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趴在水榭临栏上,顾盼着眼前一潭清池里自在接鲽的鱼儿,中秋了,今天全府上下忙得很。相较之下,我却成了闲人一个,少清坚持着不要我做任何事。
惟独二娘,看我的眼神仿佛是越来越容不下,我犯了什么错?
轻拍着手,我抖落掉手中的鱼食,看鱼儿们争相上前,见底的池水瞬间被暗红覆盖。脑中始终盘旋着那夜少清呢喃的话。忽而,我有些明白了晨姨的意思,我也不过只是她的工具。
到底还是稚嫩,把玩不来人心,我高估了自己,以为早就暗藏慧心了,原来只是自傲。一直以为晨姨是真心疼我,可无亲无故又为何要疼我。历经风霜的女人皆一样,晨姨只手撑起自己的天,二娘只身周旋在一堆老谋深算的奸商中,她们的虚伪与伎俩,不是我能推敲的。
“少奶奶……”远远的,心易慌忙的呼唤入耳,我撇首好奇的凝眸看她急促而来,边缓着气边说着:“老夫人来了。”
我点头,看心易慌成这样多半是有事发生了。刚跨出鱼乐榭,霜姨就搀着二娘走了进来,看来悠闲,可二娘颊边的笑让我觉得森寒。中秋日,忙成这样,不是大事又怎会让她念起我。
“不必迎了,难得在这园里赏赏菊,随意话话家常。”没等我开口问安,她倒先一步搀起我,拉着又回了鱼乐榭。入座后,随意翻着我掷在几案上的诗册,没遣退任何人,直接开口了,淡淡的口吻,却说着让我瞠目的事:“宫里传来消息,怡妃自缢了。”
她无声的看了我眼,眉微皱,良久未再继续,许是好奇我这面无表情的脸。看来,我若不出声,就这样僵直住了。
退了步,我冷声漠问:“死了?”我确实惊讶,可不想表露,温良谦恭让,我自认面面俱到,可二娘对我依旧忽冷忽热。适量的暗忍苟且是种手段,若过了头就是蠢。
“没有,她想见少清,皇上不允。这事儿传得沸腾,瞒不过少清,二娘来是想问你,若少清真去了,你会怎样?”顿了顿,她又看向我,“或者,如果少清突然想纳个偏房……甚至取代你的正室之位呢?”
“会恨他甚至想毁了他。默静纵然不算倾城,但自认依旧值得人呵护在手,无需一次次承受这样的糟蹋。”如此果断的答案,连自己都吓了跳,看来这一个多月我当真是熬到了极限。爱和恨本就生生缠得紧,一个错手就混淆了。
或该说它们本来就相生相克,若是少清再抛我一次,硬是去见了游怡,我猜,我会带着爱往死里恨他。
“知道我为什么这般对你吗?因为你太像柳晨!”这话二娘说的咬牙切齿,惹我莞尔一笑,顿时明白了些事,她却重重呼出气,径自继续:“之前我劝少清,倘若爱不了你,我可以做主休了你。欠下的,也都还清了,可少清却死活不依。你就没想过,或许他真会想法子去见怡妃一面,毕竟长年累月的情若与你几月朝夕他就舍了,这样薄幸的男人还值得你爱吗?”
“为了对我专情,而对别人薄幸,有何不对?”不管以后他会不会再为别人如是,至少他曾为我这样过。相较而言,我更厌恶二娘口中的冠冕堂皇。
二娘皱眉,被我堵得有些无言,“你就这样认输吗?没想过去争?”
