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天让你来挑水了?”蒋东升把脚步放慢了,让夏阳跟上他,不过没等夏阳回答他又扑哧一下乐了,道:“我说夏阳,你还没这扁担高吧,哈哈!”
夏阳那几句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瞪了那个冲他挤眉弄眼的家伙一眼,他就知道这混蛋嘴里没一句好话!
一连几天的锻炼似乎有点效果,至少不再怕外面的寒风刺骨,瞧着脸上也红润了些。夏妈妈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疼的同时,也批准了夏阳可以外出,“你不是一直说想回学校吗?你爸把自行车给你留下了,还给你带了点钱和粮票,你看着用,要是不够就让人捎句话回来妈再给你送去。”
夏阳应了一声,接过钱来装好,一小卷的毛票,还有少得可怜的几张粮票,这就是这个家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
“还有这个,你爸给你买的课本,找了好久才凑齐了,你看看对不?”夏妈妈嘴角露出一个笑,拿出几本书一一放进夏阳随身斜跨的书包里,“剩下的钱买了点白纸,我给你做了几个新本子。”
夏阳觉得书包里的分量沉甸甸的,他爸给他找齐的那几本课本,还有他妈亲手给裁切好了用粗线缝制的本子,都是一份儿让他珍惜不已的亲情。他被这份亲情捂得热乎乎的,低下头看着夏妈妈细心给他整理好书包背带,又给他把厚围巾系紧了些,那双温暖的手上还带着些粗糙的老茧,看得夏阳忍不住微微心酸。
“妈,你等我回来。”夏阳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保证什么。
蒋东升在旁边看着夏阳收拾好东西,自发自觉的跟着一起出了门,笑道:“听说雷达部队就在学校附近?正好,我跟夏阳一路走吧,我去那边打个电话,跟家里报个平安。”
夏妈妈一听自然是答应的,路上有个人跟夏阳一起,她也放心。只是蒋东升的棉大衣在落水的时候就被他挣脱开沉进了河里,只剩下贴身穿着的小皮夹克,这玩意儿好看不御寒,最后还是在外面裹上了夏阳他爸的那件旧棉袄。
蒋东升照顾夏阳,骑车带着他。夏阳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斜跨着一个军绿书包,扶着坐稳了,他书包里装的书多,压在腿上怪沉。蒋东升车子骑得快,泥土路面不好,有个坑什么的就吭哧颠一下,震得夏阳屁股疼。
刚走了小半段,夏阳就主动伸手抱紧了蒋东升的腰,寒风呼呼的吹,就这样他还能听见蒋东升在笑。
“喂,夏阳,你再抱紧点,前面还有一个大坑啊!”
夏阳伸手再搂得紧了些,贴在他后背上,但是过了好一会也没感觉到颠簸,倒是听见蒋东升在前面嘀咕了一句“真暖和”之类的。夏阳用头在他背上撞了一下,但是也没再松开手。
夏阳在家养病的这几天已经初步有了打算,他想从学校请几天假,去倒卖些什么。他现在对外面的情况记不太清楚,但是无论卖什么都能赚钱,这一点毋庸置疑。学校里有报栏,人也多,能打听到不少消息。他成绩拔尖,老师对他的印象好,说是请假回家养病也是信的——学校离着家里十几里路,老师也没有闲工夫跑那么远去查问。
夏阳活了两世,当年便是顺利考上的京师大学,要不然也不会有那样一份天之骄子的傲气。再活一世,学过的知识并没有丢,还有那份见识,比别人自然多了许多优势。夏阳默默算了一下时间,他上一世是16岁便读了大学,这次他想推迟两年。
少年成名,只不过是多了一份光环,别人高看一眼罢了,反倒是推迟两年,趁着知道过去的历史,在最能赚钱的初期给家人创造一个好的环境。等到那时,他手里有些钱,也好去京城再置办一番,那时就能带着夏妈妈去治病了…
夏阳默默的想着,到了学校也没察觉,被蒋东升一个刹车直直撞到他背上去,鼻子磕了一下疼得哎哟一声。
蒋东升歪了歪车子让他下来,用手扒拉开他的围脖往里瞧,没等碰着就被夏阳一爪子拍开了,“我没事…”说的瓮声瓮气的。
蒋东升不信,半带了调笑似的非要看一眼,“我瞧着好像是哭了,夏阳你让哥看一眼,是不是鼻子碰歪了,嗯?”
