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舟耐心道：“这个还没熟，是酸的。”
黎团团咬着手指，揪着黎舟的衣角还在眼巴巴的看着那挂最漂亮的绿葡萄。
黎江在一旁瞧见了，给她剪了下来，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下洗了一颗放进她嘴里，小孩的脸立刻皱成一团，酸得直哆嗦。黎江瞧见哈哈大笑起来，作势还要给她喂酸葡萄，吓得小姑娘绕着桌子转圈，直躲他，“爸爸，爸爸！团团不吃了，团团饱了！”
跟证明似的，小姑娘急的拍了好几下自己小肚子，真的跟“吃饱”了一样。
黎舟拦着一下，道：“别吓唬她。”
黎江把手里的绿葡萄放下，换了一颗紫色的剥了皮喂到大哥嘴里，笑盈盈道：“她不吃点亏，怎么知道长进？哥，你放心吧，下次保管她不敢乱要东西吃了。”
黎舟吃着他递过来的东西，又教锦安怎么剥皮吃葡萄，小锦安刚才瞧见了妹妹的惨状，十分谨慎的吃了一颗，他那串是紫色的，熟透了特别甜，吃得小孩眼睛都眯起来。
黎团团瞧见他们吃，一边吸口水，一边在犹豫。
黎舟喂了她一颗熟透的，小姑娘吃完眼睛都亮了，但是这次黎江拦住了她，故意道：“团团，咱们家什么规矩来着？”
小姑娘凑过来抱着他膝盖试图卖萌。
黎江不为所动，挑眉道：“谁要的东西，就要负责吃完，不能浪费知道吗？”
黎团团抱着他小声喊爸爸。
黎江：“……允许你分给其他人，分完了也行，反正不能浪费。”
黎团团连连点头。
一家人吃了小半盘葡萄，这才拎着剩下的一袋回去，跟长辈们一起分享。
黎团团还抱着她求来的那串绿葡萄，一路上小嘴特别甜，见了谁都喊一声然后上去分葡萄，尤其是瞧见陆老大之后，更是眼前一亮，扑过去分了一大把绿葡萄珠，“爷爷，爷爷吃！”
陆老大一把抱起小姑娘让她坐在自己胳膊那，笑呵呵道：“好乖乖，还给爷爷带东西来了啊。”
霍青成正坐在那跟陆老大下棋，急得喊他：“哎，老陆你这盘快输了，怎么输了就跑？”
陆老大道：“瞎说，老子就没输过，你去码头上打听问问！”
霍青成：“……”
大半个码头上的人都跟陆老大混，如今这个小岛更是他们陆家的，他能问出个什么来啊。
霍青成也不下棋了，跑过去跟陆老大争宠，搓着手问小姑娘：“团团，这么多葡萄啊，爷爷的呢？爷爷有没有啊？”
黎团团特别大方，分了好多好多给霍青成！
霍青成感动的热泪盈眶，一旁的陆老大不服，想抢他的，被霍青成死命护着不给他：“怎么还动手抢了，老陆你再这样，我就、我就去找你媳妇告状了啊！”
陆老大悻悻收手，不敢抢了，抱着小孙女一路去了餐厅，路上还在闷声问道：“团团，怎么给你霍爷爷那么多啊？”
黎团团理直气壮道：“因为不好吃呀！”
跟在后面已经吃了一颗并且酸倒牙的霍青成，内心深处泪流成河，并且已经开始想新的诗歌。
第157章 、番外8
在岛上住了没两天， 就来了一位访客。
乔佐难得放下手头的游戏， 也出来感受一下大自然， 首选的地点就是黎舟这边，毕竟乔少爷也没有几个朋友， 平日里除了缠着要小任他们出点新游戏副本打打，其余的就是找黎舟聊天，保持着半个月通话一次的频率， 就这样还经常被黎江截胡，友情维系的艰难。
乔佐来这边小住两天，除了偶尔跟黎舟聊点游戏公司的事儿， 其余也没什么闲聊的时候，黎江现在不跟以前那样防着他了，只要随便把一个小朋友放在门口， 小家伙就会垫着脚尖打开门， 高高兴兴地跑过来爬上黎舟的膝盖，喊一声“爸爸”， 然后两人交谈就变成了三个人的对话。
小锦安会乖一点，大部分时间是在听， 如果碰到来开门的是黎团团，那小姑娘绝对要从中捣乱， 抱着自己爸爸的脖子，先是用力亲几下，然后软着声音喊：“爸爸，爸爸你看团团呀！”
黎舟低头看过去， 小姑娘就把一枚花瓣放在自己额头正中央，然后仰头咯咯笑个不住。
小捣蛋鬼模样精致漂亮，玉雪可爱，即便是皱起鼻尖故意使坏，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黎舟捏捏她胖嘟嘟的脸颊，也笑了。
就连一旁坐着的乔佐都被黎团团迷住了，夸奖道：“你们家团团可真漂亮啊。”
黎舟问他：“你要抱抱吗？”
乔佐有些害怕，摆摆手之后，就看到小姑娘扭头看过来，小天使一样的脸庞歪着头也在瞧他，顿时心都融化了，搓着手道：“要不，我轻点试试。”
