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好敛下怒气,平静道:“算了,她这虽是私下行事,不过也算立了功,等会儿叫林四去道个谢,就功过相抵了。”
“不可以!”太后急忙拒绝,感受到皇上狐疑的目光,又道:“去道什么谢?真这样她还以为自己做对了,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不安分守己。”
她怎么可以让林昭言跟宛妃碰面?
林昭言的感觉气质都像极了她,万一被她发现端倪,指不定要掀起什么风浪。
皇上无奈,只好作罢,便对太后道:“既然如此,那儿臣便先离开了。”
太后知道他这是要去找宛妃,没有异议。
这时候,得到通知的马氏赶了过来,恭敬地给太后和皇上行礼后,问道:“昭言她怎么样了?”
太后给了她一个微笑,示意她稍安勿躁,“还没有回来,不过很快就能到了。”
马氏松了口气,又郑重给太后道谢了一番。
“你是林琨长媳?”皇上见马氏行事妥帖规矩,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马氏垂首,恭敬道:“回皇上的话,臣妇正是。”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倒是个识大体的。”
林四没有找到之前,一直安安分分地在外面等着,现在林四找到了,也懂得道谢。
“听说是前太医院提点马伯仲的孙女儿。”太后也对马氏很满意,甚为亲切地说道:“你祖父从前在太医院可是头一个风光的,虽然后来告老还乡,可这太医院里还有许多他的学生呢!”
马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祖父也时常同臣妇说起在太医院的光景。”
“你可会医术?”皇上突然好奇,道:“马提点从前的医术可是一流的,整个太医院没有谁有他的本事,你既是马提点的嫡长孙女,想必也承了他些许医术吧?”
太后嗔了皇上一眼,“马家世世代代也就出了一个马提点,她一个女子又懂些什么?”
马伯仲的医术虽了得,可惜儿女子孙却没有一个对医术感兴趣,才不得不致使马伯仲广开纳贤,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给外姓弟子。
皇上摇摇头,“那可未必。”
果然马氏便道:“臣妇虽不曾正式同祖父学过医术,但从小耳濡目染,也略懂一二。”
马氏倒不是逞能,而是不想马家被人看扁。
当年祖父从太医院卸甲归田,而整个马府又没有一个人能顶替入宫,收获了多少白眼?曾经那些上门巴结的人一个个都落井下石,便是年幼的她也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就说现在的婆母,当年又岂不是因为瞧不起她的身份才会多加阻挠?
皇上便笑了,“咱们大燕还没有女医,后|宫妃子有些病医治起来不方便,如果可以,需要你的时候朕会宣你入宫。”
马氏一愣。
“胡闹!”太后当即蹙眉,“她是世家长媳,平日里要学着管家,哪有空进宫给你那些妃子治病?”
太后心里有些不安,她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为何突然会说这种话?
马氏也觉得诧异。
虽然她从小就跟在祖父后面打下手,帮不少人治过病,可自从嫁入建安侯府,她怕婆母不满,便一直小心翼翼,除了偶尔帮林珏和身边的丫鬟治治小病,从未施展过医术。
她哪里能胜任得了帮后|宫妃子治病的重任?
皇上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臣妇只是略懂皮毛,学艺不精唯恐耽误了各位娘娘的诊治,还望皇上恕罪。”
好在皇上并未不依不饶,笑道:“如此那便罢了。”
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马氏暗暗舒了一口气。刚刚皇上虽是笑着的,她总觉得有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喘不上气来。
太后也松了口气,想来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一提,见他离去,便没有多想。
林昭言很快被送了来,除了发丝有些凌乱,看上去并未有什么大碍。
马氏立刻迎了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昭言,你可把我们吓坏了,还好你没事。”声音竟有些哽咽。
林昭言觉得很温暖,她反握住马氏的手,朝她微笑,“大嫂,你放心,我不过是不小心跌入了山坑,没有大碍的。”
她在路上已经听那些宫婢说了林琛来闹的事情,心里本来很焦急,但又听说林琛被马氏劝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马氏做事妥帖周到,肯定能处理好这场意外。
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了林琛和建安侯府。
太后也上前拉过她的手,左看右看,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什么都不要说了,哀家已经差人备下了热水,你先去沐个浴,祛祛寒气。”
林昭言点了点头。
沐浴完之后,又喝了压惊茶,太后终于问道:“你跟哀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掉到捕兽的山洞里?”