两人正闹着,对面站着看了半天的人忽然开口了,声音有点怯懦,但还算坚定,“夏阳,是你吗?你前几天怎么一直都没来上学?”
夏阳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也是他推迟两年读书的原因之一,他在学校里还有不想面对的人,这个人就是陈书青。
陈书青比夏阳大几岁,这会儿也还是个青涩少年,留着短短的头发,带着个厚酒瓶儿似的断腿眼镜,一身藏蓝色厚棉衣上还有两块补丁,正抱着课本在门口看着夏阳。他见夏阳看向自己,有些腼腆的笑笑道:“我去问过你们班的同学,他们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正想抽空去你家看你给你送笔记过去…”
夏阳戴着厚围脖,这会儿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也垂下了大半,爱答不理道:“我是病了,不过现在好了,不劳烦你跑一趟。”
他知道陈书青这个人性格一向温和,老好人似的没有脾气,他往常同他关系最是要好。但也正是这个他最信任的朋友在最后骗了他——若不是陈书青,他也不可能轻易的应约出来,更不可能被蒋易安囚禁,挨了那颗枪子儿。
陈书青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夏阳恹恹地并不太搭理他,又有些尴尬的退了回去。他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几天不见,夏阳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那我改天再过来…”
“陈书青,你等一下。”夏阳喊住他,把军绿挎包里的那几本书拿出来一股脑的塞给他。“这是我之前借你的书,我不看了,还给你。”
陈书青愣了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夏阳就大步离开了。他诺诺的喊了夏阳一声,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这个最要好的朋友。他比夏阳年长,又是家中独子,一向是把夏阳当成了最疼爱的弟弟对待,他瞧着夏阳毫不犹豫的离开,又看到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男孩跟在夏阳身后,俯下身在夏阳耳边嘀嘀咕咕,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蒋东升在夏阳耳朵边上没说好话,正嘀咕着要帮夏阳出头,“哎,那个书呆子是不是在学校老缠着你、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教训他,保管让他不敢再招惹你!”
夏阳闷头走路,不吭声。
蒋东升扭头就往回走,却被夏阳一把抓住了。夏阳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别去,他没招惹我,我只是不太想见到他。过几天就放假了,也遇不到几次,没事的。”
蒋东升半信半疑,瞧着夏阳还是闷闷不乐的,伸手在他头上揉搓了一把,把个棉帽子都揉歪了,“以后有事儿跟我说,你家救了我,你就当我是你亲哥。”
“嗯。”
夏阳去教室,蒋东升也跟去看了一眼。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课间休息,教室里的人都跑出去活动了,只剩下几张空荡荡的破木头桌子,连在一起的板凳也有些破旧,最前面的墙壁上用黑水泥抹出来一块简陋的黑板,它上面贴着几句毛主义语录,红底黑字的看着格外醒目。只是黑板用的时间久了,有的地方已经发灰白色,像是擦不掉的粉笔印子堆积在那似的。
蒋东升对这个砖瓦房的教室没多大兴趣,倒是教室后面的那块同样简陋的黑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班级的黑板报,上面有一段抄写字体清秀,虽然还有些刻意的加重笔画,但是跟旁边那些字一对比就高下立见了。
蒋东升一眼就瞧出这段字出自夏阳的手笔,但是他奇怪的是,怎么这跟夏阳在家里的时候写的差别这么大?夏阳在家里教育夏志飞的时候,蒋东升是在旁边瞧着的,那笔字潇洒俊逸,早就脱了这股稚嫩之气。
夏阳把书包放下,等旁边的同学回来之后,问他借了笔记来抄写。蒋东升看了一会夏阳抄笔记,便跟他说了一声,准备跑去后面的雷达部队借电话打给家里。
夏阳抬起头来,看着蒋东升道:“你骑车去吧,雷达部队在后面,还是有点儿远,中午吃饭的时候最好赶回来,学校里过了点儿不开火,只能吃凉的。”
蒋东升应了一声:“行,我知道了。你先忙,我等中午放学了再来找你。”
离着学校不远有一个雷达部队驻扎,号称是一个连,实际也就是十几个人,这会儿连长带着人去野外训练了,只剩下三个人的班驻在那儿,部队的小连长出去之后,留下的最高负责人就是系着围裙的司务长兼炊事员。
蒋东升骑着二八自行车颠颠儿的去了雷达部队,门口连个站岗的都没有,直接就骑进去了。他到的时候,司务长正跟小战士在下陆战棋,另外一个小战士负责当裁判,一脸严肃的观察战局。
蒋东升使劲一按车铃铛,当啷当啷的吓了他们一跳!司务长先是想捂棋盘,抬头瞧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又松了口气,忙先把蹭歪的几个棋子恢复原样,“别乱动啊,刚才放在什么位置我可记得的…哎,我说同学,你来我们这有什么事儿吗?”他们离着学校近,时常有学生晚自习前跑来看会电视,对学生也熟了。
蒋东升笑笑,道:“我想借您这儿打个电话,成吗?”
