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的腿被打得肿胀,跑了几步就无法克制。我强忍着退到操场边上。不想让老师感觉到我的异常。因为不想让他看我的伤口。

  伤口是丑陋而羞耻的。只能在孤独中隐藏。

  每个周六放学下午,林来校门口等我。

  他骑着他破破的大自行车,从市区一直骑到我在郊外的学校。他等在校门口的形象让进出的女生们瞩目。长长的腿抵着地,抽着烟。

  乔搞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和一个职高毕业的男生恋爱。当然,他很英俊。乔微笑地对我说。你的选择非常本能。

  她喜欢取笑我。我早已经习惯。就象我和林之间的感情。那时他已经工作。在一个偏僻的港口边上开了一个加油站。为来往的渔船加油。空闲的时候喝酒打牌,唱唱卡拉OK。生活已经把他定型。他无法再往高处去。

  可是我习惯和他在一起。

  习惯他轻而易举地就把我抱起来往上抛,看着我尖叫。习惯他走路的时候,把他大大的温暖的手放在我的脖子后背上。象拿一只小猫的样子。

  我无法告诉乔更多。当我在他的家里,等着林的妈妈给我拿来苹果的时候。他把他所有的漫画书都堆到我的身边。虽然他不和我说话。

  夜自修的时候,乔偷偷地拿出高年级的男生写给她的信给我看。乔在爱情的水流边矜持而快乐地撩起裙子,想试一试水温。而我。

  我是一个已经被沉溺的人。

  甚至我无法选择。

  因为那个广告,我去罗的公司跑了好几趟。最后定稿下来,是下班的时候。他们要出去聚餐,庆祝一个副总经理的生日。

  罗说,安也一起去。我拒绝了。

  我们等电梯。罗站在我的身边,但没有再对我说话。电梯里面很多人。大家放松地开着玩笑。

  我贴在电梯壁上。罗还是在我身边。

  是在32层的时候。他突然牵住我的手。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把我的手蜷起来,放在他的手心里。我没有看他。我让他握着。在别人眼里,也许我和他互不相关。但是我们的手指却交缠在一起。

  暧昧而缠绵。他似乎在沉默中认真地体味我手指的柔软。他轻轻地抚摸着它。

  电梯不停地开门关门。到一楼的时候,拥挤的人群开始疏散。罗在那时放开了我。

  他甚至没有对我说再见。

  手指上有粘湿的汗水。我把手放在裙子上慢慢地擦干。

  他和我有着同样的方式。直接。并且不动声色。

  乔曾对我说,安,你象某种杀人植物。

  外表看起来不会带给人任何威胁感。但是你会在别人接近你的时候,突然喷射出毒液。呵呵。你让人措手不及。

  有吗。我心里想。我不知道。在人群中我是低调的人。神情冷淡,漫不经心。

  毕业后我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维持自己的生活。

  我还没有固定的情人。因为碰到的英俊或者聪明的男人实在太少。

  有时也会在路上偶然邂逅,和我想象中一样的男人。平头,穿灯心绒衬衣和绒面的系带皮鞋。

  我想我是否能够走上去对他说,你好,今天是否过得好。然后和他聊天,吃饭,散步,直到做爱。

  在我想象的瞬间,他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那一刻,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只剩下5公分。

  幸好我有工作。在高层大厦的落地玻璃窗前,看下面的大街和大街上的行人。

  在温暖的阳光下,一边喝咖啡一边写文案。这样度过8个小时。然后晚上洗个澡,看一本可以催眠的书。又是一天。当然现在刚刚出现的,还有罗的约会。

  他常常在黄昏的时候,打电话到我的公司,约我吃饭。

  他带我去很贵的地方。星级酒店的餐厅。有特色的菜馆。而去得最多的地方是日本料理店。

  清淡的食物。精美的瓷器。温暖的灯光。我喜欢这些东西。是罗带给我这些。窗外夜色弥漫的时候,里面的客人总是很多。大家热热闹闹地围着一个椭圆形的台子。传送带上是一小碟一小碟的寿司。每个人的位置都有一个热水龙头。拧开以后可以泡茶喝。白瓷杯子里是清香的茉莉茶包。

