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戴权竟然是太孙殿下身边伺候过的,胡启忠更是打叠十万分精神和戴权套近乎。见着老太太和周公公谈兴正浓,胡启忠忽然压低声音对着戴权低声的说了些什么,戴权则是面有难色推脱道:“这个怕是不好吧,太孙自从太子殿下薨逝之后深居简出位父守孝,一概不见外人的。虽然太孙对着先生的印象尚可,但是魏王那边怕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先生有所不知,魏王的生母董贵妃可是喜欢挑剔的人,先生如今既然已经放了外任还在京城淹留,昨天陛下在皇后宫中说起来杭州织造任上只管官员虚悬太久,等着明年太子的孝期满了,怕是没新东西用。依着杂家说,先生的心意杂家倒是可以帮着带话给太孙殿下,先生还是赶紧去杭州赴任吧。若是惹恼了陛下,无论是魏王还是太孙都不能转圜了。”
“晚生何尝不想立刻赴任,奈何魏王那边——”胡启忠一脸为难,越发在心里抱怨起来魏王了。
“这个好说,先生只管去,剩下杂家自有办法。魏王便是拦着,陛下也不能再由着他任性了。太后八十寿辰可还要动用不少的锦缎和绸缎,那个时候在慈宁宫就要各式各样幔帐和围挡,更别说是那些锦缎和绸缎。现在不抓紧,等着到时候抓瞎么?不仅是皇后娘娘就是陛下也很看重太后的寿辰的。太后娘娘的凤体欠安,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接着寿辰给太后娘娘冲喜。你这建事办好了,陛下自然是高兴的。”戴权暗示胡启忠要知道轻重缓急,他以前是魏王的智囊,只是魏王的奴才罢了。现在胡启忠已经是朝廷的命官了,要知道谁是老板,自己该听谁的话。魏王的话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横竖一切有皇帝在呢。
胡启忠顿时脸上涨得通红,他额头上渗出来不少的汗珠子,对着戴权拱手道:“多谢戴公公的提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立刻就去杭州上任。只是小儿的婚事还没完结——”
胡启忠话未完,戴权不耐烦的哼一声,带着白玉扳指的手敲打着茶几:“拿了皇上的俸禄就该为皇上办事。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别说你家儿子娶媳妇,就是你自己娶媳妇也不能耽误了朝廷的差事。你可以和女家商议,把新娘子送去就是了。嫁女儿么,嫁的远近都是一样的出嫁,而且太子的孝期还没过,太孙殿下心里难受,他连着荤腥都戒了给太子守孝,你还有心在京城给儿子娶媳妇!原来胡先生是没把太孙殿下和太子放在眼里,正室人走茶凉!”说着戴权变了脸色。
胡启忠暗恨自己疏忽了竟然忘记了这个岔子,他忙着对着戴权叨扰表忠心。戴权听着胡启忠的辩解也没抓着不放,他垂下眼皮淡淡的说:“既然胡先生有心表忠心,也不能总是嘴上说说。要拿出来点诚心实意,我也好在太酸面前帮着先生递话。”
“有了公公的话晚生就放心了,我预备三日内上任去的,去杭州之前我有要紧的话和太孙殿下面呈。只是到时候还请公公帮着引见。”胡启忠决心要投靠太孙,他手上可抓着不少太孙感兴趣的东西。有了这个不担心以后太孙不待见他。
“这个自然,好说好说!”戴权露出满意的微笑,对着胡启忠拍胸脯。
京城的万寿寺因为是皇家敕建,因此在京城的寺庙里面总是地位超群,善男信女们希望能沾沾皇家的归期和佛祖的仙气,总是喜欢来这里求签拜佛。胡启忠不管家里正在收拾东西预备上任去杭州,他一早上就换了件蓝布直裰,黑布鞋,雪白的袜子,黑色方巾,腰上系着丝绦,风流儒雅大有谪仙风度,带着个小童摇着扇子去了万寿寺。
天气已经是六月了,正是太阳最火辣的时候,胡启忠被还没到万寿寺山门跟前就被一个小内侍领着从后门进去了。原来今天太孙出宫特别来万寿寺为去世的父亲祈福追荐的。“你站在这里别乱走,小心着被锦衣卫们当成贼拿了去,殿下在正殿听大和尚讲经呢。等着殿下出来再传唤你。”小内侍扔下这句话就把胡启忠扔一堵墙外面晒太阳了。
一个时辰过去,胡启忠书生风度成了笑话,他被火辣辣的正午阳光晒得浑身冒汗,眼前发黑,可是也不敢擅自走动。看着身边来来去去小沙弥和内监们,胡启忠也不敢张嘴询问讨口水喝。就在胡启忠快要被太阳晒中暑的时候,胡启忠拿着潮乎乎的手绢擦了汗猛地一抬头正看见眼前站着个清瘦精干的年轻人。年轻人一双眼睛正温和的看着他,身上月白的箭袖,头上没有戴冠只是拿着素白的银簪子挽住头发,脸上正逐渐褪去婴儿肥,长出棱角来。
