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管是出于哪个原因,胭脂都不能放任奚柏替死。儿女还小,她不能让苍隐无主,况且她早已留下召书给姬修,一旦她身亡,即由奚柏继承王位!怎么能眼睁睁看他死?何况这一回所面对的人不是褚旭军,而是奚桓…她深爱的丈夫,理当由她承受这样的后果!思绪轮转,胭脂侧掠身体,换位于奚柏身后,直面奚桓之剑!
“娘娘!”临昭狂声大呼。
她不信奚桓会亲手杀死自己。如果这个红衣人真如褚嫣所说,的确是奚桓,她愿意用自己的死去唤醒他所有记忆!如果他无法醒来,她便与之同归于尽!
“皇嫂!”奚柏背靠着她的背,哀声大叫,身体摇摇欲坠!
“别拦我!”她举着剑,微笑着面对奚桓,满眼期待!来吧,桓!
带着血花的半截剑迅速刺来,奚桓面部僵硬,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耳边再次听闻褚嫣张狂的笑声!那个万恶的女人就是因为掌握着这张王牌而有恃无恐吧!胭脂咬牙切齿,泄愤地诅咒于她,右手攥紧幻光,做足充分准备。她不想再有人为她牺牲,也不想因面前人的存在阻挡大军进攻的步伐,更不想让褚嫣得逞。
充血的双眼哀伤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玉面朱唇!到了最后一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只要他的剑没入她的身体,她手中的幻光一定会洞穿他的躯体。同死,亦不悔,如果他真是她此生最爱的桓!
只有临昭看穿胭脂心思,“不要!”身影奇快地一晃!
两把剑同刺入了一个身体!临昭的身体!肠穿肚烂!鲜血横溢!
“临昭!”胭脂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幻光…血顺着五指疯狂外流,手登时抖得厉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亲手刺了忠心耿耿的临昭一剑。
背面,奚桓的残剑亦刺中临昭!只余剑柄!
临昭必死无疑!
逐月因突然多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有些癫狂。正因这一阵癫狂,靠在胭脂背后的奚柏身子不稳,一头翻倒在地,仰面向上,恰好目击临昭身中双剑,血沿顺着剑身流到逐月身上,再一路向下,淌落在地!血堵住奚柏喉咙,哽咽无声,泪光闪烁。
苍隐全军哗然!
所有人都明白临昭此举何意——他不愿意看见帝后相互残杀的局面发生,假如那个人真的就是桓帝。
面对这样的情形,就连奚桓都感到有些震惊,居然没拔剑即飘落远处,状似无辜地看了看自己双手上的血迹,然后不断瞟向城楼上的褚嫣。
“来人…来人…军医!”胭脂撤开双手,扭转身向军队大叫。
“娘娘…臣不能再…再…再保护…您…了…”临昭身形欲倒。
“胡说!你还没看到我统一四国的那天!”尽管胭脂知道临昭所说的是事实,却死也不肯承认,伸手拭去临昭脸上沾染的血,道:“临昭!你要坚强,要等着那一天到来!”
临昭一身是血,双眸欲合,已经无法言语,轻轻地摆动着头,否认她的话;先前捏为拳的双手缓缓一搭,永远地失去了温度。
“临昭——”胭脂紧紧地抱住他,哀绝地放声大哭。
在她身后,所有苍隐士兵无不为之动容;而在她上方,红衣冉冉的褚嫣笑得眼睛眯作了一条细窄的缝儿。“过瘾!实在是过瘾!”
城门下,一双双仇恨的眼睛随着这声调笑望上去,恨不能剥她皮,抽她筯。
“攻城!”奚柏挣扎着从马下的尸体堆里站起,高扬着双手,挥向城楼,一边呕血,一边狂飙呐喊:“攻城——”
鼓声如雷,号角疾吹,人涌似潮,遮天蔽日。他们摆脱一/夜击战的疲惫,吼叫出最原始的怒气,锐不可挡。长长的云梯,沉重的盾牌,嘶鸣的战马,蹭亮的兵器…一切的一切都宣告着决战的信息!
竟然在击战一/夜后,再次发动攻击,真敢和她作对!褚嫣敛住适才的张狂,忿忿然地朝早有准备的弓箭手下令:“放箭!”
