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夕蕴带回了现实,她一下子没能反映过来,显得有点迟钝:“哦,也不算是。即使不画那幅画,他也确实拖不了太久了。”
“他比我想像中的更完美。”展越浩扬了扬眉,分明是称赞,却说得极苦涩。如果万漠不是那么的无暇,他也不会那么的介意了。那样一个男人,连同样身为男人的他都觉得望尘莫及,何况是女人,有几个能不心动的。
“是呀,要换作是你,如果有人跑来求你娘子的画像,估计活不久了。不过,人无完人,万漠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他也不是生来就是君子,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这些他都经历过。”这话,起先只是想用来调侃展越浩,可是说到后来,夕蕴反而伤感了起来。
又想起从前了,那时夏影还活着,夕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万府见到这对夫妻。他们看起来很恩爱,相偕而来,席间展越浩百般体贴。后来,夕蕴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来求画的,她的画像。万漠也不是真的无私,他是在事隔两年后,才告诉她真相的。
“展越浩给了我很多银子,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画可以那么值钱,可我最终没有收他的银子。因为他说想要我每年在你生辰的那天,画一副你的画给他,我娘子是无价的。小蕴,我想……他是爱你的。”
那时候的万漠如是说,没多久后,他就去了。毕竟是男人呵,怎也不至于爱到如此无私。只是觉着无法再给自己女人幸福了,急于托付罢了。现在想来,夕蕴才方觉,那话语有多无奈涩然。
“那场赌约,也是万漠教你的吗?”争争吵吵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平心静气地把所有心事开诚布公,展越浩有些惘然。
偷偷看了眼展越浩后,夕蕴才嗫嚅出声:“如果我说是,你会生气吗?不会哦,我想也是,你怎么会那么小气。万漠让我试试,他说我会赢。但我还是觉得心慌,所以求了严峰帮我,严大哥也是个好人哦,这些年多亏了他照顾谦镇……和我。”
“嗯,他怎么帮你的?”
“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帮我打理了阵采轩斋,有人订货,就给灵为斋的货,帐记在灵为斋上,我一个人毕竟分不了身做这些。严峰常说其实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太懒,看见帐本我就开始头疼,以前有谦镇帮忙,后来就一个人,疲于奔命。”想了很久,夕蕴才决定直言不讳,这个秘密全天下也只有严峰和谦镇知道,她原本打算再也不要告诉第四个人的。
“采轩斋是你的?你干吗弄两个东西一样的胭脂铺?”展越浩揪着眉,实在觉得奇怪。
“我爹做生意太中规中矩了,他病倒的时候,我们欠了一身的债,已经没人再愿意借银子给我们了,我才会逼不得已去青楼。之后的事你也知道,青楼的姐姐们帮了我,兴许是为了怕我难受,她们说银子不是借的,就当买我的胭脂。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们真识货。可是……我这么一闹,真正的大户人家都不愿买我的胭脂了,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又折腾了个采轩斋。奇了,竟然误打误撞弄出声色了。本来想把灵为斋结束掉的,我爹死活不肯,说那是祖业,我就只好瞒着他两边都扛着,幸好熬过来了。唉……没办法,只能说我忒有天赋。”
展越浩大张着嘴,极力地想消化掉这些话,全因为夕蕴的口吻太过云淡风轻,仿佛一切的作为都是她玩出来的。一句“无心插柳”又一句“误打误撞”,这般比较下来,让展越浩异常郁闷,只觉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简直堪称可笑。
“相公。”感觉到了他的心思,夕蕴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要气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得到老天垂怜的。像我这样的是极少数,正所谓勤能补拙,来,跟我大声念:我行,我可以!”
