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太后忽然来了兴致要在雨中坐船游览行宫的景色,等着子骊陪着太后转了一圈回到太后的寝宫,她身上已经被雨丝打湿一半了。虽然是天气一天热似一天了,但是湿湿的衣裳穿在身上,被风一吹,子骊还是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来了。正在子骊想着要赶紧回去换衣裳的时候,董贵妃身边的宫女却在子骊回去的路上等着她呢。那个宫女子骊是上次见过的,见着子骊过来,她上前对着子骊微微一福身:“王姑娘,我们娘娘请姑娘过去说话。”子骊看看自己身上湿了一般的衣裳,那个宫女一脸的不耐烦,她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下去,对着那个宫女微微一笑客气的说:“请姐姐带我去吧。”
子骊一进去就被宫女叫她站着等贵妃出来。寝殿里面静悄悄,子骊悄悄地打量着董贵妃寝殿的布置。她不能不承认,到底是皇帝宠爱多年的妃子,董贵妃的屋子装饰的比皇后娘娘更有小女人的趣味。她的心里忽然浮现出来董贵妃那双眼,在男人看来是娇媚和风情,在女人看来却是带着算计和精明。一阵风吹过,子骊忍不住打个冷战。正在子骊以为要一直冻着等下去的时候,透过绣着栩栩如金鱼的双面绣屏风,隐隐约约一群人簇拥着个美人出来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子骊在宫里时间长了,对着宫里的礼仪已经是驾轻就熟,要渗入血液里面了。董贵妃扶着宫女的手,垂眼扫视下蹲在地上的子骊,她也没说话,等着贵妃娘娘舒服的坐宝座上,她才用慵懒的声调对着子骊摆摆手:“起来吧,可怜见的,身上怎么是湿的?”贵妃好像完全没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意外外面还是艳阳高照呢。
“臣女陪着太后坐船游湖,因为贪看景致身上被雨稍湿了。适才贵妃娘娘传唤,臣女急着赶过来,在贵妃娘娘面前失仪,还请娘娘恕罪。”子骊低着头,恭敬的态度比在皇后面前还要小心翼翼。
屋子里面沉默一下,子骊尽管低着头还是能感觉到一道刮骨一般犀利眼神在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遍。“哎,王长春家出来的孩子都是谨慎小心的人。你来宫里也有段时间了,在家的时候你也是个千金小姐的,多少的下人服侍着。谁知一转眼到了宫里,身边没人服侍,还要服侍别人。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本宫很喜欢女孩儿,只可惜啊。这辈子和女儿无缘。本宫冷眼看着你们几个孩子,见你是个伶俐可爱又懂事的孩子。等着闲了你就常来我这里和我说说话可好?”
这是拉拢么?子骊有点糊涂了,董贵妃的儿子和太子抢夺皇帝的恩宠,按理说董贵妃自然是该对着她们没什么好感啊?怎么董贵妃要她经常来说话呢?子骊心里疑惑,她想想小心翼翼的回答说:“贵妃娘娘爱惜臣女感激不尽。只是太后时常传召,臣女素性蠢笨,怕打搅了贵妃娘娘。”
董贵妃对着子骊的回绝却是没怎么生气,她忽然咯咯笑起来:“本宫也是好心,看你是你们四个里面出类拔萃的。太孙选良娣,太后固然是说话有分量,可是最后拍板的还是陛下。本宫想着给你个在陛下跟前露脸的机会。再者是你祖父以前也做过魏王的老师。论起来你是我儿先生的孙女,本宫也要看在师生情谊上照看照看你。谁知——罢了,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本宫拭目以待。”说着董贵妃就叫子骊告退了。
那天的情形在子骊的心里转了无数遍,她曾见过一次贵妃身边的人从甄宁善的院子出来,第二天听芳芳很酸的说甄宁善会哄人,得了贵妃的赏赐什么的。看样子贵妃是想和甄宁善和她示好笼络人心么?但是贵妃位什么忽然提起来她们家老爷子的事情,王长春那个时候是太子的老师,皇帝心疼魏王叫他和太子一起读书。
