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清失笑,柔软的手摸向她的额头,“你这孩子,又说什么胡话呢!”
亦萱摇摇头,不说话,只将徐婉清搂的更紧。
“是不是因为安允表哥责罚你,觉得委屈才哭的?”徐婉清捏了捏她的小脸,有些生气有些无奈。
亦萱不说话。
徐婉清以为她默认了,便又道:“你啊,既然知道哭,为什么就不肯好好学呢?好了好了,不准哭了,回头母亲会跟安允表哥好好说说,让他不要叫你罚扯论语》了。”
“母亲,你别管这件事,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亦萱声音更闷了。
徐婉清默了片刻,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提。
只吩咐冬青去摆晚膳,又吩咐丹青叫赵亦云过来一起吃晚膳。
吃完了晚膳,亦萱便领着赵亦云回了浅玉阁。
洗了把脸,用热毛巾敷了敷酸胀的眼睛,便收拾收拾准备开始熬夜扯论语》。
赵亦云见状,也掳起袖子说要帮忙,积极地不得了。
亦萱打趣道:“你莫要再害我了,要是让你安哥哥知道你帮我抄书,免不了又要大骂我无能没用,只会靠别人。”
赵亦云脸色涨红,微微尴尬,“大姐姐,其实,其实你不要怪安哥哥,他,只是那么一说,没用恶意的。”
亦萱笑笑,并未接话。
伸出白玉般的小手开始研磨,屋内的灯烛映衬下,显得她的小脸格外恬静,却又那样的倔强。
赵亦云叹了口气,没用再说什么,转身去床榻上歇息了。
之后的几日,亦萱果然夜以继日地抄书,甚至还跟老夫人报告最近十天不能陪同礼佛。虽然亦萱一句话也没有对外说,但不出几日,全府的人都已经知道表少爷因为大姑娘上课发呆,叫她十日之内罚扯论语》五十遍。
一时间下人对此事众说纷纭。
有人说表少爷这么做是对的,大姑娘生性顽劣,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压制她,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好好念书。
又有人说表少爷这么惩罚太过头了,大姑娘已经变得乖巧懂事多了,不过是上课发了一会儿呆,根本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更有人说是因为大姑娘瞧不起表少爷是庶出,惹怒了表少爷,表少爷才会如此气愤。
总之不管下人怎么说,赵府的几位主子,对此事都是持相同的态度。
那就是,略施惩戒即可,十日之内罚扯论语》五十遍,着实是有些过了。
于是亦萱在抄到第六遍的时候,就被老夫人叫停,并且拉过去好好教导了一番。
更甚至老夫人要亦萱当着她的面和安允冰释前嫌,言归于好。
亦萱虽郁卒不已,但到底还是给足了老夫人面子,没有让安允难堪。
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也就此翻篇,无人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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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又接连下了三日,方才渐渐停歇。
京城期盼已久的暖阳也挂了出来。
寿安堂的小丫鬟搬出一些物件器皿,衣裳被褥拿到院子里晒。
而寿安堂内也因为阴雨连绵几日后难得的晴空而一片欢声笑语。
因着寿安堂背阳,僻静冷清,这场秋雨后屋子里不免阴冷潮湿,所以丫鬟们早早搬出鎏金异兽纹铜炉放在屋角,燃着银炭,源源不断的暖流倾泻而出,温暖了一室秋光。
身穿朱红色暗纹葛云绸褙子的老夫人歪坐在临窗的青绿色团花纹炕上,炕旁的青花瓷花盆开满了繁枝密叶的夹竹桃,桃之灼灼,竹之潇潇。
花开于顶,远望如一树红云。其花嫣然若桃,其叶清削若竹。妖娆清逸,风韵独具。
老夫人此刻亦是满面红光,手里拿着一双绣着花开富贵图案的朱红色千层底鞋,嘴边挂满了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你这孩子,竟不知不觉练出了这样的本事,这绣鞋虽不能和曼文的比,但也算阵脚细密,绣花齐整。”
挨着老夫人坐着的是身穿湖碧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的亦萱,梳着双髻,髻上插着玉蝴蝶纹步摇,脸庞如玉,笑容明媚。
“替祖母做绣活,自然要多费些心力,这还不算顶好的,等元娘更厉害些,终归会做出比曼文姐姐还要好的绣鞋。”
挨炕坐着的穿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的徐婉清不由嗔笑着说:“这孩子,给母亲的便是绣了鸭子的帕子,给祖母的便是这样好的绣鞋,当真是偏心得没边了!”
