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言换了身衣服,稍加打扮后便去了会客的花厅。
此时的花厅并没有几个人,除了萧焕和福安外,就只有建安侯府服侍的几个丫鬟。
萧焕正坐在黄花梨木的背椅上喝茶,他的神色看上去很悠闲,动作也懒散随意,从外表看,谁都看不出他心底的惊涛骇浪。
他来建安侯府自然不会单纯到只找林昭言问话,方才进府之时就让福安去暗自查访,之后他又去见了建安侯和林老太太,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话,才终于确定青黛已经身亡的消息。
建安侯府的人并没有当回事,毕竟青黛只是个丫鬟,就算是死了也不足惜,所以面对他的时候,除了客套地说上几句惋惜节哀的话,就再没有任何表示。
如果心虚,断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从奴才的观察来看,小黑的死并不像是建安侯府搞的鬼,而且方才奴才问过了,说是林三太太在青黛身亡的那一晚就派人来二皇子府报丧了。所以,这件事有蹊跷,是有其他人在背后捣鬼。”福安俯身在二皇子耳边轻轻开口。
萧焕的眸中有暗光流转,“有人想拖延时间,那么,小黑的死绝不会是暴病。”
“可建安侯府的人都觉得是暴病,如果真有什么蹊跷,皇妃为什么不说出来?再不济她也该告知二皇子,毕竟小黑是您送给她的,这是最起码的尊重不是吗?”福安觉得,林昭言恐怕也不清楚青黛真正的死因。
“所以,我才要问一问她,到底是为什么?”萧焕轻轻开口,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福安却能觉察出他的不高兴,却又好像不是为了青黛。
这时候,有丫鬟禀告说四姑娘来了。
萧焕下意识地抬起眸来,便看见一袭绿衣的林昭言好似微风拂柳般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
前几日落的雪尚未融化,冷阳落到雪地上,折射出雪白雪白的光辉。
林昭言的脸就好似隐匿在这样的光辉下,怎么也看不真切。
这是萧焕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竟有人比墨霜还难以捉摸。
“二皇子。”林昭言清雅柔软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萧焕收起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对她挑了挑眉道:“你在侯府的地位倒是颇高,建安侯和林老太太都已经来见过我了,你却姗姗来迟。”
林昭言面无表情地朝他望过去,“出来见客,还是二皇子。我自然要稍加打扮一番,否则二皇子定要觉得我不够重视您。”
“就这么喜欢我?”萧焕调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林昭言的脸一红,可瞬间却冷下脸道:“二皇子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她心里有些忿然,青黛刚死,他居然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萧焕自然察觉出了林昭言的不快,不过却装作若无其事,淡淡道:“前两天上元佳节,我略有些忙碌,直到今晨才收到了青黛暴病身亡的消息。所以,我来是为了去青黛的坟头给她上一柱香。”
林昭言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过依旧替青黛觉得不值。
恐怕二皇子自始至终都只将青黛当做了一个得力的下属,可青黛却是将二皇子当作了天当作了地,哪怕是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也全都是二皇子!
她觉得青黛真是傻,默默地在他背后付出,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不过是一炷香而已!
他甚至都没有怀疑一下青黛的死是不是有问题!
暴病身亡?他倒是真的相信!
林昭言越想越觉得愤怒,精明如二皇子,倘若不是因为不在乎,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青黛的死并不寻常?