“呵呵,看来你是觉得我最近对你太呵护了。忘了告诉你,银子上我很大方,感情上我很小气的。”没理会她的话,展越浩兀自把话转回了之前的话题,他不喜欢这种仿佛步步走进陷阱的感觉。
万漠料得太准,甚至料定了他会在赌约中故意让夕蕴赢。他想娶她,也想了她好多年,这一切他无法去说。因为当年选择毅然选择了的路,那就没有悔的资格。可是当命运真正给了他机会的时候,多年来已经习惯隐忍藏掖的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了。
想当时,刘姨跑来提起那场赌约时,他分明是暗喜在心的,却故作勉为其难;最终,分明是他故意让她赢的,却在迎亲的那日怕了,他怕夕蕴口中惊天动地的爱,只是因为他的万贯家财。可是当一切都说开,发现这个傻气的女人竟然什么都算计到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自娱自乐的戏子,可笑极了!
“……我没有想过要算计你,是你自己太别扭,明明喜欢又憋在心里。你上辈子是不是做厨子的,拿手菜是不是闷烧越浩……”
“谁跟你说我喜欢你了。”
“完了,你这男人没药救了。算了算了,不喜欢也不勉强你了,这样我追你闪太累了,赶明儿我换个男人去,不来烦你。你太没激情了,实在不好玩……”
“你敢!”
“赶什么?赶猪?赶驴?赶越浩,赶过来让你煮闷烧越浩给我吃?我不要吃,我对你没兴趣了。”
“钱夕蕴!”
“干吗,没用了,心死了,叫再大声都叫不活了。”
第十八章
随着天色慢慢暖和了,丝栈的生意也越来越忙了。展家丝栈降价而引发的混乱,还在持续,这一年的丝商大会,更显得凌乱了。
展越浩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眼眸惺忪显得很昏昏欲睡。面前的那些老家伙们还在闹,从百年前的辛酸史,一直说到现今,滔滔不绝,唾沫飞溅。就连一直向着展越浩的老会长,都亢奋了。
“越浩,你好歹也给大家一个交待。这样说降就降,会导致丝市大乱。”见展越浩始终不发一言,老会长耐着性子,面色凝重地劝着。先前严峰府上的那次宴会,他还以为展越浩只是随便说说,这小子性情怪,又容易冲动,时常会突然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却没料到,那之后展家丝栈竟然真的开始降价了。
“我又不是扬州丝商会的,没义务要维护你们的市场规则。”看在老会长的面子,展越浩终于还是开口了。
可这话却着实把大伙气得不轻,四周又一次的喧哗了起来。
“周叔,不是我们要闹,你看他这副样子!”最先气不过的是个年前刚入丝商会的年轻人,到底是初生牛犊,天地不怕:“展越浩,你到底清不清楚现在的时局。我们的丝绸质量和姑苏根本不能比,去姑苏进货成本又太高。你家底厚,经得起亏本,我们可经不起。”
“丝绸质量不好是你的事,这也要怨我吗?我只是降了自家丝绸的价格,没有逼着你们跟风。”越浩显得很哭笑不得,搞不明白这都是些什么人呐,走路走不稳,还怨人家地没铺平。他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该把夕蕴带来,如果她在,一定会把这群家伙骂得哑口无言。
“展当家的,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既然把家业搬来扬州,就该遵守扬州的规矩,考虑到大家的利益。展家丝栈本来就生意好,这么一来,如果我们不跟着降价,都会活活饿死的。”这回说话的是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语气要比刚才那个年轻人缓和不少。
展越浩飘了他眼,很快就认出了,他所经营的丝栈是扬州一家老字号。三年前,老当家的死了,身为长子,他扛下了家业,却应了那句古话:富不过三代。
“不好意思,我是商人,只注重自己的利益。至于其他人,自求多福。”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其他人气得都快说不出话了。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向老会长,在眼神攻势地微逼下,刚过古稀之年的老会长干笑了两声,只好挺身上前,“越浩,别没规矩,这里很多都是你的前辈。你当日来扬州的时候,曾说过是来帮老朽的,怎么尽添乱。”
“我记得……”越浩抿了抿唇,一脸无奈。当时他也不过就是一句戏言,这老家伙竟一天到晚拿着这句话牵制他:“我说了帮你,就一定会帮。你不是说,这个丝商会是一盘散沙,形同于无,让你觉得心有余力不足了吗?呵,你看他们现在多团结,自家门前雪都不扫了,只管他人瓦上霜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笨!那么明显的讽刺都听不出来。越浩没好气横了眼大吼大叫的那人,“如果你们觉得这样下去会活活饿死,我不介意花点银子帮你们度过这一关,代价是什么,你们也应该很清楚。想要银子的,可以来展府找我。”
周遭静了,谁也没有再说话。就算有些人原本料想到了展越浩降价的真正目的,可当听他这样说出来,还是不免惊讶。他想逐步吞并扬州的丝绸市场,这份野心,让人胆寒。
“好了,都散了吧,你们不就是要一句话嘛,他也给你们了。”反而是老会长,很平静,轻挥了下手,意在逐客:“越浩,留一留,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人群渐渐散去,越浩靠坐在椅上,懒懒的,看向周叔的目光却很凌厉。良久后,他反而主动开口了:“周叔,是想劝我收敛下吗?”