林昭言知道自己避不过,好在她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回禀太后娘娘,是因为小女在回来的路上听到有人呼救,便顺着声音去找,谁知道一个不慎摔到了山洞里。”
她从宫婢口中得知前朝沈将军的遗孤沈忠凌被箭不幸射中,中箭的位置就在她摔下去往北的方向,正好她从道上往树林里也是向北,所以不怕被戳穿。
“你听到的应该是忠凌的呼救。”太后果然信了,神色也黯然了几分,“你是个心善的孩子,只可惜忠凌并未能承了你的善意,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好在太医拼命抢救保住了这条命,只是,这身子就要大损了。”这样的身子,也断不能再嫁给歧儿了。
林昭言不说话,她没有立场感同身受。
“算了,不谈了,总之你没事就好。”太后摆摆手,叹了口气,“否则这好端端的狩猎,当真要成了夺命的事情。”
马氏和林昭言例行宽慰了一番,随后才告辞离去。
夜凉如水,月白风清,莹润的月光轻轻挥洒大地,混乱了一天的皇宫总算平静了下来。
马氏带着林昭言上了侯府的马车,柔软温暖的手紧紧攥着她,让她在这沁凉的夜色中感受到几许温暖。
林昭言轻轻开口,“大嫂,谢谢你。”
马氏回头,冲她抿唇一笑,“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林昭言也回以一笑,“大嫂,一会儿回府,您不要跟父亲说我差点有危险的事儿,就说我只是迷路了。”
“好,大嫂明白,你放心吧!”
林昭言笑得更温暖。
虽然因为侯夫人与刘氏的关系,马氏跟她们三房走得并不亲近,但这个大嫂一直都在默默关心着她们。
她很喜欢这个大嫂。
马车一路朝八灯巷的建安侯府驶去,她们刚下了马车,一直侯在府门外等着的林琛便毫无形象地冲了过来,用尽全力地搂着她,“昭儿,你可知道你吓死父亲了,你若是有一点意外,让父亲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都微微颤抖,带着明显的恐惧和后怕。
林昭言鼻头酸涩,她轻轻推了推林琛,歪头冲他一笑,“父亲,我没事的,您瞧,我好得很。”又拉过他的手,“倒是您,怎么可以为了我闯到宫里去?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便是昭儿安然无恙,也要懊恼悔恨。”
“你是在他皇宫里不见的,我还不能去找吗!”林琛冷着脸,有些赌气的意味,“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么做又何错之有?”
林昭言无奈地笑了。
不过她倒是很奇怪,林琛不过是一介庶民,哪来的本事闯进宫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好像林琛一直有这样的魔力,无论是林老太太还是建安候,对他都有多是纵容。
她没有多想,携着林琛往内院而去。
林老太太也收到了林昭言平安归来的消息,她让丫鬟通知不用去给她请安了,让林昭言好好休息。心里却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又是轻松又是懊恼,轻松于总算林琛不会胡来,懊恼于林昭言这个烫手山芋又扔到了她的手里。
其实林昭言要是死在宫里,就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不过现在事实已然如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这边林昭言和林琛抵达了麓玉堂。
刘氏、林若言以及曼双、曼华都在等她,看到她出现,脸上顿现喜色。
曼双、曼华自是不用说,冲上前就抱着她大哭了一顿。
她好一番安慰才让她们止住了哭泣。
曼双坚决道:“以后再也不会让姑娘一个人出门了!”