箭矢如雨,倾泻而下。
一些将士们举着盾牌护住受伤的奚柏,将临昭遗体抬至地面。三万多士兵踩着夜战失去生命的同僚尸体冲锋陷阵。
胭脂挥剑挡去凌空射来的箭,注意到奚桓站在城门下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便冒着危险冲去!她要亲自证实他的身份!她不能让临昭白死。
城楼上,褚嫣神色有些紧张,伸手拔出佩剑,大声道:“只要半个敌人爬上来,本公主就砍掉你们的脑袋!”早已习惯她残忍招数的褚旭士兵听到这话,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公主!大事不妙!”一个士兵迎面跑来。“左侧城门失守了!”
据她所知,苍隐主力都在正城门,主将全都在;所以她将褚旭主力也摆在了正城门,怎么会左侧城门失守?简直是晴空霹雳!精明的褚嫣呆了呆。
“千真万确!”士兵坚持地道。
不少驻防城楼的士兵都听了进去,诚惶诚恐地看着褚嫣,只见她伸手就是一剑,传信的士兵立时身首异处,血洒一地:“谎报军情!找死!”
士兵们噤声,卖力地阻截城下猛攻的苍隐军队,生怕褚嫣一个不快就处死他们!
她严肃地扫了一眼城楼上密密麻麻的兵将,而后将笛凑在唇边轻轻奏响,散发召唤。
城门下,胭脂躲过无数飞箭,跃至半高的城墙,用劲拔除陷在城墙内的疾电,同持双剑,姿态曼妙地落在城门前。
与先前不同的是,奚桓只是盯着她出神,并不出招。他感到奇怪,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争先恐后替她挡剑!
一步步靠近,胭脂感觉他身上散发的气息熟悉得令她着迷。眼下的他那么安静,无辜得令人心疼,清流的目光不带半点罪恶,仿佛双手所染的血与他毫无干系。
她伸出手,唤他:“桓!”
他温顺地看着她的眼睛,即不点头也不摇头。他没有名字,也不懂她在叫谁!
耳边是呼啸的箭声,胭脂凝望于他俊朗的面孔,左手指尖轻触着他的脸,“桓!是你吗?”
奚桓轻皱眉头,似乎并不习惯被碰触,头部条件反射般地向后仰了一下,欲避却未避成功,感受到她轻柔的抚摸,心尖儿欢快地跳了那么一下。
忽然,笛声又起!他神色一凛,闪离胭脂一丈距离。
千真万确,是桓!触摸的感觉不会骗人。胭脂相信自己的判断,只是玉霞关前的那一个又是谁?见他逃开,胭脂温声挽留:“桓!我是胭脂,胭脂…”
“胭脂——”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神情仍然陌生,绝决地转头,应着笛声之召拉开与胭脂的距离,在急骤箭雨里几个纵落,沿着城墙攀升而上。
一定是褚嫣耍了什么阴谋诡计,否则他不会变成这样。胭脂性子一急,左右各持一剑,冲入无数箭矢组成的幕布。
整个世界杀气腾腾!金色阳光照耀下,大地一片血红。箭如流星,盾如寒铁。那千万声激越的震撼杀声震耳欲聋。无数云梯架设而上,无数士兵惨叫跌落,却并不退缩。
攻城!攻城!
胭脂就是站在这样的争斗巅峰,领在最前头。
奚桓顺墙而上的身影快得像是在飞,又像一团燃烧的焰在飘,任何兵器都近不了他的身!他听命于褚嫣的笛声。
胭脂以剑刺入城墙,借力而上,用足十成功力,追得很紧,不时躲闪来自城楼上方的箭头,身上的白衣因浴血显得艳丽十足。这是四国最后的机会,她要第一个攻上城池!她要查清褚嫣的阴谋,要追回奚桓。
一前一后两个红影冒着箭阵在城墙上不断攀越。
就算死也要死在进攻的路上!将士们接连不断往上冲,一次,两次,三次,更多次…
几百名士兵抬着巨大的圆木冲向厚重的城门。当圆木与城门撞在一起,轰隆隆的一声,震得整个城楼都颤动不已。重来,抬着圆木的士兵被箭刺得倒下一半,又有新的士兵冲上去抬起来,再次撞过去。
轰——
又一次!再一次,无数次!