“一家独大会很惨,你经商那么多年,结得仇家还算少吗?是忘了钱塘展府的那场大火吗?”
“没忘,就是因为记得太清楚。你放心,我会适可而止,不会影响扬州丝市。”
只是一瞬间,展越浩就像变了个人般,深邃的眼中浮出几丝恨意。凝视了他片刻,周叔转过头,叹了声:“该放的还是放下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在扬州安了家,又娶到了她,何必执着。”
“呵呵,周叔,你最近是不是时常和智元大师论禅,怎么说话越来越像他了。”
“是呀,大师说,在你死之前,千万不要告诉你他的下落。”周叔想到了大师说这话时的表情,不禁觉得心酸,做大师做到这份上,也算一种境界啊。
“还用说,不就是去偷偷看师太了嘛。难怪大师喜欢和你聊天,老来念旧情,周叔也是同道人啊。”
“……”周叔垂下头,对于大师百口莫辩的无奈,终于感同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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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展府的饭厅和往日比起来冷清了些许,越浩留在了周叔那用晚膳,盛雅便借口身子微恙没出现;吴越又不知去了哪做善事,好些天不见人影了;东叔去接小弟了。偌大的饭厅,只有方明婕姐弟俩。
一餐饭,便也就在这样的静谧里消磨着,直到如乐蹑手蹑脚地跑来张望了会,刚巧落入方明婕的眼中。她搁下手里的碗,冲自己的丫鬟招了招手,喊住了如乐:“去把我刚才炖的燕窝拿来……如乐,那些燕窝是我从老家拿来的,很补,你拿去给你家夫人吧。”
“谢谢方夫人,只是……”如乐乖巧地行了礼,而后又言辞闪烁了起来。
这模样,引来了展越蒙的好奇,“怎么了?你家夫人出事了?”
“倒也不是出事,只是夫人一早收到封信,就急匆匆地出门了,什么话也没留,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以往夫人去哪都会带着她,或者也会说一声,可今天的情形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谁送来的信?”想了会,越蒙又问道。
“是个农夫打扮的男人,说是夫人娘家来的信,可夫人看完信脸色都变了……”
“嗯。”越蒙轻应了声,打断了如乐的话,扫了眼方明婕,见她也是一脸担忧的模样,便说道:“你先回东园吧,给你们家夫人温些饭菜,怕是她晚膳还没用呢。我出去找找,当家的回来了就先瞒着,实在瞒不下了再说。”
“嗯,谢谢二爷,谢谢方夫人。”如乐哭丧着脸,心思还是悬着,后悔极了,早知道上回就不该配合夫人对付高手们,如果高手们还在,她也不用这么揪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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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起雾了,雾气弥漫在错综的街巷里,再配上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街城的夜,很诡异。
“二爷,这路太黑了,您等着,我去想法给您借个灯笼。”驾车的家丁探了探,冲着马车里头嚷了句。出来的时候,还是黄昏,二爷急得慌,连灯笼都忘了备;找了一大圈,夜色已经这么浓了。
“不必了,我进去找找,你在这候着就是了。”
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家丁猛地打了个哆嗦,机械式地转过头,看清身边的人后,松了口气:“二爷,您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下了马车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鬼了……”她怎么会在这?
