展当家大举吞并了好些丝栈,朝廷是觉得展府本是纸商起家,忽然离开钱塘,转做丝绸,动作又那么大,着实有些蹊跷。”邱胜全说着,油亮亮地脸上堆着笑,他自觉实在不适合来做探人口风的差事,就连这段说辞都练习了许久。
“展某明白,朝廷的疑惑也不无道理。”展越浩轻笑,转头看向身后立着的东叔,“东叔,你带来的那些帐本呢,给邱侍卿,让他回去好好看看。邱侍卿,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展某便是。”
“不、不用了……”邱胜全擦了擦汗,面色尴尬。
他只是为人中庸,又不是傻子。展越浩能那么大方地交出帐本,受人盘查,怎么可能还留有漏洞。
“不用吗?那邱侍卿要是有什么需要展某帮忙的,尽管开口。”
“展当家是个明白人,朝廷也是不愿多刁难你,可还是那句话,树大招风,有人故意要借朝廷让你难堪。户部侍郎过些日子就会来扬州,有些事必须是要秉公办理的,不过他让我先给展当家带个口信,说是展府早年发迹的时候不够狠,该把有些人的口都堵上;还有展夫人和盐商会的关系,实在很惹人揣测。”
“这话什么意思,大嫂才刚嫁入展家没多久,关她什么事?”忽然地,吴越显得有点激动。
不仅让邱胜全不解地蹙起眉,连展越浩的脸色也不那么自然了,飘了眼吴越后,他继续道:“展某明白了,多谢邱侍卿。改日,等亡妻的年祭事宜办完,定好好设宴款待邱侍卿。”
“呵呵,哪里哪里,展当家能明白邱某的意思就好。那今日也不多叨扰了,改天好好叙旧。”
“嗯。”展越浩应了声,推了推身旁正在发愣的吴越:“送送邱侍卿。”
临窗处,东叔立着,目光机警地看着楼下街景。吴越和邱胜全的身影,慢慢从酒楼里头走了出来,印入了展向东的眼帘。他这才转过头,问:“当家的打算怎么安排?”
“盯紧陆仪,别让她接近小蕴。明天你挑些上好的丝绸,再带上些银子,去趟邱胜全的别馆,给多少你作主就行。顺道问下邱胜全,邱均喜欢什么。”
“这个我明白,只是夫人的事……我们毕竟不能灭了所有私盐商的口,怕是有点难办了。还有,邱胜全刚才的意思,显然邱均本是不想惹上展府的,现在这局势,想来他不是被人怂恿,就是遭了什么胁迫。也许,光是摆平邱家那两个,远远不够。”
“私盐的事,我会处理的。我一会要去下乔嵩的别馆,你去趟丝栈,给越蒙带个口信,让他好好查下陆仪的来历。”想了会,展越浩才开口,心里已经有了些底。就像他始终牢记着钱塘展府的那场大火一样,那个人应该也不会轻易忘记的。
“当家的怀疑陆姑娘?可你不是早知道她是邱均的家妓么,一个小小的家妓,至多也就想立点功,先前她不也试图亲近过乔公子?眼下找上展府,应该只是被乔嵩揭穿后急功近利的举措,揪不出什么隐情吧。”展向东犹豫了会,还是说了,不太希望越浩在无用的地方花太多力气。
展越浩有些疲累地起身,看了眼外头街市上的繁闹,“我本也觉得她没什么,可小蕴说的有几分理,她似乎对展府盯得特别紧。大胆些说,我甚至觉得她是故意让乔嵩看破的,那日在正厅里,以她说的那些话看来,她分明早知道乔嵩认得小蕴,小蕴赶她去乔嵩别馆住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镇定。以她的头脑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早被乔嵩说穿了,没理由还会赖着不走。”
“也对,我看扬州杂闻,上头说陆姑娘会跳霓裳羽衣舞。一个会跳这舞的歌妓,理应很出名的,但是当家的几乎逛遍天下妓院了,居然才刚认识她,有些不合乎情理。也许,陆姑娘一直都是被人养在府里头的……嗯,我一会就是找二爷,让他查查是谁为邱均引荐陆姑娘的……”
“东叔……”展越浩转过头,无力地唤了声:“往后这话私下说说就好,别在你家夫人面前说。”
“什么话?”
“就是逛遍天下妓院。”
“哦,夫人不是傻子,这话不需要我来说。你要当年不逛妓院,怎么会认识夫人。”
“……那是两码事!”