“胡先生久等了。”太孙语笑嫣然,对着胡启忠微微翘起嘴角,叫他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胡启忠看惯了魏王的骄横和无礼,顿时感觉心里暖暖的。他已经身不由己的跪下去了:“臣杭州织造胡启忠给太孙殿下请安。”
“胡先生请起吧,我侍奉仰慕先生的才华,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拜读过先生殿试的文章。那个时候徐先生还感慨说做出来此等文章怎么也该名列三甲,结果只能在末榜陪坐是考官过失啊。今天见着先生才知道徐先生所言非虚。”太孙言辞恳切,不卑不亢,胡启忠完全被太孙的风度给折服了彻底败在太孙的朝靴底下了。
胡启忠说话有点结巴起来,他跪在被太阳晒烫人的石板地上,压抑的着内心的激动结结巴巴对着太孙表忠心。可惜太孙似乎对着他的忠心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淡淡的摆摆手:“先生的心意我知道,我内心十分想和先生好好地畅谈一番,奈何现在的情势,半点不由人。我行动就有人知道,先生来见我本是好意,我可不想叫先生受了无妄之灾。先生有什么要紧的话可以和我身边的人说。”
太孙话音未落就有内侍过来:“已经是申时了,皇后娘娘从宫中传话请太孙起驾回宫。”
“殿下,臣有要紧的东西献给殿下,魏王——”胡启忠忙着从怀里拿出来一本册子,那上面全是魏王的党羽和拉拢的人。
“那个你和我身边的肖忠良说,孤要走了。你既然能忠心社稷,我也不能叫你没了下场。你只管安心的去杭州上任,其他一切只管放心。”太孙摆摆手,只留下个背影给胡启忠。“胡先生杂家在这附近有个安静的去处,不如去哪里坐坐。”肖忠良笑眯眯的扶着胡启忠的胳膊拉着他走了。
“胡家上任去了?”老太太听着王子骥的回报,总算是稍微松口气了。“是,今天孙子亲眼看着他一家上船的。那个胡启忠还拉着我说什么静候佳音的话。我真想一脚把他踹水里去!”王子骥想起当时的情形眼神一暗。若不是胡家算处心积虑布置圈套,在王家塞钉子,也不会有这场风波,王家也不会白白的没了一个女儿。
“祖母,既然胡启忠已经走了,我看还是算了吧。”王子骥试探着向祖母求情。
“这只是眼前的平静,贾家和胡家谁也不会放手。到时候更难办!你都安排好了么?”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摆弄着手上的一枝花。
“已经都妥当了。等着停灵在家庙的时候把子骞换出来,就在不远的观音庵里面先养身体,等着她身体好了悄悄地送到苏州去。就安插在家里的庄子上。那个地方四面全是水,轻易没有外人进去。可是祖母,难道就让子骞在哪里孤独终老么?”王子骥一想着子骞要在那个偏僻的小地方孤独一生,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自作孽不可活,还能如何。我何尝好受啊!”老太太叹息一声,很疲惫的对着孙子摆摆手,不叫他再说下去。
王家被大姑娘缠绵病榻,即将不治的隐瞒笼罩的时候,太孙却是喜气洋洋。他只要一想起来那天魏王的表情就克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忍不住咧开嘴要笑出声了。他受了魏王多少年的窝囊气,太子在的时候魏王和董贵妃时不时的在皇帝跟前给太孙添堵也就忍一忍过去了。自从没了父亲的庇佑,在太孙的心里魏王简直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终极大恶霸。
他忍了又忍,就要以为此生无望扳倒魏王的时候上天忽然给了他希望。胡启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那天在上书房,太孙正垂手站在皇帝书案前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等着皇帝点评他批阅的奏折。虽然朝堂上魏王声势日高,可是皇帝依旧是把一些不痛不痒的奏折交给太孙练习批示。今天就是太孙殿下交作业的日子,太孙盯着脚下地毯上的花纹,两只手心全是汗水,一颗心悬在半空。
“不错,言简意赅,字也长进不少了。”皇帝合上眼前的奏折,总算是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呼——”太孙心里长舒口气,还没张嘴,外面就喧哗起来“我要见父皇!”魏王的声音大喇喇的传进来。太孙眼里闪过丝异样的神采,他知道自己捅到了魏王的要害。