雷达部队因为任务要求,装了内线和外线俩电话,以前也有学生跑来借电话使过,司务长心善,瞧着他们实在着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答应了。反正他们这地方实在小的可怜,上级查也查不到这里嘛。
司务长唯一的嗜好就是下个陆战棋,是个棋疯子,下起来就有点挪不开脚步,他看了一眼正杀到关键时刻的棋盘,对旁边的小兵道:“哎,小孙,你带这位同学去打电话吧!”
旁边帮着裁判的小兵起身带着蒋东升进去了,刚拿过那个外线的,就被蒋东升摇头拒绝了,“不用,我打内线的。”
蒋东升拨了一串号码过去,接线员一转再转,直转到北京军区,旁边带蒋东升进来的那个小兵肃然起敬,那可是北京啊!
蒋东升终于把最后一关也拨通了,“喂,帮我转xxx,找张参谋。”
费了半天功夫终于通上话了,但是蒋东升报出建林镇的地址让张参谋过来接他的时候,对方却支支吾吾的拒绝了。
“首长这次很生气,发了好大的火,连杯子都砸了…”张参谋有些为难,犹豫了下,还是把实话告诉了蒋东升。“首长说,说您有本事自己跑出去,就凭自己的本事回来,要是我们谁敢去接,全都背处分。”
张参谋又解释了几句,似乎有些不太方便,说了声抱歉就挂了。
蒋东升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嘴角勉强扯了个笑,啪的一声把话筒扣上。好,真好,他敢保证蒋易安母子没少挑事儿,这么多年他爸的态度由愧疚到漠视,再到现在一听到他来找那个女人就恼羞成怒,全都是拜那对母子所赐。
凭他自己的本事回去?好啊,那就瞧瞧,到底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微剧透”篇:
蒋东升:别开玩笑了,我绝逼是要留下陪我媳妇的好么!跟着我家夏阳才会金手指大开外加吃嫩豆腐啊喂~~~ ,,
综上所诉,所以…小攻留下陪小受一起赚钱了。

第8章 找个帮手

蒋东升回不去了,他阴沉着脸骑车去了夏阳他们学校,一路上想了一圈儿能用得上的人。
他在京城还是有些小兄弟能照应一下,但是隔着这么远,那伙人也鞭长莫及,帮不上多少忙。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些钱,不过都在那个棉大衣里,掉进河里的时候棉大衣吃水差点带着他堕下去,使了好大力气才挣脱开,钱也就跟着沉进河底去了。他身上带着的东西也就这身衣服,还有一串家门的钥匙。
蒋东升想起那个家,脸色更差了。
他心情不好,骑着车子转悠了一会才让心情平静下来,到了的时候正好学校在分饭。值日生抬了几个粗瓷大盆出来,里面装的菜清汤寡水,菜色分甲乙丙三样,最好的甲菜里也不过多了点肥肉片儿在上头,泛起一点油花儿。夏阳打了盐水煮白菜,分菜的值日生是陈书青,给夏阳打菜的时候多看了他几眼,想跟他点话,但是夏阳一偏头就走了。
蒋东升把自行车停在学校院子里,到教室来找夏阳。夏阳把饭缸子放在课桌上,掏出几张饭票给他,“我刚多换了点饭票,也跟老师说了,今天你在学校吃饭…”
蒋东升摇摇头,蔫蔫儿的道:“不用了,我凑合跟你吃点就成。”
夏阳知道他的饭量,这么点东西肯定不够他们俩吃,想了想还是出去给他多买了两个黄面馍。
这个黄面馍是普通学生常吃的,那几个白面馒头只有少数家庭好的学生还有老师会买,夏阳兜里的钱有限,想着蒋东升也不挑嘴就给他买了普通的。临走的时候瞧见笸箩里还剩下几个高粱面黑饼子,那是最便宜的,粗糙难咽,也不顶饿,吃它的同学也是少数。留下分饭的陈书青弯腰拿那几个黑饼子,放进自己饭缸子里,他脸上表情自然,一贯的温和。
夏阳脚步停了下,转身进了教室。他跟陈书青一起长大,知道他家里困难,也知道他自尊自爱,满腹才华。可夏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老实巴交的家伙为什么在最后会出卖他。
夏阳在心里是在乎陈书青这个朋友的,正因为在乎,也才格外多了几分怨恨。