  我曾经仔细看过那些碗盘。上面很多是优雅而流畅的花朵图案。花都是开到极致的。没有花蕾。

  我说,日本人对美和伤感有极端的推崇。比如川端康成。比如浮世绘。比如花吹雪。

  罗喜欢听我瞎侃。他总是微笑着看我。

  眼睛稍稍地眯起来。有平和的温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产生兴趣。我不是美丽驯顺的女孩。不会讨好别人。可是他给我食物,时间和纵容。他没有和我做爱。我等着看他会如何开始。也许随时都会发生。又或者。始终都不会发生。

  我们在人群中告别的样子就象两个陌生人。我从不回头看他。

  自然也不知道他是否曾回头看我。

  深夜独自睡觉,最怕的事情是失眠。

  因为失眠会带来很多往事。沉淀的记忆就如死鱼一样从时光已经混浊的水面上浮起。散发出腐烂的气息。让我窒息。窗外有时有回旋的风声。我听到自己的皮肤发出寂寞的声音。还有蚀骨的寒冷。原来从来就没有消失。

  15岁的时候,父亲重新结婚。那一个夜晚,母亲打我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厉害。直到把那边竹尺子打断。随着竹尺子清脆的断裂声,母亲楞在了那里。我鞋子也没有穿。跑出了家门。

  秋风冷冽。我一边跑一边感觉到自己的颤抖。没有穿鞋的脚踩着地上厚厚的落叶。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树叶碎裂的声音。心脏在麻木中跳动的声音。象黑暗一样把我淹没。

  那时林已经搬家。

  可是这是我唯一可去地方。我足足跑了近10站的路。

  晚上躺在林家里的沙发上,我感觉到疼痛。虽然背上抹了药水,可是烧灼般的剧痛让我无法停止颤抖。我推开林的房门。在黑暗中我摸到他的床。我说,林,我很疼。林把我抱在怀里。他用被子盖住我。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他说,会好的。安。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我还是疼。我不知道该如何平息这种把我吞噬的疼痛。我不停地颤抖。然后突然林把我拉了起来。他脱掉了我的衣服。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背。

  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裸露出我的伤口。我企图挣扎。可是赤裸的伤痕累累的背已经负荷了很多东西。冰凉的夜风。苍白的月光。

  还有林柔软的嘴唇和温暖的眼泪。我拼命屏住呼吸。只有屏住呼吸,才能感受这样甜美的亲吻和抚摸。

  我的皮肤是这样贫乏和寂寞。我愿意在林手指的辗转中支离破碎。虽然如此疼痛。可我依然希望他不要停止。一直一直。不要停止。

  在黑暗中,我又看到那个被检阅着伤口的女孩。她趴在那里。没有眼泪。忍痛而苍白的脸就象一朵盛开的花朵。在激情恐惧和渴求中,走向枯萎。

  我从黑暗中坐起来。喝下很大一杯冰水,让自己的心跳平静。

  我已无法忍受往事的堕落。

  我对罗说,我想结婚。你是否可以帮我介绍。

  我们吃完饭,走在大街上。罗想给他的女儿买份礼物。他的小女儿要升小学5年级。

  我帮他挑了一个很大的芭比娃娃。粉红的裙子,金色的卷发。小女孩的世界里这些就是惊喜。

  罗笑着问我,这是你小时候喜欢的娃娃吧。他看着我把这个庞大的娃娃抱在怀里。

  没有。没有娃娃。没有裙子。没有糖果。没有抚摸。可是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对他说,我想结婚。你是否可以帮我介绍。

  罗在夜色中看着我。他的手犹豫地握住我的手指。因为什么想结婚。

  我笑笑。想生个孩子。想老得快一点。

  想有个人能在一起。

  突然有一刻,我的眼睛里涌出眼泪。

  在我毕业的时候,母亲已经再婚。她性格柔和下来。原来孤独会改变一个女人。我突然原谅了她对我做过的一切事情。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痊愈。甚至没有留下一个疤痕。

  乔也结婚了。乔说,你早就应该和林分手。他和你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他是太平庸的男人。乔不知道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林就准备结婚了。