真正算起来王长春是太子的老师和魏王没那么亲密。怎么董贵妃竟然口口声声的提出来王长春和魏王的师徒情谊?子骊不敢深想了,难道魏王真有夺嫡之心?本来子骊只想在宫里混过这几天,最好不要留在宫里。谁知待选的事情还没完结,又纠缠起来太子和魏王的争端了?历来夺嫡之战都是异常惨烈,一旦是站错了队真的是万劫不复,全家都要跟着人头落地了。
“你想什么呢?眼睛盯着水面竟然不觉得刺眼么?看你等着一站起来就一头栽进水里去!”有个人忽然猛地在子骊身后拍她的肩膀。子骊正想的出神,忽然被人偷袭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着真的要栽进水里了。
人的本能是强大,子骊顺手拉住拍她的人,总算是站稳了身体。眼前是一张笑呵呵的圆脸,子骊按捺下心里很黄很暴力的画面,忙着退后一步,对着太孙殿下请安。
看着子骊中规中矩的样子,太孙有点意兴阑珊,他摆摆手:“起来吧,我老远看着你坐在这里发呆,大日头底下你坐在这里不热么?”子骊站起来,发现太孙的脸上有些郁闷的颜色。站在太孙身边的肖忠良悄悄的给子骊递个眼色,她就知道太孙心情不好,要小心应对了。
太孙看看子骊,指着不远的亭子说:“大中午你别晒中暑了,我们去那边坐着说话。”子骊听着太孙的话有点奇怪,宫中的作息时间是不会因为到了杭州就改变的。中午的是雷打不动的休息时间,太孙殿下一向是按着作息严格执行。怎么今天忽然变样了?子骊不想和太孙有太多的交集,她劝太孙赶紧回去休息。谁知太孙怏怏的憋出来一句话:“我心里郁闷的很,这个宫里谁都敢对着我指手画脚的不成!我这个太孙正做的还不如呢奴才了!”太孙脸色狰狞,语气带着深深地愤怒,子骊被太孙的愤怒吓一跳。她忙着蹲身请太孙息怒。
“你起来吧,这和你没关系。放在,算了我不想说了。”太孙垂头丧气的坐下来的,骄傲子骊也坐下来。肖忠良在边上说:“太孙方才在园子里面遇见了魏王身边的人,他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看见到了午休的时候请太孙早点休息罢了。”“哼,你也不用帮着他说话。我知道一定是魏王和董贵妃通消息,被我撞见了他们恼羞成怒。一个奴才也敢对着我指手画脚,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孙紧紧地攥着拳头,脸上涨得通红。
子骊想立刻明白了太孙被魏王身边曹吉祥给教训了一顿,尽管太孙是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但是魏王是太孙的叔叔,曹吉祥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人家的来头大啊的,是董贵妃身边的心腹,又是魏王的大伴儿。太孙总是要给曹吉祥些体面的,尤其是现在太子不怎么得皇帝得喜欢,整个东宫一系就显得式微了。有道是打狗看主人,狗也狗仗人势了。
“太孙何苦要为一点小事气坏了身体,我虽然没见过魏王的大伴儿,可是听着宫人说曹公公是当年贵妃身边的得力人,陛下对着曹公公都是赞赏有加的。他是老人,自然有些体面。太孙若是为了点子小事情怨恨个奴婢,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会以为是太孙太过骄横,没把长辈身边的人放在眼里。其实这件事仔细想想也不能怪曹公公,他是老人了,应该是最看重规矩的。他劝谏太孙是他的职责,只是如今太孙长大了,太孙的事情岂是他一个奴婢能知道的。正是夏虫不能语冰,太孙还别和他一般见识,白气坏了自己。那有主子和奴婢生气的,就算是他不好,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是明察秋毫,他们自然心里明辨是非。太孙生气反而叫人抓着做文章。”子骊劝太孙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还是先忍忍。
太孙忽然抬起头,玩味的看着子骊一会,他忽然笑起来:“你稀里哗啦的一篇子话,却是有很道理。我犯不着和个奴婢生气。我也想回去休息,本想着过来给太后请安。太后既然在休息,我就先等等。你会下棋么,我们下一盘如何?”
没等着太孙吩咐,肖忠良已经把棋盘给摆上了。子骊点点头,拿起来黑子。太孙却是从子骊的手上拿过来黑子:“我哪能占女孩子的便宜,我让你三个子怎么样?”
