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手搭在眼上抬头看了一会,皱眉道:“不行,太陡了,上不去。”
刘向导也有些为难,道:“这是唯一的石阶了,再就是从斜坡上去,那边平缓些,但是绕路,走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一天了。”
韩老惦记着中午的饭局,也不肯去绕远,对陆鸣道:“那就提前回去吧?反正一个古亭吗也没什么好看的…”
刘向导听的有点着急,他带人来是收了费用的,这会儿听着他们到了看也不看就回去,担心事后扣他的佣金,他自己也想再多赚一些钱,就在一旁开口劝道:“别啊,老先生,我这一路上听着你们聊天,你们都是懂画的吧?要不我带你们去另外一个地方,是个道观,离着也就不到一里路,公交车两站的事儿,我带您过去看看吧?”
韩老听了,问他:“道观,没听人提起过呀?”
刘向导道:“是有点破旧了,放了也不知道多少年的一处老房子,前些天淋了雨,墙塌了一半才瞧见里面还有些东西…”他把自己那个布包打开,拿了几块砖瓦一样的薄瓦片给韩老和陆鸣看,“喏,这是琉璃瓦,上面还有画儿呢,我瞧着颜色鲜亮拿了几块,原本想带去路口卖一下,碰到来写生的学生能卖几十块钱呢!”
韩老问他要过来,仔细拿在手里看了一遍,是一块带着翠色的琉璃瓦,烧制的不算精细,但是它上面的颜料却很特殊,十足十的鲜亮,没有半点褪色。
他不动声色把这瓦块给了陆鸣,陆鸣垂着眼睛没吭声,但是也用手指碰了碰上面的颜料——是矿物涂的色,所以鲜艳依旧,这样的用笔用料放在一块琉璃瓦上,显然那栋道观在古时候也算得上是一处“豪宅”了。
韩老又转头问那向导:“这样吧,你指个路也不容易,再给你加三百块钱,一会我要是瞧中了什么瓦片,你也给我背着带回山庄去,成吗?”
刘向导喜出望外,他本来就是想忽悠着他们别提前回去,好多赚一点钱,立刻就答应了,一路上带着他们过去,嘴里不住的说着:“那道观虽然挺破旧的,但是还没开发呢,特别好,之前用泥墙糊着我们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是村里几个学生去那边玩儿,小孩拿了挖下来的泥皮,上面带着几只仙鹤,羽毛都画的清楚,我们这才知道…”
韩老听的心痛,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脚步走的越发急了,陆鸣在一旁搀扶着他,轻声道:“您慢点,就快到了,不急在这一会。”
那处残破的道观很快就出现在眼前,周围已经被荒草和杂木掩盖住大半,正殿外面的土院墙已经塌了,里面的房子风吹雨淋的破败不堪,唯一完好的就是后面的一个偏殿,房梁修的极高,两三层楼的样子,进去之后显示一阵阴寒,连光线也只能从破了的几处高窗里照进来,哪怕是临近中午,也倒着透骨的凉意。
山民有些迷信,走到门口就不怎么愿意进去了,但是因为韩老他们给了钱,他也不好一下推拒,带着点讨好地指了外面道:“您看,这边还有一截房梁上掉下来的石雕呢,这个也挺精致的,您要这个吗?”
他伸手要去揭那巴掌大的石雕小兽,原本是一大一小套着的,他揭不动,就要找碎石砸一部分比较精致的下来。
韩老连忙拦住他,道:“别动它,我买了,你…你把大的一起给我背回去。”
刘向导一脸为难道:“老先生,这也太大了,少说几十斤的东西呢,背不回去啊。”
韩老手里的拐棍敲了敲地面,急道:“那也别动它!”