黎舟把小孩交给他，乔佐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小姑娘发现换人了也没闹，只要抬头能瞧见自己爸爸在这里，她胆子就很大，还拿了一朵花放在乔佐耳朵上夹着。
乔佐小心维持动作让花待在自己耳畔，问她：“好看吗？”
黎团团用力点头：“好看呀！”
乔少爷多年没有受到这样真情实感的夸赞了，觉得自己帅气值爆表，整个人都得意起来，他甚至还有些膨胀，又问小姑娘：“我好看还是你爸爸好看？”
黎团团毫不犹豫：“爸爸好看！”
乔佐不死心，哄着她问道：“我不是说你黎舟爸爸，我就和你小爸爸比呀，你看叔叔这有这么多巧克力，都给你好不好？团团啊，你现在觉得是我好看还是……”
黎团团这次回答的更快了：“小爸爸！”
“我都戴花了！”
“那也是我爸爸好看呀！”
乔佐一张脸垮下来。
黎团团笑嘻嘻地往他眉心按了一个花瓣，胖乎乎的小手上都沾着花汁，乔佐一点都不在意，还在试图跟小朋友打好关系。
黎舟瞧见道：“团团，不许淘气，下来吧。”
乔佐还不等说话，黎团团就一尾小鱼似的从他膝盖上滑下来，蹦蹦跳跳去找自己爸爸了，她伸手让黎舟给她擦干净了手上的汁水，还把从乔佐那边得来的巧克力全部上交，等黎舟给她剥开一颗之后，眯着眼睛享受地吃起来，但也只吃了一颗就满足了，在房间里溜达一下，寻宝一样，看到有趣的东西都拿来给黎舟炫耀，勤劳的像是一个小仓鼠。
乔佐托着下巴看她，满眼的羡慕。
黎舟道：“你刚才说投资的事儿怎么样了？”
乔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说了一半的话题：“哦，那个，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两家，我觉得不错，反正也没别的感兴趣的，就跟你们一起好了，即时移动通讯软件挺有意思。”
黎舟道：“这个项目真做成了，互动性也很强，之前霍桐不是投了一个真人选秀节目吗，到时候弄一个移动投票入口，宣传一下效果会很好。”
乔佐笑道：“我就知道跟你准没错，一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伸了个懒腰，又带了羡慕道：“说起赚钱，我都有点嫉妒你弟弟了，都说今年行情不好资金吃紧，大家伙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黎江倒好，前段时间刚报道说什么有几十亿美金的缺口，转头陆叔就给他堵上了，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长辈呢？”
黎舟也不否认，只笑道：“你奶奶对你还不好？”
乔佐摸了摸下巴：“我奶奶对我，那就是普通的祖孙疼爱之情嘛！”
黎舟：“……”
他觉得这也不太普通。
当时他投资做生意的钱都是一点点凑起来的，那会儿陆老大生意也刚起步，他不怎么好动用家里的钱，黎江那边倒是有一些，但是也只够小打小闹，还是做成了几单大生意转手赚了一笔之后才慢慢有了起色，在资本上有了可以竞争的一席之地。
乔少爷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就含着金汤匙下场，缺多少跟家里要多少，甚至都不知道要找银行周转，这位少爷当时听说银行还能做保贷些钱出来的时候都惊呆了，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奶奶给钱——老太太给的也不比银行少到哪里去。
没过多一会，黎江就抱着小锦安来找他们了，前厅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今天专门找了当地最好的师傅来做了桌海鲜，都是最新鲜的食材，算是款待乔佐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乔佐跟着他们走出去，还想抱黎团团，但是小姑娘出了门只认自己爸爸，扭过头去不跟他了，只给他看自己的两个羊角小辫。
乔少爷大受打击，他万万没想到小丫头还有两幅面孔。
黎江瞧见笑了一声，乔佐揉了鼻尖，小声哼道：“锦安像舟哥，比你家团团好多了。”
黎江挑眉纠正他：“锦安也是我家的。”
小锦安在爸爸怀里听到叫他，扭过头来看他们，白嫩的小脸和黎团团十分相似，只是头发是短的，也更软一些，落在额前散着一点特别乖巧。