  最后见的那一面。林说,我们一直没有共同的基础。唯一的理由也许就是你15岁的那个夜晚。

  可是你会长大。你身上所有的伤口也都会消失。你会有更好的生活。安。你并不属于我。他轻轻地把我推开。就在他把我推开的瞬间,我听到身上所有光滑的肌肤绽裂的声音。伤口依然在孤独中流血。

  没有。没有人抚摸。他看着我的伤口。

  我的背赤裸在月光下。我只希望他继续。

  继续。

  虽然这样疼痛。可是无法停止。 

  我抬起头,看着罗。我的眼泪流下来。

  我对他摆摆手。然后用手心捂住自己的脸。

  相亲的那天,罗问我是否要陪我同去。

  我说,不用。

  下班以后,我独自赶到那个约好的酒店。我也想过要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或者抹点口红。

  或者换条漂亮一些的真丝裙子。但最后还是穿着那条皱巴巴的棉布裙子出现。

  脸色苍白。发干的嘴唇似乎粘在一起。

  那个男人和他的母亲一起出现。他们等在大堂的咖啡厅里。母子俩非常相象。

  脸上都有一种刻板的线条。可是罗对我说过,这个男人学历事业都非常优越。他说,安,我希望你能为你的生活打算。

  我微笑着在他们对面坐下来。这样的场面难不倒我。我从小就学会如何不动声色。我安静地盯着这个男人的脸。我不喜欢他的眼睛。不喜欢他的嘴唇。不喜欢他的手指。然后我对他说,你好,今天是否过得好。这个瞬间,让我想起我在路上邂逅过的平头男子。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头发是卷曲的。

  我是否要和这个手指肥胖的男人度过一生。我想象他的手指抚摸在我肌肤上的感受。我的脸上突然显现微笑。终于笑意越来越浓。我笑出声来。

  罗又约我去吃饭。那天我们要了清酒。

  我喝醉了。

  喝醉的感觉是郁闷的。我向罗要了烟抽。罗说,你知道那个母亲对我说了什么吗。我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罗轻轻地叹息。然后把他的手放在我的头发上。他说,没有人需要你的美丽。你还是孤独吧。

  夜已经很深。寿司店里空荡荡的。放着一首悲怆莫名的日本歌。也许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辛辣的烟雾吸进肺里的时候,我感觉到隐约的快意。我把自己的头发散下来。

  我说,罗,请你拥抱我。罗看着我 。他说,我的生活很正常。不想让你摧毁我。

  一个拥抱就会摧毁你的生活吗?你不要低估你自己的顽强。我笑着伏过去亲吻他的脸。

  罗轻轻地把我的脸托起来。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第一次我在他的眼睛里发现疼痛。

  他说,因为你是一个始终带着伤口出现的女人。

 

 


生命是幻觉

  生命是幻觉。可是我需要你在。

                           ——题记

  有许多个夜晚,他看见对面阳台上的那个女孩。
在沉寂的夜色里,那个宽大而明亮的阳台,象一部午夜电影里的场景。
是深夜和凌晨交接的时分。春天的暖风颓败而迷离。
女孩穿的是白色的纯棉布裙,缀着细细的刺绣蕾丝。
浓密漆黑的长发,直垂到腰际。海藻般的柔软和松散。
有时她在阳台上走动。寂静的身影,象一只猫。
有时就坐在窗台上,蜷起赤裸的双脚,微微侧着脸。
更多的时候,他看着她做一些琐碎的事情。
用一个白瓷杯子喝水。坐在大摇椅上晃动。吃一只苹果。
直到凌晨的时候,她熄灭了阳台上的灯。
然后在黑暗里隐没。

  数月前,他离开同居多年的女友菲,独自搬入这套公寓的17层。
在医院的走廊里,他等着她从手术室的门口出现。
春天斑驳的阳光从树枝间流泻下来,他有短短一刻思想的时间。
在身体痴缠的瞬间,看得见自己的灵魂,冷漠而疏离,在一边观望。
也许不仅是做爱。在城市的喧嚣人群中,在电脑和传真充斥的办公室里,在无至尽的商业宴席间。都有对自己孤独和焦灼的质问。
终于对菲说,他感觉厌倦,不愿再继续这种虚浮的婚姻生活。
这的确是一种实质上的婚姻。可是他想有平静。
他没有任何未来可以对她承诺。