“是谁在外面,叫他滚进来!”皇帝中气十足,大喝一声。
魏王像是一阵风从外面刮进来:“给父皇请安。”
“请安?不敢!朕哪敢要你这位贤王请安啊,你是周公,给我请安,是要折死我么?”皇帝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儿子,冷笑一声。
“儿子不敢,儿子今天来只是想请父皇不要被小人蒙蔽,伤了国家栋梁。”皇帝不叫起来,魏王也不敢起来,他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给庆亲王求情。
庆亲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历经朝堂上几十年风雨,皇权更迭,也算是一颗常青树了。这一带藩王在皇帝清君侧和自己侄子抢皇位的时候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庆亲王是硕果仅存的一位老王爷。皇帝对这位小弟很是信任,庆亲王掌握着西北几十万大军,正是位高权重,却忽然被下旨革去王爵塞进囚车押送回京被囚禁起来。
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在短短的两天内完成的,今天早朝上御史当朝宣布了庆亲王十大罪状,皇帝要大理寺和刑部商议关于对庆亲王的处理意见。大家隐约的猜出来,庆亲王的忽然倒台是肯定和储位之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魏王还不知死活的在这个时候往皇帝的枪口上撞,太孙忍不住对着叔叔送去个怜悯的眼神。还是祖母说的对,魏王难成大事,刚顺风顺水就忘乎所以了。看起来还是庆亲王更老奸巨猾,若非是胡启忠指出来魏王的党羽,就连着太孙和皇后也不敢相信那个总是以憨厚示人的庆亲王竟然深藏不露如此。
皇帝几乎是只狰狞的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叫人触目惊心:“你也不用如此,在你的眼里怕是觉得庆亲王才是你真正的父亲,朕只不过是碍着你的眼的老头子罢了。你们叔侄倒是好打算,他帮着你弑父弑君你和他平分天下么?”
魏王被皇帝的话唬的脸色大变,浑身哆嗦的就像是一片在寒风中打转的落叶,虽然地上的铺着厚厚的地毯,可是魏王磕头的闷响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屋子里每个人的耳朵里面。“父皇如此说儿子便是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了,儿子没什么能辩白的,只能以死明志了。儿子只是想劝父皇不善待宗室,再也没别的意思。”魏王猛地抬起头,声泪俱下的对着皇帝剖白自己的内心,眼角的余光扫视到站在角落的侄子,魏王心里一动。莫非是这个小子搞的鬼?可是这个小子有那么大本事么?
被魏王杀人的眼神盯上,太孙后背也开始有点汗津津的,他心里转个个儿,偷瞄着皇帝的脸色。庆亲王被皇爷爷发作,也不是一日之寒,王长春和皇后都或明或暗的表示过,皇帝是个猜疑心极重的。当初皇爷爷兄弟不少,可是能保全的却不多。当初和皇爷爷在封地的时候就不对付的几个亲王在皇爷爷起事的时候就被顺带着收拾了。接下来那些的手握兵权的亲王们一个个被皇帝找理由或者削掉了兵权,或者干脆被削去王爵,也就剩下了一味享乐不问世事秦王和庆亲王。
庆亲王在西北经营多年,侵吞兵饷和圈占田地的事情皇帝早有耳闻,又有御史弹劾庆亲王干预地方政务。只是皇爷爷碍着兄弟情分不肯过分追究罢了,庆亲王和魏王的私交只是压垮他最后一根稻草。想到这里,太孙也出来虚情假意的帮着叔叔求情:“还请皇爷爷从宽发落庆亲王,三叔一向带人宽厚。他连着京城穷京官还嘘寒问暖的,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叔叔呢。”
太孙似乎在帮着魏王说话其实却在拱皇帝心里的火苗。
第43章 生离死别
“这个狗崽子,竟然学会咬人了!”魏王根本没想到一向不给他放在眼里的小毛孩,那个只会被他欺负的夹着尾巴的侄子竟然不动生色狠狠咬了他一口。强压下到了嘴边咒骂,魏王忙着解释:“父皇圣明烛照,千万不要相信那些奸佞小人的话。庆亲王对社稷有功,父皇却这样对他,群臣看在眼里岂不要寒了众臣的心?”