乔佐看得又羡慕又嫉妒，想伸手逗逗，但是小锦安明显要更认人一些，环抱住黎江的脖子歪头跟爸爸贴在一块，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眼前的人，有爸爸在，他就不会害怕。
乔佐拿出巧克力来，想继续哄他，但是小锦安明显没那么好哄骗了，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巧克力就把视线收回来，抱着黎江的脖子认真道：“要吃饭。”
黎江亲他一下，笑道：“对，要吃饭了，咱们不吃零食。”
乔佐悻悻收了巧克力，叹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运气，我都有点儿嫉妒你了。舟哥对你那么好就算了，家里人也都这么好。”
黎江得意道：“那是。”
不止是孩子们跟他好，就连家里长辈也对他助益良多。
等到吃饭的时候，黎团团瞧见乔佐夹不到鱼丸，还把自己用剩下的一副粉色儿童筷子大方送给乔佐。
“叔叔这样，要好好练习哦！”小姑娘举高了手里的新筷子，儿童专用练习筷，连手指的位置都有固定好的。
乔佐不信邪，继续和鱼丸奋战：“我不用，我可以的，马上就夹起来了！”
岛上的大厨做的实在太好，鱼丸用料扎实又弹牙，乔佐用力一夹，一颗鱼丸弹起来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远了。
黎团团仰头问道：“爸爸，叔叔浪费！”
黎江道：“没事，一会叔叔捡起来吃了就不浪费了。”
乔佐：“……”
乔少爷没用儿童款，最后让人上了把叉子，总算是吃到了鱼丸。
至于掉在地上的鱼丸，小姑娘全程关注着，她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吃地上的东西，一直等着看乔佐吃。
乔少爷用餐巾纸把那颗鱼丸包起来，跟小姑娘商量了一下，俩人拿去喂鸡了。
这鸡说起来，还是有渊源的。
乔佐以前养了一只小鸡仔，他宝贝到会顶在头上的那种，后来小鸡仔长大了，是那一群小鸡里唯一的一只小公鸡，羽毛鲜艳亮丽，让乔佐得意了好一阵。
后来乔佐回港城去了，就算这样他也没忘记他的小鸡仔，经常打电话来问问，后来岛上的小孩儿们给乔佐邮寄了一个包裹过去，乔佐打开之后，是一把他再熟悉不过的羽毛，乔少爷当时差点崩溃，还以为他们把鸡吃了！后来打电话过去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他那只小公鸡和其他鸡打架，被啄掉的羽毛，大家觉得乔佐这么重视，就干脆邮寄给他让他留下羽毛做个纪念。
乔佐听完这个就兴奋道：“赢了吗？”
电话那边岛上的孩子特实诚：“没啊，每次都输。”
乔少爷觉得特别没面子，加钱给它在陆家附近的后山那开了一小片林地，给它买了无数小母鸡，他养的鸡，可以不是最帅打架最厉害的，但是一定是最让其他鸡羡慕的。
就这样，陆陆续续养出了一大群。
陆老大养着这些也不能吃，瞧着数量实在挺多了，干脆都给挪到樱岛上来专门划了一片地来养。后来家里有了小朋友，陆老大干脆把那片地方又扩大了一点，弄了两匹矮脚马，又养了几只大鹦鹉，弄得跟小动物园似的哄两个小宝宝开心。
乔佐也很喜欢这处地方，他和黎团团把鱼丸扔进去，很快就有一只彩色尾巴的小公鸡风一样跑过来，啄起鱼丸就跑，后面呼啦啦跟着好几只追它！
黎团团有点怕，往后躲了躲，乔佐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笑道：“没事啊，这些都是叔叔养的，放心，我不让它们不咬你！”
乔少爷在栏杆外面瞧他养的那一群鸡，尤其是瞧见母鸡带着一排小鸡出来在草地上啄虫子吃的时候，满眼的爱心。
现在他最初养的那只小公鸡已经不在了，那只热衷打架并屡战屡败的小公鸡活了五六年，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也算是圆满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一个番外啦～
第158章 、番外9
陆老大牵着小锦安的手一路慢慢溜达过去找了乔佐他们， 陪着一起看了一会小动物， 乔佐看到他们笑着打招呼：“陆叔， 舟哥他们怎么没一起过来？”