展越蒙没有理会家丁,怔怔看着不远处浓雾里,那个渐渐清晰的人影。
“鬼……哪、哪里……”家丁被吓得不轻,声音都在颤抖。
“你转头看看,那是二夫人吗?”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展越蒙急于想找个人求证。
家丁颤巍巍地转过头,看了半晌,雾里的身影越来越清楚了,还远远不止一个。高低错落,好多个人排成一排,正朝他们走来。家丁揉了揉眼,又看了过去,激动地大叫道:“可不是吗,正是二夫人,还有少爷小姐,就连大夫人也在!”
“越蒙?!”
等家丁确认的时候,夕蕴已经站在了展越蒙的身前,略显惊讶地喊出声了。
“你……”越蒙扫了眼夕蕴,又看向一旁的盛雅,有些意料之外。
他忘了已经找了她多久,严峰那,太平坊都去过了。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才命家丁驾车来街城,也就是从商他们暂住的地方。没想到不仅找到了夕蕴,连盛雅都会在。
“别你啊你了,你出现得太及时了,赶紧帮我把他们三个送回去,我还有事,晚点自己回去。”见到救兵了,夕蕴蓦地就把那俩孩子连拖带拉地弄进了马车。
盛雅像是刚受了惊,有些呆滞,身子还在微微地颤抖,没有了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甚至很配合地自己钻进了马车。
“你要去哪?”就在夕蕴匆忙转身前,展越蒙忽然拉住她。
“去太平坊,我想把我爹接来展府住,越快越好,别耽误我。”
事情似乎远不像她形容的那么简单,这是越蒙认识夕蕴以来,第一次看见她那么严肃的模样。犹豫了须臾后,他做了决定,“你负责把二夫人他们送回去,我陪大夫人去太平坊走一趟,回去后跟当家的说一声,就说钱老爷要来展府住,让东叔整理间屋子出来。”
“是。”家丁识相地点了点头,早就想离开这鬼气森森的地方了。
夕蕴原本想拒绝的,可后来想想,就这样急匆匆地要爹住进展府,还得搬好多东西,也确实需要个帮手。于是乎,拒绝的话就这样被吞了回去,迸出唇间的是另一番说词:“那别磨叽了,快一点,我的马车就停在前头。”
还没做出反映,展越蒙就被夕蕴拽住往前奔去了。看得出,她对街城很熟门熟路,即使在那么大的雾色下,她都能找到方向。没多久后,他们停在了一家很破旧的石屋前,屋子里传来三三两两的谈笑声,外边的空地上堆放着一些酒坛子。借着屋里透出的光亮,隐约能看见门外飘舞的旗帜上写着一个“酒”字。
“泗叔,我先去接爹了,改天有空再叙旧,你自己保重着点,我没银子给你办丧事的。”把越蒙推到马车上后,夕蕴冲着酒馆里头吼了声。
很刻薄的话,却还是让越蒙觉得,这字字句句里分明流露着关切。他好奇地探出头,瞧见酒馆正中坐着一个大汉,看起来年过半百了,精神倒是很好,满脸的胡渣让他显得更硬朗。这张脸……越蒙蹙了蹙眉,总觉得在哪见过。
“死丫头,缺德嘴,滚吧,别碍着老子喝酒。”
大汉没好气地回了句话,夕蕴才呵呵笑着,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越蒙,示意他快点驾车。
展越蒙很配合,马鞭挥得很猛,直到驶离了街城,他才问:“到底怎么回事,二夫人怎么会跑去街城的?”
“谁知道她,我正跟泗叔在喝酒叙旧呢,冷不丁看见酒馆外有人吵架。她那气势你是知道,到哪都活像人家欠了她似的,街城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谁会买她帐,险些被人给糟蹋了。我猜她大概是来探望从商他们的,就干脆带她去把从商他们给接出来了。也是时候让那两个小鬼回家了,听说他们会自己做饭洗衣服咯,最神奇的是,从凉还会缝衣服了……”
出乎展越蒙的意料之外,夕蕴没有丝毫的遮掩,甚至滔滔不绝地说上了。偏偏,没有一句是他想要的重点。终于,他耐不住了,“故事太长了,我想知道的只是起因。你为什么那么晚跑来街城,泗叔是谁?还有如乐说你收到信出门的,什么信?做什么急着把你爹接来展府?”