先倒下去的士兵被后倒下去的士兵掩盖,一层又一层,像小山似地堆叠着!血流成河。
没有一场战争不流血,没有一次胜利不付出代价。
攻击由清晨持续到正午,苍隐阵营中传来这样的消息:“玄素将军已经攻破左侧城门!”
双方战斗心态发生急速变化。活着的、还在进攻途中的苍隐士兵精神为之一振,发起最后一次冲锋!
砰——
早已变形不堪的铜铸城门凹进去一大块,紧接着被撞出一个大洞!大洞里面是无数张颤栗的敌军的脸。箭与枪的锋芒对准了相互的心脏。
下一刻,城门彻底被冲开!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怒,玄青色河流涌入城池,在通道里与敌军展开剧烈撕杀。
城楼上,几经进退周折的胭脂带着亲信跃进敌军防守区,一手将玄青色的苍隐国锦旗插在高处,迎风飞舞。
战火狼烟熏得天都变了色,疯狂的争斗无处不在。破胆的褚旭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胜利,胜利!”
凯歌高唱!
可是,桓呢?
一身是伤的胭脂双眼血红,环视四周,哪里看得到丈夫的影子?她举着利剑在整个城楼上仔细寻找,时不时给冲来阻拦的敌兵致命一击,嘴里嘶吼出他的名字,“桓——”
她冲入敌军人群,边杀边找,边爱边伤。整座城楼都印满了她的足迹,整个空间都是她沙哑的声音。
她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声音才足以让他听到!
“桓,你在哪里?我深爱的桓!”她是这样念着他的名字倒下去的!在率着无数士兵攻入敌军战壕的时候,阴暗处飞来一支冷箭,箭上镶嵌着银羽!
毫无疑问,箭出自褚嫣之手!这么多年,她暗中算计其他三国,费尽心机,安插间谍,增加筹码,如此等等,几乎一帆风顺,战事无往不利。到今天,七万大军镇守的城池,居然败在胭脂五万兵力之下!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师父说过,天下应该是她的!她败得很不甘心。所以,就算战败,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不能容忍天下间还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女子与她平分秋色,更不能容忍胭脂得到她所得不到的一切!所以,她在所有人都认为她逃匿了的同时,躲在角落处射出那夺命的一箭,然后以笛声控制奚桓,带着残部转移至城中街巷。
中箭的那一刹那!胭脂看见魂牵梦萦的奚桓,他牵着世间最美丽的女子——褚嫣!她看见他们在敌军的拥护下远离城楼,隐于军中!她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朝着他的方向,大声呼喊他回来。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深爱的妻子,不记得从前的一切,听不到,也不回头,还牵着别人的手。
如果十一年前,在漕州战场上,她与奚桓从未邂逅,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如果多年以前,他没有拒绝褚嫣的倾情表白,就不会有今天的征战与成败。
他本就是四国中最好看的帝王,而褚嫣是四国中最美丽的女子。他们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胭脂饱受伤痛煎熬,蜷缩在城楼角落,痛得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瞳中晃着士兵们拼杀的身影。血从指缝处涌出来,流到青砖上,幻成异魅的颜色。
决定四国未来的一战,她胜了,完成了沉重的使命,却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心中只有逆流的悲伤。因为,在这一天到来前,爱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悲伤一次又一次活活撕开她坚硬的外壳,战争一次又一次打响,她的子民一批又一批倒下。
为了这一天,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多少人无家可归,又有多少人充满仇恨?她不知道,因为她自己也陷在四国征战的阴谋深处,走在荆棘从生的路上步步为营,洒下血泪交融的记忆,万般艰辛!一切都是为了她热爱的雾烈,为了她挚爱的苍隐,为了她思念的墨绚,为了那些深爱她的人,为了那些她深爱的人!
胜利的一天终于到来,而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力量站起来,只能眼看奚桓离开,无法阻止,无法责怪。轻移眼眸,那一抹玄青的旗帜迎风招展,心却凉得厉害。
闭眼的时候,她默念着这样一句话:桓,你所期待的四国统一的那一天就要到来了!