陆老大笑呵呵道：“他们有点事，去市里了。”
乔佐惊讶道：“没带着小孩一起啊？”
“小安坐船会有点不太舒服， 没带着去，而且他和团团俩人一会也要睡午觉了。”
乔佐点点头，陪着两个小朋友玩儿了一会之后， 送了他们回去，叶红玉和黎曼已经在家里等着了，动作十分熟练地给两个小家伙洗了澡， 换了一身柔软舒服的睡衣，哄着他们睡午觉。
这次讲的故事里还附赠了卡片，好几张小狮子卡， 黎团团最喜欢里面红色鲜亮的卡片， 而小锦安则喜欢按数字顺序排列，瞧着想要凑齐一套。
小锦安把新拿到的卡片放进集卡册里， 抬头期待地看向奶奶。
叶红玉笑道：“今天你们乖乖睡觉，睡醒了再奖励两张好不好？”
黎团团高兴道：“团团要红色的！”
叶红玉点点头， 亲了小姑娘脸颊一下，“好好， 给咱们团团挑红色的，最漂亮的啊。”
午觉睡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朋友就起来了，黎团团已经忘了小狮子卡的事儿， 只有锦安记得，难得喜欢一样什么东西，从床上爬下来穿着小拖鞋跑去跟奶奶要了。
拿到卡片之后，小孩又仰着头糯声问道：“奶奶，爸爸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叶红玉弯腰对他道：“再晚一点吧，我们陪你好不好？”
小锦安就点点头，奶声奶气道：“好。”
陆老大和霍青成两个人过来看小孩，瞧见之后一人一个把孩子抱起来，陆老大更是把黎团团放在了自己肩膀上，瞬间升高之后让小孩欢呼一声，祖孙俩都笑个不住。
一旁的霍青成在跟小锦安商量：“安安啊，要不要跟爷爷一起去游泳？”
小锦安点点头，他跟着去过好几次，和所有小孩一样非常喜欢玩水。
陆老大豪气的多，问道：“团团，爷爷带你去打拳啊，徒手劈木板给你看！”
叶红玉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道：“哪儿有带小姑娘去打拳的。”
陆老大不赞同道：“早晚都要学一点，防身嘛。”他说完又去逗弄黎团团，“宝宝，以后要是有小男生欺负你，你就先跟他讲道理，讲不过就揍他，瞧着人多你就跑，回家跟爷爷说，爷爷和你一块去讲道理啊。”
黎团团咯咯笑着点头，只听懂了最后一句：“爷爷一起！”
陆老大太喜欢这小丫头了，直接带着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在跟霍青成商量今天的练习内容，他们俩现在关系不错，霍青成也被陆老大的“中年危机论”忽悠了，每天跟着出去一起健身，试图练一点肌肉回来，生怕被老婆嫌弃了。
另一边，黎家兄弟两个坐船去了市里。
黎舟起初以为只是去市里买点东西，很快就能回来，但是黎江带着他越走越远，路也特别熟悉，是他们以前读书时候的那条路。
黎江甚至还找了学校后门的一处被爬山虎藤蔓遮盖的小铁门，用铁丝打开了门上的小锁，“吱嘎”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黎舟瞧他一眼，道：“你还记得这里的小门？”
黎江笑道：“怎么不记得，大哥这样的好学生才会不记得吧，毕竟你每天都按时来上课，都不像我，会翘课跑出去玩儿。”
黎舟弯腰跟着他走进去，“你翘课都去干什么了？”
“唔，踢球吧，当时刚转学过来，也没什么别的娱乐，在班上组织了一个足球队。”黎江伸手替他拿掉肩膀上的叶子，笑道：“我还记得以前踢球身上太脏了，每回坐大哥的车子，大哥都要生气。”
黎舟敲他额头一下，道：“瞎说，我生气是因为你锁我的车子。”
对方理直气壮道：“那谁让大哥不等我。”
黎舟张张嘴，都被气乐了，也懒得跟他辩驳下去。
校园里没有什么人，黎舟起初以为是周末，后来被黎江提醒才想起来是中秋放假，黎江牵着他手腕笑道：“大哥过糊涂了，明天就是中秋了啊。”
两个人走在以前熟悉的校园里，黎舟抬眼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场地还是那些，教学楼多了两栋，但是操场还是当初他们跑步时候的样子，连学校布告栏那里贴着的历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都还在。
黎江隔着玻璃认真看了好一会，大哥的照片被贴在第二排第一个，少年时期的模样和他记忆里的重叠，他看的眼神都柔和起来。