刘向导有点不明所以,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带这位老先生过来捡漏、淘换宝贝,但是看着这位的架势这不让碰那不让动的,心里也起了嘀咕。
陆鸣扶着韩老往前走了两步,对刘向导道:“对不住,家里老爷子第一次看到这些,有点激动了,这样你带我们去看看那些带颜料的泥皮在哪儿,这石刻我们不要了,拿两块泥皮回去就成。”
韩老还要说话,被陆鸣捏了胳膊一下,低声劝道:“太沉了,放在这反而好一些,谁也带不走。咱们去前头看看还有什么东西,中午还要回去吃饭呢,您看个新鲜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韩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视线也不再多停留地跟着陆鸣走了。
山民只在外面坏了的地方捡拾一些东西,里面被泥土封起来的偏殿是不去的。
韩老和陆鸣跟他再三要求,刘向导这才带着他们去了后面的偏殿。刘向导进门的时候拜了两下,韩老却是不在乎这些,让陆鸣扶着他的手臂,就抬步跨了进去。
他们绕开掉下来的房梁和半垮塌的立柱,踩着腐烂了的木头走上前,里面的地面也是坑坑洼洼,黑的看不清什么,刘向导带了手电筒,打开了照给他们看。手电筒也看不了太远的地方,就只能看近前的一块墙面,上面绘制了大片的壁画,因为房舍已经残破,墙面上的泥皮被雨水浸泡,勉强能看出绘制的是道教体系的一些神仙,线条流畅,顺着衣饰往上一点点看过去,两米多高的壁画才看到头像,但是手电的光柱一落下,刘向导就吓地“哎哟”了一声,把手电筒都摔了!
“头…头都没了!”刘向导吓地要后退,脚下绊了一跤,把手电筒也踢地滚了一圈,骨碌碌地一绕,这才发现四周放着的一圈泥塑石雕也是被砸的七零八落,不少塑像的头都被砸下来,横放在一旁,地上看着一片暗红色,也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的。
刘向导喊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吓破了胆子。
韩老没被这场面吓到,反而被他叫的那一声吓到了,没摔倒但也扭了一下脚腕,疼的“嘶”了一声。
陆鸣扶着他,道:“您没事吧?”
韩老摇摇头,咬牙道:“没事,没事,小陆你快去把手电筒拿起来,我再看一眼…这壁画上面好像有字。”
陆鸣也不怕这些,他过去把手电筒捡起来,一边扶着韩老先生,一边抬了手电筒去照了墙壁看过去,上面的人物绘制的精美,但是毫无例外的每一个人像的脸都被划了,尽数被破坏,看的出来是人为的。寻找了一下,就看到有一面墙壁上写了大字,韩老急着过去看,一瘸一拐的走不快,只顾着用手电照前面的壁画,也没留神,走了两步衣服被什么勾住了身体一歪撞到了口鼻,磕的有些出血,满嘴的血腥味,还是陆鸣及时一把护住了他,这才没倒下。
陆鸣撞倒什么东西,在暗处闷哼了一声。
韩老忙伸手去摸他,紧张道:“小陆,没事吧?伤哪儿了?”
陆鸣道:“没有,碰了一下木头,不碍事。”他摸黑又碰了碰老爷子,道:“您没事吧?”
韩老摇头道:“没事,你扶着我,我们慢点走过去。”
到了跟前,手电筒照着看了一遍,韩老嘴里“啊”了一声,带着点苦涩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陆鸣藏了一条手臂在身后,贴近了韩老也看的清楚,上面写的字是用油漆刷上去的,年代久了,剥落了一些,但也能看到零散的几个大字:打倒牛鬼蛇神。
韩老苦笑了一声,让陆鸣拿手电照了一圈四周,被砸坏了的雕像也跟这个一样,尽数人为破坏了,已经没有一件能用。陆鸣伸手碰了一下泥皮墙上,碰了一手混着颜料的粉末,他轻声道:“这些已经泡坏了,带不走了。”
韩老心里难受的不得了,站在黑暗里半晌没吭声。
陆鸣道:“咱们回吧,回去跟他们说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抢救。”
韩老拿手电筒又仔细看了一遍,瞧见一旁还有几个三角的金属铁架,上面已经锈迹斑斑,瞧着也是几十年没动过地方的老物件。他指了那个给陆鸣看,叹了口气道:“已经有人在咱们之前来过了,但是没能救走。”
陆鸣没见过那个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韩老先生道:“没见过了吧,这东西是搬运壁画的,寺观壁画往往都是这么一大片,但是又都画在泥皮墙面上,粘下来就容易碰坏了,只能用这个铁架子一点点砸进墙面里去,贴合了墙壁,把这么一块完整的墙皮一起带走。”他往四周看了一下,果然又摸索着找到了几处在墙壁上的熟悉标记。“我记得这个,这个标记是说墙壁已经掏空,可以切割…”
他举高了手电筒,果然在前方对应位置,找到散落的三角支撑架,放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带着铁锈单薄地立在那,已经彻底废了。老爷子叹道:“来这的人看来也是懂行的,我们六零年那会儿在永乐宫搬迁,也是弄了这么一套工具。”
陆鸣在黑暗中看向他,带了点惊讶道:“您也经历过永乐宫搬迁吗?”