中午吃饭的人多,大家都挤在教室里取暖,蒋东升和夏阳挤在一个位置上,他原本以为会很快就得到家里的消息,也没什么准备。这会儿没有碗筷,就用了夏阳的。他不嫌弃夏阳,夏阳却不乐意用他使过的筷子,被蒋东升硬塞了一嘴盐水白菜。
夏阳瞪了他一眼,舍不得那口得之不易的食物,还是吃下去了,蒋东升似乎心情好了点,脸上带了点笑意。
蒋东升跟夏阳说了下自己的情况,拿手托着脑袋看着夏阳道:“我还得在你家多住几天,没准儿得留到过年。”
夏阳哦了一声,慢吞吞吃东西,“那就留下,夏志飞挺喜欢跟你玩儿的。”
蒋东升笑笑,他觉得眼前这个别别扭扭的夏阳也挺喜欢他的。
夏阳原本打算晚自习的时候请假就去附近的姥爷家里,但是学校的老师来通知学生们,说是天气不好,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大雪,让大家留在学校别出去。
夏阳留下,蒋东升自然也跟着住到了男生宿舍里,和夏阳打通铺。
学校里男生宿舍条件差,两间砖瓦房子打通了做宿舍,高年级男生在外屋,低年级男生在里屋,睡大通铺。所谓的床铺也不过是用砖头木板垫起来的简陋床,铺在上面的是学生们自己从家带来的铺盖。幸好现在是冬天,没有蚊虫什么的,要不然更难熬。
夏阳年纪虽然小,但是初二的高年级生,跟着睡在了外屋。他这一间房里硬是睡了十几个男孩,窗外寒风呼啸,仿佛连屋里阴冷的霉味也都吹了起来。
夏阳的床铺靠墙,原本旁边睡着的是陈书青,这会儿蒋东升挤在中间,倒也少了几分尴尬。夏阳背过身面对着墙壁,闭上眼睛安心睡觉,也不管背后那两双盯着他的眼睛。
陈书青欲言又止,默默的看了夏阳一会,叹了口气也翻身睡了。
蒋东升却是有些不适应,他挤在夏阳的铺位上,屋里的那些男生们睡觉打呼噜砸吧嘴,几双踩得发旧的灯芯绒棉鞋就放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些都让蒋大少直皱眉头,使劲向夏阳那边靠。
夏阳被他挤得差点贴到墙上去,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再过来了…”
蒋东升哪里肯听,这一屋子臭烘烘的,也就夏阳身上还是香的,又在被窝里扭着贴上去,手都摸到人家小肚子上。夏阳冷得一哆嗦,几乎要发起火来,“蒋东升你干什么,别闹了!”
蒋东升这一贴近了才发觉,夏阳身上真是香的。他把鼻子凑到夏阳脸上,嗅了两下,像只大狼狗似的,“哎,夏阳,你脸上擦了什么,好香啊…”
夏阳恼了,用胳膊肘使劲往后杵了他两下,“胡说什么!”
背后那个皮粗肉厚,被打了也不当回事儿,反手握住夏阳那双不老实的爪子,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深深的吸了口气,还在那嘟囔:“哪儿胡说了啊,就是有股甜丝丝的味道么。”
夏阳想起来了,他出门的时候夏妈妈怕他被风吹皴了脸,的确是给抹了好些蛤喇油。
蛤喇油便宜,用透明的塑料纸包了跟糖块似的,才卖一毛钱,耐用又香,一般人家冬天都用这个。这玩意儿雪白一块,长得像糖,闻起来味道也有点像,夏志飞小的时候嘴馋还差点给吃了。
蒋东升缠得黏糊,气得夏阳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旁边睡着的人有点闹情绪,陈书青重重翻了个身,咳了一声。挨着墙的那两位终于有点自觉,不再做小动作。
夏阳白天上午文化课,下午劳动课,也累了,略微反抗了下便在蒋东升怀里睡去。宿舍里阴冷透风,也幸亏蒋东升像个热火炉子似的,有他贴着还暖和些。夏阳缩在墙角里,蒋东升半覆在他身上,两个人贴的亲密,睡得香甜。
陈书青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副画面,他系着扣子的手也慢了半拍,一时心里有些闷闷的。他跟夏阳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夏阳可从不跟人这么亲密,哪怕是有的时候学校太冷了,也只是跟大家一起堆着被子挤挤罢了,哪里曾跟人这样窝在一起过?