“臣女只跟着先生随便学了半年的棋,只怕太孙殿下就是让给我三十个子,也要被臣女给搅糊涂了。”子骊先声明自己的棋艺太差了,等一下把太孙给气疯了可别怪她。
“你这样的人若是不会下棋还真是糟践了,就是不会下也没关系,我教你。凭着你的资质肯定一学就会。”太孙说着示意子骊落子。
两个人很快的投入到了棋局上,子骊嘴上说的和先生学了半年下棋当然是真的,但是她在老爷子身边学了一年下棋呢。太孙的棋力不弱,他很快收敛了嬉笑的态度,对子骊也不敢轻视了。两个人你来我往,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很快胶着在一起,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几次交锋下来还是太孙占了上风,子骊眼看着自己一片白字要被吃掉了,正在暗自着急。忽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子骊妹妹,你在这里下一个字就能全盘皆活了。”子骊一抬头发现宁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子骊身后,她示意子骊在那个地方落子。
子骊一看,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拿起来白字落在了一处要害上面,虽然她损失了不少的棋子,可是总体算下来还是险胜几个子。
太孙笑着扔下手上的棋子:“你们只嘴上谦虚,上次我和你下棋,你怎么输在那么惨?这一会倒是精明起来了。早知如此何必要当初守拙呢?”听着太孙和宁善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子骊稍微有点诧异,随即一笑忙着站起来:“原来高手在这里呢,方才谢谢宁姐姐出手相助,才叫我不用太丢脸。现成的高手,我也就不献丑了,还是请宁姐姐和太孙殿下对弈,我在一边伺候着可好。”
说着子骊站起来按着宁善坐在她刚才的椅子上,对于太孙和宁善熟络子骊表示她很喜闻乐见。最好太孙把她彻底忘记了,好叫她回家去。
宁善看看太孙,也就顺势坐下来了。谁知太孙却是叫住了借机要去端茶拿果子的子骊:“你别跑,我们三坐着说话热闹些。”
子骊听着太孙的话忍不住看看笑容僵在脸上的宁善,没等着子骊说话,宁善先笑道:“正是呢,妹妹别走,要茶要东西什么的自然有人去办。”
多了一个人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不知为什么一向在人前少言寡语的宁善忽然变得博学多才,口若悬河起来。太孙说了什么她都能引经据典的说出来一大篇子话。太孙对着宁善的滔滔不绝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是很照顾着子骊,子骊察觉出来宁善要压自己一头意图,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能不插嘴绝对不插嘴。
对着子骊低调宁善很满意,她在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会时不时的拉上子骊,顺便问她一声“子骊妹妹怎么看?太孙别光顾着听说我,子骊妹妹一直没吭声呢”云云,提醒着太孙注意到还有个子骊呢。
“还没爬上太孙良娣,就要显示自己贤德了。”子骊心里嘀咕一声,她怎么都觉得他们三个人就像是老爷带着正妻和小妾在聊天呢。
“太孙殿下,陛下叫殿下过去呢。”一个小内监跑来在肖忠良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他立刻到太孙身边压低声音说:“好像是辽东的战报。李总兵败了,听说是死在了乱军之中。陛下叫太孙赶紧过去。”
第22章 权衡1
等着太孙走远了,宁善忧心忡忡的对着子骊说:“你方才可是听见了,辽东的局势似乎不妙啊。陛下肯定是召了太孙过去商议大事了。”子骊有些诧异的看看宁善,她以前对着自己不是很冷淡的么?怎么忽然就热络起来了。“我们那里知道哪些呢,时间不早了还是伺候着太后娘娘起身吧。姐姐怎么一个人来了?”她不是和方家袁家的姑娘们去说话了?