“青黛生命的最后一刻是我陪在了她的身边。二皇子难道不想知道青黛都说了些什么吗?”林昭言对二皇子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眸中的冷漠好似要凝结成冰。
二皇子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表明来意恐怕就真要引起反弹了。
于是他拍了拍衣袍站起身,在林昭言冰冷的注视下。突然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搂了过来。
林昭言的身子瞬间僵住。
福安和曼双赶紧背过身后,嘴里默念着非礼勿视。
“你,你干什么?!”林昭言才回过神来。现在有其他人在场,她又是羞恼又是愤怒,抬脚就想朝他踹过去。
萧焕却及时伸出一只脚挡住了她的攻击。然后在她发飙前贴在她耳边低语,“嘘,别动,我知道青黛的死有问题,但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带我离开侯府,咱们慢慢聊。”
他说话间的热气全都喷洒在了她的耳边,林昭言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用力推开他,却被他话中的内容惊住了。
萧焕见她不再反抗,方才放松了对她的钳制,不过依旧抱着她,姿势暧昧。
周围服侍的丫鬟都非常知趣地走到了十米开外,并且全都背过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萧焕微微一笑,继续在林昭言耳边低语,“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才瞒着我青黛的死因,但我既然找上了门来,我就要你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说着,顿了顿,将嘴唇贴的更近,甚至都要亲上林昭言的耳垂,“怎么样,夫人?”
林昭言身子一颤,“你,你怎么…”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最简单的推理。”二皇子却及时打断了她的疑问,带着点不可一世的口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日上元佳节咱们碰见,你说你在等人,想必就是青黛,那个时候你还不慌不忙的,说明青黛身体好得很,怎么会那么快暴病而亡?再者,青黛若真是暴病而亡,以你的性子,一定会亲自登门与我说,可你没有,就说明事有蹊跷,你不敢或者是不愿同我说。”
林昭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她一早就知道青黛的死瞒不过二皇子,可最多猜到他会自己去查,没想到,他第一时间竟然是上门找她问话?
他不怕她骗他么?
“我说的…你会相信?”林昭言轻扯出一抹笑来,“你自己去查不是更可靠?”
“那可未必。”萧焕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都未必属实,更何况是那些所谓的顺藤摸瓜查出来的证据,你焉能知道这是否是有心人刻意制造?我从来只信我认为能够信的,因为相比起眼睛和耳朵,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脑子,自己的判断。”
这该是得多自负的人才会说出这样一段话!
林昭言从前听青黛说还不觉得,直到此刻她才惊觉,二皇子完全是一个我行我素,坚持己见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是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所摆布的。
就算你认为你可以摆布他,那也是因为他愿意,而不是你有本事。
他若不愿,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他。
这么说,她就算是查到了墨霜杀死青黛的证据,只要二皇子想相信墨霜,她还是毫无办法!
林昭言的眸光迅速黯淡,这个认知好似将她打入了数九隆冬的寒冰天,之前想要算计墨霜的豪情万丈瞬间冷却。
“而我,相信你。”可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二皇子却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我,相信你…

第二百六十二章 说服

寒风飒飒,雪落满山,青黛的坟茔孤零零地立在远山之上。
周围没有其他坟茔,亦没有枝叶葳蕤,只有一株红梅傲然盛绽。
几日不见,那株红梅开得越发秾丽鲜艳,就像是被血染了一样,合着被风携卷的飞雪,好似江南三月的木棉柳絮。
“青黛临死之前,口口声声喊得都是二皇子的名字,所以我将她葬在这后山之上,面对着二皇子府,她就能时时刻刻看见你,看见她最最挂碍不下的那个人。”林昭言望着青黛坟茔上飘落的那株红梅,轻轻开口。
萧焕披着一件黑色的出锋斗篷,凝立在风雪之中,望着青黛的坟茔,静静不发一言。
他鲜少穿这样深沉的颜色,他大多穿得鲜艳明快亦或是清爽干净,就如同他的性子,悠扬洒脱,不受束缚。
母妃总嫌弃他太过轻佻浮躁,来来回回不知念叨过他多回,后来知道他不会听,索性就从他身边的丫鬟下手。
那时候青黛还是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得力丫鬟,母妃教她,便就算不能改变二皇子的性子,至少也该在表面做做文章,今后他的衣裳,全都要用稳重内敛的颜色。
于是青黛这丫头就傻乎乎地给他置办了一水儿的黑色衣裳,甚至连内袍都用了黑色。
那时候他望着刚送过来的冬衣都傻眼了,气得将青黛叫过来质问,她却还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贵妃娘娘是为了他好。
他知道青黛是个死脑筋,认准了事就不会改变,也懒得跟她多言,就将所有的衣裳都送给了福安,害得福安那阵子就跟黑无常似的满府乱窜吓人。
唯有这件斗篷,福安说,衣摆上用银丝线绣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一针一线,凝结的全都是青黛的心血。
福安苦着脸说他怕被青黛打死,死活将斗篷塞给了他。
那时候他大约就知道了青黛的心思,才会寻了个借口将她调离他身边,而这件斗篷,也一直收在箱底,从来都不曾穿过。
如今,这是他第一次将这件斗篷穿上,是为了她。
可是。她却再也看不见了。
记忆中那个躺在木棉花树下安静等死的小丫头。真的…不在了。
这一身黑衣。岂又不是真心的悲痛?