亦萱鼓鼓脸,“早说过那是鸳鸯,那是鸳鸯,母亲总也不听。”
老夫人不由笑歪了身子。
坐在下首的桂姨娘和赵亦云赵亦月也是笑开了怀。
“大姑娘如今越发懂事了,当真是老夫人和夫人的服气。”身穿湖水绿妆花褙子的桂姨娘附和着说道。
徐婉清便抿唇一笑,目露自豪,嘴里却谦虚着说:“想来都是安允的功劳,别看他年纪小,十足先生的模样架子。”
诚然安允罚亦萱扯论语》的事儿,全府上下都知道。
桂姨娘便点头道:“那确实是个好孩子,我家月儿最近瞧着也稳重懂事了许多。”
老夫人将那双绣鞋递给雪玉叫她收好,闻言便道:“懂事了是好事,她们姐妹三个也不算小了,亦萱更是马上要到定亲的年纪了,若不懂事,难找好人家。”
亦萱微微窘迫,白玉般的脸庞涨红了一片,“祖母,我还小!”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哪里小?十岁了!那些大家族人家的姑娘这年纪都要带着找人家了。”
“是啊,就说忠勤伯府大房的嫡长女莫心妍,那也是十岁定下的亲。这不才一转眼,如今就马上要和沐王世子成亲了。咱们大姑娘若早些定亲,也能早早寻到好人家。”
桂姨娘和忠勤伯府有些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所以很是了解。
徐婉清则笑容满面,她心中自有她的思量,并不接话。
老夫人便说:“那莫心妍可是京城双珠之一,寻得亲事必然也是顶好的。不说沐王势大,他那嫡长子顾廷睿端的是仪表堂堂,睿智无双,整个京城能与他匹配的怕也只有莫心妍了。”
说完,又伸手拉过亦萱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不求元娘嫁入那样显赫的人家,也不求她能嫁给顾廷睿那般人品才学的男子,只求她能安稳顺遂,幸福无忧。”
亦萱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涩,祖母如今是真的全心接受她,替她考虑了。
她这一生,也只想要安稳顺遂,幸福无忧。
第三十六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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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子,亦萱站在屋檐下,感受暖暖的阳光拂面,心情大好。
徐婉清拍了拍她的脑袋,“回去做女红了,母亲也要一双绣鞋,且不能再绣只鸭子在上面。”
亦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应好。
赵亦云便笑嘻嘻道:“母亲放心,三娘也会学好女红,做比大姐姐还要好看的绣鞋送给母亲。”
徐婉清笑得更开心了,弯腰揉了揉赵亦云的圆圆双髻,神情俱是喜爱。
她们三个正准备回去。
桂姨娘牵扯赵亦月款款走了过来。
“夫人,这香云最近越发嚣张了,不给夫人您请安也就罢了,竟连给老夫人请安也不来了。”
徐婉清听着桂姨娘的挑拨,眉心一蹙,面色不虞。
赵亦云的白嫩的脸颊微微涨红,辩解道:“我姨娘她是怀了身孕,身子不爽,爹爹都准了她可以不用每日请安。”
桂姨娘已经没有面对老夫人时的恭敬和温和,斜眼看了眼赵亦云,不屑道:“不就是怀个孕,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不过是婢女出身,身子能娇贵到哪里去?又是补品又是炖汤,还动不动就把老爷叫过去,我是无所谓,就怕妨碍了夫人!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就作成这幅德行,若是真让她生下长子,她岂不是蹬鼻子上脸,连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桂姨娘是良家出身,又和忠勤伯府沾亲带故,比起香姨娘婢女的身份确实是好了上百倍,可她却并没有香姨娘得宠,因此素来厌恶香姨娘,和她两看两生厌。
徐婉清对她们二人的争宠一向睁一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们再闹腾,赵世秋也不会真心喜欢她们,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
但香姨娘毕竟是曾服侍过她的婢女,有时候事情闹大了,她总是会帮衬一二。不过此番桂姨娘的挑拨恰好说中了徐婉清的心思,她近来也觉得香姨娘闹得太过。
赵亦云见徐婉清面色不虞,当即吓得哭了出来,哽咽道:“母亲,我姨娘并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只是身子不舒服。”
说着,将求助的目光射向了赵亦月,希望她可以帮帮她。
谁知道赵亦月只低头装作没看到,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亦萱看着气焰嚣张的桂姨娘,再看看胆小如鼠的赵亦月,眉头紧紧蹙起。
“夫人,香姨娘必是仗着您性子绵软温和才敢如此嚣张,您可千万不能叫她再肆无忌惮下去,也该出手管一管,叫她知道什么是分寸。”
徐婉清还未说话,亦萱便睨了桂姨娘一眼,接口道:“桂姨娘,听老一辈的说孕吐越严重证明怀的越是男婴。香姨娘这是要为爹爹和母亲生嫡长子呢,母亲又岂会随意责罚?”