宁善依旧是一张温和的脸:“她们两个闲了就喜欢捉弄别人,我是没那个心思。前些时候的事情妹妹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一向是没耳根子软,还求妹妹别计较。”甄宁善一个大转弯,叫子骊一时间莫不着头脑。所谓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宁善肯和子骊休兵,她也没理由还横眉冷对:“姐姐说的哪里话,大家在一起新来乍到的,个人的品性不一样,怎么能没个磕碰。以前的事情也是妹妹不懂事,还要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我有什么不对的,姐姐只管说。”
宁善听子骊的话很软和,越发的春风满面起来:“难怪太后和皇后娘娘喜欢你,说你好。以前我还不服气,现在我可是真的服气了。和你说一声,她们两个里面你还是要小心着那个方家的姑娘。她见你得了太后的喜欢在背地里嘀咕你好几次呢。我们虽然没害人的心思。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不能白白的叫人算计了去。”子骊听着宁善的话很感激的对着她说:“多谢姐姐提醒,我记住了。”其实她心里忍着厌恶,冷笑着想,这里面未必没有你的功劳。方家的姑娘生性浅薄,善于嫉妒,她也就是对着子骊冷嘲热讽罢了。
能想出来孤立她主意的,十有□□是宁善小姐了,现在也不知道她是得了什么风声还是忽然明白了,在宫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看在眼里。她那点小九九在太后等人的眼里就是个笑话。若是她还在自以为聪明的耍弄心眼子,早晚失了太后的喜欢,皇后也不会喜欢她。就算是甄家有太子妃这个大靠山。她要是还作死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了。子骊想着试探着说:“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也不生气。这个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多谢姐姐关心我。咱们还能在一起呆几天呢。你看方才的那个架势,没准圣上就要去金陵了。哎呀,我是糊涂了,反正姐姐是要跟着去金陵的。”子骊的奉承叫宁善很舒服,她已经认为子骊是真的年纪小,没心眼了的人了。
“你个傻丫头,你还没明白么。你看平日太后和皇后对我们的态度和对她们两个的态度越来越不一样了。我们可是要长长久久的做姐妹呢。你放心,不管以后咱们姐妹之间有多少新来的,我都是拿你做最贴心的妹妹看。你有什么烦心事就和我说…”宁善拉着子骊,对着她保证要和她好好相处,叫子骊有什么事情都告诉自己,她来摆平。
看着宁善一副要和她义结金兰,大姐大收小弟的架势,子骊一下子明白了,那场看不见的太孙良娣竞争第一句已经结束了。方家和袁家的姑娘被淘汰了,子骊和甄宁善胜出,更激烈的决赛开始了。宁善忽然转变态度对着子骊收买人心,一定是她得了太子妃的提点。回想着方才宁善在太孙殿下跟前一副沉稳端庄的样子,子骊在心里暗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还要摆出来正室夫人的架势。真是有点小女孩儿穿大人衣裳的滑稽感。可能在宁善的心里,正室夫人就是那个做派的吧。还是她在家里看自己的母亲就是那样做太太的。
虽然心里案子嘲笑宁善的用力过度和过度的自信心。但是子骊转念一想,莫非她真的扼要留在深宫里面做什么太孙良娣还是别的什么太孙殿下的姬妾?
想到这里仅存的一点看笑话的心情顿时消散了,她心头飘来无数的乌云。她最要紧的是问清楚,选不上太孙良娣的,是不是能回家。要是能回家,子骊冷眼看着身边的宁善。她不吝惜成全梦中人的。
可惜当天晚上太后就亲手打碎了子骊仅存的希望。服侍着太后歇下,子骊小心翼翼的要退出太后的寝殿。忽然太后叫住了她:“子骊先站站,哀家眼睛越发的花了,你给我念念书,也好能早点睡着。”太后上了年纪没那么多瞌睡了,她喜欢晚上有人和她说话,等着困劲上来了才好入睡。
子骊被孙姑姑暗示留下来,太后靠在枕头上对着跪在床前的子骊说:“地上冷,别跪着了。”太后的寝殿里面没有一张椅子,所有进来伺候的人除了站着,或者跪在铺着地毯的地上最大的荣耀便是坐在太后床前的脚踏上了,子骊谢了太后,在那个紫檀木的脚踏上坐下来。太后指着一本唐诗说:“你选几首平和旖旎慢慢的读来我听。”
子骊随手一翻竟然是长恨歌,等着子骊吟诵完了长恨歌,她再看太后的时候发现太后已经闭着眼似乎睡着了。“这几天甄家的姑娘和你说了什么?”子骊被太后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太后早就把几个女孩子的变化看在眼里了。
“这几天甄家的宁姐姐对我很是照顾,她也没说别的什么。以前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子骊对太后据实相告,其实她不用在太后跟前有任何的隐瞒,别看着太后给人一种不问世事的感觉,其实宫里每件事都没逃过太后的眼睛和耳朵。
太后闭着眼听着子骊的话没吱声,屋子里面陷入了可怕寂静,太后沉默半晌终于发话了:“你呢,她们三个你一点也不生气么?”