韩老扶着他慢慢向门口走去,听见笑了:“怎么没去,能经历那么大个工程我这一辈子也没遗憾了。我以前不肯听家里的,就喜欢美术,背着画夹子就去美院上学去了,那会儿年纪小,才十六吧,考上大学也不知道该认真学什么,听见老师说去永乐宫,立刻就跟了去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安静了一下,带了点低落地叹息道:“我们算是幸运的,66年之前搬完了,四五百张壁画无一损坏,虽然后面几十年没有再报道,也没人记得这事儿,但也值了。”
陆鸣扶着他踏出殿门,阳光落下的一瞬,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里面的黑暗,看不到泼在地上的脏污油墨,也看不到墙壁上被毁坏的那些痕迹,他垂眼跟着韩老一起踏出门槛,扶着他走到院子里。
出来之后,院子里空无一人,向导的布包扔在一边都没带上,看来吓得不轻,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韩老脸上有些血迹,陆鸣用带来的矿泉水打湿了手帕给他擦拭干净,瞧着老爷子腿直打哆嗦还要坚持站起来自己走,就起身蹲在他跟前,道:“我背您吧。”
韩老有点犹豫,陆鸣又催促了他一声:“您不是中午还想请我吃饭?”感觉到韩老先生趴到他背上,陆鸣就伸了胳膊去后面把人背牢,又笑了一声道:“我运动一下,中午吃的也多。”
韩老被他逗笑了,等走了一会,他才慢慢觉察出来陆鸣一边胳膊使不太上力气,微微发抖,低头看了一眼他有点湿了的深色长袖,惊声道:“你受伤了!是不是刚才在里面,碰到那些什么铁架…”
陆鸣声音平静,把他背紧了,道:“没事,我能带您走回去。”
韩老先生道:“你…”
陆鸣打断他的话道:“您担心我找不到路?不会的,有人教过我认路,走过一遍的路,我都记得。”他往上托了托韩老,道:“您别动,就算是给我帮忙了。”
韩老被他说的哭笑不得,到底还是没再动弹,只是把自己的拐棍给了陆鸣。
陆鸣拿外套裹住韩老,把他系在自己背上,说:“您抱着我脖子,别动。”等韩老搂住了,他这才用拐棍支撑着继续往山下走,步子走的慢,但十分平稳,就像是他的人一样无声中给人一种信念,跟着他就能平安回去一样。
陆鸣怕老人状态不好,就不住的跟他说话,主动开口道:“我父亲也参与过永乐宫搬迁,他以前也是美院的,不过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那会我还没出生呢。”
韩老先生道:“哦?你父亲叫什么?”
陆鸣道:“您先猜猜我的名字吧。”
韩老笑了道:“你不叫陆鸿渐吗?”
陆鸣笑道:“不是啊,‘鸿渐’这两个字其实是取了‘鸿渐于陆’的前两个字,易经中《渐》卦讲,鸿渐于陆,就是办事不要急于求成,要循序渐进的意思。我小时候脾气急,我父亲就老拿这个说我,后来在论坛上就用了这么一个名字,正好我也姓陆,勉强算是能沾一点边。”
韩老念了一遍,心里有些触动。
背着自己的这个年轻人有多不爱说话,韩老这两天也知道,这会儿他不住的跟自己讲话,是想让自己好受些。韩老也打起精神跟他聊了两句:“挺有意思的,那你的名字呢?”
陆鸣道:“仄声。”
韩老失笑:“你这个倒好,直接跟我猜谜语了,就这么两个字我可猜不出来,你再换个?”
陆鸣安静了一会,又开口道:“攻者催阵,守者收兵。”
“金石齐鸣?”韩老试探道,“你父亲肯定不能给你起名叫陆金石,你叫…你叫陆鸣?!”