徐婉清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吃错醋了,香云这是在替她生孩子,她该好好护着,而不该吃这闷醋。
于是便捏了捏赵亦云的脸颊道:“母亲没有生气,你姨娘从前身子骨就弱,这次有了身孕,势必要好好照顾。”
赵亦云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看的徐婉清一阵失笑。
徐婉清又斜斜睨了眼桂姨娘,“有功夫操这心,不如想想你怎么未能怀上?你的身子骨可健朗的很!”
说完,也不理会她,拉着亦萱和赵亦云便离去了。
桂姨娘气的一个仰倒,她为何不能怀孕?那还不是因为老爷只要有时间几乎都歇在徐婉清的房间?一年也见不着老爷几次,这叫她如何怀孕?
赵亦月看着母亲气闷难消的模样,双拳握得紧紧的,眸中划过一丝叫人难以察觉的厌恶。
晚上去书房上课,赵亦云和赵亦月便分开而坐,谁都不理谁,互相生着闷气。
亦萱瞥了她们一眼,反倒觉得这样的情况比闷在心里记着仇好。
不消片刻,安允便姗姗来迟了。
一袭水蓝色葛云稠袖口绣祥云锦袍,乌黑长发用翠玉玳瑁束起,眉目清俊,姿容秀丽,端的是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
他看到亦萱时不自觉怔了一下。
这是亦萱自从他们上次闹翻以来第一次来上课。
亦萱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低头默默翻着书。
好在安允也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跨步走了进来。
“前几日咱们教了《论语》学习和为政两篇,你们两个可都懂了?”放下手中的书本,转身对着赵亦云和赵亦月说道。
两个小姑娘都脸颊羞红地点了点头,细如蚊呐道:“日夜记着,都懂了。”
“那好,且考你们几个。”说完,便随便出了几道题目。
赵亦云和赵亦月私底下都是下了苦工的,对答如流。
安允很满意,便道:“很好,但要记着温故知新,不可学完之后就抛诸脑后。”
“是。”
于是安允便拿起书要教新的内容,整个过程却是没有搭理过亦萱。
瑞珠不由愤愤,嘀咕道:“没想到表少爷心眼不仅坏还这么小,真是没品!”
亦萱捂着嘴差点要笑出声来。
安允许是听到了什么,俊朗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脸上带着懊恼。
“咱们今日学里仁篇,把你们的课本都翻到第四卷”
温润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妹三个都不自觉认真听了起来。
安允上课基本围绕着课本走,但是时不时也会举一些例子,他不擅长说书,好在声音温和动听,倒也叫人听得津津有味。
她们在听故事的时候,不免就将教课的内容全都学了进去。
连亦萱都不得不觉得他的确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先生。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安允读完这一句,便说:“这段话的意思便是说富和贵,是人们所希望得到的;若不是按正道所取得,这样的富贵是不应该要的。贫和贱,是人们所厌恶的,但假如不是按正道来摆脱贫贱,那宁可不摆脱它。我们做人做事也必须如此,不要贪慕虚荣,为了荣华富贵就忘却了做人的正道。人千万不能将功名利禄看的如此之重,光阴弹指而过,太过在意得失、计较成败,便不会活的快乐。”
赵亦云一脸崇拜地点点头,“我懂了,大姐姐常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若太过在乎,岂不是要气死了?人生在世,该吃吃该喝喝,混吃等死才是正途。”
亦萱立刻闹了个大脸红。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没骨气的话?!