他们在学校里慢慢走着，想起了以前好多读书时候的事情，黎舟觉得今天的自己像是热爱寻宝的黎团团，也找到了好多以前的“宝物”，尽管不少老物品被时间和雨水冲刷后留下发白的痕迹，但亲眼瞧见了之后，记忆的烙印更深了。
黎江问道：“哥，你知道‘告白墙’么？”
黎舟疑惑道：“什么？”
黎江看他一眼，唇角含笑道：“果然好学生都不知道这个，我带你去看。”
所谓的告白墙是学生们自己私下喊的，就在操场上一处比较平整的看台下面，是老师们检查的死角。上面写了好多字，有铅笔写的，也有圆珠笔写的，还有一些人用小刀刻了名字上去，无一例外都是两个人名字的缩写，学生们表达含蓄又羞涩，大多写了名字的首字母，还有人只写了对方的昵称，都是祝福的话。
黎江带着大哥过去，认真在上面找了一下，忽然笑道：“找到了，在这里。”
黎舟凑过去看，在一处角落里刻了一行小字，和其他人的不同这一处写了名字，“我爱陆亦舟”五个字写的认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和笨拙。在一旁，同样的字迹写着的还有“十年后我要和他结婚”“我要努力变成最好的样子，永远和他在一起”“他是我的目标”……
黎舟手指触碰过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似乎刻下的时间不同，摩挲起来也略有些不一样。
黎江站在他身旁，也在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字，好一会之后提议道：“哥，我再写一个吧，就写‘目标已达成’。”
黎舟笑道：“淘气。”
小黎总当真掏出笔来，在最下面写了一句作为总结，虽然没写那么直白但也带着炫耀的口吻，圆珠笔落下一行“已婚人士到此一游”。
他把笔递给黎舟，大概是气氛使然，黎舟难得也跟着胡闹了一回，留下一句“真巧，我也结婚了”。
黎江用手机特意拍下照片存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字，轻笑了一声。
他觉得一点都不巧。
因为知道大哥在这里，所以他才求着刁叔带他一路找过来。
当年他只有十来岁，说了并不算的年纪，哪怕最重要的人离开也无法在家中说上一句话。如果说他和大哥之间有缘分，那一定也是他强求来的，他从一开始就认准了这个人，也只想披荆斩棘走到这个人身边而已。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偶然，只有他想做到的必然。
因为太想要得到，所以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和一生的运气，终于换来了今天。
傍晚的时候他们两个没有回去，黎舟本来是担心家里小孩的，但是听到弟弟一句话，就心软了。
“哥，你忘了吗，明天是中秋。”这么说着的人伸手拉住他手腕，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眼里是要溢出来的爱意。“我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黎舟以前还在黎家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黎老在中秋的时候把他接回家让他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他一直都按这个时间来过生日。
后来他回到陆老大身边，有了自己的生日，起初黎江年纪小的时候还会故意给他一年送两次生日礼物，但是慢慢的，他也放弃了中秋这一天，只陪他过属于“陆亦舟”的那个生日。
其实他知道，弟弟想要的，还是那个属于他们的日子。
他们一起在黎家过了许多次的那个生日，是他和他彼此之间最深厚的感情羁绊。
黎舟晚上没有回去，他和黎江一同留在了这边。
以前的房子太长时间没有住人，临时打扫也比较麻烦，他们就去了酒店。
黎舟难得主动了一次，让对方受宠若惊，但是很快就放开了享受了。
……
身体极尽放松之后，在那一瞬间的空白刹那，黎舟安心的在对方怀里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了另外一个黎江。