“天涯海角,我总会寻到一份不需要我费劲脑汁的爱,默静怕累,争上几日若依旧无果何必再徒劳,苦煞了自己累煞了旁人。就恍如……晨姨和二娘,朝时青丝争到夕时霜鬓,还不是无果。”这是我大胆的猜想,大可以隐去,可我不甘。顿悟自己被人利用了半晌,总要死得明白。看二娘煞白了脸,瞳孔翕张,我想,我猜对了。
风带着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面而至,吹乱二娘额前的发,隐约瞧见几分昔日妩媚,确实不输晨姨。我怀笑,看她咬牙,紧握双拳直至关节泛白,丝毫没有后悔自己逞了一时口舌之快。
“莫霜,我们走!”她倏地起身,瞪着我。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真被我气到了。
气得连来的目的都忘了,她该是想让我握住少清的。
“少奶奶,您这是何必。”待二娘远去,心易担忧的开口相劝,想是不解向来忍气吞声的我,怎么会忽然这么做。
“因为我累了。”我抚着额前发,无力的靠向栏杆,凄哀一笑:“心易,我撑的好累,到底晨姨当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硬生生的把我往水深火热里推。”
“可是您还有少爷啊,他待您真的好,怕也是真的动情了……”
“那你觉得他会为了顾全我的颜面,而狠心不去见以死相逼的怡妃吗?”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心易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不再为难她,我转过头,依旧笑着。我不恨也不怨,只是好想亲自问晨姨一句“为什么”……
眼前篱笆圈起一地兰花,是少清为我亲手摘种的,他日日苦读倒也不忘找人侍侯这些兰。晚秋了,建兰已谢,迎着萧瑟冷风孤立的是寒兰。飞絮伴风,抚面而来,凭添缕缕惆怅,让人心情无端的低落。
“少奶奶,书房的帐又堆成山了。”心易陪了我良久,见我就这么孤立了一晌午,终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依旧没出声,怔怔的望着满地寒兰出神。恍惚的连自己都不知心飘去了哪,这样的日子到底要熬到几时才休。
“少奶奶……”
心易再次尝试着轻唤,我缓缓转头,看着她眼神无助,转念悲悸的笑了:“这兰花漂亮吗?”闻言,心易不解,只傻傻的跟着点头。我蹲下身,随手抚上一株,“有听过李太白的孤兰吗?”
心易摇着头,摸不清我的用意,我凄身嗅着兰香,淡淡入鼻,果真是王者之香:“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呵呵,多应景,再美再香亦不过几株孤兰罢了。”
“大嫂,怎生出这般感叹了。”我闻声回头,少歆紫纱加身,轻盈飘逸而至。眉宇间,几分宛然宽慰。
“奴婢给四小姐请安。”
“我娘命人煮了药膳,心易你去瑾园的膳房替你家少奶奶拿来。”少歆挥手,支开了心易。
说完,她拉着我随意的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上,凉凉触感透肤入心。我没说话,依旧望着远处发愣,等着她先起话题。
“大嫂也觉得大哥忽然失踪了好些天,是去想法子见怡妃了吗?”终于她开口了,一听就是个直话直说的丫头,饶不来弯子。
我支着头,略微将目光投向她几分:“我不知道。”未留只字片语,两天前我一早醒来,他便没了踪影,至今没有音讯。我无法不去听信那些传言,可也不想被流言牵着理智走。
“大哥不会去,我问过他,他告诉我说是太了解游怡,怡姐姐是那种有朝一日权在手,杀尽天下负她的人,也不会杀了自己的。既然明知是故意,大哥又怎会去。”我的回答,让少歆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呵,如人饮水。”但凡以爱为名,明知龙潭虎穴依旧会闯的人多了去了,谁又知少清不是呢。我不想说什么,只想等着他亲自给我解释,信或不信连自己都把握不准。
“大嫂。”少歆重重的吼道,转过身,瞪着我,“你斗不过怡姐姐,这样的消极怎么都赢不了!”
我丝毫都没想过要和游怡斗,太累,我不想费力:“如果我和少清的夫妻情分,是建立在我一再的委曲求全、步步退让和隐忍上,我不屑。”
“为什么要这样,已经忍了那么久了,所有人都瞧得出来大哥越来越在乎你了……”
我起身,不想深谈的打断了少歆的话:“那不是在乎,是妥协,如我一般的妥协。我们不是挣不开对方给的诱惑,只是挣不开这轰轰烈烈明媒正娶的枷锁。”
言完后,我连送客都免了,自顾自的离去。心烦时,便不想多话。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就因为顿悟了晨姨的意思,我才不想忍了,骨子里的叛逆让我硬逼着自己不要做棋子。
我不要一直傻傻的屹立着,独自一人傻傻的揣测他的心思。
“少奶奶,大舅爷来了,老夫人让您去前厅呢。”
我抚着暗疼的头,刚躺下,想小歇片刻。心易就推门而入,搁下汤盅,禀报着。没有一种感觉,能比得上最迷惘时见到亲人。我开心的起身,一扫愁绪,浮笑在颊,连衣都懒得更,直冲着前厅而去。
半面妆 犹记当时绿罗裙 第11章
骆车缓缓前行,我惬意的翘着腿,随手轻巧的替自己的扎着发髻。大师兄靠着车壁,透窗望着街上的热闹,许久后,放下车帘,忽然问道:“最近没惹什么祸吧?”