安允嘴角微微抽搐,斜斜睨了眼亦萱,便对着赵亦云道:“你大姐姐说的话只对了一半。人生在世的确不能太过计较,但也千万不能混吃等死。做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目标,一定要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奋斗。若一个人成天只想着快活,不去努力拼搏,那活的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既不能太过在乎,又不能无所事事,那做人岂不是更累?”赵亦云很不解地看着安允。
安允被问住了,思索了片刻后便这样回答:“举个例子,就譬如我,我的目标便是考取功名,挣个官位,重新振兴安家,所以我会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去奋斗。但是我为了这个目标所做的一切都是通过正途,而不会做一些蝇营狗苟之事。诚然功名利禄很重要,为人的正气却也万万不能丢失。当两者相冲突的时候,你便要懂得舍下,不能太过在乎那所谓功利。”
赵亦云咬唇想了一会儿,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亦萱却忍不住嗤笑出声。
不会为了功名利禄做蝇营狗苟之事?
懂得舍下那所谓的功名利禄?
简直是笑话!
如箭般的目光射向安允,眸中蕴藏着浓浓的厌恶和不屑。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你说的那么好听干什么?我就不信若是叫你以后考不上科举,叫你落榜,叫你一辈子只能做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庶子,你还能说出什么懂得舍下,不要在乎的屁话!”
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朝安允看去。
只见安允脸色铁青,瞪着亦萱的模样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亦萱却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眼眸,冷冷道:“空口说白话,大道理谁不会说,真正摊上事儿你还能保持心中这这份清明?怕是为了功名利禄,连恩人都可以出卖,连发妻都可以背叛,连孩子都可以舍掉!”
“姑娘!你逾矩了!”瑞珠忍不住训斥出声,姑娘今日之言实在是太过了!
安允双手握拳,努力克制自己心中汹涌澎湃的怒火,深深吸了口气道:“大姑娘,我答应过姨母会好好与你相处,我不想和你吵架。”
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你们自己先看一会儿书,我出去透透气。”
第三十七章 姐妹不睦
屋子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后都不由朝亦萱看去。
亦萱烦躁地皱了皱眉,没好气道:“都看我干什么?看书!”
说完,拿起书案上的书胡乱翻了起来。
大家都被亦萱莫名的怒火吓到了,纷纷噤声不语。
许久赵亦云才怯怯道:“大姐姐,我觉得…我觉得你今日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亦萱咬唇,捧着书本的手瑟瑟发抖。
她也不想这样的,只是…
她控制不了,真的控制不了。
房间里有片刻压抑的沉默。
就在瑞珠忍不住想出声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一直沉默着企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赵亦月突然开了口。
“三妹妹,这件事说到底都是你造成的,你若是不问安表哥,安表哥又岂会跟你解释那些,大姐姐又怎会反驳,他们又怎么会吵起来?”
赵亦云错愕地看了赵亦月一眼,却见她难得直视着她,眸中全是愤然和痛恨。
“我只是,我只是不懂。安哥哥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既然不懂,为什么不能问?”
赵亦云的语气虽有些局促紧张,却俨然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赵亦月便冷笑一声,“三妹妹不耻下问固然是好事,但是你也要顾虑别人的感受不是?回回上课你都有问题,回回都要安允表哥教你许久,你可知你这样耽误了旁人多少时间?安表哥本就是父亲找来教大姐姐的,我们两个只是顺带来上课,一切当以大姐姐为重,你却总是喧宾夺主,叫安表哥时常围着你团团转!”