“对。”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韩老喃喃了两句,他声音很小,抱着陆鸣脖子的手有一瞬间松了下,被陆鸣停下脚步又叮嘱道:“您抱紧些,当心摔着。”
韩老连忙听话的抱着他,心里五味陈杂,半晌才道:“你,你是个好孩子。”
陆鸣笑道:“您也不能光听我一个名字,就夸我人啊。”
韩老也笑了,伸手替他擦了擦汗,道:“名字好,人也好。”他让陆鸣背着走了一会,忽然又吭哧着开口道:“陆鸣啊,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你也别全放心里去。”
陆鸣道:“什么?”
韩老先生咳了一声,含糊道:“那什么,之前关于你对象的事儿,你再考虑考虑,也不能说分就分…”
陆鸣笑了一声,道:“我知道。”
韩老心里放下大半,跟他闲聊了几句,后面听着陆鸣喘气声加重,就让他坐下喝点水再继续赶路。
陆鸣的口罩已经摘下来了,韩老这会儿也看清眼前这个青年的模样,头发被汗湿了不少,伸手抚到一边,露出清俊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这会儿他额上鼻尖都带了薄汗,喝水的时候喉结滚动几下,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脂粉气。
他之前在照片里见过不少次陆鸣,但是看到真人还是第一次。
韩老也试着想过陆鸣这个人站在他面前会是什么样,虽然心里一直说服自己,儿子找个男媳妇也没什么,但年纪大了,总有些纠结,这些小纠结放到现在,在亲眼看到陆鸣之后,已经全部烟消云散了。
韩老现在是越看越满意,甚至有些觉得自己那个混账儿子配不上陆鸣了。
他家管理员啊,能文能武,还能背着他从山上一路走下来,一声苦都不叫,甚至为了保护他受伤了!而且就算被老二那个混账东西欺负了,都只跑到山上来躲几天,甚至还帮老二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说好话!
韩老痛心疾首,只觉得委屈了管理员。
等到他们下山,已经比之前约定的时间迟了一个多小时。
韩乔聿等在山庄门口,在石阶上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匆匆跑过来,先是扶着韩老下来,让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又上下看了陆鸣,紧张道:“这是怎么了?向导呢,你们上山伤着了?”
韩老指了指陆鸣一侧的胳膊,道:“我没事,就扭了脚腕,你快看看陆鸣,这一路都是他背着我下来的,他胳膊伤了…”
韩乔聿让助理过来扶着韩老,又过去卷起陆鸣的衣袖看了一眼,上面的血液已经凝固了,流血并不多,但是伤口看起来像是擦伤,被什么带着铁锈的钝器划破似的。
陆鸣看到他和韩老说话,还在发懵,任由他把自己袖子卷起来,问他道:“你怎么在这,你刚才跟韩老说话…”
韩乔聿把他抱起来,沉声道:“我带你下山,你需要打破伤风针。”
陆鸣还在问:“不是,你跟韩老你们…”
韩乔聿也不管是在外面,当着韩老和助理的面直接抱着人就走,脸色难看的厉害:“先打针,然后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第六十二章
山上医疗条件不够, 韩老和陆鸣又都伤到了, 韩乔聿立刻就带了他们去山下最近的医院治疗。
陆鸣胳膊上的是擦伤, 看起来伤口并不深,但还是立刻打了一针破伤风,韩乔聿不放心, 在病房里陪着陆鸣住下决定留院观察24小时再说。
医生道:“今天晚上不发烧就没什么事,家属多注意观察一下。”
韩乔聿点头道:“好。”
医生说完就走了,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鸣抬眼看着他, 韩乔聿正在小心给他调整绷带, 眉头拧着看起来比他这个受伤的人还要严重似的,脸色难看, 但是手里动作很轻,问他道:“疼吗?”
陆鸣摇摇头, 道:“不疼了。”
“我应该早点来,和你们一起过去…”韩乔聿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又捏了下巴,凑上去想亲他一下,陆鸣听着门外有动静立刻扭头躲开了, 也就一偏头的功夫, 门口就传来两声敲门声,韩老在外面问道:“陆鸣,陆鸣你怎么样了?”
韩乔聿起身去给韩老开了门,韩老先生坐着轮椅,被身后的助理推着进来, 他除了脚腕上多了一些绷带,其余没什么事,气色也看着没有大碍。他让助理推着先过去看了陆鸣,瞧着他胳膊上包扎起来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伤的重不重啊,你这孩子,伤了也不肯说,路上也不放下我…你们那笔作画的,最宝贝手了!”