第五十八章 恋*爱的罪恶
玄素带着士兵冲进芜州临时行宫时,看到这样的景象。
偌大的行宫华丽异常,正中央地板上铺着一张竹席。银风背对他坐在竹席上,依然一身银白,依然雪发如仙,唯一不同的是那张曾因爱意气风发的脸一夜即变苍老。
玄素冲上去,恨不得一刀将银风劈成数瓣儿。
“我的确罪无可恕,杀了我吧!”银风唇角未动,声音细细,平静得不可思议。
反是玄素,举着刀,迟迟未动手。
“我这一生,违背师命,轻信于人,欠下血债无数,为太多人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如今,我已自废武功,不可能再反击,只求一死赎去罪孽。”银风语气淡淡,三言两语简述生平,遗憾之意不在话下。
“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听其一席话,玄素质问。
银风苦笑!“你爱过一个人吗?”
玄素无言以对,听银风继续说:“我爱过。我以为爱她就该帮她达成心愿,所以不顾一切地完成她要我完成的一切,不管对或错,不管生与死,于是双手血腥,逆了天命。”说完,银风闭上眼睛,等待解脱。一夜杀声喧嚣,一生深爱折磨,对他来说都该在此结束。
“将军,杀了他!”士兵们大叫大嚷,满是嗜血的兴奋。
玄素举刀许久,终于放下。对待一个弃恶从善、手无寸兵且毫无抵御能力的人,不该采用武力!
等了很久,仍等不到任何动静,银风轻轻地叹息:“这就是你们与她的不同。她冷酷,视生命如芥草;你们热血,懂得和平的真谛。既然不杀我,那就带我去见胭脂!”
“理由?”玄素问。
“等见到她,你自然就会知道!”银风从地上站起来,径直走向行宫大门。
恰好,一个带血的身影冲入,将银风撞倒在地后,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军!临团主死了,王爷受伤了,娘娘中箭了!”
“什么?”玄素脸色一连三变,指挥士兵,“快,去城楼汇合。”
中箭?会不会是…嫣儿的毒箭?银风心念一动,爬起身,朝玄素道:“等等,带我去!”
玄素慌乱地点头,带着银风及一群士兵呼啦啦地出了行宫,飞快地转向城楼。
那报信的士兵气还没喘顺,面前早已空无一人,手脚并用地起身,追着队伍跑去:“唉…我还没讲完呐!我军已攻上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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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娘娘!”
四面八方,人声鼎沸。
乌黑的双唇终于动了动!掀眸,眩目的阳光下,无数张血汗淋漓的脸凑在她面前。“我…没死吗?”胭脂的声音是那样虚弱。
“公主,您把我们都吓坏了!”玄素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胭脂,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连…连毒箭都…毒不死我!”胭脂毫无血色的脸摆出一个令人宽心的笑容,好言相慰。
“好在银风来得及时,若不然…”人群散开了些,奚柏用剑柱在地上,艰难地挪步至胭脂身边。除了肩膀上的伤,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周围的士兵也和他差不太多。
胭脂一听银风二字,立时竖起眉毛。就算银风不来,她也会找上门去算账。等她见银风从人堆后走出来,脸上的恨意再明显不过,巴不得将他立即斩立决,为燕康、瀚淳复仇。
“你是我所见过的意志力最坚定的女子!”银风赞赏地道。他对胭脂的欣赏,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胭脂横眉竖目,杀人似地死死瞪住银风。如果她没受伤,醒来的第一个动作肯是用剑刺入银风胸膛。
“你的确有恨我、杀我的理由!”银风缓缓地道,“但我请求,你在杀我之前,听我说完最后一番话!”
奚柏、玄素怔了怔。士兵们恶狠狠的眼神渐转诧异。这语气摆明就是放弃任何抵抗,任由处置!
银风极度诚恳地道,“从沧城到水金城,再到赤奴城、途经绿玉湖,以至寒山,我一直站在你身后。你有多恨我,我就有多了解你。直到今天,我不得不将真相告诉你。在玉霞关死去的那个人只是替身,桓帝的确还活着,只不过受了嫣儿的蛊惑,神志不清。”
是桓!他还活着!胭脂从银风口里得到证实,像服了强心剂一般,无神的双眼一下子燃起亮晶晶的火花。“可是…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替身?”