“我那么乖巧可人,能惹什么祸!”我挑眉,回的理直气壮。
“你呀,都出阁了,也侍奉少清不少日子了,性子怎么还是那么躁。若是让晨姨知道了,又该为你揪心了。”他摇头,无奈的规劝。
“大哥,你若是真瞧见了我在夏侯府的样子,该是要硬生生吞回这话了。”我苦笑,“对了,晨姨……一直再担心我吗?”
师兄瞪了我眼,眸中写着明知故问,叹了声:“可不是,就连潇叔也没少记挂你。就怕你去了夫家惹祸,又被退了回来。晨姨啊,每回吃饭都忍不住念叨你几回,虽然还是冷冷的,可也瞧得出是真担心。”
“什么叫退回来,我又不是货!”就知道,打潇叔口里出来的话,没几句中听的:“大哥,你知道晨姨的故事吗?为什么晨姨和潇叔会那么急着把我嫁了?”
“你都不知道的事,晨姨哪会跟我说。我十岁被收养,潇叔教我功夫,晨姨教我酿酒,照顾着我衣食起居,可别的话怎也不可能跟我这小辈提起。至于急着嫁你……有回潇叔说,晨姨认识的人里,只有夏侯家有能力保你……”
“保我!”又是一个出乎我意料外的答案,晨姨曾说为了救酒庄,从二娘的态度看来我又以为不过是场报复的伎俩,可现在……我有些迷茫了,究竟晨姨瞒了我什么?
“那都不重要了,默静,告诉哥哥,少清是不是真的如外界所言去见怡妃了?”
“我不知道,他照顾我,怜惜我,敬我,又似乎……当真有那么一点在乎我,可我仿佛永远猜不透他,那种一直揣摩着的感觉好累。我忽然在想,明知是茧,我何苦还要越结越厚,不如破茧成蝶,觅自己的天下去。不是只有夏侯少清才能飞,我不想立在原地一直孤等着他回来了,我也想飞。”
我的话让大师兄怔愣了须臾,只眼巴巴的看着我,定是很惊讶。长那么大,我从不会规划自己的将来,眼瞧着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女子。未来是怎样的,常以为一步步走下去便知道,这是我第一回静静的告诉他,我也有了期望。
“我家丫头长大了。”良久,他伸手疼宠的搂过我,大大咧咧依旧,毫不顾及,“先别想这些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别忘了还有师兄们。现在,开心点,我可是头一回去庙里上香,宋公子可不想见你哭丧着脸。”
“走开,你才哭丧着脸呢。我早发过誓,天下绝不会再有让我柳默静哭的事!”莫怪我恶言相对,实在是想不明白,十五都过了,几个大男人居然还会约好一块去上香。
说起宋易,我歪过头,独自思忖。原以为不会再遇上了,没想到还会找到师兄,主动邀约。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这事隐隐的蹊跷。
一路赏着山色,积压了好些日的烦躁似乎也扫了。北方的梅花开得特别早,那么快就隐约瞧见满山含苞待放的样,可惜比不上邓尉山。我挽起衣袖,随着大师兄和上回那两个公子沿阶而上。几番被入目的枫红吸引得停了脚步,这样的风景很容易便勾得我思乡。
想起往年这时候,晨潇酒庄上也是这般的惬意风光。只是不见那么早入冬,依旧还是念着江南烟雨湿润的气候。
眼神轻瞥,入眼的寒兰让我忽然刹停了脚步,恍神望着。如此百物正艳的景色中,它只身而立,却还是这般的诱人。
“你喜欢?”闻声我转头,愣了片刻,没想到上前搭话的会是那个几番照面都冷漠清傲的男子。回神后,我摇了摇头,不是喜欢只是触景而已。
“哈,好巧,没想到二爷居然爱兰。”
见我们停步,宋易也折了回来,嬉笑着。
“只是有些偏好罢了。”我冲着宋易粉灿娇笑,丝毫都不顾自己身上的男儿扮相,脸上端着的是唯有女子才有的诡魅。
宋易挥着折扇,眸里泛着笑意,清澈见底,注视了我许久才举步继续往前走去:“我听尚鄂说你们难得来京这才带你们来兜率禅寺,在这里品香茗听禅法,很是惬意。”
原来是来听禅的,难怪不选十五,可我怎们看都觉得不对劲。就算这儿的方丈禅说的再好,也不会热闹成这样吧。在加上四处可见的森严戒备,来往巡视着的该都是皇家的人:“这儿好热闹。”