“二皇子,你可知道青黛深爱你?深爱到甘愿为你做任何牺牲。”林昭言转开眸子,望着似乎面无表情的萧焕,强忍着悲痛开口问道。
萧焕闻言。也转开视线朝林昭言望过来,他望进她的眸中,里头是真真切切的悲痛。
“青黛,可是让你照顾好我?”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这样问道。
林昭言一怔,随后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是,她让我好好照顾你,让我…一定要给你幸福。”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无比酸涩。声音也不自觉的哽咽,只要一想到青黛临死之前的种种,巨大悲痛和愧疚就折磨着她,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从来都是这般傻,总是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却不知道有些事情,往往要自己去做才最可靠。旁人,终究是信不得的。”二皇子却轻扯了下唇角,噙出一抹类似于讽刺和苦涩夹杂的笑来。
林昭言皱了皱眉,为他话中没有表露出来的深意。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萧焕看出了她的困惑,玩味般地挑了挑眉,“你是答应青黛了吧?可你又能够做到吗?你能够像青黛所说的那样给我幸福吗?二皇子妃。”
林昭言瞪大了眸子看他,几乎是激动地反驳,“我答应青黛,是因为不想让她临死前还抱有遗憾!可我们之间的情况二皇子是知道的,我们明明只是…”
“嘘,青黛在这儿呢!”萧焕却飞速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在她慌乱地瞪向他的时候,扑哧一声笑了开来。
“跟你开玩笑的。”他弹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松开她,“咱们之间的事,我一直都心知肚明,你不必时时刻刻提醒我。而我这人又向来爱面子,从不轻易将软弱悲伤示于人前,你要想看到我为了青黛哭天抢地,悲痛欲绝,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
林昭言一噎,又是愤怒又是尴尬。
愤怒是他能保持如此理智还是证明青黛在他心中不够重要,倘若是墨霜,怕是他早就失控了!
尴尬的是被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跟他说这么多青黛的事儿,的的确确是想要看到他伤心,看到他难过,看到他为青黛痛哭流涕。
可他却说,我爱面子,你休想看见我哭。
“你莫要这样瞪着我。”萧焕失笑着摇了摇头,“将悲痛展示给别人看,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更告慰不了亡者的在天之灵,我想比起我伤心流泪,青黛更愿意看到的是我为她去做什么事,譬如查出真相,为她报仇,你觉得呢?”
林昭言一怔,完全无法反驳。
不得不承认,二皇子说的很对,包括她也是这样的想法。
她自己都不想沉浸在悲伤中,甚至都不愿让丫鬟哭,而她之所以想看见二皇子悲痛,大约是因为,她始终看不透他。
从跟他认识以来,他所有的一言一行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甚至是她被他耍得团团转,他们之间的种种事情,从一开始的假定亲到如今的青黛身亡,每一样都是她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何曾自己做过一回主?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哪怕就是从前和萧歧在一起,她也没有这种悬在半空中不受控制的感觉。
她想要看他不知所措,看他失去镇定自若,只有这样,她才会有一丝丝的安全感。
她却忘了,她终究不是墨霜,青黛也不是墨霜,她们都不是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他又怎么会为了她们失控?