那是上一世的小黎总，神情阴鸷，眼里带着淡淡的红血丝直直看着前方，脸颊上的肌肉都因为咬牙而鼓动着，只余一丝理智。身形高大消瘦的男人就坐在床边的木地板上，一动不动，偶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就能听到他手腕那传来一点铁器碰撞的碎响——他用一副手铐把自己和床头锁在一起，画地为牢。
这个时候的黎江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显然又一次陷入崩溃，这是黎舟从未见过的样子，他下意识走到对方身边，揽着他肩膀去查看他的情况，小声喊他名字。
黎舟的呼唤起了一点作用，对方缓过神来，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好久才对焦，握着他的手腕力气大地简直要把骨头都捏断，生怕他离开一般。狼狈的男人声音沙哑的不像话，牙关发抖：“哥？”
“是我。”
“你不走了吗？”
“走去哪里？”
“哪里……都好，比在我身边好。”
第159章 、番外10
黎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潜意识里就想要安抚对方， 轻声道：“小时候外公跟我说， 要给我一个新的家，其实我对那个时候的记忆很模糊， 不记得什么了，但是我一直还记得这个‘家’给我的感觉，一所大房子， 有外公和妈妈，还有你，有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男人哑声道：“那我呢？我对你……重要吗？”
黎舟毫不犹豫道：“重要。”
“那你喜欢我吗？”黎江眼里带着挣扎， 他虽然问了，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悲伤，拼命想阻止发问一般， 他知道一旦问出来就完了， 连骗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黎舟手掌抚着他的脸颊，直视他的双眼道：“喜欢。但是没有喜欢到你那么深， 我最开始，是觉得对你有责任， 因为我年纪比你大，所以我要背负更多才行。不过想明白喜欢你之后， 我会做的更好，把你的那份儿也一起背起来，我们是一家人。”
黎舟额头抵着弟弟的，语气温柔， 对方身体不住发抖，他就用力抱紧一点，直到感受到颈间湿热的泪，耳边听到那人磕磕巴巴的话语，“这样就够了，足够了，你只要喜欢我一点点就够了，剩下的我来，我会做的很好。我什么都会学，你信我，哥，你相信我……”
黎舟凑够去，落了一个吻在他唇边，堵住那些让人听了心里难过的话。
他们接吻了。
黎江拽动的手铐发出声响，他极尽缠绵地吻他，嘴里却说着：“哥，你离我远一点，我控制不住。”
“嗯。”
黎舟还在亲他，手伸到他后背那轻轻安抚着。
黎江喉结滚动一下，“哥，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想你当我哥哥。”
黎舟弹了他额头一下，没说话，只轻笑一声。
黎江还在看他，过了好一会才笑道：“这是梦吧？你离开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没想到还有梦到过这么好的时候。”
黎舟想跟他说话，但是手指触碰过去，已经无法碰到那人了，他有些焦急地想要说什么，但他和黎江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一样，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触碰，也无法对话，甚至黎江也看不到他，视线空落落的看着前方，那点光芒也慢慢暗淡下去。
黎江唇边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哑声道：“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果然是梦。”
“哥，我很快就去陪你，那边太冷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