  在公司发布即将要减薪裁员的消息后,他开始服用药物。
他的业绩很好,可是面临一次竞争。
上班的时候,他是温和而锐利的男人。无懈可击。
他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心理上的漏洞。
那些进口的白色小药片,医生说能治疗深度的抑郁症。
也提醒了他会有失眠和幻觉的副作用。但是他按时服用。他感觉到安全。
重回单身生活的起初,他又恢复去西区的酒吧喝酒。
JAZZ混乱的节奏和烟草的气息刺激着神经。还有年轻女孩湿湿的红唇。
半夜的时候,才独自坐空荡荡的地铁回家。
在车厢苍白的灯光下,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
失去了白天日光下面的面具。空洞的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女孩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有时他放一些唱片,让那些水一样的音乐流淌在寂静中。
他感觉她听得见。即使仅仅只看到她的发丝和白裙在风中翻飞。
他们隔着一段不太远的距离,彼此沉默地观望。
没有任何语言,也无法触及。
在黑暗中躺下来的瞬间,他感觉到她柔软发丝的清香和布裙纯粹
温暖的触觉。
是这样迅速而无声地滑过他的心脏。一闪而过。象蝴蝶惊动时的翅膀。
可是那种暧昧而模糊的快乐把他包围。
他在寂静中纵容了自己的沉溺。

  就在那个阴雨的早晨,他在地铁站台接到菲打来的手机。
他们平淡地说了几句废话。然后菲告诉他,她将于下星期结婚。
你会连孩子都不要。她终于心有不甘地指责他。
那只不过是一个附带产生的细胞。他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
你真的是不正常。她挂断了电话。
耳边是一串机械的忙音。
他看着地铁呼啸着从前方驶过来,夹在人群中茫然地上车。
想起来自己是爱过她的。甚至记得初见她时,她的笑容。
但是当她硬要他接受孩子的尿布或可以放肆地指责他的时候,他想起自己的生活里,应该有自由。
可是有什么是我们能够坚持下去的呢。他想。
如果生命是一场幻觉。别离或者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公司的裁员名单终于发布。而他被告知升任部门的经理。
上司轻拍他的肩头,说,你是否感觉有些疲倦,你可以申请短期的休假。
下班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内心的绝望。
一个爱过的女孩要嫁人了。
一些人失业了。
而他自己,是欲罢不能的一架商业机器。被物质和空虚驱使着,无休止地操作。

  坐在酒吧的吧台边,他拉开领带,把药片混在WHISKY里喝了下去。
阴暗和喧嚣里,非常想打个电话给任何一个可以交谈的人。
他感觉到自己躁狂的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
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背心的女孩,轻轻坐到他的身边。
他闻到她的香水,是午夜飞行。她看过去未满20岁,却有一双憔悴的眼睛。
HI。一个人?她暧昧沙哑的声音。手无声地搭到他的腿上。
他冷漠地看着她。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抓起西装,走向地铁车站。
明亮而空旷的站台上,一个流浪的小孩向他乞讨。
他给了小孩仅剩的硬币,换回来一朵皱巴巴的白色百合。
一对情侣在旁若无人地亲吻。
人应该有爱情。陷入爱情的人,会不容易感冒,会更健康。
他对自己轻轻地微笑。
那个女孩的脸清晰的浮现。
她只出现在他的深夜里。象一幕孤独电影的场景。
她的花瓣一样寂静而颓败的容颜。
他从来没有抚摸过她的肌肤。
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
但是伸出手的瞬间,他感觉到她柔软的纯棉布裙轻轻从指尖掠过。
他想把自己的脸埋入她海藻般的长发里。
他想和她倾诉。

  他第一次走到那栋相邻的公寓楼下面。
夜不是太深。天下着潮湿的冷雨。
在白天,她的阳台永远都是窗幔深垂。也许她是深居简出的人。
如果她不在,他想把那朵百合插在她的门把手上。
也许他会要她。
他的脑子里再次闪现出她的笑容。温暖纯粹。风一样寂静。
无数个夜晚,他们在黑暗中彼此观望。
她是他唯一的安慰。在内心的深处。