“谁是小人,他是你亲哥哥留下来的骨血,身体里面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他是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皇太孙。你说谁是小人!朕以前觉得你办事得体,还算是明白孝悌之道,谁知却是被一群小人蒙蔽了,一直拿着你当成的心肝宝贝,恨不得把你捂在怀里。恨不得把心呕出来给你,用心血暖着你。不成想朕几十年养了个什么东西!你分明是个夜猫子,是要喝了老子的血,吃了老子的肉还养你自己的。你打量着你那点见不得光的龌龊勾当朕不知道?你在这里为庆亲王求情,那里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叔叔,你是担心他禁不住锦衣卫的审讯把和你那点约定都说出来。你不是要封他做摄政王么?你不是把脸面仍在脚下一个劲的对着他阿谀奉承么?你给他的信里写的那些肉麻话朕都替你害臊!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来你这样有无耻的东西!你外做贤良安藏奸诈,做坏事都不及格!骄横张狂,无勇无谋!卑鄙龌龊!只会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的父亲和侄子!上天白给你一张人皮!滚,立刻滚出去,别污了朕的眼睛!”皇帝忽然暴怒起来,抓起来桌子上的茶杯对着魏王的头上狠狠地扔过去。
魏王从小到大一直是依仗着自己会察言观色,在皇帝跟前甚得欢心。皇帝对他连个重话也没有,以前都是魏王挑唆起来皇帝的怒气,看着皇帝对着太子太孙和别兄弟们发火,自己则是幸灾乐祸的躲在边上看戏。魏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要面对父皇骇人的怒气。魏王傻傻的跪在那里都忘记了躲闪,眼看着茶杯带着呼啸直奔着自己的脑门去了。
“叔叔闪开!”随着太孙一声低,太孙忽然的挡在魏王和茶杯之间,“殿下!”随着肖忠良的一声惊呼,连着皇帝都被孙子的举动给惊住了。太孙捂着额头,脸色苍白,一道鲜红的痕迹慢慢的从额角滑落下来。茶杯在太孙的额角上开个小口子,皇帝扔出去的这个茶杯不是一般进上的御用瓷器,而是皇帝的心爱之物。一个和田白玉杯,是当年□□皇帝赏赐的生日礼物,后来被皇帝失手跌了,叫大内工匠用金子重新镶嵌了一个金箍给固定起来。玉质杯子本来就坚硬无比,还加上金箍打在身上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皇帝看见孙子脸上血了呼啦一阵着急,一连迭声的叫传太医。魏王像是块石头傻傻的跪在地上不会动了,他心里涌起无数的念头,已经忘记了身处何地。他盯着地上的白玉茶杯不敢相信一向是对他宠爱有加有求必应的父皇竟然下了如此狠手。在兄弟里面最得宠是他,父皇从小对他连个手指头也不舍得弹一下,可是现在竟然如此狠绝,竟然不顾父子之情要置他于死地。
太孙不是最恨他的人么,却能在这个时候出来为他挡住飞来的茶杯!看着皇帝正一脸着急的查看太孙的伤势,殿内的内侍和宫女们乱成一团,围着皇帝和太孙转,魏王被大家集体忽视了,成了不存在的隐形人!一阵凄凉涌上心头,魏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苍白着脸出殿去了。父子之情怕是就此了断了!
从皇后那里出来,太孙望着已经变成深蓝色的天空深深地吸口气,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敢在宫里舒畅的呼吸了。他只记得祖母的殷切嘱咐和母亲的眼泪,在偌大的宫殿里面夹着尾巴做个隐形人。这段时间就连着一般的宫人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依附在董贵妃那边的几个奴才,更是嚣张跋扈,不仅在抓着机会作践东宫,就算是在宫里走个对面,那些人也敢不把堂堂的皇太孙放在眼里。他只能忍耐着,任由着被奴才们践踏尊严。十年面壁图破壁,他今天可是熬出头了。
想着放在自己顶着伤口兴冲冲的跑到祖母跟前,皇后紧张的抓着:“大郎怎么了。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祖母,今天皇爷爷对着魏王…”太孙完全沉浸在魏王栽跟头的兴奋中,完全没觉得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他绘声绘色向着皇后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我本想着袖手旁观,可是看着祖父真的生气了,我想我是小辈,叔叔是皇爷爷疼爱的儿子。前几天已经有越王病重的消息了。祖父做父亲的,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凋零,若是真的伤着了魏王,皇爷爷岂不要伤心。我就——还请祖母责罚孙儿莽撞吧。”太孙从皇后的眼里看到了心疼和不舍,他靠在皇后的腿边,拉着祖母的手。