想到这儿,林昭言自嘲地笑了笑。再抬眸看向二皇子的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已经消失不见,她重新恢复了冷静镇定。
“二皇子说的很对,相比较为了青黛伤心颓然,的确是替青黛找出真凶比较重要。只是,二皇子想怎么查?你说不相信证据,你只相信你想要相信的,你也说你相信我。”她说着,顿了顿,一双盈盈秋眸闪着潋滟般的光辉。一瞬不瞬地朝他望过去。“那么我问你。你相信墨霜吗?”
在建安侯府,二皇子的一句“我信你”让她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她不知道他是为了套话还是出自真心,总之,她因他这句话改变了先前的想法。
既然他只信自己的判断。她又何必累死累活找什么证据?
“墨霜?”萧焕轻蹙了下眉头。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这一次还是跟青黛扯在了一起,便就算是他想要忽略也无法忽略了。
“青黛之死,与墨霜有关?”他刚在林昭言面前夸下海口说不会在人前失控,可这句话说出来,还是不自觉地发慌发颤。
林昭言勾起唇角,眸中有浓重的悲哀。
青黛啊,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二皇子,可他终究还是将墨霜放在首位。我或许,连你这个心愿也完成不了。
“是。”她轻轻垂下眸子,掩住心底巨大的悲伤,静静地开口,“在青黛坟茔之前。我不说假话,也不说自己的猜测,我只将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萧焕盯着她问道。
林昭言便平平静静地将上元节那日的事情告知了二皇子,只不过将被萧歧掳走的事儿换成了迷路,“青黛临死之前,口口声声让我小心墨霜,说墨霜不是好人,还让我不要再让你接近墨霜。而后来我又发现青黛根本没有受皮外伤,她是被人震碎了心脉,导致封在心脉的毒素蔓延,才会毒发身亡,这就说明她身上的血是伤她的那个人的,他们一定经过了激烈的拼斗。虽然我不知道墨霜有没有这个本事打得过青黛,但二皇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寻个借口去看望墨霜,看一看她身上是否有伤痕,诚然她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这就需要靠二皇子自己的判断了。”
她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讽刺和嘲讽,萧焕却毫不在意,只因为被她前面的话惊得不轻。
青黛的毒被封在心脉的事他比谁都清楚,因为就是他让人封的,当时那人还说只要不是武功格外高强的人,青黛保管能平安无事。
可如今青黛被人震碎了心脉。
墨霜,有那样的本事?
不,墨霜根本不需要那样的本事,她向来强大无坚不摧,可能她武功没有青黛高强,但她比青黛聪明上百倍,她要想杀死青黛,只需略施小计,根本易如反掌。
只是,她要杀青黛做什么?
萧焕不怀疑林昭言所说的每一句话,却没有办法相信是墨霜害死了青黛。
记忆中那个高洁出尘、不染尘埃的女子,又如何会变成心如蛇蝎的毒妇?
林昭言见他微微失神,忍不住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二皇子无法相信墨霜会做这种事,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相信就能够相信的,否则官府办差又为何要讲求证据?二皇子自诩精明聪慧,可是个人总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证据虽然也会骗人,但却是最客观最理智的。如果二皇子愿意,我可以帮你拿到证据。”
萧焕静静地望着她。
林昭言很坦然地回视过去。
寒风携卷着雪花飞舞,飘落在青黛坟茔上的那朵红梅突然被风卷起,然后飘飘荡荡,落到了萧焕的脚下。
萧焕蹲下身去捡,披风坠地,翻起衣袍一角,他看见了绣在内边上“二皇子”三个字,而在雪光映照下,前面的一行小字也若隐若现地浮现。
因为是用黑线绣的,与黑袍融为一体,并不容易被发现。
他怔了怔,抓起衣袍仔细去看。
“小黑愿意跟着…”
后面便是用银线绣的“二皇子”三个字。
连起来是:小黑愿意跟着二皇子。
萧焕一下子怔住了。
他想起那年三月,江南绿柳花开,木棉遍地,柳絮漫天,他与她初见。
他问她:“你愿意跟着我吗?”