黎舟一身冷汗地从梦中醒来，但是关于梦中的记忆却模糊不清，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有那种纠缠在心脏上的痛楚让他闷得难受。横在腰上的大手把他抱紧了一点，背后的人凑过来带着睡意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黎舟点点头，又迟疑道：“我记不清了。”
黎江笑了一声，道：“不怕，我在这呢，大哥抱着我就不怕了。”
黎舟翻身过来把弟弟抱紧了几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下意识的就做了，想要再疼爱他多一些。
“哥，怎么了？”黎江很高兴，声音里带着笑意。
怀里的人摇摇头，头发蹭过他胸前，软软的，拱到人心尖都跟着软了似的，心口发甜。黎江被弄得心痒痒的，想亲他，刚凑过去一点，对方就仰头回应了，先是浅尝辄止，很快就有点刹不住车，勉强控制了一下自己带着几分懊恼道：“大哥别勾我，昨天晚上没吃饱呢。”
黎舟脸上发热。
他抬头看到小少爷的下颌和侧脸，有些恍惚，很快对方也低头看过来，眼神温柔的和梦里一样。大概是误解了他的意思，翻身凑过来又接了一个吻。
“你是不是想了很久……”
黎江凑过来一点，鼻尖蹭着他的，“你明明知道，我做的第一个梦都是关于你，想了好多好多年。”
黎舟耳尖通红，缩到被子里面躲起来。
黎江笑了一声，拉高了一点被子，自己也追了进去，两个人躲在下面接了一个吻。黎舟想点到即止，但是弟弟追着不放，又变成一个黏黏腻腻的吻。
占足了便宜的人咬着耳朵求他：“哥，我们今天也不回去了吧，好不好？不回去了。”
黎舟有点心软，对方抓准时机，求他道：“我都好久没和你单独过一个生日了，你也想我的吧，对不对？”
黎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黎江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得意道：“我就知道大哥疼我。”
两个爸爸翘班，家里的小朋友给了长辈们带。
万幸叶红玉准备了小狮子动画片，让他们多看了一会，好歹安抚住了。
小锦安和黎团团都喜欢看这部动画，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小狮子，觉得它威风极了！
另一边，岛上的庄园别墅里，黎老坐在轮椅上，被刁明山推着到采光极好的落地窗前晒太阳，笑呵呵的跟老人说话。
“老爷子，小少爷现在本事了，公司做的特别好，到外面人都夸呢，说您有一个好孙儿，大少爷现如今事业也好，而且还一直把您当年的慈善都做下去了，每年几栋学校，还有捐助的事，都处理的特别周到。”
“小少爷是谁啊？”
“黎江嘛。”
“黎江？”老人神情带着迷茫，看向他道，“明山，你在说谁？谁是黎江啊？”
刁明山站在那耐心道：“老爷子，是您的孙子呀。”
老人像是想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只点点头，又对他道：“明山啊，你别挡着我，我要去医院看看，昨天从车站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头上的伤怎么样了？又哭了吗？”
刁明山想了好一会，才从老人的只言片语里回想起来，哭笑不得道：“您说大少爷？大少爷已经不哭了，他都二十多啦，头上的伤也好了，只落了一个小疤，刚才不好跟您说吗，大少爷可聪明了，把您以前想做没做完的事儿，都做好啦。”
刁明山当年是陪在老人身边的，他们在一次出差的时候，遇到了被拐卖的那个孩子，哪怕路上被人贩子打骂了也不肯说话，但是那次瞧见他和老爷子偏偏喊了“爷爷，救命”。
或许是那一声求救，又或许是那一声“爷爷”，黎老救了那个孩子，也完全舍不下他了。
先是送去医院治疗，后来报警之后却找不到那孩子的家人，给小孩找了孤儿院又觉得不妥，亲自把人接了回来。
刁明山记得当时老爷子看向那个幼小孩子慈爱的眼神，还是他劝说道：“老爷子，这不是天赐的吗，您想什么，就来什么。”
黎家的女儿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黎老心念一动，收养了这个小孩儿。