大概是被压得久了,夏阳在被窝里微微动了下,睁开眼睛,不过在看到站在他床前的陈书青之后,又很快扭过头去,这一下正好躲进了蒋东升的怀里。那臭小子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的搂紧了夏阳,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鼻尖都恨不得贴到夏阳脸上去了。
这在陈青书眼里,就像是夏阳主动扑进对方怀里一般,他看到包裹着两个人的被子抖了几下,像是挣扎了一会又安静下去。
陈书青一口气憋在胸口,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心里酸的瑟的乱糟糟混成一团。往常夏阳跟大家都淡淡的,他也从未留意,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从未想过夏阳会跟人这样腻在一起。
早上起来有早自习,先上课后吃饭,男孩们火气旺,爬起来用带着冰碴子的水洗把脸就往教室去了,也有懒的,只洗洗眼睛,嘟囔着能睁开看书就成。
夏阳等陈书青走了之后,也起来了,蒋东升磨磨唧唧的还想眯一会,伸出手去抓夏阳的脚腕,刚碰着就被夏阳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夏阳衣服已经穿整齐了,看了外面一眼,昨天半夜下了场雪,路上更难走了。
“我跟老师请了假,这几天要去我姥爷那边住,就不回家了。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
蒋东升打了个哈欠,问道:“你去你姥爷家干嘛?”
夏阳也没瞒着他,“我去赚钱。”
蒋东升乐了,套上衣服起来,道:“巧了,我最近也缺钱,你带上我呗!”他举起胳膊,像是展示似的给夏阳看,“我比你有力气,你扛不动的我帮你就是,到时候给我五十块钱,我回家当路费。”
五十块钱在当时是一个大数目,一般人家一年也就能有二百块钱左右的收入,夏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要做的事儿肯定能赚钱,但是他一个人去做,恐怕还真没那个力气,有个帮手也是好的。况且他赚钱本就是想拿给蒋东升当路费,那家伙瞧着高瘦的个儿,但是上手去摸,可都是一身腱子肉,有力气的很,不好好利用太浪费了!
夏阳看了蒋东升的胳膊一眼,点头道:“好,我带你一个,但是你必须得听我的。”他有点儿嫉妒了,要是他也跟蒋东升似的这么有力气,不,哪怕是有一半的力气也好,做事情可就方便多了。
去夏阳姥爷家的路并不远,平日里骑自行车半个钟头也就到了,但是现在下了雪,路上走走停停的,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夏阳:好了,现在我们是一个篮子里的喵了!你好好干活,我给你开路费,嗯哼!
蒋东升(低头沉思):…
夏阳:你是不是又在想奇怪的事了喂?
蒋东升(低头喃喃):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回去揍)陈书青。
夏阳:泥垢了。

第9章 卖瓜子

夏阳姥爷名叫曾铭德,曾家几代开办学堂,曾老爷子本人更是当时翰林家的孙子。早些年形势紧张,翰林老爷只来得及带了大儿子逃去新加坡,后面一大家子走的走,散的散,渐渐败落了。
曾老爷子少年时也有几分薄名,但是那个动荡年代里说错了话,得罪了人,被扣上臭老九的帽子还关了牛棚,加上家庭出身,子女都被分到了“黑五类”里,很是受了不少折磨。
幸而老爷子家几世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新调来的地方官是他的一个学生,给通融了下放到乡下,曾家人几经辗转,最终来到了建林镇落户安家。
曾老爷子现在寡居,老伴儿去世的早,唯一的女儿也嫁了人,平日里就自己一个人住着。日子虽然困难,但是有外孙夏阳常来看望倒也能苦中作乐。
“姥爷!”夏阳在门口拍了拍外院的木板门,打下不少雪沫子。“姥爷,你在家吗,我是夏阳!”
老头早在听见第一声喊的时候,就趿拉着鞋跑出来了,瞧见夏阳站在门口当真是又惊又喜,几下把院门打开,道:“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来啦?外面雪这么大,冻着了吧,哎哟,这手都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