我轻声感叹,挑眉试探着宋易,他回头冲着我笑:“是啊,听说今儿怡妃来散心上香,本是不许寻常百姓来的,怡妃体恤百姓,我们这才能去。都说这怡妃倾城绝媚,难得有机会大伙自然都挤来看了。”
他的话让我猛地震住,被大师兄折回拉扯着上山,心思全神游了。宋易依旧一派自然的赏着景,努力拨开拥挤的人群。华盖在前,我却怯步了,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样仓促的情境下见到怡妃,她艳冠全芳,是百姓口中惊叹的焦点。
而我,只能没在人群里,远远的仰望。这样的距离,太难跨越,可她偏在一开始就注定是我的敌人。
“怎么了?”宋易男子回首,看着人群中痴愣的我。
我轻笑,眼神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华盖。是啊,怎么了,不过是她乘过的撵就能让我慌了阵脚吗?何况不是才说无意去争的吗?这样一想,心情便也好些了,我勾唇耸肩,胡乱找了句话搪塞:“没事,只是在想你怎么会突然找上大哥,还特意带我们来听禅的。”
“我很喜欢你。”我没想到自己随后胡诌的话,他居然会那么认真的回答,还突然抬手抚上我光洁的额,声音格外的认真:“尤其是你这颗朱砂痣。”
忽然而至的亲密让我有些错神,这人做事一直这样莫名其妙的吗?说完后,也不管我的反映,他扬唇笑了笑,艳丽的让周围的景都失色了。随后便抛下我转身离开了,呵……这颗痣还真是比我人还招喜。
穿过人群,几乎没费多少时辰,宋易便直接带着我们往里堂走去。方丈已静候在里面,见我们后无声的福了福身,退回了禅坐上。
与怡妃同庙进香,却还能安排的一帆风顺,这让我更深究起宋易的来历。转首看向宋易,他依旧单纯,清澈的眼眨着。忽然,我无端的觉得这间禅室森冷,禁不住打颤。
“你又怎么了?”大师兄见状,不放心的附耳低问,好似我今日状况特别多。
我刚想摇头,那边方丈就插了嘴:“这位施主杂念太多,心不静。”
这样的口气让我联想到了晨姨,像极了,没有起伏的音调,好像完全没有七情六欲一般,我皱眉忍不住回问:“那请问方丈怎样才能没有杂念?”
“施主,万事轮回皆具因果,前世因造今世果,强求不如不求,拣尽寒枝何必一直不肯歇呢?”语末,方丈依旧闭着眼,嘴角隐约含笑,是打进门起便未褪去过的笑。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我,皆是带着复杂至极的情愫,这番话没让我洗尽烦心,反而更混沌:“若不去求我又怎知会求不到,前世因今生果,我不是佛又怎么知晓往生,自该尝尽风尖浪蕊才甘愿。”
“生缝于世本就人人皆佛,人人皆不佛。全看施主如何进退,大度能容天下事,施主若全容下了,自是无欲无争,那还有什么是跨不过的?”
“我若容不下呢?”我嗤笑,真能超脱到此番境界,我便不是一介凡人了。
“乱。”他说的云淡风清,终于睁开眼,不是看着我,而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宋易,“这位施主也是,棋局即已平定,何苦挥手拨乱。”
顺着他的目光我望去,几案上一盘乱棋,错综异常。呵,都乱成这样了,再乱些又何妨。
“我静不下心,出去透透气。”抛下话,我正打算离开。宋易却追了上来,睨了方丈一眼,欲言又止,伴着我一块跨出门槛。
小沙弥端着茶与我们擦肩而过,跨入禅室,用着不轻的声音在方丈耳边叨念:“师叔祖,住持说,棋局乱了,不必解了,一盘死局解不开,只有看它翻覆。”
……
半面妆 犹记当时绿罗裙 第12章
“大师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命由已定。”宋易紧随着我步入花园,向来温和的眸忽而坚定,扳过我的身,诚切说道。
那双眼有类似于少清的深邃,让我莫名的望着就不自制的沉溺其中,蠕动着唇,吐不出话。命由已定,何为命?我浅笑侧过头,有几分赞赏的睨向宋易,喜欢他这句话,“大师说的话你不信?”