“大郎长大了,你父亲在天有灵,肯定会欣慰的。伤口还疼么?回去要好生养着不能见风见水。肖忠良是怎么伺候的,就看着你胡闹不管么?”皇后轻抚着孙儿头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绷带,眼角湿润了。
“事急从权,肖忠良在外面伺候呢。还是多亏了王长春的计策,哼,魏王手下都是些什么乌龟王八蛋。一个个靠不住,不过倒是便宜了我们了。”太孙不由得对着王长春佩服得紧。他远在辽东几封信就能把魏王身边第一谋士给忽悠过来了,若不是有王长春的妙极和胡启忠的倒戈,怕是现在他还处在被动呢。
“你能有个能臣辅佐也是好事。只是祖母有句话要提醒你,你祖父很看重王长春的,我知道你器重他可是也要注意分寸。其实魏王能有今天也不全是王长春的手段就能做到的,你想我平常对你说的,如今可不是一件一件的都应验了。”皇后疼爱的摸索着孙子脸蛋,眼神全是疼爱和怜惜。
太孙仔细想想,若有所悟:“是,祖母说的都对上了。魏王因为得了皇爷爷的疼爱就变得骄横起来,他不读书,祖父叫他读的书也是不肯认真看,还叫人作弊糊弄。魏王四处结交大臣,听说京城那些候补的官员都是得过魏王的资助的。他能有多少俸禄银子的,加上封地上的地租子也不够花的。魏王可是一向以出手大方著称的,看得出来他背地里面做的龌龊事皇爷爷不是不知道,是装着不知道罢了。”
“你明白了祖母往日的意思了吧,做人啊最难得是克制自己内心的*和虚荣心。你该明白世界上没有可以不费力气得到的东西,人生最难得是学会取舍。”皇后的眼神就像是一条河流,看似平缓流向远方。
祖孙说了一会话,皇帝那边传话说皇帝要过来,太孙忙着告辞出来了。肖忠良看着站在坤宁宫汉白玉平台上仰望星空的太孙,小声的提醒着:“主子,时候不早了,陛下就要过来了。皇后娘娘可说了,不能吹风的。”
“我心里好不容易畅快,你还来聒噪!我告诉——”太孙背着手慢慢的往回走,他的侧脸在朦胧的暮色里面闪着微光,他欲言又止,脸颊上泛起一抹嫣红,太孙猛地住嘴不说了。
肖忠良是个成了精的人,他立刻猜出来太孙带着拘谨的害羞是为什么了:“恭喜太孙,王家老爷子升武英殿大学士,怕是要回京城了。到时候太孙就能见着他们家二姑娘了。有道是女大十八变。一年不见,他们家的二姑娘怕是要出落得更好了。”
太孙做出狠狠的样子对着肖忠良虚虚的踢一脚,佯装发怒骂道:“你个老货,敢拿着我寻开心了。”
子骊从马上跳下来,她得意洋洋的拍拍坐骑脖子上光滑的皮毛,早有人过来接过去她手上的缰绳和鞭子,明前拿着毛巾上来:“姑娘擦擦脸上的汗吧,依着奴婢说还是别骑马了。姑娘千金贵体有个闪失我们可是当担不起的,再者姑娘家骑马也不好看啊。”
子骊在毛巾后面翻个白眼,她无奈的把手上的毛巾塞给明前:“还是你来做这个姑娘吧,我一辈子就留在辽东做个村妇好了!好容易出来放放风你倒是比奶娘还唠叨。咱们要回去了,我就是天天可着劲的疯还能有几天!姑奶奶你可怜可怜我吧。”
在辽东虽然生活没京城和杭州精致,可是这里却又别处没有的自由。到底是草莱初创的地方,大家都没那些扯不断,嚼不烂堪比裹脚布的陈腐规矩。这里的女子也能和男人一样独当一面,因为环境艰苦女人骑马涉猎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反而是关内推崇的女子贞静,温柔在这里不怎么流行。子骊在这里轻松不少,再加上王长春和王定乾都不是古板人,子骊也能和关外的女子一样能骑马出游了。
可惜如此轻松地生活就要结束了,王长春要回京城述职,子骊也要跟着父亲母亲的离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了。
“不好了,出大事了。京城来信说大姑娘没了!”雨后气急败坏的冲过来,还离着子骊老远她就大惊失色的叫起来。
对着子骞的坏消息,子骊却没多少的意外,那件事子骊也只是从唐夫人的嘴里听见些蛛丝马迹。王家怎么会和一个待嫁的姑娘商量家里的丑事。可是子骊也不是傻子和瞎子,她已经从全家上下日常的表情话语中察觉出来些什么了。王家是断然不会和胡启忠家有什么联系的,贾家的婚事怕是要推掉了,子骞若是能留着一条命已经算是幸运的。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见子骞的消息子骊还是心里一紧,滴下眼泪来。她拿着手绢迅速的擦擦眼角,镇定情绪说:“慌什么,叫人看见笑话。大姐在京城怎么会忽然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