还有一句话赵亦月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你跟你娘都是一样的货色,总喜欢耍心机,抢风头,为了自己丝毫不会顾虑旁人的感受和利益!
可她纵使不说,赵亦云也知道定是为了今日早上在寿安堂的事儿。
没由来的委屈,眼眶已然泛红,“二姐姐何必说得如此刻薄?我不过是问些问题,哪里就耽误了你们那么多的时间?还有我姨娘,她不过是身子不舒服,父亲才会多多留意,就因为此你们便如此看不惯,需要这样冷嘲热讽吗?桂姨娘也便算了,我自认为从未有任何刻薄轻怠了二姐姐的地方,不曾想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叫二姐姐对我厌恶至极。”
赵亦月胸口一滞,咬着唇道:“我是很没有用,从小胆子便小,话也不敢多说,根本不会像你一样卖乖讨巧哄人开心。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你是真的对我好还是想找个人衬托你?”
赵亦云当即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气急道:“二姐姐这话就说的太过分了!”
“过不过分你自己心里清楚!”赵亦月瞥开脸不去看她,脑袋垂的低低的,身子微微发抖。
赵亦云咬着唇,默默掉下了眼泪。
亦萱和瑞珠两人都料不到会有这一出戏,不由面面相觑,无语凝遥
赵亦云从小懂事乖巧,赵亦月更是胆小怕事。这样两个人竟也会吵架?
亦萱收回自己对安允莫名的情绪,敲了敲桌子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好好地吵什么架?”
赵亦云和赵亦月都垂下头不说话。
亦萱便起身走到她们面前,拉过她们的手道:“不过是这么件小事,也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我们是姐妹,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解决?一笔写不出个赵字,姐妹之间就是要互相帮衬才是。”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亦萱叹口气,先拉过赵亦云的手,循循善诱道:“这件事说起来你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努力学习固然没错,但是你不能光顾着自己。就像二娘所说,每当安少爷停下来为你讲解的时候,那该浪费了多少时间?原本可以教两篇文章,却因为你只可以教一篇,你说值得不值得?”
“可是,我怎么办”赵亦云咬着嘴唇,满脸委屈。
亦萱便道:“能怎么办?你该做的不是上课的时候问来问去,而是应该做好笔记。每当安少爷讲到你不懂的内容,你便用笔将它记下来,等放了学,你再去问我或者二姐姐。这样不仅不会妨碍他人,也能学的更好。”
赵亦云的脸孔瞬间涨红,局促地绞着衣袖,呐呐道:“是,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不会这样了。”
赵亦月显然不可思议,亦有些受宠若惊。
谁知还没高兴一会儿,亦萱便又拉过她的手,板着脸训斥道:“这件事你也有不对的地方,纵然三娘妨碍了你上课,你也不应该和她吵起来。三娘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跟她说便是了,何必要讲的那样难听?姐妹之间本就应该好好沟通,和睦相处。赵府就我们三个姐妹,情分深厚,以后嫁人更是要互相帮衬,若是现在就吵闹不休,岂不是将来叫人笑话?”
赵亦月的脸色也如充了血般,许久才哽咽道:“对不起大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对三妹妹那么凶。”
看着这二人羞愧委屈的模样,亦萱内心暗叹一口气。
这做人大姐的,当真不易。
瑞珠在旁边瞧见了,不由无奈地撇撇嘴,姑娘教育起别人来倒是头头是道的,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表少爷那里,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正这么想着,安允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白皙如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阴霾,挂上了一如往常的温润浅笑。
亦萱背对着他没有察觉,直到赵亦云叫了一声“安哥哥”,她才诧然转过身去。
看到他的笑容,眉心不自觉蹙了下,随即便沉下脸,默默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安允没有说什么,好似之前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继续拿起书本教课。
到了戌时,便下了课。
亦萱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直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才快速整理好,拉过瑞珠往门外走去。
谁知刚跨入屋外,便听到一声清冷的声音。
“大姑娘。”
亦萱循声望去,看见安允正站在门侧望着她。
天已经黑了下来,只屋檐挂着照明的灯笼,莹莹暖光倾泻到他的脸上,给他原本就温润俊秀的脸平添了一丝暖人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