这孩子是带着福气的，他来了之后，黎家大小姐很快也有了一个孩子，两个小孩就在他们跟前一点点长大，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有担当。
刁明山心里感慨万千，摇头笑了，他对轮椅上的老人道：“现在大小姐身体也好啦，比以前开朗多了，接了学校的新工作还真没错，多跟人接触交流总是好的，霍青成照顾的也好，这个女婿您没挑错。”
黎老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刁明山记得，他就坐在那跟老人说着，一遍遍的，不嫌重复。那些过去的回忆，也只有他们才知道，他跟在老人身边大半辈子，这里就是他的家，是他的归宿。
下午的时候，黎曼带着孩子们来看望老人。
小孩儿推开门进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束花，跑过来亲亲热热喊道：“曾爷爷～”
黎老这两年他身体有些沉重，不怎么出门，认人记事也大不如前，除了黎曼，老人已经不怎么记得起家里人了。但是黎曼他们带着小朋友过来，他还是开心的，虽然记不得小孩的名字，但是不妨碍他对小曾孙的喜爱，尤其是瞧见黎团团的时候，他还会把小姑娘错认成黎曼，招手让她过来，给她塞一些小零食，哄她开心，叫她“曼曼”。
小姑娘确实像黎曼幼年的时候，有些时候老人会认错也不奇怪。
黎团团嘟着嘴：“不是曼曼，是团团呀！”
被纠正过几次之后，老人就会先跟小朋友道歉，他手边特意放着几个酸枣木匣子，一个里头放了些小元宝和拇指大的玉如意，另外一个放珠花和带铃铛的小金镯子，老人把这些分给两个小孩，笑着道：“我给曼曼准备了好多，这些给你们，拿去玩啊。”
黎曼走过来，给老人倒了一杯水，老人瞧见她就更高兴了，一眼就认出来，但是很快就有些失望道：“坏了，爸爸把镯子买小了，我们曼曼怎么戴啊？”
黎曼蹲下身笑道：“没事，给团团戴吧，我瞧着她戴就高兴呢。”
老人也笑起来，点点头让人把那一整匣的珠花都送给了小孩儿。
黎曼看了一眼时间，问道：“爸，你累了吗？要不要去睡一会？”
老人什么都听她的，女儿这么说他就跟着点头道：“累了，要睡。”
黎曼就推着他的轮椅去了床边，扶着他起来去床上躺下，老人刚闭上眼睛，很快又念叨了一句“曼曼”。黎曼坐在床边陪着他，握着老人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柔道：“爸，我在这。”
老人睁开眼睛看向她，过了好一会，眼神变得清明了一些，他认出了女儿，但是依旧遗忘了大段大段的回忆。他用最慈爱的目光看着她问道：“曼曼，你过得好吗？”
“嗯，我过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啦。”
老人拍拍她的手，唇边带着笑容，神情放松，像是卸下重担一样闭上双眼舒展了眉头，终于放心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虽然记不清了，但是好像度过了一个很长、很好的人生。
等他午觉醒来，即便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也会被亲人围绕，有小朋友围绕在膝边跟他撒娇，而他依旧会每日给他的宝贝曼曼准备小礼物，做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另一边，从市里回来的轮渡上。
黎江闭着眼睛依靠在大哥肩上休息，他和小锦安有一个毛病，偶尔坐船还行，但是时间长了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是也还在能坚持的范围之内。
黎舟用一根手指划过他的眼尾，轻轻撩动一下，数他的睫毛。
“哥，你在做什么？”
“在数你的睫毛。”
黎江笑了一声，闭着眼睛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数清楚了吗？”
黎舟也笑了：“没有，可能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黎江唇角扬起，认真道：“嗯，我们时间还很长，你明天可以接着数，明天不行，还有后天，还有大后天……”
日复一日，我都会在你身边醒来，也会比今天更爱你。