“当家的太抬举自己了,夫人压根没空跟你翻这些旧帐。”
“你可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展越浩咆哮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管家也那么有个性。
第二十二章
又是街城,仍旧是如上回一样的入夜时分,四周很静,夏日蝉鸣更显刺耳。
路过上次那个泗叔出现的酒馆时,越蒙下意识地往里头飘了眼,今天生意很冷清,人是三三两两的,劝酒声倒是很响亮。
“小弟。”越蒙稍稍放缓了马车,转头朝着车里头唤了声,“你认得泗叔吗?”
“是说万泗叔吗?认得啊,他以前常来万府走动,是万姐夫的远亲,待人可好了,每次见我都偷偷塞银子给我花。”
钱小弟的声音从车蓬里传了过来,越蒙暗自思忖了起来,都说童言无忌,小弟的话该是假不了的。
“为什么忽然提起泗叔?”被这么一说,钱小弟才想起来许久没见到泗叔了,怪想他的。
“没什么。对了,别忘了你姐的嘱咐,今日来街城的事千万别跟你姐夫说起,不然往后我再也不带你来了。”越蒙笑了笑,很巧妙地带离了话题。
“我才不会说呢。姐夫尽教我些馊主意去骗女孩子,我姐说了,那些办法只会骗到傻妞,难怪小惠都不理我了。”
“可不是么,你姐就是这么被你姐夫骗到的。前车之鉴,要牢记。”
吵吵闹闹的声音,一直到了蜀冈才停下。钱小弟一溜烟地就从马车上窜了下来,动作奇快,嘴里不停地嚷嚷着:“小惠,小惠,我来看你啦!”
随着他的叫声,面前那一整排看似简陋的屋子全都掌起了灯,通亮通亮,连绵成一条线。好长的一条线,越蒙惊诧了半晌,没想当初万漠竟送了夕蕴那么大一块地。一个以画为生的男人,轻轻松松地在扬州买下一个地哄红颜一笑,这,可能么?
“你真是的,怎么上了私塾还是那么吵闹,一看就知道你没内涵。”正中那栋较大的屋子门开了,有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走了出来,边说边打理着衣裳。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柔柔弱弱的。没多久后,这个书生就注意到了越蒙,困惑地皱眉迎了上来:“你是?”
“展越蒙。”怕夜太深,路就难走了,越蒙没心思饶弯子,回得很简洁。
可显然那个书生并不打算给他好脸色看,“展家的来做什么?那两个讨债小鬼,已经搞得我们人仰马翻了。”
“我有些事想要你们帮忙查。”越蒙故意忽略掉他的排斥,开门见山。
“展二爷在开玩笑么,蜀冈上竟是些落魄书生,还有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能帮你什么。”书生斜了他一眼,每每想到展越浩对钱夕蕴的态度,就无法对展家人和颜悦色。
“是夕蕴让我来的。”越蒙耸肩。说实话,他也不明白夕蕴为什么让他来找这群人帮忙查陆仪。
这话一出,书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比起先前缓和了不少。
“大呆,大呆,快告诉我小惠换到哪间房去了,我要见她。”钱小弟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倒数第二间,下次不要叫我‘大呆’!我叫戴诗颐!”戴书生吼得很兴起,可是钱小弟却压根不理他,迅速朝着前头奔去了。慢慢平复住心情后,他又打量了会越蒙,转身说道:“跟我进屋里说吧,外头有蚊子,咬死人的。”
兴许是戴书生吼得太大声的缘故,又兴许难得看见有陌生人来这,其他书生也都凑了过来,一块挤进了中间那间大屋。越蒙颇觉得不自在,也学着夕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那一双双打量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院里的姑娘,正在供人估价。
然而,事实是,他竟然感觉对了。
“既然是夫人介绍来的,那她应该跟你说了价格吧,不管查什么,我们都能帮你搞定。十天之内是一百两,半个月是八十两,一个月五十两。超过一个月不计价,因为我们查事情从来不会超过一个月。”
“讹诈吗?”越蒙瞪大眼,怀疑自己误闯进了贼窝。一百两啊,展府最好的丝绸都能买上无数匹!
“怎么可能,人无信而不立。就算你是夫人介绍来的,也不能这样污蔑我们,这些价格可是早有规定的!”最先不满地是戴诗颐,猛地就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张纸,塞进越蒙手中。
白纸黑字,确实清清楚楚地写着价格,那字迹,越蒙一眼就认出是夕蕴的杰作。
“要想二价,就赶紧走,我们还赶着去和周公博弈呢。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可是人称‘韩康第二’的,口不二价,虽没三十余年,也有个几载了……”
“好了好了,说定了就是,查好了想办法通知我声。我要知道陆仪在进户部侍郎的府前,是做什么的,陆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