17层。只有两户人家。
他站在那扇应该是正确的门前,按响了门铃。
很久。没有任何应答。
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一个范围里。他想。如果他能再有一点点时间。
他耐心地又一次按着门铃。
身后传来轻轻的开门声,他回过头去。

  这户人家是空的。一个苍白的女人,在门后冷淡地看着他。
空的?
是的。从我家搬过来后,这扇门就从没有开动过。
她的眼神带着一点点的惊慌。据说是以前有人从那个阳台跳楼。死了。
她轻轻地又把门关上。

  寂静。无尽的寂静。象潮水一样翻涌过来。把他窒息。
在下降的电梯里,他感觉到微微的晕眩。
也许是烈酒把药物的药性加强了。
心里却异常的镇静。
甚至再次感觉到女孩温暖的笑容,无声地
向他靠近。柔软的发丝轻轻划过他的嘴唇。纯棉布裙散发清香。
混杂着情欲和童贞,让他感觉着温柔而尖锐的痛楚。
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在手心里又倒出几颗白色药片,
把它们吞了下去。
心脏迟钝地疼痛起来。听见血管里突突地跳动声音。
当冰冷的雨点打上他的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是温暖的。

  也许这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第二天的晚报,刊登了一则短短的社会新闻。
单身男子,服用过量某新型抗抑郁药物,导致昏迷。32岁,外企职员。
被发现后送入医院。病情待定。据检查,此男士有深度抑郁症状及神经幻觉功能失调。

 

 


少年往事

  在大学宿舍里第一次看见晴雪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来自西北某个城市的女孩,是我前世相欠的人。
安,帮我挂蚊帐好吗。她站在那里,对我温柔无助地笑。我就爬到上铺帮她挂。
吃饭一定要等着我呀。我不想一个人去食堂。
一起去逛街好吗。帮我看条裙子。
除了她天性的柔弱和依赖心,晴雪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孩。漂亮而且单纯。
谁都知道,要找晴雪,先找到安蓝就可以。
当然,晴雪对我无所不谈。有时,她爬到我的床上来,和我挤在一起。她表达她的感情的方式,象一只温暖的小狗。把头埋在我的肩上,然后不停地絮絮叨叨地说些废话。我一直很奇怪她没有接受那么多男生的邀请。她说,安蓝,你不要笑我。我喜欢一个男孩已经有8年了。
瞎说什么,那时你才几岁。
12岁。我上初一。
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她轻轻地笑。但是他逃不了。我们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同学。考的大学都是同一个城市。
也是在这里?
就是理工学院呀。离我们学校就5站的路。以后我带你去,你帮我看看。
象帮你看一条裙子一样?要知道我们两的眼光向来不同。比如我喜欢白棉布裙子,你却不喜欢。
我取笑她。心里却感觉落寞。我不知道有没有一个男孩会让我悄悄地喜欢上8年。也许是幸福的。
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们一起去了理工学院。在大操场那边,一大帮男生在打蓝球。晴雪说,猜猜看,他是哪一个。我说,最高最帅的那个。其实我一眼就看到一个男生,看过去很平常,却有一种坚定沉默的表情。很酷的眼神。结果,那两个男孩一起跑了过来。
晴指着那个男生对我说,这是苏阳。然后介绍那个帅男孩说,他的同学林鸥。
我记得那个春天午后的阳光,灿烂地从浓密的树荫中洒下来。苏阳认真地看着我,他的眼睛突然使我的心里一片寂静。
那天我们一起去了校园外面的菜馆吃饭。然后又去酒吧打牌。
打千分不是我的强项,但奇怪的是如果我和苏阳搭对,我们总是嬴,而且一般是双双脱手,一下就拿下四百分。打了三局,晴雪就吵起来。不行,不行,你们两个不能搭一起。真是邪门了。
那就摸牌决定吧。苏阳说。
摸完大小牌,结果还是我和他一起。
我和苏阳大获全胜,晴雪和林鸥请客吃夜宵。然后两个男生送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