刘氏相对镇定,只握着她的手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若言盯着她,眸中竟有些许怨恨,“我让你小心小心,结果你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有没有想过父亲想过母亲,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说着,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紫苏没了,文轩表哥也没了,你要是再出了事,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越说越伤心,浑不在意周围的目光,放声大哭了起来。
林昭言一时间无从适从。
林若言的语气虽冲,可话里满满都是关切,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林若言的心目中竟然如此重要。
她不是,一向都不待见她的吗?
“五姑娘,您别哭了,好在姑娘并未有事啊!”便是刚刚哭得最凶的曼双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安慰。
林若言一抹眼泪,狠狠道:“谁担心她了!我只是不想因为她而内疚!”说完,不再理会她们,转身冲进了院子。
林昭言望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这丫头,果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马氏回到了雪松堂,林家大少爷林珏正立在廊下等她。
飞檐下悬挂着几盏琉璃灯盏,鹅黄的暖光柔柔倾洒在他的脸上,柔光满溢,光彩丛生。
风吹起院子里的一片木槿花海,迎来阵阵馥郁馨香。
马氏隔着长长的回廊冲他微笑,丫鬟手上拎着的仕女宫灯都失了颜色。
好似又回到了从前,他们第一次遇见。
繁花似锦,桂馥兰香,少年和少女回眸一笑。
那时候的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如清风花树般美好的少年,有一日会穿着薄薄的单衣,披着墨发等她归来,会递上温暖宽厚的大掌,搂过她的肩膀,轻轻说一句“你回来了。”
是谁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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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本人灰常灰常喜欢大哥和大嫂,之前戏份不多,以后会慢慢加滴~还有我看书评区因为谁是男主的问题有些些小激动,我觉得,太早下男主是谁的定论不利于看文,大家别带着谁是男主的感**彩看书,看情节发展,谁最适合昭言,谁就会是男主~

第七十九章 兄弟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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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萧王府。
此时已是三更天,夜深人静,萧王府东面的一处暖阁内却灯火通明。
萧王爷正坐在红木雕紫荆花书案旁,左手端着杯成窑五彩小盖钟漫不经心地喝茶,右手拿了本孤本认真看着。
门外响起快三声慢三声的敲门声。
萧王爷头都没抬一下,“进来。”
随后红漆木门推开,从外走进来一位黑色莽金袍的男子,正是萧歧。
“父王。”萧歧走近,恭敬地请安。
萧王爷搁下茶碗,翻了一页书,看都没看他一眼。
萧歧也就站在那里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青铜烛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烛蜡,萧王爷手中的书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窗牖外有风轻轻吹来,泛起阵阵凉意。
终于,他合上了书本,抬眸朝萧歧看过去,“知错了吗?”声音冷漠得可怕。
萧歧双腿早已经发了麻,面色却依旧坚毅,“沈忠凌不能嫁入王府,便是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沈忠凌自不能嫁入王府,但我自有办法,无需你来插手。”萧王爷冷冷盯着他,“你可知道若被皇上查出是谁射的箭,所有的努力便会功亏一篑?你不该如此鲁莽!”
“皇上查不出。”萧歧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自信。
萧王爷哼了哼,“最好如此!”又道:“还有那林五,你也给我注意分寸,不要捉不到狐狸反惹得一身骚!”