“……你怎么比越浩管得还要多。”夕蕴斜睨了他一眼,那么多问题,就算她想回答,也不知道从哪说起了。
“因为我比他关心你。”展越蒙很坦率,有姐姐的前车之鉴,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活得太压抑。
“谢谢。”夕蕴愣了会,挤出这两个字,是经过了一番酝酿推敲后的回答。
“算了,先回答我的问题。”稍稍觉着有些失落,但越蒙无心在这个问题上盘旋太久。
“有很多人非弄死我不可,但是我太强大了,他们弄不死我,所以我担心他们弄死我爹。”
这层担心听起来好像很理性,可是越蒙依旧觉得这个答案太感性了,简直就是飘忽难定,说了等于没说。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一直瞪着她,说了句:“你如果不想告诉我,我可以让大哥来问。”
夕蕴认输了,其实她也没想隐瞒什么,就是不知道从哪说起。在脑中慢慢整理出了个大概后,她才开口:“我卖过私盐,现在想抽身,所以想让一些人把和我有关的帐本销毁,可还没来得及,就听说一夜之间,所有私盐商的帐本都被偷了,那封信就是严峰写来通知我这事的。朝廷最近查下来了,严峰让我交出一份私盐商的名册,不知道这消息是谁走漏的。我还没想好供出哪些人,他们就担心我会把他们供出来,所以想杀我。”
“难怪你会认识那么多盐商会的人,那那个泗叔……”
“泗叔只是万漠的一个远亲,跟私盐买卖无关。”夕蕴笑着,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万泗的身份。
这样一番回答,让越蒙满意了很多,他咬着唇,很冷静。没有再去追问夕蕴更多,也许不需要再问下去了,他想,她之所以会卖私盐,总有不得已的原因。
“真是群赶尽杀绝的东西。”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说着,夕蕴仰头,目光对上茫茫白雾,面色微露狰狞,“苍天饶过谁。”
“……夜深了,把你的兽性藏起来,会吓到月亮。”
“今晚没月亮。”夕蕴在天空上搜索了会,得出结论,或许月亮已经被吓到了。
“我会帮你追查帐本的下落,以后别独来独往,没事别出门,不为自己想,也要考虑到……大哥。”
他很想一切能在这一夜停住,即便没有月色,也足够撩人。然而有些事,总是事与愿违;比如回府后,他们依旧只是叔嫂,她缠着她的相公,他远远地观望着,然后尝试着扼杀掉一些情愫。
第十九章
“为什么你们不同房?是他还想着夏影,还是你还惦着万漠。”
……
天下,有很多事都是误打误撞的。比如钱有为满是困惑的一句话,让越浩和夕蕴不得不直挺挺地同躺在浩园的床上。说起来钱有为还是服务很到位的,他一路将这对夫妻送进房,看他们躺上床,熄了灯,还很善良替地他们关好门,这才离开。
“夕蕴……”
“嗯?”身旁传来了展越浩熟悉的声音,夕蕴缓过神,渐渐平复了心跳,好奇地转过头。
“我的床很像棺材吗?为什么你可以维持寿终就寝的姿势那么久?”展越浩无奈地闭上眼,不去看身旁的女人。月光下,她的脸色很惨白,直直地躺着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活像一具尸体。
“嘘,你听,如乐又咳嗽了,我爹今晚起夜很频繁啊,所以我不敢动。”夕蕴总算动了,却只是食指抵了抵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展越浩静静听着,寝屋外果然传来了如乐的咳嗽声,她是夕蕴特地安插在浩园外的,就为了随时通风报信。重重吁出一口气后,他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限,猛地就弹坐了起来:“我说你犯得着吗,不就跟我一起睡一晚而已,又不是没睡过,做什么搞得像兵临城下似的。你干吗不敢动,有哪对夫妻同房这么静悄悄的?”
“也是哦。”夕蕴有种豁然顿悟的感觉,也跟着坐起了身,“我还没说你呢,那么多房间,你干吗偏偏把爹安排在浩园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