“臣女刚开始是有点生气,可是随即一想,何必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在宫里面,自然有太后皇后娘娘做主呢,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的事情,何必要计较别人说了什么。如今甄家姐姐和我道歉,我反而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大家在一处,都是刚认识,个人的性格经历都不一样,牙齿和舌头还经常打架,我何苦要抓着人家一点不是不放手。白白的惹人家笑话。”子骊表示她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太后猛地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下子骊:“你真的不生气了?也好,小姑娘们一点小事就恼了,一会也就好了。是我多心了。你回去休息吧。”说着太后挥挥手,子骊忙着对着太后行礼,放下来帐子悄悄的退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太后忽然来了兴致要做针线活,太后的针线活可不是随便做个荷包什么的。人家身为太后,即便是随便的消遣针线活也是很高大上的。看着宫女们抬着个一个人高地毯一样的一卷东西出来。等着打开上面的黄色绸子,展开了,子骊顿时傻眼了。这是个很大的堆绣弥勒佛像,堆绣就是拿着锦缎裁剪成格式形状垫上丝绵什么的缝在一张大大的锦缎上,组成各式各样的图案。堆绣的作品里面佛像是最多的,这个堆绣的弥勒佛像是太后专门为了在金陵的慈恩寺做的。
“这是要供奉在佛前的,大部分都在京城做好了,还剩下一点点小地方。你们都是学过针线的,今天就帮着做好了,也是件积德积福的事情。我看子骊和宁善的针线很不错,你们两个洗洗手去帮着你们孙姑姑做吧。”太后的针线活不是谁都能随便做的,方家和袁家姑娘脸上一阵难看,也只能退出去了。
方家姑娘临走之前狠狠的看了子骊一眼,子骊被方家姑娘挖人的眼神给刺了一下,很无辜的摸摸鼻子。她们两个认真的洗了手,开始帮着太后宫中手巧的宫女一起做最后一点针线活。其实那副弥勒像已经是基本完成了,子骊她们要做的就是把最后一点云彩做好。子骊看看左边的角上还有最后一点云朵,她低头想想,拿起来最底下一层的云朵要缝上去。
还没等着子骊的手碰到了那朵做好的云彩,宁善已经开始指点江山安排着每个人的活计了。她叫宫女先烧了熨斗来,有叫子骊去帮着拿清水和喷壶。子骊很诧异的说:“你现在熨平了,云朵缝上去还是会皱起来,不如现在先把云朵缝上去。”没等着子骊说完,宁善却是拿着身份教导起来:“你知道什么,这个底子是平纹锦缎的,缎子最容易皱起来。不先熨平整了,云彩钉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呢。”子骊皱眉不认同宁善的话:“你看,底子上都已经打好了墨线了。这么大的东西你拿来熨斗也只能是把没缝上布片的熨平整,可是你别忘记了,缎子是最容易有伸缩的。你只熨烫一部分,剩下的要不平整起泡的。那个时候还怎么往上缝上的云朵呢?”子骊想起来家里请来的制造上的老人说的话,只觉得认为宁善的方法不靠谱。那样大的一张缎子不是用几匹缎子缝合拼接上的,是江南制造专门的宽幅织机制出来的。
这段缎子从杭州坐船北上,到了皇宫里面就有针工局的人用白芨什么东西混合成专门浆液浆洗了,几个匠人一起熨烫好的。这样出来的缎子会一直保持平整,就算是卷着放起来有点皱了静置一会也就好了。宁善不知道这个道理,只催着人去烧熨斗来,还要在上面喷清水。若是真的喷水了,可就要报废了。
宁善被子骊驳面子,一时脸上下不来。她讪讪的好一会才说:“我竟然忘记了,妹妹家是做杭州织造的,难怪知道的清楚。”正说着拿水的宫女端着水盆进来了:“姑娘水拿来了,可是要现在装在喷壶里面么!”
宁善仿佛被刺了一下,她对着宫女瞪着眼睛,疾声厉色的说:“谁叫你端着一盆子水进来的。这个东西不能沾水你们姑姑就没教给你们。”那个小宫女受了无妄之灾,她结结巴巴的要反驳:“姑娘这话差了,分明是姑娘叫我去端水的——”小宫女话没完,宁善指着她正色道:“你可听是我叫你端水盆子了?我可不是那种烂好人,喜欢帮你们遮掩的。”
孙姑姑听见争吵过来冷冷的扫视下小宫女:“你敢和姑娘顶嘴,身为奴婢做错了事情就下去领罚,还站着顶嘴!反了你了!姑娘别生气,她年纪小不懂事。”说着孙姑姑叫人带着小宫女下去了。
宁善眼看着小宫女一脸委屈的被拉走,似乎也有点不忍心,她低头咬着嘴唇沉默一会才回过神:“子骊妹妹怎么没等着我先做了?”她忙着坐下来拿起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