“今日是我疏忽了,以后不再会了。”萧歧自知理亏,很自觉地认错。
“知道错就好,你今日闹得整个皇宫沸沸扬扬,皇上得有一阵子头疼,也足够了。”萧王爷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吩咐萧歧,“你近日不要有所动作。还有,功夫不准再学了,今日那一箭射雕,差点被皇上看出端倪,萧王府有我会武力,有你二弟会谋略,你只需好好做你的风流公子就成。”
他只是被用来替他们办事,不应该凌驾到“主子”头上。
萧歧的指节泛了白,不过终究是低下头,一字一句道:“儿臣谨遵父王教诲。”
“嗯。”萧王爷点了点头,挥挥手道:“下去看看你二弟吧,你近日没有回府,他一直都在念叨。”
萧王府的二公子萧铭是曾经名满京都的天才少年,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七岁已经精通各类书籍知识,被世人夸赞他是百年难遇的神童,甚至有传言说太后有意让皇上立他为储君。
萧歧从小就生活在萧铭的光环下,无论他做多少努力,在这个光芒万丈的弟弟面前都显得那样渺小和微不足道。
便是萧王爷和萧王妃都肆无忌惮地偏疼萧铭,无视他的存在。
曾经的他天真无知,利用一切办法来吸引萧王爷和萧王妃的重视,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就一定能获得父王母妃的疼爱,他甚至不惜自弃,用叛逆的方式吸引他们的注意。
直到那一年…
直到那一年他才发现,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只是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萧歧跨入了萧铭所居的院子,有丫鬟一路领着他进入内间。
屋子里飘着一股长年累月的药香,正中央的紫檀雕花大床上坐着一位瘦弱少年,隔着层层叠叠的幔帐,并看不太真切。
“是大哥来了么?”少年在他刚踏进屋子就察觉到了,推开帮他喂药的丫鬟的手,隔着床幔问道。
萧歧敛了思绪,淡淡应声,“是。”
他几步走到床榻边,视线朝里面的少年扫过去,“父王让我来看看你。”
“咳咳。”少年轻咳了两声,显得异常脆弱,他喘着气道:“只是许久不见大哥,有些想念。”
萧歧扯了扯唇角,没有回话。
萧铭虽然惊采绝艳,天赋异禀,但却不得圆满,在他十岁那一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半边容貌,身子也因此大大亏损,需要靠喝药度日。
萧歧也是在那之后才终于得了萧王爷的重视,开始认真培养他,教他知识。
可那个时候的萧歧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并不会因此对萧王爷感激涕零。
他认真去学,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自己。
他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在这个世上屹立不倒,才无需依赖任何人。
他对萧铭…
说不上恨,说不上疼爱,更说不上亲情。
或许,只是有些同情。
同情到,他是他唯一不想算计的人。
“大哥,你近日都没有回府,你去哪儿了?”萧铭又咳着嗽问道。
萧歧轻佻地答:“我在醉花楼。”
醉花楼是盛京最大最高档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个个善解人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许多达官显贵风流快活的不二之选。
萧铭被他毫不掩饰的话弄得耳根发红,十岁就开始闭门生涯的他并不知情为何物,不过看过一些书籍,也懂一些男女之事。
他知道萧歧很风流,也知道他在盛京声誉不好,所以到现在都没能娶到妻子。
他心里不是不着急的,萧歧为人太冷,他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兄长的温暖,父王和母妃为了照顾他又不再生孩子,他希望能有个温柔美丽的嫂嫂,这样他就不会太孤寂了。
他曾经听萧歧无意中提起过醉花楼的一个女子,下意识地问:“是一直在墨霜姐姐那儿吗?”
萧歧挑挑眉,不置可否。
萧铭便道:“若是大哥喜欢墨霜,便是求娶回府来又如何?她虽然身份不高,但只要是真爱,就什么都不怕。”
萧铭虽然绝顶聪明,帮助萧王爷在政事上出谋划策,可终究少了与外界的接触,还停留在诗词书文里的爱情观上,纯洁得像张白纸。
真爱?萧歧忍不住想笑,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会娶墨霜的,她有更重要的作用,嫁给我就可惜了。”萧歧漫不经心地回答,又道:“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我已经替你找到了大嫂的人选。”
“是谁?”萧铭好奇。
萧歧弯了弯唇,不予回答,“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萧铭又追问了一次,见他还是不说只好作罢。
萧铭喝完了药,丫鬟端来一盘蜜饯。他塞了一颗放进嘴里,又拿起一颗给萧歧。
萧歧拧了眉,“我不爱吃这些姑娘家的玩意儿。”
萧铭只好往自己嘴里塞,喜滋滋道:“很甜的,没福气。”
萧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萧歧正准备告辞离去,房间隔帘一挑,身着翔凤云肩通袖织金膝襕立领长袄的萧王妃进了屋子。
她美艳精致的脸上本来满是笑意,看到萧歧,先是一怔,随后面色一冷,“你也知道回来!”