所有人都有同样的疑问。
“大概这个故事的起源你们也都很清楚!天底下,嫣儿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人,几乎从未失手。她能将贵国影子一批一批地策反,布一个迷惑人心的局、寻一个替身又有何难?何况四国中,我不认为任何人是你的对手,除了桓帝本人!我相信,不管他做了什么,你都下不了杀手,而这才是嫣儿想要的结果吧!”银风神色黯然,接连叹气道,“只有真正懂得爱的人才会不惧生死,勇于牺牲。当我看见你为燕陌舍生忘死,看见桓帝冲入雾烈大营营救你,看见那一幕幕关于爱情的颂歌,我感到震撼!我原以为嫣儿才是四国中最引人夺目的那一个,其实不是。胭脂,你才是四国中最美丽的女子,因为你善良、勇敢而又正直。”
世界上最动人的赞美莫过于敌人的赞美。当所有人听完银风一席话,无一例外地惊望于他,包括胭脂本人。
“连阙师叔说过,能得到两把神剑的人就将是一统四国的新主。胭脂,你就是这个人!”银风话语里有着最衷心的祝福,坦诚的态度让所有苍隐士兵都开始认同于他。
“你救过我…在赤奴城,还有绿玉湖…以及桓从雾烈军营带我回雾都的夜晚那一次…追风、逐月…今天你又救…了我!”那个跟在她身后的神秘人物就是银风!“银发似雪,行若疾风!”
“那不是救赎,也不是保护,而是将你引向罪恶与痛苦的深渊!因为我所做下的伤害你的事比这还多!”对于自己犯下的杀孽,银风直言不讳,并不逃避。“一如燕康、蒙姜、乐延、瀚淳…许多许多…人们或者以为临昭是天底下最冷酷的杀手,其实他和你一样,也很善良,而我才是魔鬼,一个真正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魔鬼。”
银风一语一言述尽生平,那眉间淡然的笑意全是看穿俗世的清明。
即使胭脂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男子。“你爱褚嫣,是吗?”
说到爱,银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如实作答:“就像你爱桓帝。可是,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胭脂不难看出银风内心的遗憾,深深惋惜:“她不珍惜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每个人走的路都不同。她选择阴谋诡计,残暴掠夺,倒行逆施…这是她的路,终会付出代价。我选择做她的刽子手,所以我也将为自己犯下的罪过付出代价。”银风风清云淡的话诱着看破生死的意味,引人深思:“我记得,连阙师叔将嫣儿收归门下后,将疾电赠给她。当时,他老人家说,只懂索取的人永远不会得到,懂得舍弃的人总会有意外收获。我时常感到困惑,他老人家从见嫣儿第一面起就认为她将会是主宰四国的女子,为此还不远千里来到褚旭国,却并不将两把神剑都交给她。如今想来,师叔一早就窥破天机。嫣儿只是站在四国巅峰的女子,却并非最终可掌权的那一个。”
“这么说,国师大人并非神秘失踪,而是早就料定了四国未来。”奚柏恍然大悟,沉吟了一会儿,像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了下去:“我想起来了。褚嫣公主前来苍隐的那一年,我有一次经过御书房,正好听到父皇与国师谈话,好像是父皇有意让皇兄迎娶公主,而国师大人坚持反对,称皇兄不宜当年娶太子妃。褚嫣公主离开苍隐不久,国师大人神秘失踪。当时有许多大臣盛传国师大人叛国。奇怪的是,父皇根本没有下令追查。皇兄亲政后,也从没有提及,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直到淡忘。”
“也许这也是他老人家将幻光留给桓帝的直接原因,又或者在他老人家心目中,桓帝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银风大胆地做着猜测与判断,藏在淡漠表情后的那些令人探究的伤痛都落在胭脂眸子里。
听他说这些话,胭脂内心絮乱得很。过去,她从不以为自己可以用如此欣赏的眼光去看待一个与她有杀夫之仇的敌人,但眼下她的的确确是这么看银风。可能正因为彼此敌对,相互间惺惺相惜的情怀就显得弥足珍贵。
“我本怀罪之人,如今话尽言毕,任听各位处置罢。”没有长弓在身,散去所有功力的银风少了很多神秘感,温雅得像是个读书人。
此言一出,倒是四周人都不忍心对他动刀动枪。
“杀了我吧!”他这么说的同时,放眼望向天地,而后负手于背,轻轻合上眼帘等死。
胭脂盯着他满头银发,那些深切的痛恨好像淡了不少,有的全是遗憾。若非战争,若非为爱,他该是四国中最为干净清白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