陆鸣道:“没事,我伤的是左手,而且只是擦伤手臂,不碍事…”
韩老先生道:“那也不行,乔聿你留下多陪陪陆鸣,明天问问医生,不行我们回市里去治疗。”
韩乔聿点头应了一声。
陆鸣也抬头看向他,又看了看韩老,瞧着神色平静。
反而是韩老有些不好意思了,坐在轮椅上搓了搓衣角,又揪扯了一下衣袖的,好半天才道:“那什么,乔聿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
陆鸣看向韩乔聿,开口道:“没有。”
韩老立刻用拐棍去戳了戳儿子的腿,吩咐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说啊!”
韩乔聿:“…”
他想了一会,轻咳了一声,站在陆鸣床边开口道:“这是我爸,之前你说论坛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在一个论坛认识这么多年。之前你不是让我帮你挑论坛的徽章,正好那段时间老三他们也提了几句,这么一问,才觉得事情竟然这么巧。”
韩老比他还吃惊,抬头看着儿子道:“什么,那些徽章你早就瞧见了?!”
韩乔聿笑了一声,道:“对,一直没跟您说,因为我想让陆鸣和您慢慢认识彼此,毕竟我们…”
陆鸣打断他道:“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不是有意瞒着的,而且我和韩老接触的时候,也只是以画会友。”
韩老立刻道:“对,对,咱们论咱们的,你和老二的事儿单说啊!”老爷子还记得陆鸣当初可是说跟对象吵架来着,要是老二哄不好人家,那岂不是要连累自己?这么想着,又忧心忡忡地拍了拍陆鸣的手,对他叮嘱道:“陆鸣啊,你要记住,甭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还是你叔叔,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别担心其他的什么,知道吗?”
陆鸣抬眼看了韩乔聿一眼,笑了道:“知道了,谢谢韩叔叔。”
韩老挺高兴的,他这几天一直没能听见陆鸣这么亲近的喊他一声,这一声“叔叔”喊的他心里舒坦了许多。
韩乔聿万万没想到自己亲爹先把自己摘了出去,不管他了,揉了鼻尖一下,弯腰看了一下韩老的脚腕,问道:“您脚上的伤没事吧?”
韩老先生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扭了一下,养两天就好了。”
韩乔聿站起身来,道:“您这么大年纪了,哪儿能这么疏忽,再去拍个片确诊一下吧。”他又吩咐助理道:“一会带韩总去病房休息,多卧床休息,别让他再到处走动了。”
助理答应了一声,韩老先生不服,还要开口说什么,又听见韩乔聿道:“也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
韩老先生立刻就闭嘴不吭声了,家里那位可是长期垂帘听政的,他除了在公司开会说话落地有声,回家真没什么地位,有时候吃饭都得饿着——他老伴说饭吃七分饱,这么多年,他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就没吃饱过一顿晚饭。
助理推着韩老出去了,韩乔聿送他们到门口,等着他走了才转身回来。
陆鸣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倚靠在床头半躺着,抬眼看他道:“说吧,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韩乔聿犹豫了一下,想靠近他坐下,陆鸣眼睛扫过来,他立刻又站直了身体,清了清喉咙道:“其实,也没什么了,都是我家里人有些心急,我劝过他们,也劝不听。”
陆鸣道:“哦?”
韩乔聿道:“我爸你见过了,他其实就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字画。我妈年轻的时候是文工团的,后来因为喜欢舞台,就留下来了…”他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看陆鸣的表情,斟酌着一点点说出来。
陆鸣特别安静的看着他,脸上表情也瞧不出什么,心平气和的听着。
另一边,韩家得到消息,知道韩老在山上受伤之后立刻就匆匆忙忙赶来了。
助理在电话里虽然说了是轻伤,但是韩老先生毕竟年纪大了,家里人急的不行,除了老大韩乔阳需要留在公司,老三韩乔野亲自开车带着宋京秋女士赶过来了。宋女士一路上心急如焚,她虽然每天念叨老伴,但是几十年的感情很稳,一想到老伴儿一个人在山里出事,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她一急就哭出来,擦了一路眼泪,一旁的小儿子怎么安慰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