“不信,也不希望你信。”他勾唇,跨步,与我保持刚好的距离,却又透着说不清的诡异:“我爹曾告诉我,人分三等,上等人操控世人的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等人绸缪自己的命,他们相信至少可以主宰自己;至于下等人,则信命由天定任人规划,自慰说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要做,就做上等人!你呢?”
“我?”我开始深思起他的话,忽略掉宋易眼中的玩味与期盼,转首毫不逃避的迎上他灼热的视线,盈笑:“不知道,痴长了十五个年头,我都是过着别人替我安排好的命,懒得倔强。现在……我不想做任何一种人,只想做自己,唯此才能独一无二,要活就要活的无人能取代,不是吗?”
“看来,我们果然是同一种人。”闻言后,他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庭院里,我侧眸瞧着,无端的也被感染的跟着笑,没有理由只是一种逢着知音般的快感。这样的两个人,浑然忘我,惹得藏经阁前来来往往的小沙弥们都忍不住驻足。
气氛正好,我却突然打住笑声,死死的盯着宋易:“你到底是谁?认识那么久了,你一直都骗着我,从来没有透露过丝毫你的事。”
“柳姑娘严重了,何来的骗,我们之间也不过彼此彼此罢了。你只要记着,从初见到现在,我对你始终没有恶意。”
他早就瞧明白了我是个女子,既然如此反倒让我坦率了些许。我垂头,似笑非笑:“晨潇酒庄,柳默静。”
“我知道,绝色红颜,额间诡魅朱砂,除了晨潇酒庄的小师妹还有谁?”说着,他伸手抚上我的耳垂,若有似无的柔捏着,让我瞬红了脸:“还有这耳洞,再加上满身的胭脂香气。”
这样的忽来坦白,字字一针见血让我涌起好多问题想问,可所有的话在见到宋易身后立着的人影后,全哑在了喉间,怎么都颤不出一个音。
意识到我的反常,宋易也转过身,动作明显的一僵。我咬着唇,努力睁大眼不去眨,瞪着眼前俩人。那陌生女子……若褪去一身的雍容华贵,那张脸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寒暑交替十五年,我在镜中见过无数次。夏侯府中一月多的煎熬,她的名伴我朝夕,今日总算是得以一见,那样的自信风韵端庄,眉梢挑起的色彩都是带着抹不去的傲气。我迎风不避开她的凝视,丝毫不羡慕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
风吹着飞絮而来,我终于还是禁不住的眨眼了,幸好没眨下积凝着的泪。游怡身旁是少清,依旧白衣脱尘,翩翩而立,没等我反映过来身份的悬殊弓身行礼,他便上前,丝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二话不说,拉起我就离开。
从始至终,少清没给过我半分的注视,他只是瞅着宋易,那眼神向是恨不得一剑灭了他。多可笑,我也当真笑出声,这样的静默中飘荡着我不合时宜的清脆娇笑声。我只是无法想象,两个同样清润如玉的男子,挥剑想向的可笑样。
可是他们间的气氛,就仿佛,结了好几辈子的仇恨。别说一笑,就是大笑上几声,似乎都泯灭不了的恩仇。
一室死寂,香炉静燃着,心易和德功俩人屏息垂着首,相互瞪视,主子们还没开战,奴才们倒先斗了起来。
我随着少清一路回来,没有一句交谈,他始终紧崩着脸,二娘等人揪着担忧追着我们进来,却全都被少清关在了房门外。
我晃着脚,悠闲的坐在椅上,几案上的香茗早已冷却。少清在我跟前不停的度着步,紧拧着眉,像在思忖什么天大的事般。撇首见了我的摸样,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猛地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很重要吗?”自此,我都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错。只知我是在当今怡妃的身旁,见到了我失踪好些日的丈夫。
“柳默静!你就非要选择这种方式来宣战吗!”少清涨红了脸,吼道,震怒的摸样吓得德功下意识的拉起心易悄悄躲去帘幔后头,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想太多了,难道我就注定要寸步不离忘穿扇门甘肠寸断的守在夏侯府等你吗?我忍得了你几个月,但是对不起,我忍不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