她没有回答。
原来答案,竟然在这儿…

第二百六十三章 温情

“你要如何帮我?”萧焕已经收拾好心情,抬起头来,笑吟吟地望向林昭言。
林昭言垂眸望着他,心里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唇舌才能说服二皇子,原来这么容易。
他是不是敷衍她的?
他是不是要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好让墨霜做好应对之策?
这么想着,林昭言往后退了一步,肃然道:“这个二皇子不必知晓,我自会拿到证据证明青黛的死与墨霜有关。二皇子只要回答我,倘若青黛真的是被墨霜害死的,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萧焕喃喃低语,然后笑望着她,“你想要我怎么办?”
林昭言皱了皱眉,“我要二皇子怎么办二皇子就会怎么办吗?”
“这也未尝不可啊!”萧焕却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你是我的妻子,墨霜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你说,我该听谁的话?”
林昭言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最讨厌的就是二皇子这副半开玩笑的模样,因为她完全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
她很想就顺着二皇子的话说“那你就杀了墨霜替青黛报仇好了”,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别说这句话说出来毫无意义只会失了风度,便就算是二皇子要放弃墨霜,凭墨霜自己的本事,她也一定能够自保。
于是她深深吸吐了一口气,随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缓缓开口,“我要二皇子从今以后远离墨霜,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为之所动,便就算你不能将墨霜当做你的仇人,也要将她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如何,二皇子肯答应吗?”
“就这样?”萧焕诧异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林昭言面无表情地回视过去。“因为这就是青黛的心愿,她只是希望你好,其余别无所求。”
“青黛的心愿啊!”萧焕喃喃低语,似是有所了悟,可片刻后突又抬眸凝视她,“那你呢?”
“什么?”林昭言没明白。
萧焕一字一句地解释,“那你呢?你就没有什么心愿?就对我没有什么要求?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林昭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没有,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青黛。她希望你远离墨霜。我就要替她做到。”
她说着。眸光渐渐黯淡,视线又转移到青黛的坟茔上,自嘲着低语,“又或许。我只是愧疚,因为如果不是为了找我,青黛根本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青黛,我必须,要为她做些什么。这种感觉,二皇子你懂么?”
萧焕诧异地望着林昭言悲痛的神色,他没有想到她心里竟然会这么想。
“青黛的死,与你无关,你根本不需要自责。”萧焕很明白愧疚对一个人的杀伤力。他不希望林昭言走入害死青黛的牛角尖里,那样她一辈子都不会活得快乐。
“我明白。”林昭言并不想让二皇子为她担心,于是对他笑了笑,尽量轻松道:“这么说二皇子是答应我了,那我就放心了。”
萧焕失笑。也不打算跟她深究方才的话题,只道:“你能想得开最好,不过墨霜的事儿我自会去查,就不需要你多费心了,你只需安心在府上呆着,等我的好消息即可。”
林昭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萧焕气闷,“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在你心目中就这样不值得信任?”
林昭言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我怕你被墨霜蛊惑。”
萧焕一噎,没好气道:“随你怎么想,反正我自会去查!”
林昭言看他生闷气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嘛!
“笑什么笑?快扶我起来。”萧焕白了她一眼,冲她低吼。
林昭言才不想搭理他,甚至往后退了几步,“凭什么?你又不是没手没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跟二皇子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面对他的时候,一定要随时随地保持高度的警惕,因为他太会骗人了,一不留神就会被他给骗了。
他把假画卖给父亲的事情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二皇子无语,“你这人疑心病怎么这么重?我是蹲在地上太久了腿麻了,否则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你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