萧歧淡淡开口,“母妃。”装作没听到她的质问。
萧王妃依旧面色不善,云鬓上插得凤凰展翅金步摇在烛光的照耀下发着刺目的光芒,就如同她的目光一样冷厉。
“既然你眼中没有这个家还回来干什么?你以为萧王府是花市,随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可真不像是个母亲对孩子说的话,可萧歧早已经习惯。
萧铭站出来解围,“大哥是为父王办事去了,我也知道,只是怕母亲担心才瞒着没说。”
萧王妃冷哼了声,“他这点能耐能办什么事?怕是又去了青楼酒馆!铭儿你不要为他说话,正是因为你时常求情,才叫他越发目中无人。”她话是冲着萧歧,所以语气冷厉,目光却是对着萧铭,带着数不尽的温柔。
“母妃教育的是,倘若没有旁的事,那儿臣就要回去反省了。”萧歧面无表情地应道。
“无药可救。”萧王妃不屑地笑了声,随他而去。
萧歧一走,萧铭才忍不住道:“母妃,你为何总是对大哥如此严苛?”
“你不懂。”萧王妃已经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走到床榻边坐下,拉着他的手道:“在母妃心目中,你才是最重要的。别担心,母妃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脸和身子,让你风风光光地走出门去。”
萧铭身子一颤,有些激动又有些黯然。
六年的病榻生涯,他早已经受够了,他好想再像从前一样,接受众人羡艳的目光。
而不是像现在,让人同情。
人人都道大哥纨绔无能,不如他聪明能干,却不知道,他有多羡慕他活得恣意潇洒。
只要,只要能够让他好起来,叫他牺牲什么都愿意…
☆★☆★☆★

第八十章 姐妹之情

月色明朗,满地下重重树影。 微风徐徐,飞檐下光影明灭。
喧闹的侯府总算安静了下来,再大再沉重的事情也被这无边的夜色掩埋。
林昭言将林琛哄走后,留宿在了麓玉堂。
刘氏说要给她安排一间厢房,林昭言却摇摇头,说可以跟林若言住在一块儿。
刘氏以为她们两姐妹有贴心话要说,没有意见。
林昭言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林若言商量。
林若言今日葵水提前来的事情本是打算等她回府再行商讨的,可谁料到中途发生意外,想必府里的人也没有顾得上。
夜色浓重,林昭言在一片月色中踏进了青杏阁。
林若言此时正坐在黄花梨木雕花的梳妆台前发怔,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透过镜面看到林昭言的身影,面色一冷,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声音犹自带着哭腔。
林昭言就觉得好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值得你这样哭鼻子?”她若是知道了其实她是代她受过不定还要怎么样呢!
林若言瞪了她一眼“你都快差点没命了还叫不是大事儿?”
林昭言微微一笑“不会的。”
她一个人掉下去或许会怕,但还有个萧歧,纵然他不怀好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安心了许多。
林昭言缓步走上前,拿起梳妆台上的象牙梳。轻轻替林若言梳发“诚如你所说,我还有父亲、母亲和你要照顾,所以就算身处险境,我也会努力让自己活下去。绝不放弃。”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她亲生经历过濒临死亡的恐惧,不会再让自己有第二次。
林若言怔了怔。
林昭言的手指温暖柔软,拂过她的发丝,带着说不出的暖意。
她的鼻端开始酸涩,半响,终于不再赌气,垂下头闷闷道:“父亲去找你的时候我差点也要跟了去。但我怕我会冲动更给你带来什么麻烦。我甚至想去成国公府求助言之表哥,他总比我的人脉广一些…”
林昭言替她梳发的手一顿,从后背生出一股凉意“还好你没去。”
陆言之去了算什么?万一她跟他的事情闹到台面上可就糟了。
林若言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想想,怕就算我去找他,他也不会理睬我吧?他其实很冷情。”神色有几分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